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妾身在这儿呢!”萧凤瑶一听到熟悉的声音由远而近传来,喜孜孜地迎上前,笑靥有如花儿绽放,美得眩目。
见有人挡路,心中不快的君无垢一把将人推开,大步掠过面色一怔的女人,将人晾在一旁。
“亲亲,你也体谅体谅朕,朕的奏章都快堆成山了,那些辅国大臣还来烦朕,说江南发大水了,要朕派人赈灾……”
他怎会不知那些人是想借着赈灾为由,贪婪银两。要打仗,没人敢领军,一旦有银子可捞了,跑得比谁都快,本朝的官员都被养肥了,一只只硕鼠。
“皇上,你辛苦了,妾身给你捏捏背,让你松快松快,”见缝插针的萧凤瑶一见皇上揉着肩喊累,怔忡之后立即跟上去,皓腕一伸就要为君分忧,她会使出全力令皇上身上心舒畅。
一只大手再一次无情她将柔若无骨的小手拨开。“朕在和皇后说话,你插什么嘴,滚一边去!”
“皇上……”萧凤瑶眼眶一红,豆大的泪珠儿直打转。
“烦。”
烦?皇上竟然嫌她烦?
虽然不是曾经沧海难为水,也好歹有过如胶似漆的缱绻,可不到短短几日就起了翻天覆地的变故,这教人如何不心生疑窦,对变了个人似的皇上多了一份不甘心的心眼。
萧凤瑶气闷在心,她总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珍宝似的被捧在手心里呵护着,从小到大只有她给别人脸色看,哪有人敢对她说一句重话,就算那个人是皇上也不行!
她再一次怀疑夜隐华用了诡计,不然为何未照预定的计划进行,反而捅破天般的坏了全盘算计,事情的发展背道而驰,对他们安排的计谋越来越不利,皇上正逐渐脱离他们的掌控。
看来过几日得请阿爹进宫一叙,相信他在朝堂上也发现皇上的异常,他们要做一番调整,不能坐视不管。
“皇上,容臣妾斗胆,皇上是否中邪了?”萧凤瑶实在很难不往这方面想。
“中邪?”
若非亲身经历,君无垢真要捧腹大笑,斥之无稽,说堂堂帝王有龙气护身,邪物岂会近身?
可是他仍是挑挑眉,做出嗤之以鼻的神情,表示休说这些怪力乱神之事,因为他就是那个借尸还魂的邪祟。
若让道士来作法驱邪,他第一个遭殃,恶魔说这个身体还不是他的,所以他还是有可能被驱离。
“皇上,你不觉得你的言行举止与之前大有不同吗?你连瑶儿都不喜了,一颗心全挂在皇后身上,这不是教人生疑?毕竟你一向与皇后……不睦。”萧凤瑶装作说不出口,歉然地看了皇后一眼。
“有什么好疑惑的,朕大难不死是朕有福气,皇后是朕的元后,朕理当与她多相处,不然朕的嫡子该由谁来生?”看来他一下子变得太多引来疑心,他得收敛点……可是难啊!
他和君无愁性格本就大不同,他再怎么装也装不出君无愁的没用、没主见,他骨子里霸道,只不过在边关历练之后,多了沉稳,最擅长一手甜枣,一手鞭子,将一干下属驯得服服贴贴,不敢对他下的军令有二话,见虎符如见人,服膺其令。
他手握北境十万大军兵符,私底下又养了不少亲兵,在军中的声望如日中天,直逼底下子弟兵无数的萧正赞。
只可惜正是因此死在亲兄弟和外人的合谋下,他战功彪炳,被君无愁当成威胁,在萧家父女的怂恿下决定先下手为强,好一劳永逸,收买他的亲信将他害死,趁机收回兵权。
既然有仇,他又怎可能跟萧家人虚与委蛇?更别提夜隐华还曾被他们欺负。“可是皇上曾允诺臣妾,第一个皇子要出自臣妾的肚皮,臣妾始终不敢忘,殷切的盼望皇上能回头看臣妾一眼。”
什么嫡子,除了她以外,宫里有谁能诞下皇子!
