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医生!”他俏皮的打着招呼,“我觉得很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医生动也不动的问。
“这里。”他并不以为意,用食指敲敲自己的脑袋瓜说:“我觉得我太聪明、太有智慧了,有没有什么药可以让我吃了和平常人一样笨的?否则,我在高处真是不胜寒哪!”
“这种病症对平常人而言,是无药可救的!不过,你这种‘常人’,有一种非比寻常的方法可以治。”医生笑的邪门。
“哦!医生,你真是天才,居然有办法治疗我的病。”他十分崇拜的口吻,差一点就要跪地膜拜才能表达他的钦佩。“赶快开药方吧!”
“泻药!去西药房买,多的是!”医生已经笑岔了气。
“不玩了!”他报以一个白眼。“这种医生都有!居然叫亲弟弟吃泻药?又不是便秘!”
“道理是一样的,同样是将体内多余的东西排出来嘛!”原来这个医生是平定的哥哥——平安。
“免了!我还是留着我这过人的智力吧!改天非教你三叩九拜谢恩不成!”
“又胡扯了!”平安对这个弟弟实在又爱又气,爱他的可爱、活泼,气他的口无遮拦,鬼点子特多。
“看看!”他从口袋里掏出东西。“上回不是告诉过你,我赚外快吗?让你瞧瞧!”原来是毛片。
伸过手,平安将照片拿出来,飞快的看过近百张的毛片。
“怎么样?”平定急着问。
“不错!挺像的!”
“什么跟什么?”平定一时气结。“我是问你新娘子如何?”
“很漂亮啊!怎么?想追人家吗?那就去嘛!你一向不是很勇往直前吗?”平安不露痕迹的怂恿弟弟。
这个女孩子不错,比起那些弟弟带回来的新派女性,要好太多了!
“她比我大两岁!”平定将相片收好,又放进自己的口袋。“那个陈美枝还有没有再来纠缠你?”
她是一个长相普通的女人,一心想当平安的老婆,而且,她的这个企图已经是司马昭之心,全镇上无人不知的公开秘密。
“她是个不轻易死心的人?”平安淡淡一笑。
“不是教过你吗?别老是对他和颜悦色,久了,她自然就会知难而退!除非——你甘心娶她当老婆!”
平安是不喜欢陈美枝的,老是假借看病来纠缠他的哥哥。其实她壮得像头牛似的,明明没病,却硬要学西施捧心,简直是东施效颦。
“我是医生,怎么可以对病人粗气!”平安对于平定的直性子及天真感到啼笑皆非。
“随你!”他可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老话题上面。
“我告诉你,我替自己找到嫂子了!”
“你没搞错吧?”平安夸张的用手掏掏耳朵,他不相信弟弟会说出这么荒唐的事。
“她是位护士,迷人、亲切,将来可以和你夫唱妇随!”平定不理会哥哥,自顾自的说:“你知道吗?她最吸引人的地方就是那股忧郁的感觉,让人忍不住想去保护她。怎么形容她呢?对了!她的味道很像梅莉史翠普。就连失演流浪街头的肮脏老女人,都能令人目不暇给,爱不释手!她和梅莉史翠普的演技一样真。”
“你这趟回来,就是要胡扯这些?”平安双手抱于胸前,正准备拿出哥哥的威严制止弟弟的胡言乱语。
“这是非常神圣的目的及任务!难道你不能念在我辛苦寻找的份上,表现得热中一点为自己找一个中声的嫂子吧!我可不愿意让那个丑婆娘来破坏我哥哥的一世英名!想当平太太,医生夫人?门儿都没!”
“什么跟什么?美枝对我有好感,并不代表我就会喜欢她啊!再说,哪有弟弟替哥哥找老婆的?古时候的媒妁之言也必须是父母之命哪!才没有像你这样荒唐、幼稚。”平安已经忍不住,开始低声咆哮。
“算了吧!凭你窝在白河这种小地方,好姑娘早就人口外流了,你上哪儿找大家闺秀、名门淑女?”
平安也粗声的回答。
他说的确是实话。
平安从小的愿望就是在镇上当医生。
果然,他以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乡下学校的学生,高分考取每个医科学生梦寐以求的明星学校。这在当时,可真是全镇上的大事,仿佛每个人都比平安的父母要高兴些。
平安是镇上唯一出的医生。
这是镇上的一件大事,大伙在茶余饭后,总喜欢拿出来大谈特谈,因为,平安是大家的光荣。
读了七年医学院,服完兵役,又在城里的大医院当了几年的住院医生,等到他回到家乡开业时,已经三十出头了。
经过十几年的变迁,镇上一些所谓有为男女青年,不管读书或工作,都经往大城市求发展。平安的回乡执壶虽是振奋人心之举,可是,却也因此将他自己给耽误了。
“哥,”平安接着说:“听我一次,错不了的,我帮你找的绝对够水准!我的老哥这么优秀,可不是随随便便的人可以匹配的!”
