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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风耳讨妻记 第1章(2)

  今儿个眼前景象是荒草及膝,瞧不出什么端倪,然她并非要越溪入墓,只想寻一无人处暂歇。

  空旷处风大些,四下虽无人,单清扬却仍惯性地压下面纱,将面容裹得密实。来到溪边,她垂眼,清澈溪水在脚边。

  那一瞬,单清扬忆起……阿声。

  她总会在心里偷偷唤他阿声。不是三爷,而是她心中的阿声。

  大爷、二爷骗过阿声,说这溪水是阴间流出的孟婆汤,喝了,便忘了世间不愉快。那时,阿声笑应:自有记忆开始,便无一日感到不愉快,没有一刻是想忘却的。

  蹲下身,单清扬怔怔地盯着流动的溪水。

  喝了这清清溪水,能忘多少事?

  忘了为何身在此处、忘了自己是如何走到这一步、忘了不愉快……然而会不会,曾有的珍贵回忆也被一并抹去?

  手,伸出了。

  却在碰触的前一刻停下。

  洪煦声动动耳,转头盯着远方模糊之处,未久,听闻什么自林间飞出,翩翩落地。

  步伐越来越近,他看清了那人影。

  他明白,脚边溪里下了咒,那头望不穿。

  那身影缓步而来,而风吹草动间,他听得清楚,这步伐分明是……

  明知看不清,仍眯着眼但求模糊身影能清晰几分。那身影走来,相隔数步之遥,一身暗色衣袍与面纱就在眼前。

  面纱遮面,只露出始终低垂的眼睫……从前她不喜爱暗色衣衫的,总说那让心情也跟着沉了似的……

  伸手,又停手。几乎忘了两人间相隔一道咒,洪煦声想揭下那面纱,却又暗暗讶异于心中这从未出现过的探究欲望。

  分明是连亲近家人刻意隐瞒事情也绝不开口去问的个性,却被一方面纱轻易挑起了探究欲望。发生了什么事,才让眼前的她……不是她了?

  她……会入庄吗?

  ……自己在意她入不入庄吗?

  想唤她,声音却只到喉间便收回。

  怔怔地望着那人儿许久许久,还是无语。

  直到她起身离去了,洪煦声还是停留原处。

  单清扬在溪边待了许久,独处易自省,直至淡化了心中被挑起的不愉快,才回城中客栈与萃儿会合。

  远远地,见着萃儿等在客栈门口,手中拿着一封信,单清扬快步走来,拆信读着。

  「说些什么?」萃儿见小姐一语不发,问道。这是她第一回到奉陵,然空等三日,也闲逛了三日,是有些腻了,还不如快快入庄了事。

  单清扬垂着眼,收起信,说道:「洪二爷说差了人在路上等着,让我们即刻入庄。」

  「路上……」萃儿一听傻了傻,再怎么说也该差人来客栈接吧,怎么会是在路上等呢,这便是奉陵山庄的待客之道吗?她心有不平,恼着:「小姐,这儿离山庄还有一小段路呢,洪二爷说在路上等,是哪条路上呀?不如咱们再回封信,请他明儿差人到客栈来接吧。」

  「不必了。萃儿,我知道入庄的路,一路走去,总会遇上的。你回房收拾收拾,我们立刻动身。」单清扬眼依然低垂着,握着信的手略略使力。二爷会如此冷淡,也非不能理解,如今计较这些小枝小节已无意义,还是快些将东西还了才是正事。

  萃儿苦着张脸,恼小姐又这么委屈让步,心不甘情不愿地回房取了包袱,结好房帐。两人出了城门那时,夕阳西斜,于是加快脚步,得赶在日落前入庄。

  弯弯曲曲的路走了一阵,有几回遇见岔路,小姐总挑最宽的路来走,到了后来,就只剩一条路了。

  跟在后头的萃儿体力不若小姐,爬上了坡道,终于又见平路,她与小姐齐肩同行,气喘吁吁问道:「之前我就想问了……小姐,我听人说,此物是从前奉陵山庄的洪老爷赠与老爷的,既是相赠,为何现下要将它归还呢?」

  「萃儿你来我单家也不过是这几年的事,七重门自奉陵迁至归鸿已超过十数年了,所以你有所不知。」察觉萃儿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单清扬放慢了脚步。「洪伯伯将此物送给爹爹时,我与洪家三爷尚有婚约,便以此物为信。我曾要求爹爹在与罗家订亲时将之归还,想不到它竟一直留在单府中。如今我与洪三爷已无瓜葛,此物该是洪家三夫人所有,自当归还。」

