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让她离开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从他硬生生强迫她进人他的生活,到逐渐让自己的生活充满她的音容笑貌,他就有预感有一天她若离开,对他而言将是难以承受的折磨。
他果真猜对了。
黎之鹤唇角自嘲地微扬,再度一口饮尽玻璃杯里的金色液体。他漠然地研究精细的玻璃酒杯一会儿,接着提起早已去了大半酒液的酒瓶,重新将液体注入。
从什么时候,那小妮子开始在他平静生活中取得一席之地的?
他不晓得,或许是那个她拼命弹着月光曲的夜晚吧!也或者是她调皮地将毛笔画上他脸颊那一瞬间。
总之,待他回过神来,他脑海已经被她的身影占领了。
他蹙眉,额前青筋一阵阵暴动着。
究竟是怎么搞的?他明明一再督促自己别再想起她的啊,偏偏这些日子她的影子硬是盘旋在他脑海不肯轻易离去,害他连课也上得乱七八糟的,不成章法。
就因为清晓。
不知怎地,在念着每一段诗词时,他想的总是她提起毛笔狂书的潇洒;在面对黑板书写时,她蕴着哀怨的眼瞳仿佛正映在面前;在转过身看着底下座无虚席的教室时,总兴起清晓也坐在某一个位置,正专注凝望他的错觉.
但其实她已经好一阵子不曾来上课了,为什么她的倩影丽颜就像鬼魅般不停纠缠着他,像老电影在他面前一再重映?
为什么即便喝干了这许多酒精,她的影子还是无法在他面前淡去?
天啊,饶了他吧!他不能这样的,不能如此念念不忘一个即将属于他弟弟的女人!饶了他吧......
他蓦地旋身,右手握拳,重重击打玻璃窗。
然而当他将额头抵上沁凉的玻璃,映人眼底的却仍是那个整日盘旋于他脑海的倩影。
该死的!他究竟什么时候才能觉悟?她就要跟之鹏结婚了啊!他长长吐口气,眸光不觉瞥向书桌上一张静静躺着的红色喜帖;那冲占,还沁着淡淡香气。
倔抖着手拾起它,打开。
接着,他像触及某种滚烫的东西迅速将请帖一丢,端起玻璃酒杯又是狠狠一灌。
之鹏与清晓,他们果真要结婚了,日期恰恰订在父亲给他三个月限期的最后一天。
一切圆满,不是吗?一切都按照他当初的计划进行。
瞧如此,为什么他会觉得心中狂痛难忍,只能一杯接一杯试图用酒精止痛?
什么想像着之鹏与清晓携手步人结婚礼堂会是那么让人心碎的感觉?他不愿想、不愿看、不愿那一幕在他眼前成真!他无法想像之鹏的唇烙上她的,无法想像在他们婚后的每一个夜晚,他的唇与手将会占领她身上每一处地方,烙印他的所有权。
他更无法忍受清晓仰起那张动人心弦的脸庞,柔柔媚媚、又带着某种调皮神气朝他笑着。
是否也会搜索枯肠,只为弹奏一首清悦的曲子讨他欢心?
她是否也会在之鹏为公事疲累时为他送上一杯冰凉的啤酒,说上几句淘气的玩笑话?
就像对他一样。
天!黎之鹤指节泛白,紧紧握着酒杯,仿佛要将杯子捏碎。
他现在总算了解之鹏当时的感受了,在他娶早儿那时候,之鹏是不是就是这种感觉?是不是就像他这样夜夜辗转难眠,只能以酒精麻痹自己?
怪不得他会性格丕变,怪不得从那时开始,他就再也无法坦然面对他这个兄长!怪不得他再也不是原先那个阳光男孩,成了现在这副阴沉嘲讽的模样。
但清晓会改变他的,她会为他的生命带回阳光。
她会的,她一定会的。而这就是他想要的,这就是他所希望的。
黎之鹤一遍又一遍在心中对自己说道,过多的酒精开始让他目光朦胧,然而脑子却异常清醒。
他再度叹息,恍然明白再怎么试图用酒精麻痹自己,他仍无法摆脱这苦痛的折磨;不管喝下再多酒精,他神智仍会这般清醒,清醒地思念着一个再也碰触不到的女人。
这就是报应吧,报应他曾令自己最疼爱的弟弟遭受类似的痛苦——
“搞什么?我让你在书房等我,可不是要你在这儿拼命灌酒的!”严酷冷厉的嗓音响起,隐含着绝对的权威。
黎之鹤满不在乎地旋过身,“爸爸。”他打了个招呼,嗓音已有醉意。
“怎么搞的?你已经醉了?”黎宇不可思议地瞪着他,神色与其说是愤怒,不如说是极度震惊。“究竟怎么回事?你平常不会是这个模样的!”