说平定在自吹自擂,倒也不是。
平安真的挺不错的,高佻的身材,匀称的比例分配,把他的五官、四肢展现出完美的曲线及位子。他的书卷气,更是一般市会的医生所无法比拟的!再加上他没有一般医生用功过度的标准行头——近视眼镜,他的眼睛仿佛能够洞悉一切的智慧,任谁见了也抵抗不了,也难怪陈美枝……
“好——吧!”平安实在拗不过平定,只得无奈的说:“就算你中意,也不见得会合我的意啊!就算合我的意,人家也未必会喜欢上我这个小镇的穷医生吧!”
“哈!山人自有妙计!你肯接受我的指导,那就一切没问题!我有自信,将来你一定会对我感激得痛哭流涕。”平定凡事都抱持乐观的想法,在他眼中,世间似乎没有难事。
他的乐观开郎倒和平安的内敛深稳成了强烈的对比。
这两兄弟唯一相像的地方,除了黑眸所射出的互相关怀及爱之外,大概只有姓氏了。
他们甚至连年纪都有相当的差距!
“先警告你,如果不成功,不许你再搞另一次这种飞机。否则,我铁定翻脸!”
“人格保证!”平定在胸前划十,想想不对,又合掌。“总之,这是唯一且成功的一次,这是不可抗拒的天意安排。而且,我已经博取她的好感了,现在,只缺‘地利’这个东风了!不过,请您放心,小弟一定鞠躬尽瘁,不唇兄长的殷勤企盼的!”
“谢啦!我可一点也不担心。”这么顽皮的弟弟,平安实在没辙。“这次放几天假?”扯了一大堆,平安才有机会问个实际的问题。
“三天!”平定搔搔头,“回家吧!我可是先来向你报到的。”
“胡闹!我怎么可以随便离开?你先回去吧!越来越不孝顺,再过不了多久,可别学大禹过门不入。”
“咦?我在忙你的终身大事也!大——哥!”平定皱皱鼻头,对于哥哥的无理指控不予承认。
“回去吧!”平安已经伤透脑筋,这个弟弟每回回来,总有不同的新主意来扰乱他,他现在只求下一回别逞个孩子回家,说是他的孩子喔!
“拜拜!我先回家等你,顺便想想怎么收你的谢媒礼。”拍拍屁投,平定要回家报告这则好消失。
出了诊所大门,远远的,就看见一个身影摇摇摆摆的走过来。
“死八婆!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样子。”平定低声咒骂,“想当平医生的老婆?下辈子吧!”
他踩着愉快的大步伐,容忍陈美枝再做一次死前的地谓挣扎。
“你!妈!我回来了!”人带在三里外,声音却早已传回来,平安老远的便大声嚷嚷。
“左邻右舍都听到了!”平妈妈的责备充满了挚爱。
“那才好啊!省得挨家挨户通知。想帮我接风的人可以登门邀请了。”
“不害臊!”平妈妈的笑像朵绽放的花。“怎么没说要回来?”
“想给个惊喜嘛!爸爸呢?”平定左瞧瞧右瞧瞧。
“在后面。”她指的是那棵专供老男人聊天下棋的榕树下形成的广场。
“快叫他回来。”平定说。他长可真像妈妈,一样的亮丽黑发,一样的五官,难怪他长得这么俊,也因为他的俊显出他的童稚之气。
“他正忙着下棋。要嘛,去帮他加油;否则,千万不要去吵他。”
“那——算了!”平定是没兴趣观棋的。明明棋盘上写着“观棋不语真君子,举手无回大丈夫”,可是,那群看热闹的,人不但比下棋的多,声音更比下棋的丈。至于下棋的人,也往往一粒棋下了不老半天,还不确定要放在哪个地方。那真是世界上最不得安静的一声战土,炮声轰隆不断,还是少去为妙。
“给您看个好东西!”他又掏出那些相片。
“啊!”平妈妈惊讶得合不拢嘴。“你这么大胆?要结婚也没有先和爸妈商量!”她又急又气。
“别紧张,只不过是帮摄影公司拍的广告照罢了!有钱赚的。”平定瞧母亲的样子煞是好玩。“您觉得新娘子怎么样?”
