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钰卿吓得闭眼,以为自己肯定会一路掉下坡,死定了。
蓦地,奇迹出现,背后居然凭空胃出一堵坚实高墙,硬生生将她挡住。
“这算什么?想找人陪葬,蓄意谋杀?”
听不出情绪的清冷嗓音自身后传来,柯钰卿诧异地转身,困窘地发现不是什么神迹冒出高墙,而是方才让自己搭便车的男人适时出现,伸出援手救她一条小命。
“谢谢。”
察觉自己整个身子贴靠男人厚实胸膛,柯钰卿双颊维红,边道谢边急着站稳。
“不客气。”
孙奕迦淡淡回她一句,跟着拿出手机拨打。
“……是我,我在停车场看见你的车了,待会儿你按之前说好的和徐董谈,我有点事,会慢点到--叫什么?是谁害我连假日都不得安宁?算了,反正能者多劳,要我再兼业务经理的职位也不是不行,阿贤说他那里人手不足,我看你--”
手机那端的业务经理杨尽忠听得毛骨惊然,深怕性格在天使与恶魔之间摆荡不定的孙奕迦,说服雄哥派他去阿贤手下当大体化妆师,天天下班就要去收惊的日子怎么过啊!
“知道了,我搞定,你慢慢来,不急、真的不急咧,bye!”杨尽忠匆匆说完,立刻挂断。
孙奕迦满意地唇角微扬。虽然放阿忠去应付徐董那个老滑头有点不人道,不过他本来就只答应阿忠过来“压场面”,慢一点过去应该无妨,毕竞两边比起来,这里似乎比较有趣。
“小姐,要帮你报案吗?”
结束通话,孙奕迦转向柯钰卿。如他所料,后者傻傻张着一双大眼,完全不懂他意思。
“刚刚我亲眼看见有人“蓄意”、“用力”将你推倒,如果不是找适时出手相救,你轻则擦伤掩伤,垂则后脑着地、直接升天,无论你要告对方恶意伤害还是意图谋杀,我都愿意出庭帮你作证--”
“明明是她自己站不稳,干我屁事?!”洪肖虎虽然有些心虚,气焰依旧嚣张。“柯怀卿,你一个人来闹场不够,还带朋友助阵?”
“我--”
“不好意思,我不是她朋友。”孙奕迦立刻撤清,手往坟前一指。“而是被那里头的亡者拖累,差点出车祸的倒霉鬼。”
“真的很对不起……”柯怀卿明白他指的是什么,尴尬地再次道歉。
“没错,你真的很对不起我。”他皱眉,下巴微扬,端出不耐烦的高傲神情。
“这算什么?你车子半路抛锚,跑出来用肉身拦车,害我差点撞死人︰我不爽让你搭便车,说要把你先奸后杀,你还趴在我引擎盖上不走,哭得像我不载你来这里就不活了一样,结果这算什么?人家根本就不屑,摆明了就算他妈死不瞑目也无所谓,哪像你,那么在乎答应
别人的事,送行不成差点跟着陪葬,你脑袋有问题吗?”
是,我脑袋可能真的出了问题。
柯钮卿忍不住这么想,因为他说得实在太顺畅,像那些事确确实实在不久前发生过,连她都听得一愣一愣,忍不住相信,却怎么也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肉身拦车、死趴在他引擎盖上不走?
“钰卿,你想看你阿姨最后一面,就过来吧!”
“姨丈,谢谢您。”
一直闷不吭声的姨丈突然出声答应,柯钰卿惊喜万分,接着恍然大悟,原来为自己解围两次的男人扯下漫天大说,是为了替她求得同情票,再次帮了她大忙。
“爸!”
“唉,肖虎,不要为难她了。”徐父感概长叹。“你妈那个人做事向来不按牌理出牌,还活着就自己跑去订制玻璃棺材,遗言又说不准开棺验骨、打扰她长眠,我们两家人闹翻之前,她们两个的感情比母女还好,你妈要求钰卿穿红衣到她墓前唱歌也不是不可能的事。钰卿说的没错,她妈的事不能怪在她头上,既然她那么诚心,你就让她过来,了了你妈的遗愿,省得你妈地下有知,怨我不通人情。”
虽然表情依旧很不廿愿,不过洪肖虎没违背父亲交代,和其他拍忙拦人的亲友退开,让出路来。
“棺木已经放进墓穴,你靠近的时候要小心。”徐父在柯钰卿经过身边时好意叮嘱。“至于歌,等一切结柬,大家部离开再唱,你也比较不尴尬吧?”
