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色苍白,身上插满管子的关父被推了出来。
一看见父亲被推出来,关宴秋马上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却因为这一整晚情绪起伏太大,让她有些站不稳,差点又摔回椅子上。
一双臂膀及时伸过来握住了她的手臂,稳住了她。
「谢谢……」关宴秋才想道谢,才发现扶住她的人竟是刚才走出去抽烟的宣叙德。
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回来,只有身上新添了更浓的烟味,一切都跟他稍早走离她之前一样,可是却意外地令她感到安慰。
还好,她不是只有一个人而已……
「走吧。」他没费心安慰她,也没有体贴地扶持她,反而是拖着什么东西一样,粗鲁的拽着她的手臂就往手术房走去。
他的粗暴让关宴秋忍不住恼怒,却不能发作,只能跌跌撞撞地努力跟上他的步伐。
「关汉生的家属吗?」
「呃,是!我爸爸怎么样了?」
「手术蛮成功的,我们会先送到加护病房去,再观察这两天看怎么样。」一身绿袍,戴着口罩的医生神色匆忙,只简单解释了几句,就快步走离了。
而关父也被护士们以最快的速度推向了加护病房。
宣叙德虽然没有开口,却在第一时间就掌握了状况,可是关宴秋却还是一脸茫然。
「就……就这样?我爸爸真的没事了吗?」虽然明知宣叙德不可靠,可是现在却也只能依靠他了。她颤动着苍白的唇,眼眶红红地抬头向宣叙德寻求答案。
「医生都这样说了,当然没事。」他敛眸看着身前不自觉抓住他衣袖的小女人,看她一脸无辜软弱的模样,一股陌生的情绪啮咬着他。
让他几乎没想主动低下头,试图吻去她的忧伤。
像是被自己的想法吓到,宣叙德一凛,硬生生别开了目光。
该死!他可还没原谅她!
「真的吗……」虽然手术已经结束,虽然已经听到医生那样的解释,可是关宴秋还是不安。
「走吧!」没有再多事低头去安抚关宴秋,宣叙德反手抓住了关宴秋,拉着她就往电梯走。
「要、要去哪?」关宴秋傻傻地任着宣叙德拖着自己,还茫然不知所措。
「我累了,想休息。」他彷佛用尽了所有的耐心,才勉强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啊?」关宴秋还傻傻地,就被他一路拖出了医院,塞进了他的黑色跑车里。
宣叙德油门一踩,不顾身旁小女人的茫然与无辜,将她载进了夜色中。
当关宴秋慢慢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虽然公路旁的田野一片黑暗,但路标却都非常熟悉。宣叙德虽然说要去找地方休息,却是要载她回关家,这也让紧张了一天的关宴秋略略安心了些。
这一天心情像坐云霄飞车一样上上下下的,让她已经好累好累了。她不明白今天怎么会如此冗长,彷佛怎么也过不完。
她早上八点出门上班时,明明一切都还很平常,爸爸很健康的去田里工作,哥哥一样不知道溜到哪去。
可是现在,她却坐在不该出现在这小渔村的男人的车上,却才刚经历了父亲休克昏迷、爆血管,被推进手术房紧急动心脏绕道手术的惊悸。
想起父亲的生命差一点就救不回来,关宴秋就忍不住浑身颤抖了起来。
就算是专注的开着车,宣叙德的注意力却还是分了不少在身旁的小女人身上。
一发觉她开始颤抖,他先是伸手调整了冷气,这才趁着等红灯时,伸手从后座抓来了自己的西装外套。「拿去。」
「啊?」
「盖上。」
「啊?」她呆若木鸡,完全不知道宣叙德现在讲的是哪桩?什么盖上不盖上的?
「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我说盖上。」被关宴秋的迟钝惹恼,宣叙德口气粗暴而糟糕,也让关宴秋傻傻的,好一会儿回不过神来。
她从来没有看过宣叙德这样粗暴的神情,也从来没有经历过他如此粗鲁的对待。
过去他总是伪善得像个君子,维持着完美的面具,从来不高声讲话,也不会像这样凶狠骂人。
他的本性只有关上门后才会出现,但也从来就不是这样的模样啊!
他是怎么了?
「你不是冷吗?」他不耐烦的踩下油门,莫名的烦躁让他又忍不住叼起了烟。
他虽然平常都会抽烟,可却从来不像今天这样,手上的烟几乎没停过,一根接一根,稍早晚餐后买的两包烟又几乎被他消耗光了。
他烦躁地搜寻着黑暗公路上的店家,却发现沿路都是农地,荒凉得连一家营业中的槟榔摊都没有。这也让他火气又更旺了几分。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啊!要买包烟有这么难吗!
而傻傻坐在一旁的关宴秋,即便是再迟钝,也终于了解了宣叙德的语意。
原来……他是怕她冷吗?
一股莫名的情绪在她心中流转着,有一点点高兴,一点点心酸。
他竟然还是关心着她呢……虽然是以这么粗鲁的方式,以这么恶毒的手段。
可是,却让她同时也稍稍分心了,不复稍早的沉痛。
她不自觉垂下眼帘,手中的西装外套有着他混和着烟味的独特男人味,总是令她心悸,却也让她莫名的贪恋。
她不敢承认,其实搬回乡下时,也悄悄挟带了将他惯抽的烟走。
那包烟,被她密密实实的藏在床底的那只行李箱的夹层中,像一个收藏得很仔细的秘密,从来没有人发现。
她小手抖了抖西装外套,轻轻地盖上了自己。
她宁愿像鸵鸟一样装傻,享受这一刻他的体贴,也不愿去想自己已经将自己推进怎样万劫不复的地步。
不愿去想过了今晚之后,一切会变得怎么样。
这一整个晚上她彷佛感觉得到他的恨意。
他暴躁,他蛮横,但却也在她开口恳求后,二话不说的站出来帮她。
关宴秋不得不承认,她真的不懂宣叙德。
他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来呢?
只为她的命吗?
还是……他只是不甘心自己被抛下呢?
这个突如其来地认知让关宴秋一怔,整个人也警觉了起来。
她怎么会没想到这一点呢!
这个男人一生顺遂,家世好,工作也一直都很顺利,不管内在外在条件都很好,就是特别不服输,她曾经看过他谈判的狠劲,他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
那么他一路追到嘉义来,难道是因为她两个月前不告而别的关系吗?
难道是因为不甘心吗?
关宴秋一窒,发现自己最不愿意去想象的可能,才是最接近事实真相的。
宣叙德因为专注地开着车,搜寻着店家,所以并没有注意到关宴秋的异样。一看到她乖乖盖上外套后,他像是暂时放心了,就把注意力全放在路上了。
「怪了,嘉义是没超商吗?」他咕哝。
「超商?你烟又抽完了吗?」不敢让宣叙德发现自己的想法,关宴秋强打起精神,跟着张望窗外。
「对。」
「啊……这边的话,再过几百公尺,右手边就会有一家超商。」虽然路灯昏暗,沿路稀稀落落的房子都是一片黑暗,窗外只有热闹的虫鸣,以及晚风。
但从小就在这有山有海的城市中长大的关宴秋还是毫无阻碍的辨认出熟悉的道路。
「喔。」一听见关宴秋的指引,宣叙德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继续开着车,一边注意着右手边。果然,就真的找到了一家超商。
宣叙德在超商前停下了车,推开车门下了车。「我去买烟。」
「嗯。」坐在车子内,身上还盖着宣叙德外套的关宴秋只是乖顺地点了点头,目送着男人走进超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