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块那块指的是池塘和这六百亩空地,她原先预算是五百亩地,多了一百亩,要盖的房舍也更多了。
皇甫桓面色沉重的望着一片雪白的池塘。“西北的土地不值钱,便宜得没人想买,一亩地一两银子。”
“什么,你没说错吧?我在京城的庄子离城甚远,一亩水田也要十两,旱地要七、八两,更别提是城里的价了,少说要五、六十两。”她以为要备上一、两万两才买得起。
京城的天香楼才占地五亩左右,要价三十五万两银子才肯卖,买家仍趋之若鹜,一路喊价上去。
“地贱伤民。”地里种不出粮食,也无人买地盖屋。
成清宁哀伤的叹了口气。“果然贫地多贱民,富不起来,小张管事。”
“欸!就过来了,王妃有何吩咐?”一脸狗腿样的张庆丰卑微再卑微,腰变得很低。
“拿一千两……不,五千两,把城里看得见、乏人问津的空地全给本王妃买下来,不许欺压良民,问清楚了才能买,不能用王府的名头逼人家卖地。”得敲打敲打他,丑话说在先。
“王妃,小的不敢了,小的改过了,王妃让小的做的事小的哪敢有一丝马虎,小的只有一条命,还想多活几年。”他畏缩地看了戴着面具的王爷一眼,王爷眼角一扫,他马上吓得缩手脚,一副孬种样。
“嗯!过几天叫人把池塘填了,不要怕花钱,该用就要用,用土填实点。另外这里我要盖商客会馆,让四面八方的商旅都有个舒适的落脚处……”
吃了腊八粥后,一转眼又是十数日过去了,离过年没几日。
急性子的成清宁遇上办事利索的张庆丰,真是高效率,她前头才刚说完,后头的张庆丰就快动作的进行,在短短十天间,占地一百亩的池塘清淤去泥,又回填从山里挖来的土,一人一文钱地请人来踩土,踩得地都硬实了。
成清宁来看过,觉得很满意,当下打赏他五十两。
这下可把张庆丰乐歪了嘴,捧着银锭子傻笑,从他跟着王妃以后,前前后后得了不下一百两银子的赏银,够他在城里置产,买间二进院子,他在当城管的时候者没搜过这么多银子,他真是跟对人了。
因此他在心中暗下决定,从今而后他甘为王妃做牛做马,王妃指东,他不敢往西,王妃让他蹲着就绝不站,一切以王妃的话为先,王爷都得向后靠,王府里王妃最大。
“嗝!饱,好饱,吃得快把肚皮撑到破了,太好吃,真是太好吃了,我好久没喝到一口热汤,吃喷香的米饭,居然还有鲜绿的炒青菜……”简直美味得叫人舌头都要吞了。
“坐有坐相,吃有吃相,别忘了你的身分。”若非那张脸熟得化成灰都认得,他会以为这是哪来的流民。
虽然长了点胡碴,面容稍嫌憔悴,但还看得出是长相俊朗的青年,他一身的戎衣沾满尘土,上面还有少许的血迹,靴子是脏的,一身风尘仆仆,可却笑得像离家已久的
游子,见到亲人发出真诚且感动的笑容。
“十七皇叔,你别在我耳边念叨了,什么身分不身分的,在你老面前我就是一滩泥!你踩我吧!绝无二话。”
“本王很老吗?”他也才二十一,过了年二十二岁。
皇甫寻狡猾地一笑,“那要问十七皇婶喽!和你同床共枕的又不是我,我怎么晓得你老宝刀老不老。”
他一语双关,和老兵痞混久了,他也满嘴油里油气,说起荤段子脸不红气不喘,还沾沾自喜。
皇甫桓闻言,当场脸一沉的挥刀削去他一撮头发。“下次再让本王听到一句浑话,本王送你到天觉寺当和尚!”
