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们苦苦劝导她,却见主子依然无动于衷,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站在靶前,皓月让脑袋空白,调匀呼吸,不断回忆教练的话。
接着,她将箭搭在弦上,持弓的手臂水平举起,大致在靶的高度,左肩不可耸起,右手臂就引弦位置,前手掌平贴于握把,引弦则是利用后手臂之食指、中指、无名指的第一关节勾在弦上,箭尾在食指与中指之间……
另一名宫女露出张苦瓜脸,「姑娘,这几天王上都召菀妃娘娘到紫微宫去,再这样下去,妳可要失宠了。」
胸口一窒。
皓月低斥一声,「不要吵!」
「姑娘……」
她继续引弦至下颚下方或唇边一侧,使每一次放弦的位置均能固定一致,这也是最难的步骤,瞄准时眼睛瞄向目标中心的固定位置,视线不可产生移动,同时姿势不可改变,后手继续移动。
宫女不死心的又上前谏言。「姑娘,妳练这个有什么用?还是想办法挽回王上的心才是最重要的。」
「怎么办?再这样下去,说不定王上会打消册封的事。」
「唉!我们能怎么办。」两名宫女妳看我、我看妳,都拿装作若无其事的皓月没辙了。
不让自己受她们的影响,皓月屏住气息,一心一意的盯着前面的靶心。
瞄准动作完成后,利用阔背肌的延伸,手指自然松弦,箭由指间悄然离开手指……
「正中靶心了吗?」
另一人失望的叹气,「没有,差一点点。」
皓月放下手上的弓箭,「妳们在旁边吵来吵去,我怎么专心?」其实是在迁怒,她自己的心不定,不该怪别人。
「奴婢是在为姑娘着想,眼看一个月后就要举行册封仪式了,万一这中间出了岔子……」
「是啊!怎么姑娘看起来一点都不急?」
她不想说太多,只想一个人清静清静,不过得先把这两个过于热心的宫女支开才行。「我有点渴了,请妳端些茶水来给我。」
主子态度这么客气,宫女自然赶紧去张罗了。
「我有点冷,能不能帮我把披风拿过来?」皓月又跟另一个宫女说。
宫女有些迟疑,「可是,只有姑娘一个人在这儿……」
「我保证不会乱跑,妳快去吧!」
「好吧!奴婢很快就回来。」说完便快步离去。
总算可以落得轻松,皓月将弓箭收好,找了块地方坐下。已经是秋天了,空气中带了几丝凉意,吹得她的心头好冷。
皓月不想放弃,可是那份无力感总是萦绕在心坎上,让她不禁要问:她真的办得到吗?她真的可以改变琅邪吗?在她的世界,自己也只是个普通女孩子,如今要担起这个重任,皓月真怕自己能力不够。
自从那天之后,琅邪便不再踏进璎珞宫,她并不意外,只是对他们之间的未来感到茫然。缘聚缘散自有天定,不需要过于强求,只是付出去的感情,短时间要将它收回谈何容易,即便现在回到原来的世界,她就真的能割舍得掉这里的一切吗?
可是她真的好想念那儿的人、事、物……
她好想回家……
「在想什么?」
原本打定主意要给她一个警惕,故意好几天不来看她,就是要等她主动求饶,可是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人,琅邪气自己放不下她,最后还是忍不住来了。
他躲在暗处偷窥了半天,见皓月神情飘渺,好像只有肉体在这儿,她的心、她的灵魂已经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不禁心慌起来。
听见声音,皓月诧异的回眸。
琅邪现身在光亮处。「妳刚刚在想什么?」
「我只是在想家。」她苦涩的哂道。「我想回家。」可是恐怕不可能,自己再也回不去了。
「朕的王宫就是妳的家,妳要回到哪里去?」琅邪最怕听到这个,一个箭步上前,「不准妳再说这句话!」
她挤出笑容,「你怎么来了?」
「朕不能来吗?」他气呼呼的问。
皓月在心中轻叹,「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不是在生我的气?气消了吗?」
「谁说朕气消了?」琅邪死要面子的低咆。「朕是宽宏大量的原谅妳的失言,下次不准再犯了!」
「琅邪……」
他一把紧搂住她,她的腰都快要被他折断了。「不要再说那些会惹朕生气的话了,朕不想跟妳吵架。」