君无愁在太子妃进宫之前也有过不少女人,可是他一个子嗣也没有,连个庶出的都不见踪影。
未大婚前算是巧合,宫中也有这个规矩,每回召幸后内侍会送上避子汤,以免正妃未入门先有庶子,乱了正统。
但是萧凤瑶进了东宫以后,君无愁从太子到皇上,他的女人只多不少,其中也有怀上龙胎的嫔妃,只是没有一个能顺利将孩子生出来,不是胎死腹中便是流掉了,终是膝下犹虚。
宫里流传着是皇后善妒,她自个儿生不出来也不让其它人生,心肠恶毒的弄死皇上的孩子。
事实上她是背了黑锅,真正心狠手辣的是萧凤瑶,她买通了太医,在每个月固定诊的平安脉中若是发现有嫔妃有孕在身,她不许太医告知孕事,以进补为由送上加了红花的补药,将孩子一个个打掉。
“朕随口一说的笑话岂能当直?你要生不了皇子,就不让别人生吗?”君无垢语气转冷,多了苛责。
他冷冷的看了她平坦的腹部一眼,似在说,机会给你了,可是你没把握住,这能怪谁呀?
这近乎冷漠的眼神让萧凤瑶感到羞辱,她的手下意识地往平腹一放,那里没有生育过的痕迹。
“君无戏言。”
“怎么,你想指责朕?”他冷眸一睨。
她目光闪动。“臣妾不敢,臣妾只是想着往昔的恩爱,皇上最爱臣妾的细腰,总是抚了又抚,以齿蓄咬……”
萧凤瑶不见羞色的说起与君王的床笫私密,轻抛媚眼,下唇轻咬,媚态横生,当着皇后的面勾引皇上。
“够了,既然你这么闲,朕就让你抄写《法华经》三十遍,没抄完前不准出碧瑶宫。”君无垢面色讪讪的看了面无表情的夜隐华一眼,心里暗恼二皇兄的风流,把妃子宠任性妄为。
“什么,抄……抄《法华经》?!”他有没有说错,那经书里的字数多不可数,她抄得手断也抄不完。
君无垢幼时太顽劣,先帝为了磨磨他浮躁的性子,便丢了本《法华经》让他抄,没抄完不准他去玩,他边抄边哭,还把他的狐群狗党全召进宫,让他们帮着抄,几个抄到手肿的少年哭成一团,现在他就把这样的惩罚用在萧凤瑶身上,字教不多他还不叫她抄呢!
“还不快去,早点动手早点抄完,你要抄到来年再供佛吗?”这女人实在太碍事了,妨碍他和夜隐华谈情说爱。
“皇上……”萧凤瑶面露哀求,拉着明黄衣袍不肯走,她不信皇上真的对她无意,她还有对付他的法宝——令人上瘾的药。
见她仍痴缠不休,表情有如受尽欺辱,烦不胜烦的君无垢只好借鬼神之说来脱身。“其实朕昏迷时曾见过先帝,先帝劈头痛骂朕一顿,言朕不该错待皇后,皇后是先帝所挑,对皇后不敬便是蔑视先帝,先帝还说朕若不思上进便要将朕带走,本朝不需无道之君……”
“真……真的吗?”萧凤瑶还是有几分相信的,不然怎么解释皇上醒来后的转变,他这辈子最怕的人就是先帝了。
何况是升天的先帝,那更教人惊惧。
“朕还瞧见了肃王,他给了朕一颗药丸子,说能治朕的病,朕一服用就醒了,顿时神清气爽,整个人脱胎换骨似的活了过来。”这个理由就用来解释他如何能一夜病愈。
骗鬼啊,睡一觉就能百病全消?完全不信的夜隐华在心里鄙夷。
萧凤瑶却睁大双眼,背脊有些发凉,做亏心事的人难免心虚,她彷佛看见一身血淋淋的肃王站在树下阴影处,用着一双冷若冰霜的眼眸瞪着她,问她为何相害。