“嗯,谢谢姨丈。”
柯钰卿感动颁首,透过玻璃棺盖看了阿姨仿拂熟睡般的安详遗容一眼,忍着心痛与泪水退守一旁,不再干扰仪式进行。
“谢谢你帮了我一个大忙。”她走到孙奕迦身边致谢。“抱歉,刚刚忘了自我介绍,我叫柯--”
“柯钰卿。”孙奕迦早就记住。“我附刚听你表哥“吼”过,记忆犹新。至于我追来不是想看热闹,只是要告诉你!你的行李放在我后车厢。”
“谢谢你专程来说,我部忘了。”她真的忘得一干二净。
“你不会以为我一路把它拖上来吧?”孙奕迦好笑地发觉她在注意他身后。“我拖上来是没问题,就怕下去的时候不知道是你拖行李箱,还是行李箱拖你?东西还在我车里,待会儿下去再拿。”
“嗯,谢谢。”她发现自己今天好像一以在服这个男人道谢,人情债不断追加。“可以请问你的大名和连络方式吗?改天我好请你吃顿饭作为答谢--”
“连络方式就不必了,像你这种重感情又守承诺的类型,将来的麻烦肯定只会多不会少,我还是离你远一点比较安全。”
柯钰卿脸上的笑意有点僵。
这男人长得斯文俊秀,浑身书卷气息,就算表情冷淡也冷得很有“质感”,像个优雅的贵公子,虽然不是会主动助人的热血性格,也不至于见死不救、趁乱打劫,可惜一开口,十句有九句让人吐血,损人完全不留情面。
但是,如果没遇见他,自己现在可能还热急地站在路旁,错过见阿姨最后一面的机会;就算搭了其他人的便车上来,没他相助,姨丈也不会心软答应,总而言之,即使这男人背后的黑色双翼拍呀拍的,依旧是她的善心天使。
这么一想,他说要保持距离,自己心里竟然觉得遗憾,和这样的人交朋友,或许是一件挺有趣的事……
“我就待在这儿听你唱一首歌当作报答,无论你愿不愿意、说任何理由,我不接受拒绝。”
既然人都在这儿了,总是迟到误事的阿忠这次又难得守时抵达,他只要在签约前进去盯场就行,自然不想错过让人死了都牵挂的好歌喉。
“……嗯,你别后悔就好。”
柯钰卿面有难色,迟疑了一会儿还是点头允诺。
孙奕迦不懂她说别后悔是什么意思?直到人都走光了,独留两人在坟前,柯钰卿犹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走到墓前,深吸一口气,开口唱出令人睦目结舌的第一句--
他终于明白,误会大了。
鸟飞了、虫跑了,柯任卿的歌声惊天地而泣鬼神,足以降妖伏魔,让他们一个个趴在地上恳求她再也不要唱了。
这不是天籁,而是魔音。
五音不全的她说起话来轻声细语,唱起歌来却是铿锵有力。一首优美的英文老歌到她嘴里像幼儿在唱军歌--不行,他好想笑!
孙奕迦终于明白,这才是她阿姨要她来坟前献唱的目的,不是想在优美歌声中安详升天,而是想大笑着离开纷扰人间。
有趣,真是位有趣的女士,可惜无缘在对方生前结识。
不过,在他眼前的这位也不赖。
换成是他有如此惊人歌喉,谁也休想叫他开唱,更别提在众人面前引吭高歌。柯钰卿应该不会笨到没想到葬礼上亲友众多,但她依然允诺,还拚命央求众人让她实践承诺,不知道该说这个人太死心眼还是傻气?但绝对算是勇气可嘉。
孙奕迦双手环抱胸前。目光注视着明知没人会通她实现承诺,仍旧老实地对坟歌唱的女人,见她眼泛泪光,认真地一字一句唱着,向来锐利的眸光不自觉地逐渐柔软,传入耳中的“噪音”似乎也变得没那么难以忍受。
呵,这女人,挺有趣的。
忙了一上午,孙奕迦起身伸伸懒腰、活动筋骨,不经意地抬头看了眼墙上日历,斗大的字体正好写着今日正冲他的生肖、年纪,还是日值受死日,俗忌请古事的大凶日。
“哼。”
他冷笑一声,嗤之以鼻,完全不以为意。
这种日子通常是他们这行业财游滚滚来的“旺日”,何况昨天是宜嫁娶、宜入宅、万事皆宜的好日子,怎么他会遇上半路被人抛出行李箱拦车的怪事?
自己鬼迷心窍,自愿留下听那魔音穿脑的歌声,约好谈生意的徐董还刚巧临时肚子痛送医,打电话来取消约会,阿忠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下楼等他,亲眼目睹柯钰卿和他一起来到停车场,从他后车厢取下行李,一口咬定是“小两口”吵架,有理说不清。
最后,他索性让爱管闲事的阿忠管到底,找个开修车厂的朋友去处理那辆抛锚车,自己则好人做到底,将柯钰卿载下山,省得待在那儿听好友嗓哩叭嗦。
好好一个假日莫名其妙成了专程出门行善,白白浪费宝贵时间,算什么吉日?
所以说,黄历这种东西根本是骗小孩的,他才不信。
“阿迦,听说你交了一个很漂亮的女--”
“我没有交女朋友。”孙奕迦无奈地抬头,望向没敲门就进来的任奇雄。“阿忠那个大嘴巴,八成公司上下全讲过一轮,已经说了不是还四处造谣,简直是唯恐天下不乱。”
“真的没有?”
“什么真的假的?没有就是没有。”他好气又好笑地瞅着好友瞬间由欣喜转为失望的神情。“你们儿个真奇怪,干么对我交不交女朋友的事特别感兴趣?像是比我妈还急着要我成家,难道真是她跑来叫你们帮忙留意?”
孙奕迦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妈明示暗示好儿次想早点抱孙,可惜目前他对恋爱结婚兴趣缺缺。要不是太清楚阿忠的脑容最有多大,他真要合理怀疑柯钰卿是好友故意安排的相亲对象。
“是啊,阿姨是有交代我帮你留意好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