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确定的是这人擅长装扮,而且扮得维妙维肖,不是有这方面的专业,就是常接触这类人,久而久之便无师自通,信手拈来便能改变样貌。
在雷霆的保全正大肆搜捕之际,那人正叼着烟,大摇大摆的离开,等调阅监视器的纪录——比对,人已经走了老远,沿着河道进入下水道,至此失去了踪迹。
这件事成了所有人心中的重石,压得每个人快喘不过气。
人在眼皮子底下溜走,这对从未出过差错的保全人员是一大打击,感觉真是太糟糕了,他们之中还有几个和那名家政妇打过招呼,帮她拿垃圾袋,两个和小老头擦身而过却无视。
那人肯定在笑这群保全人员又傻又好骗吧,关键人物不只一次从眼前走过,他们不仅察觉不出异状,还成了帮凶助其逃脱。
“还没找到吗??”
唉,老想着谁要害她,睡都睡不香了,一向沾床就睡的安姬居然失眠了,在雪白床铺上翻来覆去,她的眼睛难得出现黑眼圈,可见这件事对她的影响甚大。
“那个人太会藏了,一直蛰伏着,未有太过明显的动静。”他的人手不足,只能被动的等待。
事情发生后,刑清霆另外从公司调来五名怀有特殊异能的专员,替换掉表现较差的员工,也就是和寄恐吓信的人接触过却未发现有异的那几个,他们的训练还不足,要回炉再造。
雷霆保全成立不过短短两年,由负责人马天雷和只肯担任保全主任的刑清霆共同创立,公司成员九十八名。
换言之,刑清霆来到人界最少两年,在适应了人类的步调后,他决定自组公司,以保全为主,并在短期内收了不少身手不凡的专业人才,加以编队和职前训练,所接委托都能圆满达成,在业界的声望一夕飙高。
但是在名气渐高的同时,也有人得意忘形,自以为是的疏于防范,才会栽了个大跟头,把累积两年的名声毁于一旦,而且还差点让被保护人出了事。
难辞其咎的刑清霆从此更是形影不离的跟着,昔日水火不容的仇人变成同行的伙伴,最不能适应的当属胃口不好的安姬,她都少吃了好几碗饭,两颊消瘦了几分。
别人看着是秀色可餐,她看着那张祸水脸却是益发的食不知味,想想过去每次遭罪都是他所为,那仇恨之火便会窜高,烧得她心头像烟囱似的闷烧,无处排解。
“你们也太没用了吧!找个人也找不到,难道要等他杀到我面前才围起人墙,大喊‘保护、保护’?”那就太掉价了,十几个大男人防不住一个变态狂。
听着她不耐烦的讽剌,刑清霆发现他的修养变好了,“我们是保全,并非警务人员,保障你的人身安全才是我们的首要任务,捉犯人是警察的责任。”
只要她不受伤害,全须全尾的安全返抵国门,这一次的委托便算顺利圆满的完成,未负所托。
闻言,她莹绿水眸一眯,“你的意思是说,你们保全人员不负责捉人,只在于防范,被动地等人找上门?”
他头一颔,神情愉快,“没错,本公司的重点在于保护,使人或物不遭受损害,但我们无权执行警察的勤务,除了加强巡防外,我们什么也做不了,在法律的限制中还是有些事不能做。”
“你……你居然跟我讲法律,这对你来说是无法理解的天书吧!你老实说,你来人界几年了,不会我前脚一走,你后脚也跟着来吧?”目露狐疑的安姬冷视着他。
虽然可能性不大,但谁预料得准,他性情本来就叫人捉摸不定,会做出什么事她都不意外。
“三年,我先是去了一个叫‘法国’的国家,落脚半年,在那里认识了来自台湾的马天雷,他是我的合伙人,也是狼人。”具有东方血统的狼人他还是第一次听闻,同是属于人界的异类,因此走得近,结交成友。
“狼人?”居然没灭绝。
一听到异种生物,被勾起好奇心的安姬眼中闪着星星光采,她比他早来好几年,却没见过化身为兽的人种。
“狼人,豹人,犬族,鹰族,他们的体质与常人不同,若是控制不住容易现出原形,有感他们在人界生存不易,因此我才决定网罗他们,以保全公司为名义提供他们工作的机会。”而他们也未令他失望,个个表现优异。