老人家一听,赶忙扯扯耳朵,拍拍胸脯压惊。
仔细看了几张之后,不住的点头。
“真漂亮!真漂亮!”她赞不绝口,镇上现在连像点的小姐都走得差不多了。
“您说,如果她当您儿媳妇怎么样?”他试探道。
“我中意!不过,再急,也得等哥哥成亲了再说嘛!而且,你还年轻,不急的。”
“妈,您搞错对象了,这是我帮哥哥挑选的,我未来的嫂子。”
平母咯咯笑过之后,“不错!很有眼光!不过,这么年轻,好像比较适合你。”
“您又错了!她比儿子我大呢!”他见母亲认同,颇为自豪。“而且,她是个护士,小儿科的护士,巧不巧?”
“真的?”平母的眼中闪过欣喜,可是,很快的便又黯淡下来。“这么漂亮,会喜欢小镇医生吗?我说叫你哥上大医院当医生,也许人家会考虑、考虑!”
“不会吧?对自己儿子这么没信心?”平定一脸狐疑的望着母亲。
“我是怕人家小姐眼光太高,不喜欢咱们这小镇。”平母忧心忡忡得很。
“不成问题!这位小姐可不像一般城市人那般的势利眼。而且,有我这个军师在,一切搞定!”他做个OK的手势。“她的名字和咱们家还真是绝配呢!步青云是她的名字,刻意安排的也没有这么完美,您说是不是?”
“你哥知不知道?同不同意你的鸡婆?”老人家担心的事总是比较多。
说起绝配,她的两个儿子才真称得上是呢!
大儿子外表斯文,待人亲切和蔼,一副好好先生的模样。其实个性强得很,任何事情在他下决定之前,一定经过了深思熟虑的步骤,才有最后的定案。
而经过他决定的事,通常没有转圜的余的,十足是个说一不二的人。
小儿子外表较叛逆言语犀利得近乎一针见血,容易令人产生杰惊不驯的印象。骨子里,他却是个最容易说话的人,满脑子的主意更是说换就换,很少坚持到底。
这两个天差地别的怪儿子,着实令她伤透不少脑筋!这回,平定的好主意也不知道能不能维持到平安点头的那一刻呢!
“原则上,他已经答应了。虽然是在敷衍我,不过,我肯定咱们家就快要有人陷入情网,无法自拔了。”
“但愿能像你这么乐观。”平母似乎也跃跃欲试。
平安自小便将自己的生涯规划得很好,人生的进度也始终和他所订定的目标同步前进,他不是个会令人操心的孩子。若说他什么令人不满意的地方,应该是他没有把女人放在他的生命蓝图里。
她衷心希望平定真能替他哥哥补足他的这个缺憾。
“妈拜托您配合一件小事,请别在哥哥面前嘀咕这件事,让我静静的进行,我会让您很快抱孙子的。”
平母又仔仔细细的将相片看完,然后将它整齐的在袋子,交还平定的手中。
“收好!记住,千万别让你爸爸看见,他那个老古板不会接受大媳妇和小儿子拍结婚照的荒谬事!”
平母压低声音,左顾右盼,深恐丈夫突然返家撞见。
“老爸的个性我清楚得很,放心好了!”他将“犯罪”证据小心放回口袋,然后朝着母亲挤眉弄眼。这个平定一直替母亲解除没有女儿的遗憾。
“我看,我还是去爸爸那儿站一会岗,让他乐乐,这样可以省掉一次教诲及冗的训词。”
话没说完,他又跑出三里外了。
父亲独特的嗓门,大老远他便接收到了。
不知他又在和哪位长辈为哪门子事而争吵?
“嗨!大家好!”他必须先向众长辈请安。
他一向不喜欢“逐一点名”的打招呼,太费事了!而大伙也早就习惯平定这个捣蛋鬼的独一无二。
“爸!”他叫了声已面红耳赤的父亲。
这些老人也真奇怪,聚在一起总是高潮迭起,没有冷场,不明就里的人还以为是在打群架哪!谁料在切磋棋艺、闲话家常,培养更深厚的感情呢?
“回来啦!”父亲抽个空回答他,然后又义无反顾的回到他的“战局”。闹烘烘的一团,听得懂谁的话才有鬼呢!不过,每个人都乐在其中,也许这便是他们运动的方式。
平定记得小时候看到这种混乱,总是吓得哇哇大哭,直嚷嚷“不要吵架。”
这些年在外地读书,他竟常常会无缘由的思念起这特殊的噪音。仿佛它代表着最浓厚的家乡味。
再也没有比这个更劝听的噪音了。
“平医生”一个年轻的妈妈手中抱着看来像是四、五个月大的小婴儿来求诊。“又是整整两天没吃半滴牛奶,怎么办?”
