苍苍竹林寺,
杳杳钟声晚。
荷笠帚斜阳,
青山独归远。
——送灵澈 刘长卿
「公主、公主,你在哪儿?」景阳宫的奴才们倾巢而出,展开他们每天三回的寻人工作。
「公主,你再别躲了嘛!公主——」采心边找边喊。
突然,「砰」的一声,从树上掉下来一只绣花鞋!采心仰起小脸往上瞧,刚巧看到景阳公主伏在树枝上。
「公主!」采心发出一声惨叫。「你在干嘛?」
「嘘~~」景阳赶快将手指竖在小嘴上,要采心噤声,别这么爱大惊小怪的。「本宫在看鸟儿。」她小小声的说:「你别那么大声,等下把鸟儿吓跑了。」
「公主,已经晌午了,您下来用膳吧!」采心只好学公主,细着嗓音说话。
「本宫知道。」
「那您还不下来?菜都要凉了呢!」
「好嘛!就下来了,你别老是这么爱唠叨嘛!」景阳顺着她结在枝头上的绸带爬下来,而后得意的一笑,对着采心问道:「本宫是不是很聪明?用绸带爬下树来,这样,本宫就不怕摔着,又能欢天喜地的瞧鸟儿了是不是?」
「是,公主是很聪明。」
「可是……」景阳小嘴一噘,装出一副可怜的模样。「本宫还是想学那抓鸟儿的功夫耶!采心——」景阳回神看着婢女。
「奴婢在。」
「你说那弁大人为什么都不来教本宫功夫呢?」景阳拍拍衣袖上的灰尘,有点惆怅的问。
采心望着公主的愁容,心想,这几天她才在纳闷,为什么公主看起来总是闷闷不乐的,这会儿总算是给她找着原因了,原来,公主是想学抓鸟儿的功夫啊!
「依奴婢想,弁大人应该是太忙了,所以,才不能来教公主功夫。」
「是不能来,不是不想来啊!」景阳喃喃自语着,一双杏眼悄悄的往上吊,又滴溜溜的直打转,似乎在算计着什么。
蓦地,景阳的嘴角弯了,连眼也笑了。
「采心。」
「奴婢在。」
「你想……我们出宫去找弁大人好不好?」
「什么?出……出宫!」采心被公主的话吓得都结巴了。
「嗯!」景阳重重的点头,此时她是眉笑眼也笑,已经开始想像皇城外的生活会有多么多采多姿了呢!
「不、不、不行啦!」采心慌得都变成大舌头了。
「为什么不行?难道你不喜欢去外头看看吗?」景阳用力的睨着采心。「以前本宫老是听你们几个说,宫外的生活是如何的有趣;怎么这会儿本宫想出去,你又说不行?
「况且——况且本宫出去,又不是要去什么龙蛇混杂的地方,本宫只是想去弁大人的家里看看,了解一下他什么时候有空来教本宫练功啊!」景阳拼命的解释。
采心是懂主子的意思,问题是,她懂又没啥路用,重点是,皇上爷他能明白主子的心思那才重要啊!
「公主,不是奴婢说您不行出去,而是……而是皇上爷不会肯答应的。」采心指出问题点。
「那——不告诉皇上哥哥不就成了吗?」景阳想得很单纯。
「不告诉皇上爷?!」采心的两只眼睛倏地瞪得比牛眼还要大。「这样算是私自出宫,回来会被杀头的耶!」她才不要脑袋搬家呢!