他没说话,嘴角勉强扯起一丝微笑,摇晃着身子寻找沙发坐下,背脊深深陷入柔软的椅背,眼眸半闭。
“找我有事吗?”
黎宇瞪着他,好半晌才忍气发话,“你这样子要我怎么跟你说话?”
他沉默数秒,“谈之鹏是吗?”
黎宇一扬浓眉,“你还清醒?”
黎之鹤喃喃地道:“如果能不清醒就好了。”
黎宇冷哼一声。
“爸爸,你还要说什么呢?之鹏都已经照你的要求准备结婚定下来了——刚刚好三个月,他可是一天也没拖。”
“这么说,你是坚持不肯回来了?”
“我早说过,我对商场没什么兴趣。之鹏既然有这方面的天分与才华,爸爸尽管将一切交给他吧。”
“之鹏的确有能力,问题是他那副吊儿郎当的脾气!”黎宇忽地恼了,握拳用力一捶桌面,“整日花天酒地,游走花丛之间,教人怎么放心将黎氏完全交给他?”
“所以他才答应你的要求准备结婚,不是吗?”黎之鹤语气平和,“我想他确实是有心继承家业的。”
“那你呢?”黎宇睨视着长子,“真的打算完全不顾?”
“我没兴趣。”
“你!”
“爸爸不是答应过我了吗?只要之鹏愿意定下来,就不勉强我回来。”黎之鹤无视父亲的震怒,依旧平淡冷静,“你相信之鹏,黎氏即使没有我也会运作得很好的。”
“问题是......”
“之鹏才是一心一意为黎氏着想的人,我不是。从小我就不喜欢这些商场上的玩意儿。”
“之鹤,你是长子......”
“这跟长幼无关吧?”黎之鹤淡淡一笑,“你得承认,之鹏确实比我有才干。”
黎宇咬牙,蚀刻着深深纹路的脸庞蓦地又苍老了几分。
从小他就对这个长子寄望浓厚,从之鹤出世以来,他一直把所有的心力放在黎家的长子身上。
倒是之鹏,虽然只晚之鹤一年出生,却很少得到他这个父亲的注意。
他是偏心,一向中意这个斯文和煦的长子,对之鹏那种调皮爱玩的性格怎样也无法欣赏。
或许就是这个缘故,之鹤才会特别疼弟弟吧。因为有感于他这个父亲总是忽略次子,才更加爱护疼惜唯一的弟弟。有时候,就连他这做父亲的也受不了他们兄弟间浓烈的情感。
但不知怎地,他们之间的情谊似乎变了,两个人经常王不见王,好像故意避着彼此。
这一切——仿佛是从之鹤娶了早儿开始的。从他娶了那个女孩——两兄弟的感情似乎就变质了,不再经常混在一起,之鹤甚至还坚持退出黎氏企业,让之鹏接下原先应该属于他的担子。
他并不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只隐隐约约猜测这一切大概跟齐早儿有关。
女人,都是祸水!“我真不晓得你们两兄弟是怎么搞的!”他怒气勃发,眉毛紧紧纠结,“一个硬是退出家族企业甘愿屈就于一名小小教授,跟自己父亲会面居然还喝得烂醉;另一个一天到晚流连于花花草草之间,莫名其妙就宣布要结婚,对象还是一个女大学生......”
黎之鹤打断他的絮叨,“爸,你不喜欢清晓吗?”
“她倒是一个不错的女孩,虽然家世不好,还挺有傲气的......”
“那不就好了?何必管她年纪背景,只要她性格好,之鹏也喜欢她就好了。”
“问题是你那个风流弟弟虽然跟人家订了婚还是不见长进,这阵子照旧出入风月场所,身边的女人从来没断过......”
“你说什么?”黎之鹤蓦地跳起身,原先因酒意而朦胧的眼眸倏然一亮,绽出逼人光芒。他几乎是冲到父亲面前,双手紧紧握住他的肩膀,“你说到现在之鹏还是周旋于女人之间?”