「你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皓月偎在他怀中,闷闷的说,她并不想随口敷衍了事。
琅邪又生气又无奈,「妳就非要跟朕作对不可吗?」
「这不叫作对,我只是希望见到你成为曌国历史上最英明的君王,难道这样也错了吗?」她反问。
他为之辞穷,总不能说她错了,索性用嘴堵住她,不让她再说下去。
「啊!」宫女的低呼让她羞赧的推开琅邪。
宫女吓得发抖,「王上恕罪!」
「起来吧!」琅邪没好气的瞪她一眼,在转向皓月时,眼神转为柔情,轻拥她的香肩,一起往璎珞宫的方向移动脚步。「朕今天晚上要上妳那儿去。」
只有她在身边,他才能睡得很沉、很安稳,不必担心再作噩梦。
「呼……吓死我了。」见两人越走越远,宫女直拍着胸脯说。
拿着披风回来的宫女也吓了一跳。「还好王上没怪罪我们,不然我们有十颗头也不够砍。」
「妳看王上又回来找姑娘了,可见姑娘还没有失宠。」她很为主子庆幸。
「我们白担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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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过司历大人。」子婴向对方见了礼。
来人是执掌司天监的官员之一,是位身材瘦高的中年男子。而司天监则是负责观察天象、预测上天意志,也就是所谓的天垂象、见吉凶,是个带有神秘色彩的部门。
「本官想晋见王上,劳烦公公通报一声。」
子婴颔首,「请大人稍等。」进去没多久,便又出来了。「大人请。」
「多谢公公。」司历理了理身上的朝服才跨进门坎,来到案前下跪叩拜。
手执书简的琅邪瞥他一眼,语带嘲讽,「司天监会有什么事要禀奏?难道天上又出现什么异象了?」上回天狗吃月加上地牛翻身的事闹得沸沸扬扬,还因此传出那是由于天女降世的关系,直到今日,谣言还不断流传,让他很是反感。
「回王上的话,天空的确出现异象。」他说。
琅邪泛出一缕冷笑,「是吗?说来听听。」
「微臣观察到再不过一个月的光景,将会出现五星连珠的异象。」
「五星连珠?」琅邪挑眉嘲谑,「根据历史的记载,五星连珠可是吉祥的征兆,代表明主出现,朕应当高兴。」
司历躬下身躯,「王上说的是,如果单单是五星连珠自然是好事,不过……恕臣斗胆直言,微臣曾做过日占,发现一个月后正巧是十一年才会出现的日中有乌(太阳黑子),也就是有日出黄,有黑气大如钱,居日中央的现象,在这数日当中,吉兆转弱,恐会影响到曌国的国运,甚至王上的君权也会受到威胁。」
他表情凝重了些,「有这么严重?」
「微臣不敢夸大其词,而是根据过去的记载,日中乌见者,水旱不时,人民流亡他乡,是不好的兆头。」
「那么朕该怎么做?」琅邪姑且听之。
看王上似乎信了一半,司历回答的更加谨慎。「实仓库、举贤士,远邪佞,察后宫,便是解救之道。在这段日子当中,最好不要举行任何与后宫嫔妃有关的仪式,直到安然度过。」
「这倒不难,爱卿可知大概是哪几天?」
司历沉吟一下,「约莫从下个月初三到初九这七日。」
「什么?」他眉头一皱,「你确定?」
「微臣不敢欺瞒。」
下个月初五正好是册封皓月为容妃的日子,这让琅邪陷入沉思,司历的建议不能完全不采信,可是……
「没有其它法子了吗?」
司历不改其色。「王上,几代前的苍帝也曾有过教训,因为不信邪,结果造成瘟疫横行,死了不少百姓,不得不引以为鉴。」
「朕明白了。」琅邪揉了揉眉心说。
待司历离开御书房,便乘坐马车直奔丞相府,报告这好消息。
「干得好!」
博得丞相的夸赞,他虚心表示。「这是学生该做的,若不是丞相的提携,学生也没有今日的成就。」
「哈哈……本相不过是举手之劳,也多亏你懂得感恩。」
司历很欣慰能还清恩情。「多谢丞相夸奖。」
丞相哼笑,「那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到底有什么魅力把琅邪迷得晕头转向?若是真让她册封为妃,难保王后的位子不会落在她头上。」