景阳的俏脸一板,小嘴一嘟。「皇上哥哥才不会砍本宫的脑袋呢!」采心她最好不要乱讲话,因为,她的皇上哥哥可是非常疼她的。
「公主,皇上爷疼您,当然不可能会砍您的脑袋,可——照顾您是奴婢的责任,奴婢要是真依了公主,带公主出宫,奴婢纵使有十颗脑袋也不够皇上爷砍。」采心悲情的只差没给主子跪下来了。
「不会啦!皇上哥哥一向疼爱本宫,如果他生你的气,本宫就替你求情,皇上哥哥绝对不会砍你脑袋的,你放心好了。」景阳拍拍采心的肩,要她勇敢一点,不要动不动就怕脑袋会搬家。
「采心。」景阳拉拉采心的衣袖。「好不好?我们出去啦!」她故意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来求采心。
采心纵使是铁了心也没法子对这样的公主摇头说一句「不好」。终于,她勉为其难的点了头,说了一声「好」。
「真的吗?」景阳开心得手舞足蹈,在草地上又跳又叫,右脚的脚丫子上还拖着一截长长的裹脚布。
「公主,您忘了您的鞋了啦!」采心在后头跟着跑,手里还拎着她刚刚捡到的绣花鞋,而她脸上的表情则是——很哀怨。
***************
采心从宫里太监那儿偷了两套寻常百姓穿的衣服,一套给公主穿上,一套则自己穿着。
「采心,我们为什么要穿男孩子家的衣服?」景阳走在大街上摇摇摆摆、东晃西晃的还能一心两用,分心去问一连串的为什么。
「因为扮成男孩子家比较不招摇,我们可以省去很多麻烦。」
「什么麻烦?」景阳问。
采心侧着头想,该举什么例子呢?「就是……好比说有人觊觎公主的美色,而公主又不想理那些登徒子,反正就是诸如此类的小事。」
「哦~~」景阳懂了,随后,她东张西望,看着市集里卖的各种小玩意儿,一有让她好奇或是好玩的东西,她总要拿在手里把玩一番才肯甘心。
「公子,您别玩了啦!我们还得赶去弁大人府里呢!」采心跟在公主后头,想拉住那犹如脱缰野马的景阳。
但景阳就像是被放出笼的鸟儿般,一得到自由,就不想再受到任何拘束,她东跑跑、西找找,到处找新鲜的事物想看个够。
「咦!那是什么?怎么围了那么多人?」景阳的个头小,踮了脚尖还是看不到,连忙矮着身子,不停的说:「对不起,请让让、请让让。」她就像一条泥鳅似的钻进人墙里。
采心稍一闪神,便看不到公主了!
啊~~完了!公主怎么自个儿跑走了呢?
采心马上也跟着往人墙里头钻,等到她钻到最前面时,却看到她的主子正好整以暇的坐在架高的擂台上。
擂台!
那是什么擂台啊?
采心抬眼往上一看,嘴巴顿时张得老大,那那那……三个大字写得可是醉、仙、楼?
醉仙楼!
采心一看这名字,就知道不是什么好地方,在这里摆擂台更不可能是什么好事,这——她连忙转头问人。
「这位小哥,可否请教一下,这擂台上争得是什么?」
「美人。」小哥嬉皮笑脸的笑得十分暧昧。
「美人!」采心听了眼皮直跳。「什么美人?」
「醉仙楼里的美人啊!你听过玉芙蓉吗?」
采心试实的摇摇头:「玉做的芙蓉我是真没瞧过,不过,我主子家后园子倒是植了一池子的水莲花。」
「唉!我说的不是花,是人,是道道地地的美人儿。」小哥眉毛倒竖的说,奇怪?他明明说的是人话,怎么这个娘娘腔居然和他鸡同鸭讲?
「美人儿?」采心这会儿倒像个学人说话的小八哥了。
「嗯~~美人儿。如果说起这玉芙蓉姑娘的相貌,那可真是倾城倾国啊!她还有个别名叫『赛貂蝉』,是醉仙楼里的当家花魁。」小哥没藏私的全都对采心直言。
「花魁!」采心吓得惊呼道:「那不是妓女吗?」
「哦~~不对喔!人家玉芙蓉姑娘在今儿个以前可是个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也就因为她以前是清倌,所以,今儿个才要摆擂台『点大蜡烛』。」
点大蜡烛!