“你不相信?我说的可是真话,天晓得他是不是真爱那个女孩?搞不好是为了跟我定下的约定,随随便便找个女人来充当结婚对象!”
“不,不会,之鹏不会这样的。”黎之鹤摇头,额际因过多的酒精微微抽痛着,“他不能这样对待清晓,这教她怎么忍受?她受不了的......”
“之鹤,你醉了吗?”黎宇看着几乎语无伦次的儿子,“你清醒一点!”
“告诉我之鹏在哪里,爸爸,告诉我!”
“我不知道啊,天晓得他在哪儿?”
“会不会在鹏飞楼?”黎之鹤说着就转过身,“我去找他!”
“他不在鹏飞楼。”一个清亮明朗的嗓音忽地拔地而起,清清楚楚钻人黎之鹤濒临失魂的神智。
“思思!”他回过头,微带迷惑地看着忽然在书房门前现身的修长倩影。
“黎伯伯,好久不见。”齐思思走近两人,一面礼貌地对黎宇打招呼。
“是思思啊,好久不见。刚刚从日本回来吗?”
“是啊,才回台北不久......”
“思思,你刚才说之鹏不在鹏飞楼是怎么回事?”黎之鹤粗鲁地打断两人的寒喧,眸光亮得让人屏息,“你知道他在哪儿?”
齐思思没被他激烈的情绪吓到,镇定地回望他,“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他现在应该带着一个女明星上俱乐部去了。”
“女明星?”黎之鹤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一个出道不久的女歌手。”她补充一句。
她话音未落,黎之鹤已猛然旋身,夺门而出。
黎宇怔怔地瞪着他健步如飞的背影,“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齐思思默然不答,眸光流转间,柔嫩的嘴角淡淡扬起神秘的微笑。
“之鹏,陪我再喝一杯?”女人朝他娇媚的笑着,一面递给他一杯温热的白兰地,惹火的身子自动偎进他怀里。
黎之鹏没理会,几乎是粗鲁地推开她,方才接的一通电话让他今晚原本淡漠的情绪一下子激昂了起来。
之鹤果然上这儿来了。
他拉拉嘴角,带着几分让人不敢直视的讥讽。
“之鹏,怎么啦?为什么忽然变得如此冷淡?”女人再度靠过来,明眸映着明明白白的哀怨。
“你回去吧。”他只淡淡一句,“我今晚有重要的事。”
“什么重要的事?比我还重要吗?”女人不知趣地强调后面一句。黎之鹏不答,只漠然扬扬眉,那副冷淡严酷的模样真可浇熄任何女人一颗滚烫的心。
她跺跺脚,苍白着脸离去。
而他,一面啜饮着酒,一面不带感情地望着她的背影,眼神复杂难解。
“待会儿如果我哥哥要找我,带他上来我房间。”他吩咐完熟识的服务生,便拾级而上,推开那间曾经专属于他的套房。
踏人豪华套房的瞬间,回忆如排山倒海般袭向他,他命令自己站稳身子,等待那阵不受欢迎的晕眩过去。
终于,他重新张开眼瞳,真真正正开始打量起这间房。
同样贵气的装潢,同样浮夸的摆饰,一张英式大床边依旧插着一大束艳丽的玫瑰。
这间套房虽是挂着他的名,但室内一切却完全是她的格调,玫瑰也是她坚持摆在房里,日日换新,永不凋零。
真是自以为是的女人!好花哪有永不凋零的呢?再怎么高贵忧雅的花也有凋谢的一天。
就会用这种方式欺骗世人,欺骗自己——典型的齐早儿!而他,曾与那个自以为是的女人在这里无数次疯狂缠绵到天亮,不论是在她婚前或婚后——
黎之鹏蓦地甩头,试图驱逐这不受欢迎的记忆。在之鹤来到这里以前,他不想让自己沉浸在早该遗忘的过往。
但再怎么不受欢迎的秘密总还是必须揭发的,就在今晚,就在这里!黎之鹏转过身,毫不意外看到兄长修长的身躯在门前投下一道阴影。
他仔细看着那张和他相似的端正脸庞,只短短数日,兄长看来像忽地苍老了好几岁,就连一向光洁的下巴也冒出了青色的胡子。
看来清晓离开确实对他造成不小的打击。
“你瘦了,之鹤。”他静静开口,顺便嗅了嗅在空气中浮动的酒精味,“而且喝了酒。看样子你这阵子过得不是很写意啊。”
“我要你解释这是怎么一回事!”黎之鹤定定站在门边,厉声要求。
“什么怎么回事?”
