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册上面载明你曾经在大房做过事?”
施婆子的面上有些惊疑不定。“这……九少奶奶……”名册上怎么可能写这种事,那可是多久以前的陈年旧事了?再说当年她只是个粗使丫头,对大房大老爷和大太太的事情一无所知。
“是或不是,你直接说没关系,如果是,我自然留你下来,如果不是,你也只是回去原来的地方,不妨碍什么的。”
“奴婢斗胆敢问少奶奶,九少爷这次回来,不走了吗?”
“不走,就算要走,那些肯忠心为我们做事的人一个也不会落下,不管去哪儿都会捎上的。”她知道这些谨小慎微、为求一口饭的人想的是什么,一旦在她面前表了忠心,不管是为了哪一种理由来表忠心,还是哪一房派来卧底的人,她都会说话算话把人留下来,至于会不会大用,当然就看她们的表现,如果表现不堪用,远远发配边疆也是一种用法不是?
这个施婆子之后,接下来的人于露白都依样画葫芦的说了一遍,然后让她们回去考虑,愿意的就找弄潮报到,不愿意的也不勉强。
凤诀从里间出来,沉吟了一会儿后问道:“你这是想替我找回以前服侍过我爹娘的老人?”
“我哪里是替你找,我是觉得这院子里不缺大小丫头,缺的是那些个有老经验,对凤府熟识,知道那些个老黄历的旧人。”
“只是这样?”他可不觉得。
于露白不是刚愎自用矫情的人,绕这么一大圈子,她做事肯定有她做事的道理。
“好吧,是你逼我的……”她捧心。
“快说!”他故作凶恶状,然后表里不一的替她倒了杯茶水。
于露白畅快的喝茶,方才说了那一堆话,口还真的渴了。
“我是觉得你身为凤家大房唯一的嫡子,即便婆婆和公公已经不在人世,但对于那些曾经对大房好,付出过青春劳力的底下人,你是不是也应该照拂一二?”
一时之间,凤诀楞了一下,扪心自问,他从来没有想到那一处去。
好一会儿他回过神来,伸手覆住于露白的手。“我真的没想到,还是你心细,有劳娘子了。”
“什么劳不劳的,我这不是替咱们自个儿打算,我想在府里立稳脚跟也总不能两眼一抹黑,对外完全不通气不是?有些老人在身边,知己知彼,才能克敌制胜,对吧?!”
凤诀眨了两下眼睛,忽然朗声大笑。“娘子这是把兵营那一套用到后宅来了,真是新鲜!”
“治大国若烹小鲜,国,我没那才干,治不了,后院嘛,煮小鱼,多加搅动,我还是能成的。”她红着脸狡辩道。
“是是是,人家是说煮小鱼不能多加搅拌,多搅易烂,你倒是好,存心搅动一湖春水。”这一搅,能把湖底的烂泥全搅上来曝晒在太阳下,也算一桩美事,他会等着看!
笑了会儿,凤诀坐到她身边,淡淡道:“你是一片好意没错,可有几个我瞅着不是个柔顺的,你把她们都弄进来,当然只会惹你生气。”
“放心,能进我院子的人自然有我暗中看着,翻不起浪的,要是真像你说的那样,再打发出去也不迟。”
听了于露白这番成竹在胸的话,凤诀笑道:“你有这样的心眼,我就不担心了,我原先想着你家里头干干净净,没这些糟心事,所以给你提个醒。”
于露白白了他一眼,“叫你说得好像我连这点手段都没有。”
“这不是怕你这小白兔入了狼窝还不知道吗?”
“要我瞧,这府里最大的野狼还不就是你。”她冷哼。
“你好胆再说,我让你再说……”伸出手竟是往于露白的胳肢窝直挠去。
这一挠见她也不求饶,敏捷的往榻上躲去,凤诀怔了下,看着不远处的妻子,见她胸脯微微起伏,腰肢袅娜曼妙,心里一阵火热起来。
看了几眼,便来到榻前,定睛看着于露白的眉眼。
“干么这样看人?”她还没回过神来,只觉得这只狼眼神怎么越发深邃,更增几分魅惑性感,这还往她的腰揽去,怎么回事?
于露白心跳漏了好几拍,忙扭过头不敢多看。
“有妻如你,夫复何求?”他把妻子的身子往身上揽,嗅着她颈子淡淡的香胰子味儿,只觉得温暖和安心,让他疲累的心得到了舒缓。
哪有自己的妻子看得着却吃不着的道理,更别说还新鲜得要命,凤诀也不客气的扑上,准备开吃了!
屋里一阵阵传出来的笑声,让安分守在外头的两个大丫头也跟着会心笑了,她们家姑爷和姑娘的感情还真好,国公府的主子们要是知道姑娘在这里适应得好,不知道会有多高兴欣慰。
只不过,没多久就传出来隐晦的呻吟和低喃,这下两个丫头哪还站得住脚,红着脸,避到耳房去了。
相较于贞观庭这边的旖旎缱绻、水乳交融,三太太严氏的院子可就不是那回事了。
薛嬷嬷回到三房交差,因为受了点鸟气,便把于露白的行为添油加醋说了一通,气得严氏柳眉倒竖,直骂她不识好歹。
她眼巴巴的给一个晚辈送丫头婆子,不就是想讨个好吗?再说她拿到管家权不久,正是需要笼络人心的时候,哪里知道给人家脸面,人家还挑拣。
最气人的是那些个她精挑细选的丫头,那女人一个也没看上,尽挑一些老人,这是让她连见缝插针的机会也没有,着实的甩她的脸面!