「点什么大蜡烛?!」采心有听没有懂,傻呼呼的直追问。
众人一听,又是一阵哄堂大笑。这傻小子!「点大蜡烛你听不懂,那『梳拢』你可听懂了吗?」他们给采心提示。
梳拢!
懂了,采心的脸色当下一变,这会儿她是当真听懂了。梳拢又称上头,是窑姐儿卖初夜的专有词。
老天!「照这么说来,这擂台上争的不就是……」那个叫玉荚蓉的开苞夜吗?
不!不行。
公主,您且慢哪!
采心在心里呐喊,手脚更是不敢怠慢,双脚一跨,眼看就要爬上擂台了。
「这位公子,你若要上场较量,也得在一旁等着,等这场赛完了,您再上来。」醉仙楼的打手急忙十前来拦住采心。
采心急忙解释道:「我并不想上场较量,我只是想找我家公子。」
「您想找您家公子,也得等这场赛落幕了才行,我们姑娘有明文规定:不得有旁人协助参赛者,否则,取消资格。」
「那就取消资格啊!反正,我家公子是不能参赛的。」她铁了心的说。
「不能!」大夥一听到这两个字,马上不给面子的大笑开来。
醉仙楼的打手则安慰采心,「您放心吧!如果您家的公子爷有幸赢过我们芙蓉姑娘,包管您家公子爷今儿个晚上是不能也得能。」
打手们说的荤笑话,采心一句也听不懂,她只担心公主这会儿可真要惹出大麻烦了,而她项上人头这下子或许真会保不住,她该怎么办才好?
采心焦急的站在擂台下乾瞪眼,看着擂台比赛开始——
第一道题,芙蓉姑娘开门问:「什么字一个口?什么字两个口?什么字三个口?什么字四个口?什么字五个口?什么宇六个口?什么字八个口?什么字十个口?」
景阳想都没有想,顺口便吟道:「一口为井、二口为吕、三口为品、四口为田、五口为吾、六口为晶、八门为叭、十口为古。」
芙蓉又问第二题道:「园中花,化为灰,夕阳一点已西坠;相思泪,心已醉,空听马蹄归,秋日残红萤火飞。射百家姓中一姓氏。」
「苏,苏东坡的苏。」这一次,景阳仍然回答得极有自信。
拜托!她别的本事没有,就是最会猜谜了。但追根究柢,这还是她的夫子占最大的功劳,为了能让她乖乖的读书习字,夫子每回上课都得费尽心思,变些巧样让她不觉得读书是一件极无聊的事。
而猜谜便是在课堂上最常见的把戏,每回她猜中了,夫子总会赏给她一颗外洋的朱古力呢!
「再来吧!你还想问我什么?」景阳猜题猜出兴趣来了。
英蓉幽幽的开口问:「奴家想问公子,在这世上最浓又最淡的是什么?最明又最暗的又是什么?最曲又最直的是什么?」
最浓又最淡?
最明又最暗?
最曲又最直?
景阳的眉头紧皱,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可以这么矛盾?