“你为什么这样做?”黎之鹤蓦地冲向弟弟,一把扯起他的衣领,神色激动难抑,“你不是决定跟清晓结婚了吗?为什么还带女明星出人这种地方?你究竟把她当成什么了?”
黎之鹏只是低低地笑,“我把她当成什么不干你的事吧。”
黎之鹤倒抽一口气,面色忽青忽白,像是强忍着情绪爆发却又实在难以克制,“我把她交给你不是让你这样糟蹋的!你没有权利这样羞辱她!”
“我要怎么对她是我的事!”黎之鹏用力甩开他的箝制,神情冷淡地整整衣领,“她现在是我的未婚妻,不是你的学生,你没资格管。”
“之鹏,为什么?”黎之鹤不能相信他的冷淡绝情,眼底满是对这唯一弟弟的失望,“你不是因为爱她才向她求婚的?”
“我是因为要打击你才向她求婚的!”黎之鹏冷冷地答话,语气与眸光都是让人心沉到谷底的冰寒,“我要你尝到跟我一样的痛苦!”
“什么?”黎之鹤身子一晃,不觉倒退数步。
“看样子我的计划成功了,她选择离开你果然把你折磨得不成人形。”黎之鹏沙哑一笑,“瞧你现在这副模样,哪像个潇洒自在的男人,十足为情所困的可怜样!”
“之鹏......”黎之鹤合上眼,浓浓韵失望与疲惫占领全身,“你真如此恨我?”.黎之鹏瞪视他良久,忽地转过眸子,语音尖锐,“你晓不晓得这里是什么地方?”
“什么地方?”
“张开眼睛看看!看看这里像谁的房间!”
黎之鹤展开眼帘,在逡巡过室内后忽然明了,“像早儿......”
一股阴暗的感觉蓦地攫住他,“她住过这里?”
“跟我在一起。”黎之鹏锐声接口,眼眸紧盯着他,仿佛要仔细认清黎之鹤脸上每一个一闪即逝的表情。“即便在和你结婚之后,她与我仍有往来!”他虽是有意刺激黎之鹤,然而这样伤人的言语出口后,他心中仍是一阵大痛。
“你是说早儿在跟我结婚后,仍然曾经和你在此共度夜晚?”
“不错!”黎之鹏大声肯定,但眼眸扫视过黎之鹤的神情后却怔住了。
他——似乎一点也不惊讶,只望着他的眼眸带着浓浓的痛惜。
“你早知道了?”,黎之鹤深吸一口气,“不错。”
“你知道早儿虽然嫁给了你,却还是背着你与我幽会,你早就知道我和她同时背叛了你?”
“我知道。”黎之鹤语音暗哑。
“那为什么你还如此冷静?为什么你要假装这一切不曾发生?”黎之鹏激动地吼叫着,“你明知我是不义的弟弟,她是不忠的女人,为什么你要忍气吞声?为什么在她去世后还要找来清晓替代她?你就这样爱她、这样忘不了她?”
“我找来清晓是为了你。”
“我明白,因为你试图借着她补偿从我这里夺去早儿的遗憾!”黎之鹏面色苍白,语气却是绝对讥讽的,“但你敢说,你不爱清晓?”
黎之鹤全身一僵,双拳不觉紧握。
“你爱清晓吧?这就是你这些日子会憔悴至此的原因。”黎之鹏冷冷地评断,“因为你完全是依着早儿的形象打造她的,你怎么可能不爱上她?”
“之鹏,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怎么不是?黎之鹤,你真可悲!明明知道自己的老婆红杏出墙,竟然还死心塌地的爱着她,甚至还要在她死后找来一个神似她的女孩子......”
“你错了,之鹏,清晓一点也不像她!我更不是因为忘不了早儿才找她的。”
“那又是为什么?”黎之鹏吼道。
“因为我要你忘了早儿!”黎之鹤吼回去,终于不再假装平静,“我不要你到现在还对那个女人念念不忘。”
“你要我忘了早儿?”黎之鹏瞪大眼,不可思议地瞧着他,“那你呢?你自己不也忘不了那个女人?不也爱她爱得死去活来?”
“我不爱她,从来就没有!”
“你不爱?”黎之鹏震惊万分,“那你为什么要娶她?”
