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确定吗?礼部尚书真的看上五丫头?”江氏努压抑急冒上来的怒气,虽然她在文荷院收买到眼线,但只是一个粗使婆子,连房门口都靠近不了,无法得知这种还未过了明路的消息。
“错不了,这是二夫人房里的丫鬟得意忘形说溜了嘴,李婆子正巧听见了。”
吴嬷嬷担心的看着江氏。
就她所知,夫人也看上礼部尚书家的公子,不过,礼部尚书的权势比不上吏部尚书,而吏部尚书家的公子只比四姑娘大一岁,最快要等到三年后才会说亲,四姑娘三年后却就十七岁了,实在等不了那么久,除非两家提早订亲,待三年后再让两久,除非两家提早订亲,待三年后再让两人成亲。为此,夫人左右为难,拿不准主意,索性让侯爷分别去打探两家的口风,两家都表示想让儿子考过举人再提亲事,没想到礼部尚书竟然悄悄找上二爷,想跟二爷结为亲家,这不是打夫人的脸吗?
“真是气死我了!”江氏气得大手一挥,将几案上的茶盏打落,碎了一地。
吴嬷嬷不敢出声,用目光指示丫鬟悄悄收拾地上碎片,重新上一盏热茶,不过,她让丫鬟先搁在一旁,别拿过来。
“真是瞎了眼,堂堂一个侯爷难道会比不上国子监祭酒吗?”江氏越想越委屈“侯爷”也有分等级,若是北阳侯,那是军中势力仅次于镇国公的人物,二爷远远不及,别说是礼部尚书,就是吏部尚书也愿意提早二年定下亲事。可这些话吴嬷嬷不敢宣之于口,夫人若能认清楚这个事实,趁着五姑娘去了庆丰府时,四姑娘的亲事早就定下来了。
见吴嬷嬷缩得像鹌鹑一样,江氏的恶气更是飙长,“你是哑巴吗?不会说话吗“夫人先消消气,老奴只是想起那位宫嬷嬷。”
吴嬷嬷拿起丫鬟重新沏的荼,走上前,恭恭敬敬递给江氏,江氏听见宫嬷嬷心情缓和下来,接过茶盏喝了一口,放到一旁,等着吴嬷嬷继续说下去。
“宫嬷嬷所言不假,有五姑娘挡在前头,四姑娘总是要受委屈。”
江氏坚持的揺着头,“我就不相信侯爷的女儿比不上一个国子监祭酒的女儿,肯定是二爷腆着脸去求人家,人家看在文定侯府的面子上,才会答应这门亲事。
侯爷这种没军功的人还真的无法跟才兆李满天下的二爷相比,再说了,若是文定侯府的面子如此大,为何不在侯爷透露结亲之意时就应下?
吴嬷嬷不能说实话,只能小心翼翼的道:“二爷不是这样的人。”
“礼部尚书家的公子又不是皇子,选妻必须考虑岳家的势为,二爷和礼部尚书同为文官,二爷在文人中的势为礼部尚书也有,若不是看在文定侯府的面子,礼部尚书如何会答应这门亲事?”
“可是,好像是礼部尚书找上二爷。”
江氏不屑的冷哼一声,“二爷总是自以为清髙,如何愿意道出实情?”
吴嬷嬷还是识相的避开这个话题,“其实,五姑娘的亲事定下了也好,以后五姑娘就不会碍着四姑娘了。”
没错,文定侯府不难再找到比这更好的亲事,可是,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更丢不起这个脸。“不行,若是这门亲事成了,我岂不是成了笑话?”有几家亲近的夫人都知道她的心思,礼部尚书家的公子真娶了沈云锦,她还能见人吗?
略微一顿,吴嬷嬷建议道:“不如,让五姑娘再闹一次笑话,而且当着礼部尚书家的公子面前,尤其是在文华会那样的场合,礼部尚书家的公子一定觉得很丢脸,会拒了这门亲事。”
江氏很喜欢这个主意,出丑闹个笑话无伤大雅,也不会牵连到文定侯府其他姑娘,正因如此,当初她才会同意用这个法子对付沈云锦,不过,上次二爷息事宁人,这一次还会如此吗?
“同样的把戏再来一次妥当吗?”
“这是最省事的法子,要不,夫人还有其他主意吗?”
