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手上被挤坏的灯笼,她索性扔了。“那盏背着青草的兔子灯,我喜欢兔子被斧头砸到肿起的胖兔脚。”小兔子还穿着一身红色寿星翁衣袍,逗趣又生动,而且造型很独特,有别于一般死板板的传统灯笼。
“好,我们一起过去。”他用炽热的大手包握住她柔若无骨的小手,仔细护着她,免得她又被人给撞到了。
其实来逛灯会的人非常多,大家都抬头看着高挂的灯笼,没人注意到小儿女的情状,况且看灯的人哪一个不是肩靠肩的挨近,脸上洋溢着过节的欢乐。
满街的红灯笼,火光映照下每一张脸孔都是红的。
欧阳溯风带着司徒青青走到最前头,他一身的冷肃气息让人不由自主的退避三舍,空出一块能让五、六人站立的地方。
看到他漠然冷厉的眼神,台上的人哪敢不把灯谜拿给他猜,那不是找死吗?为了一只灯笼丧命不值得。
“兔子灯,兔子灯……”我的。
看她欣喜的绽笑,欧阳溯风始终不放的手又握紧了一下。“不早了,你和丞相府的人相约在何处碰头?”他怕自己再和她多相处一会儿,真会把她这只小兔子给吃了。
“庆阳楼。”司徒青青神情专注的玩着兔子灯,没发现他眼底的压抑,只觉得他的手心更热了,但她也不以为意,人多挤来挤去的,当然热,因为她也是。
“好,我送你过去。”
短短的一条路,两人走得甚久,因为大伙儿的移动速度都很慢,欧阳溯风的感受更直接,他用双臂紧紧护在身前的人儿,由于人潮的推挤,娇软的身躯不断往他的胸口撞来,属于少女的自然馨香也随之窜进他鼻息……
只要是男人都受不了吧,尤其对方是自己心爱的姑娘。
欧阳溯风担心再这么下去,他会压抑不住对她的意动,干脆环抱住她的腰,拔地而起,踩着高个的头颅窜上屋顶,起身,落下,起身,落下……足下轻点地往前跃动。
“你的轻功比我好。”司徒青青有些嫉妒。
爹还说学会他教的轻功便能独步天下,再也无人能及,神棍爹的话果然听不得。
“你已经学得很好了,不必更好。”她只是不用心,以玩的心态在学,能有今日的成就已是她爹教得好。
“可我也想象你一样一跳半天高,我最多只能离地五尺。”她跳得不高,常显得身体笨重。
那是因为她未修习内力,疼宠女儿的空空道长不希望女儿太累。“有空我再教你。”
“好。”她乖巧地点头。
“庆阳楼到了,我送你上去。”欧阳溯风将她放了下来,目光柔和的瞅着她。
“嗯。”司徒青青轻应一声。
进了庆阳楼,一楼的席位坐满了人,有一家人的,有好友相约,也有并桌的,有人喝酒聊天,有人站在窗旁向外眺望,闹元宵的笑声传上了二楼。
二楼是雅座,以一座座绘有山水鸟兽的屏风做为区隔,雅座是坐榻,四人或八人一榻,中间摆上可温酒的方桌,几道点菜陆续上桌,先吃完的先撤盘,再上新菜。
三楼才是一间间隔开的包厢,最大的一间能容纳四、五十人,小一点的七、八人不成问题。
丞相府订的是三十五人的包厢,虽然主子们加起来不到十名,可每个人带上一、两个丫鬟、婆子、小厮,加上府里的侍卫,一间包厢堪堪挤得下,还有人在外守卫。
一来到三楼,看到某个人后,司徒青青原本愉快的心情瞬间一沉,如同冷水浇在热炭上,滋几声就没了。
“相遇即是有缘,不妨到本宫的包厢坐坐,本宫还没好好感谢小神医的解毒之恩。”龙仲珽看到来人,眼眸倏地锐利一眯,但很快又恢复原状,他笑得不浓不淡的看向跟他说“今日有事,没空”的表弟,试图在他冷然的俊脸上看出些什么。
他不喜欢,很不喜欢出现变数。
跟人说话却不看这人的眼神,还很无礼的瞧别人,司徒青青很不悦。“你给了银子,我们银货两清,两不相欠。”
龙仲珽倏地转头看向她,一抹冷光从眼底划过。“这话说得真不中听,好像银子让人变生分了,救命之恩大过天,本宫还想着该用什么方式报答,小神医可别忒谦,让本宫有机会致谢。”
他的本意便是以银子来解决后续之事,以他东宫太子的身分,太多人想借着各种名目攀附,他必须先绝了某些人的路,免得有人以恩人的身分自居,妄想拿捏他。
只是这一次他错了,把司徒青青当成一般大夫,以最庸俗的银子告诉她,两人只是医病关系,各取所需,毒清之后各分东西,不再相见。
原本他的计划是寒毒一旦治好了,大夫不能留下,非死不可,可是他发现了司徒长空,又得知她为司徒长空之女,杀人灭口的计划不但不能执行,他反而还要拉拢他们父女。
要不是担心京城情况有变,他也不会身体刚好就匆匆离开,若能多停留几日,或是他早点知晓小神医的凤命,也许他早就拿下她了,涉世未深的小姑娘最好哄骗了。
“不用了,我看病不分贫富贵贱,你有银子就多付一点,家里揭不开锅的穷苦人家拿把青菜、两颗蛋来我也高兴,我治病不看人,只看病能不能治好,你真要报答我就开义诊,设粥棚,以我的名义施惠,让人多设我的长生牌位。”
“呵……”听到她开门见山的索恩,丝毫没有一丝施恩不望报的假道学,欧阳溯风忍不住笑出声。
“很好笑?”龙仲珽的神情一凝。
欧阳溯风立即止住笑意。“我是觉得她说的方式很得体,一来太子表达了谢意,不让医者感到为难,二来受惠的是百姓,他们会感谢小神医的恩泽,施药救人,施粥让人免于饥饿。”
功德无量。
“行衍,本宫记得你说你今日有事,无法同本宫一起来灯会,怎么你会在这里出现?”