他绝不能容许这种事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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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这串耳坠子不错,妳快戴戴看。」
「姑娘,这件衣裳的质料好美,尤其是这些织纹真特别,快点换上,待会儿王上来了肯定看得目不转睛。」
两名宫女很尽责的不断鼓吹,就是希望她们的主子永远是受宠的妃子,这样自己也有面子。
皓月一脸哭笑不得,「好、好,等妳们王上来我再穿。」
「那时就太迟了……姑娘?」
「姑娘要上哪儿去?」她们手上都抱了一堆东西,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顿时手忙脚乱。
她笑着往外走,「我到外面的花园走一走,妳们把东西都收进箱子里,都快没路可以走了。」说着便踏出寝宫去。
由于向来穿着轻便惯了,除非必要,皓月是能多简单就多简单,就连长发也只是在头顶绾了个髻,露出纤细的光裸颈项,反倒显得清艳脱俗。
看了太多的书简,眼睛有些疲劳,所以才想出来透透气。冷风袭来,还是觉得有点冷,刚才忘了把披风带出来了,皓月下意识的搓了搓手臂,尽量让自己站在阳光底下。
不期然的,身后响起一阵脚步声,以为是宫女出来了。
「天女!」
这个称呼让她讶异的回首。
就见一名陌生的小太监跪在眼前,看他年纪大约十多岁,比自己还小,眉眼之间依稀透着稚气。
皓月苦笑的纠正他。「我不是天女。」
「不!妳一定是天女,小的总算见到妳了。」小太监激动的仰起头,「小的一直在等待机会,终于等到天女身边都没有其它人,小的才敢出来。」
她不想跟他争辩这个话题。「你先起来,有什么话慢慢说。」动不动就跟她下跪,害她都觉得很不好意思。
「多谢天女。」他脸上的表情似乎真的有很多话要说。「小的知道天女是迫不得已才留在宫里头的,小的能力有限,不过妳别担心,很快的就会有人来救天女出宫了。」
「等一下,你说什么我听不懂。」皓月惊疑不定的看着比自己身高略矮的他,「什么救我出宫?」
小太监不时注意四周的动静。「小的们都知道天女是被苍帝软禁在宫里,还强迫要封妳为妃,以为这样天女就会无视自己的使命。」
「这些话是谁说的?」她惊讶不已,谣言居然越传越离谱,不仅把她神化了,还让那么多百姓崇拜起她来。
他搔了搔脑袋,「这种事大家都知道,天女是神界派来拯救我们曌国的百姓,我们当然要助妳一臂之力了。只要天女愿意带领我们推翻当今的王上,小的们就算是死也在所不惜。」
皓月听得呆愣住,螓首不断摇动。「你们弄错了,我不是天女,也不是来推翻你们的君王。」
「天女,妳一定要救救我们!」小太监听不进她的话,「咚!」的一声跪倒。「要不是当今王上,我爹娘也不会死于非命,还有我唯一的姊姊,他们全都被害死了,全是他害的!我要为我的亲人报仇,这才不得不进宫来当太监,就是想找机会杀了他!」
她脸色一白,「为什么说是他害的?」
「小的原本是尾宿城的人,家里开了间草药店,生活过得还不错,后来王上登基,一心一意要建立强大的军队,让曌国成为最强盛的国家,可是那需要花上很多银子,于是昭告天下加重赋税……原本已经缴了该纳的税,可是郡守还嫌不够,要我们多缴些银子,我爹不服,硬是不肯再给,郡守就派官兵到家里,把值钱的东西都搜走了……更过分的是,他见姊姊长得漂亮,就要强娶她为妾,姊姊抵死不从便撞墙自尽了。」
小太监边说边抹眼泪,「就在那天,爹娘假装要我到城外采些草药回来,想不到他们趁小的不在,冲去找郡守理论,结果……结果……都被活活打死了……呜呜……」
在阵阵啜泣声中,皓月听得踉跄一下,险些站不住脚。
「也许、也许是那个郡守自作主张,假藉你们王上的名义,根本不关琅邪的事。」她陡地住了口,发现自己居然想帮琅邪脱罪,想要说服小太监其实琅邪没有那么残忍,不禁满脸羞惭。「对不起、对不起……」
天啊!她怎么会变成这样?自己竟然不是站在受害者这一方,反而去替加害者说话,这是本来的她吗?那个自认为是非分明的她吗?
他胡乱的用袖口抹了抹脸,抽噎两声,「天女,妳不要这么说,小的承担不起……只要能够杀了他,就算要小的命也是值得的。」
皓月无言以对。
这是真的吗?
真的是琅邪下的旨意吗?