“我是担心四年前的事会被扯出来。”
“四年前的事就算遭人质疑,也没有证据了。”
名扣在我头上,可是,就怕他不愿意善罢干休,将事情闹大了,侯爷不会放过我。”对侯爷来说,他的二弟比他的妻子重要。
“若是因为丫鬟受到惊吓,害五姑娘出丑,二爷也只能责罚丫鬟。”换言之,这次可不能再像上次一样,藉口众多姑娘推挤,根本搞不清楚谁推了谁,而是直接推一个替死鬼出来。
细细一想,江氏赞同的点点头,“这倒是个好主意。”
“不过,此事可要好好安排,若能瞒着四姑娘更好。”
吴嬷嬷觉得四姑娘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就好像四年前的那一次,五姑娘闹了笑话就结束了,可是回来之后,她偏偏添上一笔——府里的下人间突然有了闲言闲语,明摆着给五姑娘泼脏水,四姑娘认为如此一来便坐实五姑娘失仪之名,没想到此举反而让二房查到大房头上,二爷可能担心五姑娘无法在府里好好养病,才会送走女儿。
“月儿若知道五丫头抢了我看中的亲事,肯定不开心,还是瞒着她比较妥当。”江氏完全是一片慈母之心。
“不过,四姑娘事先不知情,又要将丫鬟推出来顶罪,此事不好安排。”
略一思忖,江氏只能交给儿子了。“你让英哥儿来找我,这事由他出手最为稳妥。”
吴嬷嬷应声退了出去。
江氏叹了口气,真应该早早将女儿的亲事定下来,如今就不必绕着五丫头打转,这种感觉很不好,彷佛又回到四年前,为了帮女儿抢夺皇子妃的位置,不惜设计五丫头……算了,过去都过去了,她何必耿耿于怀?她只求女儿嫁得风风光光。
沈云锦很想假装生病,拒绝参加文华会,可是看着娘亲充满期待的数着日子,她就没有勇气直接病倒了,只能盼着礼部尚书家的公子或夫人令人庆恶,她可以理直气壮地拒了这门亲事,她娘亲不会太失望了……
她发誓,她绝不是因为觉得愧对齐明聿对想拒绝这门亲事,而是在庆丰安王府被人配对的事还近在眼前,实在不宜大张旗鼓的跟别人议亲,好歹等上一年,最好是齐明聿成亲之后再说。
文华会的日子很快就到了,沈家参加的是第二日,因为这日是拿到请帖的人才能进场,据说是宫中挑选出来的名单,换言之,皆是有身分地位的人。若早先就透露结亲之意的双方,这一日便可以开始相看,不一定非要等到第三日。
沈云锦看到文定侯府的车队,还真是吓了一跳,这个排场会不会太大了?
念头一转,沈云锦的视线就惨遭某人袭击,惊吓得两眼暴凸,这是移动珠宝展示柜吗?
沈云月误以为她是羡慕,不屑的将她从头到脚看了一遍,送上两个字,“穷酸穷酸?沈云锦可是很满意自个儿的打扮,简单、大方,看起来很舒服,她也觉得很轻松,不必担心被珠宝首饰压得喘不过气来。
“我可是警告过你,最好识相一点,别出现在人前。”
“我记得,我需要谢谢你吗?”沈云锦自认为是虚心求教,可是沈云月的认知显然与她不同,硬是曲解成讽刺。
“你这个不知好歹的臭丫头!”
沈云锦一脸的错愕,不明白她干么突然发飙?
沈云月冷哼一声,骄傲的抬起下巴,转身走过去上了第一辆马车。
“黄桔,姑娘我哪儿错了吗?”沈云锦真的很困惑。
“姑娘没错。”
“可是四姊姊……”
黄桔靠近沈云锦耳边低声道:“四姑娘脑子不太好。”
虽然搞不清楚眼前的情况为何扯到沈云月的智商,可是,沈云锦很认同黄桔的见解,点头附和,“她的脑子如此不好使,真教我很意外。”
黄桔强忍着想放声大笑的冲动,正经八百的催促道:“姑娘还是赶紧上马车吧。”
沈云锦点了点头,赶紧带着黄桔上了第二辆马车。
文定侯府到皇家别苑要一个时辰,沈云锦原是想看书打发时间,可是看着看着,忍不住打哈欠,然后不自觉的就会伸手掀开车帘想看看风景提振一下精神,不过还来不及看一眼,耳边就响起娘亲的咳嗽声,提醒她注意自个儿的身分,她只好将手收回来,故作可怜看着娘亲,当然,这是没有用的,今日是一个很重要的日子,她娘可不愿意女儿再出一点点的差错,她只好继续边看书边打瞌睡,直到马车明显的缓慢下来。
显然众人抵达皇家别苑的时间差不多,车多人也多,大伙儿都乖乖排队进入。
从踏进皇家别苑开始,沈云锦就见识到这场文华会的严谨,每一辆马车都要有一张请帖,请帖上必写明受邀者的大名,像她们这辆马车就有娘亲和她的名字,而每个主子都只能带上一名丫鬟,侍卫确定无误之后,她们便换上别苑的马车,再由别苑的马车送她们进入文会楼。
沈云锦终于知道文华会为何三年办一次,根本不是为了配合会试,而是因为太麻烦了,若是年年闹上一回,不是很累人呜?