  「原来如此……」萃儿听了点点头;跟在小姐身侧,她分神细细观察四周,发觉她们所行之路虽宽,却无人,倒是不远处的另条小径几辆牛车赶着在天黑前归家……看来,此路直通奉陵山庄,是为洪家所有,一般人自会避开,也莫怪得小姐说一路走去总会遇上。她不知道洪家究竟有何作为,没有明确的武林地位又非官家,竟能如此嚣张。她摇摇头,接着方才小姐的话道:「小姐,其实不过是送还这把短剑罢了,写封信让萃儿跑一趟就行了,何必亲力亲为呢?」

  江湖人皆知,洪家人惯用短剑;然而老江湖方知,短剑是陵墓钥匙,依持剑人地位能开启不同陵墓中的门。身为洪家媳妇,也能配上一把短剑,只是这短剑是否有同样功能便不得而知。单清扬并未解释太多,只道:「当年洪伯伯将此物相赠,是亲手交予爹爹。爹爹虽不在了,可若要将剑归还,我自当双手奉还。」

  萃儿看着小姐腰间的剑,皱了皱眉。

  那剑她不知看过多少回了,华丽归华丽,剑柄镶满珍珠,看来确是富贵人家所用之物;可要说它有多大能耐,剑身每一寸却是平凡无奇,还不如临出门前小姐放在自己身上这把吸引贼人的假宝剑。

  两个姑娘家行走江湖,是得多注意点。所以小姐让她系了把外头瞧来招摇、可实际上未开锋的短剑在腰上。这剑上头嵌着奇石珍宝,精工细雕,一路上遇了几次盗贼,全都先抢这剑,直到小姐出手,贼人才发觉小姐腰上系的那把才珍贵……

  小姐身上那把看来平凡的短剑,难不成有什么玄机?

  若是有,她倒想看看。萃儿听小姐提了几回,洪家三爷精于机关设置,当年年纪虽小,却也设计过几样机关小玩意儿送给小姐,说不准这剑自上代传来,经这三爷之手已有了变化,看似平凡,然真有其与众不同之处。

  并未察觉身边萃儿的心思,单清扬语方落,蓦地见到不远前方一人立着,正向她主仆二人看来。

  「单小姐,小人孙谅,奉二爷之命前来领路。」孙谅远远见她二人走来,也不作声,就这么等着她等行来,才作揖说道。

  「有劳小哥。」她回着礼,暗惊自己竟完全没注意到眼前少年是何时、从何而来。是她重游旧地,心神不宁了,还是此人神出鬼没?轻咳一声,想掩饰紊乱心思,随口道:「如今山庄已由二爷做主了?」

  话问出口,她有些后悔。洪家人一向不喜外人问起庄中之事,她这么问,怕是会为难了这领路人。

  「是。」只见孙谅眨眨眼,扬起没有心机的笑,回道:「老爷去年立冬时正式将家主之位传与二爷,便不再管庄中之事,前不久闭关去了。单小姐有心,山庄传承一向是庄内之事,不会对外张扬,二爷也少出奉陵,江湖上鲜少人知他已接家主之位,莫不是平时有在注意山庄消息,不会得知。」

  「是,二爷行事一向谨慎,清扬也是方才在酒楼偶然听到说书的提及,才知晓。」眼前少年笑得灿烂,面带英气,即便穿着一身粗衣,依然是好看的。单清扬边说着边将手按上了面纱,隔纱抚过面上伤疤,不自觉垂下眼。

  山庄之事,莫说奉陵,江湖上也有诸多真真假假的传闻,哪日卖菜的阿婆能对二爷身世说得有模有样那也不足为奇。孙谅微微一笑,转道:「那么,请两位随我来吧。」他领着她们慢慢向前行。

  静静跟在那领路人和小姐的身后,过了一会,萃儿终于忍不住小声问道:「小姐,前头石门就是入庄路了吧?既然都到了门口,还需要这领路人吗?洪家人真是瞧不起人哪。」

  洪家终年不轻易见客,若非持帖由领路人领入庄,一律视为不速之客。所以,洪家人不过是照长年来的规矩行事,若交情深些,领路人携着帖子到府里接人也是有的……小时,单清扬每月入庄不下五、六回,都是如此待遇。

  然而爹娘死时,洪伯伯只派了家仆前来上香三拜,一句慰问也无,更别说要为她单家讨个公道了。说到底是她单家毁约在先,而归鸿远在衮州,洪家世代皆为守陵人,要出岳州并非易事,洪伯伯虽未亲自前来,可差人前来致意,可说已是够念旧情了吧……