不……她的理智突然冒出头,琅邪虽然专制霸道,不过皓月相信他良心未泯,他为了帮氐宿城祈雨,可以跪上三天三夜,就代表他有心,所以问题必定是出在那名郡守身上……
她告诉自己要保持中立,不能只听信单方面的说法,如果真是琅邪的错,她也绝不会原谅他,可是得想办法证明才行。
「你们、你们打算怎么做?」她胆战心惊的问。
小太监呜咽的说:「我们再也受不了了……决定到时联合所有的百姓杀进王宫,请天女再等一阵子,我们会来救妳的。」
「不可以这样做!你们不要乱来!」皓月了解以琅邪的性情,绝对不会原谅意图谋反的百姓,到时会做出什么决定是可想而知的,不禁为他们感到忧心。「你先听我说,请你去告诉他们……」
「姑娘……」宫女们出来了。
「你是干什么的?这儿不准太监进来知不知道?」
小太监想要逃走已经来不及了。
「他、他是新来的,因为对宫里不熟,所以迷路了,才会跑到这儿来。」皓月连忙替他开脱。「你快走吧!」然后小声的跟小太监说道。
他点了下头,转头快步离去。
宫女来到她身旁,「姑娘,妳没事吧?」
「没事。」真的没事吗?如果那名小太监说的是实话,到时恐怕会演变成一场血腥镇压,她突然好怕、好怕,好怕可能会发生的事。
「你们王上呢?知道他这个时候在哪里吗?」
「这个时辰应当在御书房。」
皓月俏颜一绷。「我要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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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宫女的引领之下,皓月心情沉重的来到御书房。
外头发生这么重大的事,琅邪不可能一无所悉,他打算怎么做呢?想到这里,皓月就双手冰冷。
这时,一群大臣从御书房内出来,双方不期而遇。
皓月注意到为首的丞相也瞥见她的到来,目光不善的睇着自己,充满敌意、轻蔑,身后几位大臣的神情也差不多。
由于她尚未得到任何册封,就算大臣们见了她也不需见礼,径自的越过她身边离开。他们的态度已经说明一切,皓月想到宫女有次曾经说溜了嘴,这些大臣似乎并不赞成册封她的事,看来此话不假。
守在御书房外的子婴讶然上前,「姑娘怎么来了?」
「公公,我想见王上。」她说。
他考虑一下,毕竟这儿不是嫔妃们可以来的地方,不过她就难说了。「那么请姑娘稍候。」说完便进去通报了。
「妳们留在外面等我。」皓月跟随行的宫女说了声,待子婴出来请她进去,深深吸了口气,这才走进御书房。
早在皓月进门之前,琅邪已经将奏章搁下,俊脸含笑的走向门口,一见到她,就伸出大掌握住她的柔荑,「是不是想朕?」
皓月瞋他一眼,「才不是。」
「朕好失望。」他一脸惋惜的说。
她噗哧的笑了。
「爱妃笑起来真好看。」琅邪贪溺的看着她自然流露的笑靥,毫不虚伪造作,令人如沐春风。
「是吗?我听说菀妃是曌国第一美女,笑起来应当更美,我也很想看看。」皓月说得不妒不嫉。
琅邪承认有时喜欢看嫔妃们为他争风吃醋,不过见她说得真诚无伪,竟让他动容了。「那么改日就请两位爱妃一块陪朕上御花园赏花。」
「当然没有问题。」皓月敛了敛笑意,「呃,琅邪……」
他牵着她的小手往外走,满脸纵容的笑意。「有什么事就说吧!无论什么要求,朕一概答应。」
「这是你说的?」
「当然,君无戏言。」
皓月斜瞅他一眼,「我想出宫。」
「出宫?」琅邪脸色一凝,「妳要出宫做什么?」
她必须去看看外面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也要做些什么来澄清谣言。「我只是整天闷在宫里有点心烦,所以才想到宫外走一走,就像普通老百姓,随处看看。琅邪,答应我好不好?」
琅邪口气有些强硬。「宫外不太安全,朕不放心。」虽然还不到风声鹤唳,不过不得不防。
「我可以打扮得像普通老百姓,不会有人知道我是谁的,请你答应我。」她软软的乞求。
他严肃的看着她,「什么事朕都能答应,唯独这件事不行。」
「琅邪……」
「不要再说了!」
皓月咽下已到舌尖的话。「我知道了,那就不打扰你,我要回去了。」看来得另想法子了。