「我不知道。」景阳皱起一张小脸,满脸写满失望的神色。
「我来答吧!」允承寺突然从人墙中走出来。「这世间,最浓又最淡的是人情,最明又最暗的是前途,最曲又最直的则是道理。芙蓉姑娘,在下猜得可对?」
芙蓉敛眉以对,只说了一句,「允人人不该来的。」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允某不能愧对朋友,还请芙蓉贴娘撤了这擂台,打消卖身的主意。」允承寺提出要求。
「倘若我不呢?」
「那允某只好下令让人封了醉仙楼。」
「醉仙楼领有牌照,是个合法之地,允大人如何说封就封?」芙蓉不信做官的人竟如此目无王法。
「芙蓉姑娘可曾听过什么叫做『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为达目的,他允承寺同样可以不择手段。
「允大人打算以官威相逼?」她为什么这么悲情?连卖身都不能随她的意。
「在下不敢。刚刚允某就曾说过,在下前来只是受人之托,自当忠人之事。」
而那个朋友,想当然尔便是弁庆。
芙蓉叹了一口长气,久久才呢喃着,「怎么他老是学不会放手这两个字怎么写呢?」
「这问题,芙蓉姑娘何不去问问他本人呢?避而不见并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允承寺希望他们能打开天窗说亮话。
芙蓉敛眉,沉默以对。
景阳看着他们两人一来一往,你一句我一句的说了老半天,可她却一句也听不懂,顿时觉得很无聊,便想悄悄的退回人群,跟着采心一起继续逛大街,找乐子去。
就在景阳转身之际,允承寺却向前一步,挡住景阳的去路。「公子请留步。」
景阳习惯性的退了两步,与允承寺拉开适当的距离,这才抬起眼看着他。「不知大人有何指教?」
「让小的差人送『公子』回府,免得让府里头的老爷、太夫人着急。」允承寺很给面子的替她说话。
什么老爷,太夫人!
「你在胡扯些什么啊?」景阳她听不懂啦!「采心,我们走。」她拉起采心的手就准备逃之夭夭。
允承寺快速的拦截她的去路。「公子当真要在下拆穿您真实的身分后,才肯与在下一起回府吗?」允承寺含蓄地暗示着。「公子私自离家,老爷、太夫人一旦知晓,只怕伺候在公平身边的奴才们,各个都得遭受无妄之灾。
「据闻公子向来疼爱府邸里的奴才们,应当不会不顾全底下人的身家性命才是吧?公主。」允承寺像是故意说错似的,小小声的称呼了她一声。
景阳全身一震,因为,他那句「公主」虽然说得既小声又含糊,可却也让她听明白了;这人是真的知道她的真实身分!
「你是谁?」
「京兆府尹,允承寺。」
允承寺!
采心一听,脸色丕变,悄悄的挨近公主身侧,小小声的报告道:「他就是今年的新科文状元,同武状元弁庆一样,深受皇上爷的宠爱。」
虽然采心仅是景阳宫里一个伺候衣帽顶戴的宫女,但因她常在宫中走动,所以知道在这新任的官员中,当今皇上爷有三大宠臣,一为左右卫弁庆,二为京兆府尹允承寺,另一个则是世袭爵位的恭亲王。
「公子,我们回去吧!」
「可是,我还没找到弁大人。」景阳还想赖皮。
「公子爷这次出来是为了弁人人?」允承寺不动声色的试探着。
景阳点点头。「嗯!我是去找弁大人,让他教我武功的。」
「单单只是为了让弁大人数您武功,公子爷便不顾自身的安危,深入市井之中?」允承寺才不相信,景阳公主会单单只为了想学武这么单纯的原因,而甘冒出宫的大风险。
他以精明干练的眼光投向景阳公土,在她那天真的脸庞上,允承寺看到了单纯的崇拜。看来,这景阳公主对弁庆似乎有相当程度的好感,只可惜,弁庆整颗心全都挂在芙蓉姑娘的身上。
景阳皱紧小脸,不懂这人口中说的「不顾自身安危,深入市井之中」是什么意思?拜托!她出来好一会儿了,人还不是好好的,哪有什么两样?
「不要,我不回去。」景阳决定坚持自己的立场。
而就在两人僵持不下之际,京兆府的捕快传来皇上口谕——
[i]景阳公主失踪,在京官员全力协助寻访公主下落。[/i]
而捕快措来的口谕,景阳也听到了。
「公子,请回去吧!」允承寺还是没有拆穿景阳女儿身的身分,想为她保留颜面。
「公子,走吧!」采心已着急得不得了,毕竟,连皇上爷这会儿都已经知道公主私自逃出宫,只怕景阳宫里的奴才们都已一一被召见问过话了。
「公子,您要想想采薇她们几个人的情况啊!至于弁大人那里,我们下次还是有机会见的。」
骗人!
