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阁院中的金盏菊,娇艳的花瓣蒙上一层雪色银纱,让初次见到秋雪的牧洛林大开眼界,蹲在一旁目不转睛的观赏着变成雪菊的金盏菊,啧啧感叹。
“我猜它的腰杆是硬骨头,所以被雪欺压成这样也不低头,傲立寒风的姿态真漂亮。”
“秋雪轻巧,比不上冬雪凛冽,哪压得住金盏菊的傲骨。”千乘迷鸟手抱着斗篷站在牧洛林身后,伸手勾着她胳膊将她提起来,“雪后地面寒意重,你病才刚好,别再受凉 了。”
将软绵暖和的斗篷披到她身上,系好带子,将毛绒绒的帽子套在她脑袋上。
虽然,时令未入冬,但雪一下敕扬城就变得天寒地冻,摘星阁的姑娘们这会儿都窝在暖绵绵的被窝里睡懒觉,不知道晚上能否起得来接客?而出门的话,就得多穿点衣服保暖,否则,在秋季转冬季之际受了寒,整个漫长的冬季都要受其影响了。
自从牧洛林将心底的不安和茫然对他吐露之后,那根绷得最紧的神经彻底松弛,心无杂念之下,就能静心养病,持续不断的低烧很快就消失殆尽,萎靡的精神也养得抖擞起来,折腾已久的风寒自然而然地好了。
为了庆祝她的康复,向来日夜颠倒的千乘迷鸟,特地调整了好几天的作息,倒回了正常的作息,带病好的牧洛林出门透气看好戏,让她保持愉悦的心情,就不会再胡思乱想了。
“呵呵,我吉人自有天相, 我猜老天爷舍不得在折腾我哦!”
牧洛林笑呵呵道,将手放进千乘迷鸟张开的掌中,手牵手,漫步在披上银装的乘用车大道上,前往有好戏上演的会英楼。
一路上,牧洛林看到一波波的人潮涌向会英楼的方向,这么热闹的景象,让牧洛林沉寂已久的热血瞬间沸腾起来了。
“迷鸟,这些人和我们一样都是去会英楼吗?那里究竟在上演什么好戏呢?”
“当然了,会英楼一年一度的盛会,大家挤破脑袋都想去看群英荟萃的表演,这票都得提前好几个月预定才有哦!”
千乘迷鸟一边小心翼翼地护着牧洛林避开拥挤的人群,进入万头攒动的会英楼,在西面看台找到他们的位置坐好,再继续向牧洛林解释会英楼的盛会。
“这会英楼表面上虽然只是个规模很大的观景楼,其实它是皇家建造用来与民同乐共襄盛举的场所。每年的重要节日,这里都会举行一些特别的节目,有时候皇上也会来这里观看呢!而今天,是一年一度的‘群英会’,表演者不但有宫中的御用伶人,全国各地奉旨进京的民间艺人,还有官方邀请来的他国艺人,表演各自的拿手绝活,保证精彩绝伦让人大开眼界。这样的盛会,自然是人人趋之若鹜了。”
“听起来像是顶尖艺人的献礼,感觉不出家门,就能看遍天下好戏。”
闻言,牧洛林的眼睛闪闪发亮,巡视着这个由四面楼阁围筑而成的会英楼,中间围出的大院,筑起一个四面台阶的大平台,铺上了红地毯。平台的四周都是阶梯式的看台,可容纳上千人,此时已经坐满了观众,人声鼎沸,个个翘首以待,等着好戏开场。
而看台后面的四面楼阁,在二楼的通廊也设有席位,摆满了桌椅,那儿的观众身份很不一般,因为通廊的四围有护卫把守,闲杂人等应该都上不去。
“好戏人人都爱看嘛!”
千乘迷鸟顺着牧洛林 的视线望去,看她有些疑惑的表情,热心地解释。
“我们坐的看台是开放给普通百姓的,但通廊上的位置,坐的不是皇亲国戚,就是达官显贵,那是有钱也买不到的好位置,不过,今年来不及了,明年如果你还想来看好戏的话,我会设法弄到上面贵宾席位的票。嘿嘿,毕竟我认识很多常来摘星阁寻欢作乐的官员,动点心思是能心想事成的。”
说到最后,见牧洛林的目光一直放在楼阁的通廊上,以为她羡慕上面的位置,千乘迷鸟忍不住夸下海口,明年他和牧洛林肯定能够坐在高台上看好戏的。
“比如,慕希圣?”
当初和迷冬一起去牢房接她和迷鸟出狱的年轻男子,牧洛林隐约记得他的容貌,感觉就像北面通廊上与一名少女坐在同桌的人。
“希圣?他这人比较讨厌歪门邪道,不过,上回为了迷冬,他倒帮了我们,但我和他交情一般,他是站在迷冬那边的人,对我的看法深受迷冬的影响,估计不会帮我……咦,希圣今天也来凑热闹,迷冬呢?”