他的有事难道是指……
龙仲珽的目光若无似有的流连在司徒青青的容颜上头,他有些惊讶她变得越来越美了,皮肤光滑如丝,柔媚白嫩,吹弹可破。
“是有事,刚好完成了,心想幼弟想要个灯笼,便到灯会走一走,不意遇到被人群冲散的青儿,顺道护她一程。”欧阳溯风的解释合情合理。
但龙仲珽显然不相信,甚至有种所有物被侵占的感觉,怒色一闪而过。“青儿?”
“你们要站在门外聊天是你们的事,我要进包厢歇歇脚了,走了快一个时辰的路,脚快酸死了。”司徒青青谁都没看的走进丞相府订的包厢,里面已有人在。
“表妹,你可终于来了。”言知非笑道。
司徒青青也回以微笑,在场的有子融表哥和知非表姊,知蓝也在,但少了知蕙和子旭、子儒。
“小姐,你去哪里了,奴婢找了老半天也找不到你,都快吓死了。”眼眶红肿的豆苗冲了过来,她真吓着了。
“没事没事,喝口茶压压惊,我这不是来了嘛!别掉眼泪了,我是吉人天相,天生有神佛保佑,别人出事我还不一定有事呢!”司徒青青这话不假,打小到大她还真没出过什么事,福星高照。
“小姐……”豆苗破涕为笑,羞赧地以手背抹泪。
“说得好,吉人天相,说不定你真是天上神仙,本宫看了好生羡慕,也想来沾沾你的光。”龙仲珽意有所指。
怎么沾光?当然是成为一家人,福泽亲众。
“太子殿下?”看到门口出现的漂亮男子,言子融惊讶的站起身,而后又是一位俊美男子。
“景平侯世子?!”为什么两个人一起来了?
“太子殿下?景平侯世子?”看着兄长一脸恭敬的长揖,暗惊在心的言知非拉着猛吃点心的言知蓝立于一旁。
“坐坐坐,别当本宫是外人,本宫和小神医是旧识,诸位不必见外,该干什么就干什么。”龙仲珽袍子一撩,非常自在的坐了下来,仿佛他才是主人,其他人是陪客。
太子的表情和煦得不能再和煦了,可是言府几人却没一个人敢坐下,秉持着君臣有别。
倒是有两人坐下了,就坐在太子的正对面,一个是揉着足踝的司徒青青,一个是面冷如冰的景平侯世子。
“你不是外人,也不是自己人,谁敢跟太子平起平坐,你呀!要有自知之明,你不走,我的表哥、表姊妹们就不自在,我们是来过节的,不是找罪受,你恩将仇报。”要摆显你的太子身分请回东宫,我们赏得是灯而非至高无上的皇权。
“青青表妹……”言子融、言知非紧张地以眼神暗示司徒青青,要她别在太子面前胡言乱说。
一抹怒意掠过眼底,不过龙仲珽很快垂下眸光加以掩饰。“那你们就尽快适应吧,以后这种事情会常常发生,等小神医入了东宫后,我们两家会常有往来。”
被人无视的太子终于暴露他的野心,以强硬的态度告诉丞相府众人,肯也好,不肯也罢,我是太子,我说了算,你们谁敢与皇权作对,满门的人头数好有几颗了吗?
偏就有人敢。
“谁说我女儿要入东宫了,皇上都不强抢民妻了,太子算什么东西,更何况还是个短命的太子。”谁想当寡妇谁嫁去。
“国师?!”他居然来了?
“道长?”他总算来了。
“姑丈?”他来干什么?
“爹呀!你怎么才来,小风呢?你把他藏到哪儿去了,不会不给他饭吃,一天饿他好几顿吧?”
如果这世上有人能让司徒空空没辙,唯有他的女儿司徒青青,她是专治他这妖孽的桃木剑。
“哎呀!爹的乖女儿,爹这不就来了,小风很好,餐餐有鱼有肉,一顿饭吃三碗白米饭,都长胖了,爹忙着给你攒嫁妆,没空来瞧你,都瘦了,我可怜的青青……”
“爹,攒嫁妆要干什么?”爹会不会太急了?
司徒空空用一副“傻丫头,你还真傻”的表情看着女儿。“嫁人。”
“我要嫁给谁?”她还没及笄呢,神棍爹变糊涂了。
“他。”司徒空空的修长食指一指。
众人的视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先看向了太子,然后落在景平侯世子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