严氏在气头上,也不换个角度想想,你送丫头婆子过去让人挑着用,人家不也挑了,只是挑的人不合你的心意罢了。
接着,她厉眼看向薛嬷嬷,“奶娘,你说那九少奶奶只用老人是什么意思?”
“这个奴婢也拿捏不定,不敢胡说。”
“我让你说你就说,总觉得事有蹊跷。”她咬牙切齿的道。
“奴婢倒是想到一件事,只是事隔那么些年,奴婢是跟着太太陪房过来的,太太嫁过来那会儿,大太太和大老爷是都还在的。”
“什么,你的意思是说……”严氏猛然尖叫了声,这实在有违她平日扮温柔贤淑的风度仪态,但是没办法,这不是想到不该想的那一处去了呗。
那些个积年旧事……
“奶娘,你是说当年大房出的意外真是人为的,贞观那兔崽子想趁机翻旧帐?但是那些个老人能顶什么用,真正服侍在大老爷和大太太身边的人要不被打发去了庄子,要不早就老死了,府里面留下的这些,压根就是些不着调的。”
“太太,不管贞观庭那位想掀起什么风浪,那也是两房兄弟间的不对盘,和我们一点干系也没有。”薛艘嬷在严氏身边久了,对自己奶大的主子十分明白,懦弱娇气是有的,但是人真的不坏,害人之心更是不可能有。
主仆两人各怀心思,对于露白不按牌理出牌的行径苦恼着,哪里知道府里一些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她们的管事婆子在茶房里喝茶嗑瓜子的闲扯,没多久,三太太因为三老爷多日不着家,不沾雨露,心情烦闷寂寞因此觉也睡不香,眼下两道黑眼圈的事被透了出去。
严氏听见又在院子里发了一通火,摔了不少东西,不过,自此意识到自己这管家管得还真不上道,府里那些个下人竟然敢胡乱嚼主子的舌根,便收起乱七八糟想压人一头的心思,
一门心思当她的管家太太,这一来不只其他几房都另眼相看,在外也挣得了美名。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于露白三朝回门。
归宁宴设在正气堂,这可是非常给孙婿面子的。
国公府的正气堂非比寻常,除了皇帝宣旨、家族大事才会开门的大厅堂,居然用来宴请孙女婿、孙女回门,这还真的挺考验人的。
当然被考验的不可能是被国公爷捧在掌心呵护的于府姑娘,是她新嫁的夫婿凤诀。
一般来说考验嘛,都只是意思意思点到为止,真要为难了闺女的夫君,这不是要翻脸?
虽然事先凤诀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不过自从和于露白踏进国公府,两夫妻被人分别带开后,瞧见那些眼含深意的目光,让他不由想找二两豆腐把自己给撞死算了。
这哪里是欢迎女婿上门的阵仗?说是请女婿,不如说是鸿门宴,瞧那一溜长蛇阵般的于府男丁,这要是轮着来,他光应付就等同长期抗战了,还享受什么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之类的美好待遇了?
这些人,摆明了是要搓磨他,警告他要是敢让他的娘子有什么不快,国公府不介意倾巢而出,替她讨个公道。
当初他一脑子全扑在想把他的白儿妹妹娶回来,压根没想到她背后的这群恶势力,不过,也别以为这样他就会却步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不起多费些功夫,个个击破吧!
基本上,国公府这一辈的男丁,还是沈如墨时的他就不陌生,重生后对这些旧人的喜好缺点多少还是知道的,因此应付起来也没有吃太多苦头。
至于被娘亲带进院子的于露白,除了刚开始母女互搂着流下欣喜的眼泪后,关心女儿的邱氏便问起她和姑爷相处可好,凤府住起来舒不舒服?凤老夫人好不好?其他房头的婶母们可曾为难她?
只要是为人母亲能想到的问题,巨细靡遗地问过一遍,要不是紫菊过来说筵席就要开始,母女俩大概还说上大半天的悄悄话。
大鹏朝的民俗,归宁的女儿是不能在娘家过夜的,在日落前就要回去。
邱氏和于纪依依不舍的在门口送女儿和女婿,身为人家堂兄的于露朗却对着并肩立在台阶上的于露谨道:“是我错觉吗?居然觉得妹婿是熟人。”
“你不说我还没这感觉,只觉得他聪颖严谨,明明是软脚虾似的文人,除了见多识广,纸上谈兵的切磋起武艺和阵法来居然言之有物,我还差点败阵下来……”不得不承认技不如人。
奇怪、奇怪,太奇怪了!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就说我这妹婿文武全才,你们偏不信!”待在后头闷不吭声的于露行尾巴翘起来了。
“你的妹婿?难道不是我们的?”被看扁的两个大男人难得的异口同声。
这也算变相的认同了,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