  单清扬听着萃儿的话,没去解释两家复杂的关系。

  一路上只得他三人,走在前带路的孙谅自是将那小丫鬟的问话听得清楚,久不闻单家小姐有所反应,便道:「姑娘有所不知,从奉陵府城走来,确是只有一条大路,但尽头却是天漠石壁,要入庄,非得要轻功了得之人,要不,就得有庄内领路人了。」

  「轻功了得?」萃儿瞠大了眼,瞪着眼前笑颜清朗的少年,脸颊顿时有些发热起来。「我……我倒听说石壁直通九重天外哪,可不是轻功了得就能翻过的。」

  「呵呵,」听她说得夸张,孙谅不禁笑出声,「若这石壁真有姑娘说的九重天那么高,小人的修为只能到那三重天吧。小人曾听老爷说,能翻过石壁的,当今世上不出三人。」

  「那么我等当如何入庄呢?」萃儿好奇地追问。

  「萃儿,不得无礼。」单清扬阻止道。她明白萃儿长年在府中,一出门什么都新鲜,更别说这些江湖传闻的神秘之事;可洪家忌讳外人问起入庄之法,毕竟这天漠石壁是阻挡盗墓者的第一道高墙。

  「单小姐莫要生气,」孙谅笑咪咪地打圆场,「既是山庄贵客,随后也要入庄,没什么好隐瞒的。」

  他停了停,此刻三人正停在高耸的石壁前。

  她二人抬眼一望,只见石壁高入云端,纵然壁上多有攀爬借力之处,可看来是易上难下,爬到一个高处,要是闪神踩空,必是摔得粉身碎骨。

  「二位随小人来吧。」看她二人头这么抬了许久,怕是要扭着脖子了,孙谅出声道:「我已开启石道之门,请二位跟紧我,壁中石林让四小姐下了咒的,一旦迷路,怕再走不出来。」

  「啊,这位小哥,我方才没见你怎么开启石门的呀!」萃儿惋惜地跳脚,「可否再开一回让我瞧瞧啊?」

  孙谅但笑不语,当作没听见地往里走了去。那刻,正逢天边最后一道余晖隐去。

  两人赶紧跟上,一入黑暗石壁中,感觉身后石门迅速地关起。

  就在油灯被点起、萃儿害怕地扯着小姐衣袖时,见到孙谅收妥一把短剑到袖中,那剑鞘上嵌着淡红的珊瑚奇石……这下人的剑,怎么看都比小姐身上那把来得珍贵哪……

  在被打量的同时,孙谅微眯的眼也落在萃儿腰间的短剑。短短一瞬,他已回过身。

  在孙谅的带领下,单清扬与萃儿穿过壁中石林,来到入夜后的奉陵山庄。

  单清扬一路细细观察四周。这儿跟她最后一次到访时似乎没有太大的差别,就是洪夫人过身后,府内显得冷清了。当年,不论他们一家人多晚到来,总是灯火通明,洪夫人也总会贴心地领着丫鬟们在前厅等着,坚持要娘与她先到房里梳洗一番,换上干净的衣裳,才命人备好饭菜为他们一家洗尘。

  「这才叫洗尘嘛,不是?」洪夫人总会这么说着,疼爱地摸着她的头,然后在她耳边轻声说:「我不会让我的媳妇儿吃苦的,清扬。」

  那温柔到令她无比内疚的话语还清晰如昔,转眼如今,空旷幽静的大厅里烛火才刚刚被那和他们一同入庄的孙谅燃亮,他命人为她主仆二人上茶,便退了出去,留她们独自在此。

  沉默中,萃儿将这放满古玩奇珍的花厅前前后后、上上下下瞧了个仔细。过了好一会儿,终是打破沉默说道:「这奉陵山庄内华丽无比,果真如传闻那般,但如今一见,华丽归华丽,却没点人气,更显萧条,想到旁边就是陵墓,真是有些阴森了,你说是不,小姐?」

  「庄主一代一代,有其各自的想法,」单清扬端起茶杯。既来之则安之,庄内人少,她反而自在些。「我等只是为归还此物,还了……就离开。」

  才入庄,小姐便提离去,萃儿拧拧眉,喃喃道:「难得出门,还到了这传闻满天飞的奉陵山庄,就这么离去,也太无趣了吧……」

  单清扬装作没听见萃儿说的任性话语,继续喝着茶。两人在厅里等了许久许久,茶都凉了,孙谅才入厅传话,要她俩移步用膳。

  孙谅领着她二人来到另一个华丽的厅堂,偌大的桌上摆满山珍海味,桌前,一人背影负着单手而立。

  听见身后门开门阖,他缓缓回过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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