景阳知道采心是在说好话哄她,想想看,她才出来不到一个时辰便被活逮回去,回去之后,皇上哥哥只怕会差人把她看得更紧,哪容得她再逃出宫?
可是——这会儿她却说不出「绝不回去」的拒绝话语,因为,她晓得这会儿整个景阳宫里的奴才们,铁定为了她的事而备受责难。
「我们回去吧!」她不想因为自己,而连累采薇她们被皇上哥哥惩处。
允承寺差了亲信,送景阳公主回宫。
***************
「太胡闹,真是太胡闹了!你是愈大愈糊涂了是不是?全然没有想到你这样不知会他人一声的跑出宫,会让多少人担心吗?」真是气死他了!
「跪下!」皇上爷怒斥景阳要她跪下忏悔。
景阳嘟着小嘴,不依的说:「人家的脚会痛耶!」刚刚在市集里东跑西跑的,有很多有趣的东西可瞧,那时她还不觉得累;可现在回到宫里,对着太后母亲的怒颜与皇上哥哥的咆哮,那种痛啊酸的不舒适感,便一古脑儿的全都跑出来了。
「人家都已经那么累了,你不体谅我不打紧,竟然还要人家跪着。」景阳的小嘴不停的嘟囔着,她东哀一声、西怨-句,就是怪皇上哥哥竟然不懂得爱护她这个小妹妹。
「你也知道累啊?那你去逛大街,同人家争擂台主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说句累来着?」皇上爷气得直数落景阳的不是。
景阳听到皇上哥哥把她出皇城后的行踪一一列举出来,还以为是采心出卖她,她马上将两个眼珠子恶狠狠的往采心的方向一横。
采心吓得直摇头,皇天在上,不是她说的啊!
「不是采心说的。」皇上爷替采心脱罪。
「那就是你那个宠臣允承寺嘴碎,是他告的密罗?」景阳的小脸一垮,摆出很讨厌允承寺出卖她的嘴脸。
哼!想不到那个允大人,从外表看起来倒是一副正派的模样,却干得出这种小人行径的行为。
「你不检讨自己的言行,倒是很懂得数落别人的不是!况且,你的事也不是允爱卿告的密。」
「那是谁告的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以为你穿着男装,便没人识得你是谁了吗?打从朕的口谕传到,而允爱卿又急忙劝你回宫时,便有人猜出你的身分。从京城到皇宫,这一路沸沸扬扬的传着,有关你景阳公主逃出宫是为了私会情郎的流言。」皇上爷就是在气这一点,她丢了皇室的名声。
私会情郎!
景阳的脸色一变,急忙为自己辩驳,「本宫哪有?!」
「你没有!可人家现在却是这么传的,」皇上当然清楚这件事不大可靠,毕竟,景阳可是养在深宫里的公主,向来与外界无所接触,而她与弁庆才见过一次面,那次他也在场,当时,他除了看出景阳对弁庆有些许的崇歼之外,多余的爱慕肯定是没有的事。
可是——嘴巴毕竟是长在人家的嘴上,市井小民要怎么传,皇室如何能制止的了?总而言之,这事就是景阳不对。
如果她不是那么的任性而为,那今天也不会传出如此不堪的流言。「去!跪着思考你自己的行为究竟得当不得当?」
「啊!人家都已经说了那么多,还要跪喔?」景阳不依啦!