看到缓缓飘落的发丝,背脊一僵的皇甫寻冒出一头冷汗,“十七皇叔,你下手别太狠嘛!我是你亲侄子呐!你还真对我动刀呀!吓得我魂儿都飞了。”
他冷笑,“你还有魂在,不用招魂,是不是该庆幸本王还顾及叔侄之清,没一刀划破你咽喉。”
“好了、好了,我下次一定改,这次当我吃太饱噎住了,我没开口,你没听见,扯平。”秦王府的饭菜真是太好吃了,饭是软嫩的,没有沙子,烤羊腿撒上孜然,味道好得连羊骨头都想啃下肚。
“下次?你用这一句敷衍过几次了?”他总是不长记性,犯了又犯,把别人当傻子耍。
皇甫寻哭丧着脸求饶,“十七皇叔,我错了,你原谅我的有口无心,其实你一点都不显老,看起来像我兄弟,没人会说你是我叔,咱们是哥儿们,叫声大哥也不吃亏。”
“我只比你大两岁。”他黑着脸道。
皇子还年长于秦王,可还不是一样要叫他一声皇叔。
地位高在辈分,而非岁数。
皇甫寻呵呵地讪笑。“十七皇叔,我口笨舌拙,你别和我计较嘛!见到自家亲人一时太高兴,难免口无遮拦,我从南走到北,从没见过比你和十七皇婶更相配的夫妻,郎才女貌,佳偶天成,天作之合,富贵福禄绵长……”
“够了,少耍嘴皮子,你比预定的日期早到了两日,粮草的运送还算顺利吧?”瞧他眼眶下方有青影浮肿,定是数日不眠不休,心力交库,说实在的,贵为皇子不该如此劳累。
一说到粮草,适才还嘻皮笑脸的皇甫寻敛了笑容。“皇叔,你晓得此次押粮的人是谁吗?居然是景平侯那老猴儿,还有延平将军,两个名字有平的人一点也不太平。”
花样百出,怪招频频,一下子借口身子不适,一下子又说风雪太大不利行走,一下子又言马车车轴断裂,得停下来修一修,一会儿又腰骨酸痛,说是老毛病犯了,要找大夫。
一路上走走停停,又吃又喝又拿的和地方官套交情,游山玩水似的不急于赶路,看到好风景还会绕道去游览一番,饮几坛子酒,大谈儿女亲事,你一杯、我一杯地喝得好不惬意。
他去的时候正好瞧见两人喝得东倒西歪,红着脸互相搀扶,还引吭高歌,行着酒令,当在秦楼楚馆内,只差了歌女、伶人作伴,一个个满身酒气,丑态百出。
“你做了什么?”以他气愤不已的神情肯定动了手脚,小九在京城也是横行的主儿,受不得气。
皇甫寻一撇嘴,喝了一大口消食茶。“我一见就火了,直接把景平侯的腿给折了,他要是懒得走就抬着走,本皇子还怕了他不成?想当初在京里,他和他那个御前行走的儿子可给了我不少刁难,顺道报报昔日旧仇。”
当爷儿是吃素的呀!堂堂一个龙孙帝子还要看你一个老臣脸色,他多大的脸面,官干得再大能大得过天子吗?
要不是京里有父皇盯着,他早就动手了,忍气吞声不是他的脾性,早就想好好整顿整顿那对越看越不顺眼的父子。
“景平侯是大皇子的人。”景平侯有一女是大皇子的侧妃,表面他听从皇令,实则是大皇子一派。
皇甫寻一听,恍然大悟的一拍大腿。“原来是这么一回事,难怪要百般为难我了,扬言要让父皇治我的罪。”这下就讲得通了,老猴的儿子是父皇近臣,整天在父皇耳边议言,又有大皇子在一边敲边鼓,莫怪他有恃无恐,一副要回京告状的张狂样,丝毫不把他看在眼里。
“然后呢?”皇甫桓神色平静的转着手上扳指。
“哼!老小子断了腿还不安分,嚷着要让皇上做主,我一不做二不休的掐住他喉头,问他要不要我帮他断了第三条腿。”
这样还能不听话吗?满脸惊惶的景平侯点头如捣蒜。
第三条腿指的是男人的命根子,没有一个男人愿意少了它,看得比命还重。
“做得好。”面具下的冷颜难得露出笑脸。
一听赞许,原本心底忐忑的皇甫寻乐得找不着北,十七皇叔的赞扬比打了十场、八场的胜仗还叫人振奋。“总算有人了解我的苦闷了,咱们冒着北风飕飕的恶劣天气为朝廷打仗,那些占着茅坑不拉屎的蛀虫还不让我们吃饱,这还让不让人活呀!”
让人挨饿跟断人子孙根有何不同,稍有血性的男儿都不会容忍,自是豁出去先拚了再说。
“这就是朝廷没人的难处。”
文官和武将为了避免上位者的猜忌,向来少有往来,文官有谋智,将军有兵权,两无交情皇帝便安心,若是频繁走动,关系密切,皇帝还能坐得住吗?
“十七皇叔,你的意思是……”要他结交朝中的官员吗?
“你也要二十了,该大婚了。”藉由姻亲拉拢世家,成大事者要有所取舍,不能庸碌无为。
一听到要让他成亲,皇甫寻惊恐万分的跳起身,但因吃得太饱又揉着肚皮愁眉苦脸地坐下。“十七皇叔,你不能害我,你自个儿都二十一岁才娶妻,小侄还有一、两年……”
他一向看齐十七皇叔,事事向他学习。
天家确实无亲情,皇甫寻对皇帝的孺慕之情还不如他对秦王的深,两人年龄虽相近,秦王却一直是他仿效的对象,对皇甫寻而言,这位皇叔恍若父兄一般的存在,高山仰止。
皇甫桓冷诮道:“你的情形能和我相提并论?”