千乘迷鸟终于发现牧洛林注视的人是谁,下意识地寻找妹妹的身影,做好跟她唇枪舌战的心理准备。
“我以为慕希圣和迷冬关系很好,为什么他身边坐的人不是迷冬呢??”
牧洛林狐疑地打量着慕希圣同桌的少女,模样十分端丽,衣饰华丽贵气,能够坐在那个位置,看来出身十分不凡。只是,那少女面无表情,显得矜持而拘谨,让人不由地对她肃然起敬,不敢在她面前造次,慕希圣倒如沐春风,面带微笑,时不时地侧脸向少女说明什么。
“她是永阳公主,小皇帝的姑姑,摄政王最宠爱的妹妹,估计是今天到场身份最权贵的人了。”
千乘迷鸟看清慕希圣陪坐的少女是谁后,心情有些复杂,眉头不以为然地蹙起。
慕希圣和永阳公主这样在公开场合露面,看来应该是得到特别的许可。
再说,慕希圣是摄政王极重视的侍御史,慕家又是官宦世家,只怕,摄政王有心撮合他和永阳公主……迷冬知道吗?
“公主?”
牧洛林神情诡异地重复着这两个字,心湖漾起奇怪的涟漪。
她有些出神地望着通廊上威仪天生、凛然不可侵犯的少女,莫名的熟悉感在她的血液里窜起,脑中闪过奇特的画面——
四个锦衣华服的少女,在恢弘肃穆的宫殿中,绕着顶梁红柱,穿梭在宫灯之下,追逐嬉闹着纵情玩乐,撞到了案上的器具也不以为意。
一群手足无措的婢女和侍从,跟在她们身后,担心地叫喊着:“公主别闹了,小心撞伤了…….”
回答他们的少女们肆无忌惮地笑声:“哈哈……来抓我……抓到的人要当鬼给大皇姐玩……”
“洛林?洛林?”
千乘迷鸟收回视线,不愿意多想慕希圣和永阳公主的事,回头却发现身边的毛利率望着永阳公主发呆,双眼迷离,神情恍惚,忙不迭地拍拍她的面颊。
“呃?”牧洛林霍地晃回神,嗫嚅着:“你说,她是公主啊……公主……”
“别管什么公主了,你看表演已经开始了,哇,开场的居然是川沃国的舞马!”
千乘迷鸟一时没发现牧洛林的异样,听到马上金铃清脆悦耳的响声,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去。
川沃国?舞马?
牧洛林一愣,目光转向平台中央,只见两匹高大健壮的骏马,身披着锦绣彩绸,颈间系着飘扬的彩带和“叮当”响的金铃,鬃毛间缀着颗颗明珠,绚丽而耀眼,一霎那就吸引了众人的眼光。
艺人们吹着声乐,舞马口衔酒杯,伴随着美妙的乐声,替她舞动,彩带飘扬,姿态优美,让人看得目瞪口呆、叹为观止。
“那两匹马是经过精心调教的舞马,出自川沃国景家的远景牧场,是景家特地为皇室培育的舞马,经过宫中驯马师的调教,匹匹马儿都能‘闻乐起舞’,堪称是川沃国一绝,不过,这种舞马是川沃国皇家独有,没想到朝廷这次能够下血本邀请来会英楼表演,我们真幸运,大大地饱了眼福,就算我们去川沃国,也未必有机会见识到皇家舞马的表演。”
千乘迷鸟对我们的表演啧啧称奇,兴奋滴向牧洛林介绍相关背景,心底感叹着朝廷的慷慨,才邀请来川沃国的皇家舞马表演当开场好戏,一下子就掀起了“群英会”的高潮。
皇家舞马?
牧洛林死死地盯着翩然起舞的舞马,不仅毫无惊喜之色,反而觉得这样的表演她看过千百遍似的,而且舞马的数量更多,场面更加恢弘,琴音更加悠扬,舞马的表演更有激情……她都能猜到接下来舞马要表演什么。
舞马会腕足齐行,两膝做跪拜状,和着乐曲替她行径,当曲终之时,口衔酒杯,点头向观众“敬酒示意”,马儿垂头掉尾犹如酣醉,最后踩着优美的步伐,离场。
牧洛林双手颤抖地抓紧衣角,看着马侍牵着“敬酒舞毕”的舞马离场,会英楼里的掌声犹如轰雷,震得她脑袋发昏,脑中却浮现出宫殿中群马起舞的画面,仿佛是她亲眼所见。
为什么?
明明她什么都不记得,初次看到这样震撼人心的舞马表演,为什么她会觉得无比熟悉,熟悉到她不以为然呢?
洛林,马儿跳得那么好,你好歹捧捧场,别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难道舞马不比赌博有趣吗?
这种玩乐不够刺激,本公主猜赛马下赌,会更有趣哦!
是谁在她脑中说话?
是谁在称“本公主”?
牧洛林顿觉脑中隐隐作痛,似乎有什么东西要跳出来,她却抓不住……公主……公主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