「在这宫中,朕说了就算,没有你不依的份,」反正这一次,他是吃了秤铊铁了心,打算让景阳吃些苦头。「还不领旨?」
景阳噘着小嘴,跪地谢恩。
起身后,她直接跟皇上哥哥要软垫。
「你要软垫干嘛?」皇上爷一时都傻眼了。
「枕在膝盖上啊!」皇上哥哥怎么突然变笨了啊?「这样跪着膝盖才不会痛嘛!」景阳装可怜的捶着小腿肚,向众人宣示她的脚是真的很酸、很痛。
皇上爷只得让人拿了软垫给景阳。
景阳谢完恩,便拿着软垫跪在寝宫内。
跪着跪着,她的身子还软趴趴的瘫靠在身侧的贵妃椅上睡着了。
皇上,太后进内殿去时,看到的就是那副情景。
「你瞧瞧,她这哪是在思过啊?」太后叹了一口气,也拿她没辙了。
「公主是累了。」采心急忙替王子说话。
「朕看她是野惯了,所以,才会不把朕的训话当作一回事。」本来,如此顺着景阳,让她依着自己的性子过活也没有什么不好,只是,景阳一天野过一天,他与母后如果再如此宠着她、溺爱她,总有一天,她的乐天性子会为她惹出大乱产。
「母后,景阳几岁了?」
「小皇上两轮,所以,今年也该有……」太后屈指一数。「十四有了吧?」
「那也该是成亲的岁数了。可——您瞧瞧,她这样就像是个长不大的孩子一样,以后能当人家的王母,操持一大家子吗?」皇上爷愈看景阳愈觉得头痛,「不如咱们替景阳找个婆家,早早把她嫁了吧!由夫家那边管着她,总比让我们宠她宠到无法无天来得好吧?」
嫁?!
太后脸一皱,当下便认为不妥当。「皇上都说景阳还小,不能为人主母,这样嫁过去,恐怕不太好吧?」
太后的私心则是想留下景阳在宫里陪她。
「找个能让景阳心服口服的夫婿,总有一天,景阳会长大的。」这是皇上爷心底打的如意算盘。
「听皇上如此说,想必皇上心中已有人选?」太后已猜出结果。
「还是母后懂孩儿的心思,朕的心中的确早有人选。」
「是谁?」
「左右卫弁爱卿,京兆府尹允爱卿,另一个就是京几道按察史祈善。」皇上数着池心仪的人选。
「祁善!那不是八王的嫡长子吗?」
「正是,八王恭亲王故逝后,便由祁善世袭爵位。祁善那小子现在已经是一品文官,孩儿见他办事机伶,暗地里封他为按察史,替朕暗地里探查民情;而祁善同景阳从小一同嬉戏长大,算得上是青梅竹马,所以,景阳若指给恭亲王,也算是美事一桩。」
「不好吧?」太后突然想起日前流传在后宫里的流言。「听说,坊间现在盛传祁善那小子得了怪病,人一直昏迷着,还没醒过来呢!」
「这事是怎么传出来的?」他怎么都不知道。
「听说是一手将祁善奶大的奶娘说的。」
「差御医去看诊了吗?」他很关心。
「恭亲王府里头的人说了,为了不想让皇上操心,就将消息给压了下来,没敢往上呈报。」太后忍不住将她所知的八卦全都说出口。
「这样啊……」皇上皱紧眉心,看来烦心事又添上一桩了。「朕得抽个空去瞧瞧,巨于景阳的婚事——看来,就只剩下弁爱卿与允爱卿了。」
「皇上。」采心跪地奏陈,「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说吧!若是不当说,朕就赐你无罪也就是了。」
「依奴婢看,万万不能把公主指给允大人。」采心偷偷泄漏主子的小秘密。
「这话如何说起?」
「若皇上指婚在今日之前,公主与允大人并无交恶,或许还有可能会依了皇上的旨意,不会抗旨,而答应下嫁给允大人。
「可——今儿个公主偷溜出宫,是被允大人逮回来的,对皇上而言,允大人这是大功一件;可对公主来说,允大人着实坏了她的好事,这会儿,皇上若再下旨将公主许给允大人,只怕公主会大大的反弹,抵死不依皇上的旨意。」采心跟着景阳多年,早就对主子的心意了若指掌。
「这丫头说得有理。」太后马上就认同采心的深思熟虑。
「那就下旨拔升弁爱卿为从二品的上将军,另择佳期,将景阳指给弁庆。」皇上爷一言九鼎,他做出最后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