放下听诊器,对着病历表沉思片刻,平安慢慢的开口,“或者——这次不要再替他打点滴了!”他的浓眉都纠集在一块儿,足见他下了很大勇气说出这句话。
看着病表上的出生日期,这个小婴儿应该有四足岁,打从平安开业至今,这个小男孩就成了他的小病人。两、三年来,平安没有看见他有任何进展。
小男孩仍然如第一次求诊时一样瘦小。他的双眼依旧紧闭,偶尔张开眼皮,也只见黑眼珠往上吊的呆滞眼神。他的嘴马也依然合不拢,永远都漫无目的敝开着。
生命在他身上,不再是个有意义的名词;成长对他而言,更是一种讽刺。他不会哭闹、不会嘻笑,因为他对周遭的一切毫无意识。
旁要根本不知道他在沉睡抑或清醒,因为,他整日只是静静的躺着,除了久久发出的一声呻吟可以提醒别人,他是个生命体之外,他实在和洋娃娃没两样。
其实,他活得比洋娃娃还不充实,更不快乐。
洋娃娃还可以透过电子零件,表达心情。她会叫爸爸妈妈,也会哭和笑,更会将眼睛灵活张开、闭上。她会做的动作,实在很多。
而他,这个小男孩,除了头发和牙齿在生长以外,其他的一切器官,早就停止了所有的活动。
他的双手笔直僵硬,手掌永远是紧握着的,要掰开它都不是件容易的差事。他的双脚成交*的姿势,脚掌早已变形得离谱,抱着他,一点也不会感受到生命的奥妙,永远实际情况体会不了生命的美丽。
这位伟大的妈妈,从来不曾摒弃他。遍寻名医仍无法查出正确的病因,跑遍大小医院,始终没有办法治愈他,但妈妈仍旧不放弃他。
平安的作用,只是在延续小男孩可怜的、无意义的生命。曾经好几次,他想劝年轻的妈妈不要再做无渭治疗,他想劝她终止无尽的身心折磨。
但是,每次接触到她炽热的眼神,他总是被软化,并且回过头来怪自己的残忍、无情。
最近,小男孩常常厌食,两、三天不吃牛奶的纪录越来越多。当妈妈抱着他来诊所时,总是奄奄一息,了无生命的迹象,必须靠打营养针才能让他继续活下去。
“这实在不公平!对你可是对他。”平安平静的脸上,已经没有任何表情。“你有没有想过,对他而言,生命也许是一种极度的残酷的刑罚?也许,让他自然而然的结束生命,才是最好的决定。至少,他可以早些投胎,有机会再支重新做人。而你……你受的折磨与煎熬也够了,就让你和他同时获得解脱吧!”年轻的妈妈脸上的泪水早已泛滥,她泣不面声,哽咽的说:“这些我都知道,我也想过,可是,我真的无法狠下心来。纵使明白花在他身上的金钱与精神都是一种浪费,纵使明白留住他只是在阻挡他来世的路,可是,我仍旧不能不理他!我真的很矛盾,也很痛苦。
不过,我却必须继续承受这些折磨。如果老天见怜,会让他在接受治疗时安然离去。至于教我放弃他,是万万不能的!我不想在将来的日子里,后悔自己的罪行,后悔自己弃他而去不顾的残忍。”
这真是个难以快择的难题,平安也无权替她作决定。
只有在面对这个小病人时,平安才全暂时后悔选了这个行业。
如果是后天的人为因素所造成的生离死别,也许在一阵阵恸哭之后可以获得纡解,可是,这种什么也查不出个所以然的先天遗憾,却教人充满乏力及挫折感。
平安再一次妥协。
他吩咐护士准备完毕之后,小病又被妥置在病床上,作延续生命的治疗。
他已经无法正确分辨这椿病例的处理,是对?是错?他茫然的朝年轻的妈妈看一眼,她也正以茫然的眼神回望他。因为,她也不知道是对?是错?