狼人凶狼,善追踪:豹人速度快,动作敏捷;犬族忠心,守门户,负责收集资料,鹰族双目锐利,能空中侦查。
虽然数量不多,但非常得用,只需给他们发挥长才的场地,每一个都出人意外的优秀,为公司招揽不少委托。
她讶然,“你是在跟我开玩笑还是说真的,豹人,犬族,鹰族还在?教科书上不是写着他们在一百年前就绝种了,和冰河时期的恐龙一样,在差不多的时期全体灭亡。”
中古世纪,因宗教信仰的不同大肆扑杀异教徒,当时受火刑而死的魔女不计其数,其中也包括一半是人一半是兽的兽人,狂热的宗教分子打着驱魔的口号诛杀异族。
她在妖精学院上课时,帕米尔老师就不只一次感慨的提起,若非那几年的大屠杀,人马族不会大量死亡,至少今日他们还能见着——人马族的族长以前到过妖精界做客,听说打算从袓居地迁徙过来,可惜还没开始行动便被大举扑杀,连刚出生的小人马也不放过,以致灭族。
“教科书?”他轻哼了一声,“我们都几年没到外面走走了,书上写的都是老掉牙的旧闻,日子过得太安逸让族人们都怠惰了,没想过要更新,据我所知,起码有数百只散居在世界各地,我能找得着的约一百个藏匿在人类之中。”
亚洲的表演已经告一段落,安姬等人来到美洲,从纽约开始,旧金山、华盛顿、西雅图、渥太华……一共十个城市,一天一个城市各表演两场,然后再转到欧洲各国。
目前他们就住在能看见自由女神的大饭店,远眺湛蓝的海面,一艘艘的快艇、游轮停在码头边,让人感觉到美国人的自由与热情,以及广纳各色人种的包容力,一个熔炉似的大苹果,挤满了想出人头地的追梦者。
“哼!还不是坚持纯种害了他们,担心血液混杂生不出正统,结果呢?数量越来越少,若能像人类那般不分种族的融合,濒临绝种的物种也能旺盛。”她看了他一眼,示威意味浓厚。
看吧,前车之鉴,不到数百个的遗族多形单影只,不但不能堂堂正正的走在阳光下,大声宣告自个的族群,还得躲躲藏藏的隐其身,活像下水道的老鼠,一见光便人人喊打。
“你不用意有所指,我至今仍认为不该跟其他族通婚,咱们的生存空间有限,本来就不应该在数量上增加,维持现今的数目才能长长久久的保存。”
虽然他们还没有粮食短缺现象,可是人界的温室效应所造成的气候变迁已有些影响到五界的平衡,妖精界的蜜蜂变少了,蜜源地的花卉少了蜜蜂散播花粉,很多花就只开花不窭,一年生、两年生的植物一旦开完花便枯死。
没有种子就不会有新的植物发芽长叶,少了蓬勃生长的花草,他们的食物来源便会不足,族人越多,食物的耗损越快,若有一天真的吃完了,他们就只有挨饿的分。
“谬论,偏见!哪一个族群不是量制胜,我们妖精小小的一只,哪里都可待,一棵十公尺高的大树就能盖妖精学院,容纳上千名学生,我们在树上筑屋,睡在花苞里,拥有一片蜜源不断的花园,我不知道你在忧心什么。”众多的族人一只又一只穿梭花丛树叶中,看了才开心。
“再小也要吃,即便我们的体形不大,但是耐不住量多,若再无节制的繁殖,一、两百年后,我们的居住地便会住不下,到时粮食的供应也会出现问题,由小看大,我的主张才是未雨绸缪。”妖精虽然善于照顾植物,但是要他们辛勤育花,那是绝无可能的事。
天生的习性难以改变,妖精们喜欢玩乐,成天无所事事地飞来飞去,不是睡觉就是在吃,不像蜜蜂辛苦地囤积过冬的食物,今天有风便飞行,一遇到下雨便躲进树洞里清理薄翅。
妖精没有固定的房舍,除了皇宫和少数的贵族有自己的居所外,其他都是随遇而安,几株草便能编成圆形的草窝,一家人住在里头,草枯了再换一个地方,不停地更换。
也有的比较精明会在枝桠间盖屋,三角状、蘑菇状、斜角屋顶、云形屋……各式各样的屋子筑满一树,这种房子能住得久,也不用担心草枯了要再移窝,换个新窝。
但是,妖精的天性是懒惰,他们肯为住的地方费点心,可不见得会为了吃而去开垦,眼前就有吃不完的花蜜和果实,谁肯流一身汗做傻事,等没得吃的时候再说。