“我——”黎之鹤胸口一窒,激动的情绪忽地冷静下来;他怔怔看着黎之鹏,不敢相信自己方才竟激动地朝弟弟吐露多年来隐埋在心中的秘密。
“你说啊!黎之鹤。”黎之鹏不肯轻易放过他,“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之鹏。”他语音沙哑,回避着弟弟的目光,“你别问。”
“我要知道!”黎之鹏执拗地道,“你娶早儿时我就一直在想,你一向最疼我,也最了解我,怎么可能强夺我最爱的女人?这其中必有缘故!如果不是因为你深爱她,那又是为了什么?”他咄咄逼人,问话一句紧似一句,“我有权利知道!”
而黎之鹤只是沉默着,紧紧咬着牙,犹豫着是否该将一切全盘托出。
如果之鹏知道他一直深爱的女人竟然是那样的,怕会大受打击吧?
他能说吗?他能告诉之鹏那件阴暗的、让人恶心的往事吗?
“你在我的房间做什么?”他冷冷地、几乎是厌恶地瞪着眼前半躺在床上的女人。她穿着薄簿的睡衣,窈窕的曲线若隐若现,一双眼透着惑人的烟雾。
“为什么你总对我如此冷淡?之鹤。”她娉婷起身,莲步移向他,仰起一张精致容颜,“从小到大,哪个人不是把眼睛直直对准我?尤其是男人,哪一个不是对我深深着迷,像哈巴狗似地等我垂怜?只有你......”她纤纤食指指向他,语音娇柔哀怨,但圈锁住他的眸光却隐藏着某种冷冽的光芒,“只有你从采不会多看我一眼,关心晚儿比我还多。”
他别过头,“我们是朋友,早儿,我当然也关心你。”
“只是义务上的关心而已。”齐早儿淡淡一句,“恐怕晚儿与思思在你心目中的分量都比我重上千百倍吧。”
“她们也是我的好朋友......”
“我不允许。”她转过他的下颔,“在我齐早儿出现的场合,岂有其他女人容身之地?不论是思思还是晚儿,她们都休想抢走我一丝风光,休想从我身边夺去任何注意力。”她冰凉的语音仿佛凿着碎冰一般铿锵,“我要全世界的人都只看着我,包括你。”
“你!”他无法置信世上竟有如此自我中心的女人。
“看着我,之鹤。”齐早儿柔柔说着,嘴角勾起荡人心魂的弧度,双手一面轻缓地卸下睡衣衣扣,“你不觉得站在你面前的女人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吗?难道你不想亲近这样的胴体,不想吻遍这样晶莹剔透的肌肤?”
他站定不动,呼吸因她有意的挑逗紧凝。当她终于松开所有衣扣,露出浑圆的肩头,粉嫩的胸脯时,深沉的黑眸终于浮现明显的阴影。
“你就是用这种方式去勾引天下男人,以玩弄他们为乐吧?”
他咬着牙,一字一句地问。
她面色一变,“什么意思?”
“前天我在一家饭店门外看见你,你和一个男人一起进去。”
他冷冽地叙述,“那时我就在想你究竟跟陌生男人进去做什么?原来就是上演和今晚类似的戏。”
“你果然看见了......”她贝齿细咬着唇。
他嘲讽地撇撇嘴,“这就是你今晚来找我的原因?想用这种方式封住我的嘴?:’她沉默半晌,终于优雅地耸耸肩,“我何必封住你的嘴?”
“你不怕我告诉之鹏?”
“之鹏?哈!”齐早儿更加优雅地摇摇头,唇间泄出一串银铃笑声,“你以为他会相信吗?”她望着他,眼眸清澈,闪着极端得意的光芒,“这世上没有比之鹏更迷恋我的男人了,从小到大,他的汲睛就只绕着我一个人转。你认为他会相信你的话吗?就算他相信了,我也可以解释是我一时胡涂——”她又是一阵性感柔媚的笑声,“我可以说是因为他离我太远了,我太寂寞,又喝醉了酒,才会......”
“你下贱!”他倏地截断她,语调清冷,眸光严酷。
“我下贱吗?之鹏可不这么认为,他把我当成心目中的女神呢。”齐早儿闲闲笑着,上半身柔柔倚向床头,窈窕的身子侧躺成诱人的姿势,“他会相信我的,他会娶我。”她语音坚定,眸光更是自信满满,“我只要在每一次背叛他时安抚他,他就会一次次原谅......”