她唯一能做的,只是尽一个母亲应尽的责任及爱心,不顾一切的救活她的孩子,不管生命对他有无意义,不管人生对他是否瑰丽。
“我曾经虔诚祈祷,甚至愿意以自己剩余的生命作交换,希望有奇迹出现,一分钟,两分钟,或是半分钟、十秒钟都行,只求能让我的孩子开口告诉我,他希望我怎么处置他的将来,让他自己决定苟延残喘,或是尽早投胎?”她幽幽的说,语气出奇的平静。
可是,这平静的一番话,却是教人柔肠寸断,有着更多生不如死的无奈。坚强的母亲,你教人何其于心不忍?
回乡以来,平安第一次有了想回城里找恩师的冲动。应付这种人生的无奈,他实在力不从心。
“老师!”平安走进小儿科主任的办公室。
“你舍得抛头露面了?”非常有权威性的声音。看到来人,姜正彦有太多的惊讶及愉快。
这位当年一手调教出的高材生,不顾他的百般慰留,硬是回去当个隐士医生,着实让他有痛失左右手的伤感?
“怎么有空回来?该不是专诚来看老师的吧?”姜正彦说:“坐,先坐下再说。”
平安依言坐下。“我是专诚回来看老师的。”
“真的?”姜正彦喜出望外。“还好吧?”虽然平安常常来电报告诉近况,不过,今天却是师生三年来的第一次会面。
“大致上而言,还不错。”平安据实以报。
“今天,该不会是为小致上来的吧”相处太多年了,姜正彦非常了解平安的个性子。
“和以前一样,什么都瞒不了您。”平安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说来听听!”姜正彦关切的问。
“也没什么,只是觉得力不从心。”
“年轻医生的职业症候群!”姜正彦笑得很轻松,似乎平安是在叙述一种十分普遍存在的现象。“有没有考虑回来?在大医院,任何病例都有医生可共讨论,比较不会有孤独无助的感觉。这对一个医生而言,是非常重要的。”
这番话,平安应该还记忆犹新。在他决定不留在医院当主治医生时,老师便警告过他。也许是年轻人常会自恃过高吧!他认为住院医生,的临床经验足以让他应付各种情况,没想到……都是不实际的高成绩害他这么自我膨胀。
平安羞愧的点点头,无法接口。
“我该去巡视病房了,一起来吧!还可以边走边聊。”姜正彦说着便站身来。
到了护理店,值日医生早就在那恭候主任的例巡房。
全是一些陌生的脸孔,在场的医生和护士,竟然没有他认识的面孔。
“这年头,似乎个人执业的意愿较高!”姜正彦看出平安的疑惑,有点感慨的解释。
浩浩荡荡的巡房队伍已经来到病房。
姜正彦的绝对认真态度依旧。
他仍然要求每们主治医生和实习医生将全部的病童个案作一完整的备忘记载。
他依然要求护士发自内心的亲切及关怀每位病童。
真是一位不得不令有由衷佩服的医者及学者。
这一趟巡视,费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
平安有一种寻回失落已久的充实感。
回到主任办公室。
“愿不愿意回来帮我的忙?”坐定之后,姜正彦说。
“这……”平安还是无法放弃他自小便立下的志愿——回乡当医生。
“比较优秀的医生,在得到丰富的临床经验之后,都陆续离职,唉!毕竟自己开业比较有利润,不是吗?”姜正彦语重心长的说:“像你这种纯粹为理想的医生,少之又少罗!”
每个想开业的医生总选在城市或是人口多的地方,偏偏只有他这个学生回到人口外移得厉害的乡下地方当医生;主修小儿科,却连内科也一起包办。
不过,内科和小儿科通常是不分家的。
平安一直不敢回来找老师,就是最怕这个!老师游说他回来医院的心意一直未曾中断过,在电话中容易拒绝,见面三分情,实在不好推辞。
姜正彦见平安面有难色,知道有机可趁。“不知这样吧!一个礼拜抽个两、三天回来驻诊,这样你仍然可以兼自己的诊所。况且,你也可以不断的学习新医疗方法和新知识,免去自己摸索研究的不便,一举数得,多好!”他越说越有劲,好像平安已经答应了似的。
“我现在真的很缺人,回来吧!短期的也行,好吗?”
“好吧!”他答应了,这是平安唯一没有经过思考的决定。“您希望我什么时候回来?”
“下星期,怎样?”姜正彦开心极了。本想叫他明天就开始,可是,又不能留给他安排及处理新作息的时间。
“原则上,星期二、四两天驻诊。上午门诊,下午病房,可以吗?”
“太好了,这种安排很恰当。”
平安在内心给了自己一个期许,他很希望对那位年轻的妈妈有所帮助,他要潜心研究各种医学文献及病例,希望能找出任何答案来缩短她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