挨了骂,他羞愧的低下头。“要不我也把腿打断了,缓上几年。”
“混帐!”真不敢相信这般荒唐话由他口中说出。
皇甫桓的残疾是迫不得已,功高震主,他只能好不起来,让未清的残毒留在腿上,日日受着毒发的折磨。
皇甫寻脸皮厚的挠耳呵笑。“十七皇叔,你也晓得我胸无大志,只想混吃混喝的混个闲散王爷当当,如今当了监军也是做做样子,在文武百官面前博个好名声而已,我打混一点,父皇才不会拿我开刀。”
皇室中人没有一个是孩子,打他一落地就活得艰难,要不是有母妃和皇叔护着,他早不知死几百回了。
“你不想要那个位置吗?―人想安乐就必须争,即使庸碌无为也是威胁,是别人眼中的一根刺。
他一窒,讪然道:“我要得起吗?”
皇甫桓不语,沉肃地看了他半晌,而后扬唇,“你有我。”
“十七皇叔……”他一下子眼眶热了。
前有大皇子,占着长子之名,虽然生母出身不高,可他母舅是西南军将领,手握三十万兵权,后有名正言顺的三皇子、现今太子,皇后嫡出,光是这身分就够他稳坐东宫之位。
更强劲的对手是颇受皇上所喜的宠妃宁妃之子,仗着母妃的受宠,同样备受宠爱的皇甫泓也是虎视眈眈、志在必得的排除异己,暗中筹划,手段狠厉。
宁妃是太后的表侄女,有太后的亲族在身后支持,何愁大事不成。
“延平将军是谁的人你可知晓?”他可不能再胡涂混日子,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
老虎吃肉实属正常,它原本以肉为主食,不管人或他物,只要会动的活物,在它眼中就是食物。
皇甫寻满脸错愕,“他不是父皇的人?”自幼当皇上伴读的延平将军也选边站了?
“他是三皇子的暗线,东宫奉仪为他妻妹,因品阶太低而无人注目,此名奉仪是府中祖父的心头宝,亲自教养,带在身边多年,堪为太子正妃。”老太爷曾为皇上的太傅。
现在是奉仪,日后可不得而知,若是太子能荣登大位,此女娘家功不可没,势必要提提位分,当一宫正主。
“什么?三皇兄的手这么长,竟敢伸向父皇身侧。”他不要命了,一旦被察觉,连皇后也会受到波及。
皇甫桓用“你是傻子吗”的眼神剜他。“为了成事谁会手软,不是他死,便是你亡。”
他苦着一张脸,皱成包子。“十七皇叔,你别吓我,我胆子小,你就让我多吃几碗饱饭嘛!”人吓人会吓死人,回京后到天觉寺求个平安符,镇镇心神。
“也不怕吃撑了。”没出息。
“不怕、不怕,好吃得紧,十七皇叔,你让十七皇婶多送些咸蛋、皮蛋、腌菜到军营,拌着白面吃能多吃好几口,要不是十七婶多有准备,连我都要喝稀粥了。”饿的时候什么都好吃,人间美味,让淡得没味的嘴也尝出好味道。
“拿银子来换。”不能白送。
他搓着手,很是谄媚,“那是当然,不能坑自家人嘛!我们把军饷也给运来了,不愁没银子买。”他带去的一万亲兵跟土匪似,见了
粮车就抢,把运送的官兵吓得脸色发白,以为遭劫了。
“这仗打不久了。”皇甫桓目光一沉。
他讶然反问,“十七皇叔怎么知情?景平侯和延平将军隐隐透露,能议和就议和,打仗太劳民伤财了。”
皇甫桓冷哼,“东凉国都退兵三百里,这仗还打得下去?东凉国君恐怕早有谈和的意图。”
他不过上了一次战场,连下场都没有只在一旁观看,打到一半东凉兵就说不打了,一脸只想找地方躲的薛样。
他们怕他如传闻那般大杀四方,杀神似的下手不轻饶,一刀一个满是飞起的脑袋,杀得他们溃不成军。
“呵呵!十七皇叔,我还有一个你不知情的秘闻,你要不要听一听?”
不过皇甫寻真是个傻的,居然摆出要人求他的姿态。
“如果是废话就留着配饭,反正你也废得差不多了。”意指他是废人,懒得理会。
“问问嘛!就问一句。”换他求人问,有秘密不说出来,憋在心里很难受,他快压不住了。
“回房休息去。”睡个觉养精蓄锐,养足精神再出门,别让人看见他这副蠢样。
皇甫寻只差没抱住他大腿哀求了,“十七皇叔,就听一听嘛!和你有关,你不听铁定会后悔。”
“我后悔让你吃太饱。”吃饱太闲,四处生事。
皇甫寻像只无助的小鸡崽,被人从后领一提,小有重量的他却有如棉花似的被拎起,离地三寸。 “十七皇叔、十七皇叔,松手,太难看了,侄子我真的没骗人,是非常重大的事,也会影响到十七皇皇婶……”
一提到成清宁,皇甫桓动作一顿。“说。”
“好的,十七皇叔,我告诉你呀,听说东凉国打和亲的方式谈和,代战公主是和亲对象,她指名要嫁的人是……”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