“你这女妖!”他忍不住咬牙切齿,“我不许你用这种方式折磨之鹏!”
她只是眨眨眼,丝毫不被他的怒气所吓到。
他蓦地冲向她,再也无法掩饰对她的愤怒与厌恶,“我警告你,离之鹏远一点。我不许你伤害他!”
“真抱歉啊,我已经答应之鹏,他一回国就嫁给他的。”
“我不许!你给我离他远一点!”
她凝望他好一会儿,忽地幽幽开口,“要我远离他也行,只要你把我放在他永远碰不到的地方就好了。”
他一愣,“你指的是哪里?”
“你的身边。”
“什么?!”他震愕得连声音都变了。
她的声音却是一贯的柔媚文雅,“只有我成为你的女人,之鹏才会对我死心。”
“你说什么?”他震惊难抑,不自觉倒退数步。
“我要你娶我。”齐早儿再度起身,坚定冰冷的目光圈住他,“黎氏将来必定是你的,我要成为你的妻子,成为黎氏掌门夫人。唯有这样,我才答应放过之鹏。”
黎之鹤悠然吐息,强迫自己抽离阴暗的记忆。他眨眨眼,——
双湛幽黑瞳沉默地看着从小至亲至爱的弟弟。
“你还是不肯说?”黎之鹏失声道,眼眸盛满不敢置信,又仿佛隐隐含着悲痛与怨怒,“你到现在还选择用这种方式保护我?”
黎之鹤闻言,全身一震。
“你以为我到现在还不知道吗?”黎之鹏重重喘气,情绪激昂难抑,鹰眸绽出让人屏息的利光,“我早知道齐早儿是怎么样的女人了。在她跟你结婚后,竟还千方百计引诱我上床时,我就明白了!我早在猜测,你是不是也早就认清她是什么样的女人?或者你一直被蒙在鼓里,一直深爱着她?你——”他一顿,面色忽然抹上沉沉忧伤,“我现在总算明白你为什么娶她了;你根本没爱过她,你娶她是因为我......”
“之鹏。”黎之鹤低唤一声,心脏揪紧。他试着接近他,试着碰触已经自己拼凑出真相,正陷入深沉哀伤的弟弟,“我并非有意瞒你……”
黎之鹏却猛地甩开他的手,幽深黑眸写着浓浓阴郁,“你当然,不是有意瞒我!你只是试图保护我,不让我受伤。”他瞪视着哥哥,眸中燃着熊熊火焰,“黎之鹤,我恨你!恨你总是如此疼惜我、如此保护我,仿佛我是个永远长不大的小男孩!我已经长大了!你看清楚,在你面前的是一个三十岁的大男人了,我有能力自己面对一切,就算是最残酷的事实你也没有权利隐瞒我!你懂吗?我跟你一样是个男人了!”
“之鹏......”黎之鹤震惊莫名,胸膛因弟弟一句句铿锵有力的言语激烈震荡着。
之鹏只差他一岁,他跟他一样有能力保护自己,他不该一直将他当成那个总不懂事的弟弟细细呵护着,他不该瞒他有关早儿的事......他错了吗?
“我要娶清晓。”黎之鹏忽然高声宣布,清朗的嗓音回荡整个房间。
黎之鹤倒抽一口气,“你仍然要娶她?”
“不错。”黎之鹏肯定,“诚如你所说,清晓确实是一个很特别的女人,我的确被她吸引,我相信她有一天也会爱上我......”
“但你现在依然到处追逐女人!”黎之鹤不禁高吼。
黎之鹏撇撇嘴,“那只是为了引你来这里。现在我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黎之鹤无法置信,“之鹏,别这样,你不能因为想报复我而伤害她。”
“我是为了报复你。”黎之鹏冷冷一笑,“所以才夺走你深爱的女人。但我可没说我不会真的爱上她,与她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
黎之鹤呼吸一梗,只觉一颗心被狠狠啃噬着,胸腔逐渐变得空空落落,脑子呈现胶着状态,全身像被北极寒冰冻住了,动弹不得。
“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除非——”
黎之鹤立即抓住这一线希望,“除非怎样?”
“除非你能把我当成一个男人。”抛下这意味深远的一句话后,黎之鹏迅速转身,拂袖离去。
黎之鹤怔然凝望他的背影,陷入沉沉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