安姬用看怪物的眼神看他,“你会不会想太多了,人类的数量是我们的好几千倍,人家不也活得好好的。”
“那是你只看到富裕的一面,在很多贫穷国家的人类连吃都没得吃,年年饿死不少人,他们是我们的借镜。”控制数目是必须的,确保蜜源地的食物足以供给整族人,身为王子的责任便是让族人吃得饱。
“克雷格,你又要跟我吵吗?”她挽高袖子,一副要和他大车拚,舌战三天三夜的样子。刑清霆银、黑两色的瞳色交替,忽暗忽明,“安姬,我们休战了,记得吗?不要再任性的挑起战火。”他容忍她,一时。
“我还是会回去的,那里有我的爸妈和兄弟。”她美丽的双眼睁得很大,似在挑衅。
他一顿,慢条斯理的摩娑下颚。“我阻止不了你,但我希望你别挑动族人的反叛心,让他们以为你才是对的。”
她有不少追随者对异族通婚十分热切,只是不够勇敢,不敢踏出那一步,止于观望而不行动。
“我本来就是对的,是你因噎废食,人界的果子和花卉种类多到数不清楚,若能带些种子回去撒在土地上,几年以后,你担心的事将不复存在。”她才不信有肥沃的土地种不出甜美的果实,他们那边没有西瓜和哈密瓜,那么大颗的瓜足够吃上好几天,种上一个能够养活数百张口。
安姬想着还有一种叫南瓜的植物,有一种品种大到可以在里面盖房子,保存得久又不容易坏,若是地里有个几颗,一整年就不用愁了,光煮南瓜汤、南瓜粥、做南瓜饼就饿不着。
刑清霆眼中微闪一抹亮光,“不是不可行,但族人肯不肯配合?他们习惯随兴而为,若骤然改变怕是适应不了,而且这里的种子能不能在那里发芽犹未可知,两边的土壤毕竟不同。”
“也没你想得那样难,我养的植物都长得很好,给它们充分的养分、阳光、水,就成长得朝气勃勃。”乐天派的安姬从不觉得这是一件难事,镇日与花草为伍她就开心了。
他眸光一闪,“也许我该去瞧瞧你住的地方。”
她想都不想的拒绝,“休想,本小姐的香闺不开放参观。”
“安姬,我是想就近取经,看看你为何能如鱼得水在人界住得乐不思蜀,把他乡当做故乡般乐在其中。”他来了三年还是受不了此地的脏乱和废气,还处处是剌耳的吵杂声。
“知道网络吧?上面有很多教学,你可以从中学习,你和我的个性大不相同,我喜欢的你未必喜欢,让敌人进入我的地盘太不智,你不会认为我有这么愚蠢吧。”她不会给他知已知彼,百战百胜的机会,让他摸清她的底好反过来对付她。
即使形影不离的相处十数日,阴影太深的安姬还是没有放下对他的戒心,时时刻刻的提防。
仇结狠了,想解开不是容易的事。
“敌人?”他失笑。
安姬哼了声,不想再跟他吵下去。“纽约的空气真脏,一下飞机就坐车也没接触到外界,怎么就一身难闻的气味,懒得跟你说了,我去洗个澡,你不许偷看,一会儿我躺一下补补眠,不许吵我……”
大苹果人口多,各种味道混在一起,女人的化妆品,男人的古龙水,小孩的痱子粉,汽车的废气,热狗、洋葱、大蒜之类的食物味,以及地下道的污水,发臭的死老鼠……
城市在进步,但有些东西还是没法改善,看似站在流行尖端的纽约市也有腐败的一面,穿着邋遢的游民翻着垃圾桶找东西吃,野狗一般四处流浪,走到哪睡到哪。
爱干净的安姬闻到的便是这个城市的腐臭,她敏锐的鼻子因无形的异味而难受,急着去冲洗。
她拿着换洗衣物走进设备豪华的浴室,哗啦啦的把水开到最大,裸着身子站在水量充沛的莲蓬头底下,任由热水冲洗身体,眼微闭地感受水滑过肌肤的舒奭。
水声很大,几乎听不见其他异声——但也只是几乎而已。
用着自制的洗发精洗发时,安姬突然打了个寒颤,她倏地用身体去感受空气中的波动。咦!有什么在爬行……等等,爬行?
她忽地一颤,猛地拉开浴帘,只见昂起身躯前半部的蛇和她的视线对个正着,黄褐色的眼是圆的,吐着分岔的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