「妳是故意在跟朕呕气是不是?」琅邪气恼的扣住她的手腕,逼得皓月不得不停下脚步。「朕可不受任何人的威胁!」
她叹了口气,「我没有,只是你前面既然说君无戏言,现在又拒绝我的要求,我也无话可说。」
琅邪有些老羞成怒,「妳这是在指责朕出尔反尔?」
「我没这么想,你不答应想必有你的考量,我应该体谅才对,不应该太为难你。」皓月说得婉转,让他听得怒气稍减。
他不由自主的破例解释自己的行为。「最近外头有乱党到处滋事,朕担心会发生危险,所以才不让妳出宫。」
「乱党?」她逮到机会询问。「他们为什么会滋事?」
他逸出一声冷笑,「如果知道理由就不叫乱党了,是朕让他们过得太安定,才会找各种借口来扰乱国家。」
皓月急急的问:「有派人调查了吗?」
「朕已经让御史中丞去了,不过可不能容许他们一再挑衅朕的权威,朕要让这些乱党知道对朕无礼的下场。」他目光阴沉的说。
她倒抽了一口凉气,「追根究柢,这些乱党也是你的百姓,你曌国的人民,你不能用武力来对付他们。」
黑色瞳眸危险的瞇起,「朕不能吗?」
「琅邪,你要知道民不畏威,则大威王。无狎其所居,无厌其所生。夫唯不厌,是以不厌……他们造反确实是不对,可是事出必有因,不会有人无缘无故的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至少要查个清楚再作判断。」
皓月缓和语气,温言软语的说:「难道你不希望有朝一日这些所谓的乱党也能心悦诚服的跪在你跟前吗?到了那时才能真正的显示出你是个有容人雅量的好君王。」
琅邪深深的瞅进她澄亮清澈的眸底,「妳总是有办法说出一篇大道理,堵得朕无话可说。」
「这只是建议,一切决定还是要靠你自己,因为你才是曌国的君王。」她把选择权交给他。
他不再说话,似乎在考虑她的话。
「想不想再听个故事?」皓月笑吟吟的问。
一道俊眉高高挑起,「妳还有故事?」
皓月嫣然一笑,「我脑袋里装的故事可多着,要不要听?」多亏了死去的父亲,是他让自己在故事中长大,不然还真想不出其它法子。
「说吧!朕哪敢不听。」琅邪满脸笑谑。
她似嗔似恼的横他一眼,「听你说的这么委屈,好像都是被我强迫的,那我不说了。」
「呵呵……」他马上示好。「朕一点都不觉得委屈,很想听听看爱妃要说什么样的故事,妳就快说吧!」
咯咯的笑了笑,皓月这才步入正题。
「有一天,王宫发生了火灾,那个国家的君王很心疼地说:『几代先祖积攒的东西,朕平时都舍不得用,竟被一把火烧光了!』当时的丞相叫作王旦,他说:『这是上天在惩罚我们,我这个当丞相的也逃不了干系。』于是上表请罪,君王也给自己下了罪己诏,检讨自己的罪过。
「后来查明是由于宫女和太监的疏忽才引起的,根本不是天灾,就抓了一百多人要处死。只有丞相王旦上奏说:『刚刚发生火灾时,王上已经下了罪己诏,我们都上表请罪。现在怪罪他人,怎么能让大家信服?虽然表面上火灾是因为奴才们引起的,可谁知道不是上天的谴责呢?』后来那一百多人都得救了。
「当时有位大臣叫寇准,经常批评丞相王旦的过失,可是王旦却一直赞扬寇准的优点,君王感到奇怪,就问他说:『你老说寇准的好处,他却只说你的坏处。』丞相王旦便说:『这是很自然的事!微臣身为丞相,缺点一定很多,寇准从不奉承微巨,不正说明他很正直吗?』你认为呢?」
其实这个故事是在告诉大家,宽容的人以天下为怀,可以为天下人做事;自私的人,眼睛直盯着别人的不是,计算着自己的短长,所以只能为自己做事。她希望琅邪能听懂其中的寓意。
说完,皓月期待的看着他。
琅邪一声不吭,她也没有开口催促,静静的伴着他在御花园中游赏。
过了半晌,「前几日司天监的司历来跟朕禀奏,因为一个月后天象出现异变,不适宜举行任何仪式,爱妃的册封典礼只怕要延后了。」
「没关系。」她不是很在意。
他直视前方,大掌紧握了下皓月的柔荑,「朕现在才明白,要当个好君王不是件容易的事。」
皓月唇畔的笑意更深了。
她知道他听懂了。
满眼柔情的睇着琅邪那看似俊美冷漠的侧脸,其实内在有颗良善的心,对他的爱不知不觉中也加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