文会楼髙三层,昨日学子们留下的诗词书画便展示其中,文会楼左右两边各有一座悦心阁、怡心阁,也是三层楼,男在左,女在右,但并未严格限制男子不能进入女子的怡心阁,因此可见男子以拜见长辈之名过来,不过女子就不好以相同的理由进入悦心阁。
悦心阁和怡心阁虽只是隔着文会楼,可两处相距不短,这是因为文会楼乃建立在湖上,要到对方那里去几乎得绕上半座湖。
沈云锦跟着母亲来到怡心阁,便见到礼部尚书的夫人秦氏。
“张姊姊,好久不见了,这位就是你家五姑娘吗?”秦氏看起来温婉纤细,性子却是热情活泼,很讨人喜欢。
“是,妹妹从来没见过我的锦丫头吧。”张如歆转头看着沈云锦,介绍道:“这位是礼部尚书家的李夫人。”
沈云锦立马上前,盈盈下拜行礼请安“我瞧瞧,”秦氏欢喜的拉过沈云锦,越看越喜欢,“这孩子生得真好。”
“这丫头调皮得很,花样可多了,平日闲着最喜欢捣鼓吃食。”话虽如此,张如歆眼中却充满了骄傲。
“这不是李夫人吗?”文定侯夫人江氏蛮横的挤过来,将沈云锦推到后面,再将沈云月拉到秦氏面前,“这个是我的月丫头。”
“李夫人安好。”沈云月娇柔的下拜行礼。
秦氏显然怔住了,没想到江氏如此失礼。
江氏无意让沈云月在秦氏这儿浪费功夫,将她推向沈云锦,“月儿,锦儿在庆丰乡下待了四年,没有机会见识过文华会这样的场面,更不曾来过皇家别苑,你带她四处走走瞧瞧。”
沈云月点头应是,也不管沈云锦愿意与否,硬是拉着她离开怡心阁。
走出怡心阁,沈云月便甩开沈云锦,不屑的看着她,“我就不相信你这样的货色会有人看上眼。”
“你是我见过最不尽职的演员,戏一半不到就弃演了,也不怕别人笑话。”沈云锦摇了摇头,迳自沿着湖边往前走。
“你是什么意思?”沈云月快步的跟上前。
昨晚娘亲特别交代她,今日要紧紧跟着沈云锦,娘亲肯定在算计什么,可是又不想让她卷入其中,一句也不肯透露。
沈云锦冷冷的瞥了她一眼,真是个没脑子的丫头!“文定侯府的姑娘在外头争得脸红脖子粗,遭人笑话的不会只有我,四姊姊也无法幸免。”
“我哪有跟你争得脸红脖子粗?”沈云月的声音明显小了下来。
“我有必要先提醒四姊姊,四姊姊一向不擅长控制情绪。”
“我……你不要惹我就好了。”
沈云锦觉得很好笑,但是她连辩驳都觉得浪费功夫,索性给她良心的建议,“四姊姊可以离我远一点,我就没机会惹到你了。”
沈云月顿时哑口无言。
沈云锦若有所思的睐了一眼,看样子,这丫头有任务任身,也就是说,大伯母又想算计她了。
为何是大伯母,不是沈云月?因为沈云月看起来就是傻傻的被人家牵着走,显然不是很清楚状况,总之,但愿不是让她出丑这种戏码,要不她会觉得大伯母也是个没脑子的,这又是多了不起的计谋,一用再用好吗?
“四姊姊要一直跟着我吗?”
“娘不是要我陪五妹妹四处走走看看吗?”
“不必了,我只想去文会楼投绡花。”虽然再出一次丑也无所谓,可是她不能拖累娘亲,害娘亲落了一个管教女儿不当之名,她还是别到处乱晃为好。
“不行!”
“为何不行?”
“你又不懂诗词书画。”
见沈云月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沈云锦觉得很有趣,忍不住就想逗逗她,“我何必懂诗词书画?哪个绡花比较多,我跟着凑热闲就好了呗。”
沈云月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真是丢脸!”
“我觉得比在某人面前摔倒更好。”
“嗄?”
“四姊姊不就是担心我摔倒,才会跟着我不放,不是吗?”
沈云月脸色微微一变,难道娘又想玩一次四年前的戏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