她惊得说了句“臣妾告退”便脸苍白的带着众多太监、宫女回碧瑶宫。
她走得很快,其间还绊了一下,像是有鬼在后头追着她,但她完全不敢停下脚步,赶回寝宫后,马上关门,念经,驱邪。
一气呵成。
“亲亲,朕从清醒后就没再碰过任何一个嫔妃,朕守身如玉就为你一人,你可不能让朕心寒。”他不与夜隐华争位,而是抱起她,让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他当椅子给她坐,自己也有椅子。
“守身如玉?”夜隐华完全把他的话当胡言乱语随便听听。
倒是她身后的宫女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无礼,朕的话有那么好笑吗?是不是想挨板子?”男人不能守身如玉吗?他到死都是童子身。
碧瑶宫的血才刚洗去不久,一听到打板子,没人敢再发出一丝声响。
“别吓我的人,我们胆子小。”看到等晴的脸都吓白了,想充耳不闻的夜隐华只好开口。
这厮很烦人。
君无垢看到萧凤瑶就心烦,想她离得越远越好;夜隐华见了皇上则是觉得烦心,想着他怎么又来了,他就不能不烦她吗?萧凤瑶一碰上皇后是烦躁,希望她就此消失。
“还胆子小,上次不知道是谁用扫帚抽我……”君无垢话说到一半忽地一收,眼神飘忽地看向她头上的九尾凤奴。
“用扫帚抽你?”她记得在肃王第N次爬墙后,她让院子里的丫鬟使劲把他当贼抽。
咦?她怎么又想起那少年了?
肃王生前她不待见他,只觉得是个调皮的孩子,细皮嫩肉养得精致,十足的富家公子,皇室里的金疙瘩。
可是说也奇怪,他一死她反而常想到他,耳边隐约传来他欢快的声音,一声一声喊着亲亲,让她等着他,等他从边关回来当上大将军后,他用一百二十八抬聘礼上门提。
当时她听了只是笑了笑,不相信皇族中有如此深情的,随便说说的孩子话当不了真,她听过就算了。
但是如同萧贵妃说的,皇上就像换了个人似的,害她心中也有些犯嘀咕,向来厌恶她的皇上一反常态的接近她,一些不自觉的举动每每与肃王很相似,让她产生某些诡异的猜测。
实在太可疑了,让人无法不多留点心,一个纵欲过度的皇上,和一名洁身自好的皇上,差别太大了。
难道他跟她一样不是身体原主,只是她是穿的,而他是附体?
突然意识到自己思绪歪到别的方向去了,夜隐华揉揉发疼的太阳穴,不论是君无愁还是君无垢,都与她无关,她最不想招惹的就是皇家人。
但她忘了她也是皇家人,早已置身其中。
“呃!朕是说抽朕的皇弟,肃王常把此事挂在嘴上,把父皇逗得哈哈大笑。”他说得心头发酸,面上却带着帝王威严。
父皇明明知晓他喜欢她,仍然下旨赐婚太子,这事伤他甚重。
夜隐华一听,扬起的柳眉慢慢舒平。“若非必要,以后别杖黯了,没得吓坏了那些个宫女、内侍,又不是军队中的铁血治军。”
这些人一辈子都待在皇宫里,也是可怜人,能让他们一生安度就别生事,人要多和阴德。
“好,都听你的。”君无垢低声应道。
他在军中的习性一时半刻还改不过来,把宫女太监当成营中将士,谁犯了军规就军法处置,打不死的继续杀敌打仗。
她轻哼一声,“那我叫你别来烦我为什么不听?你这话也只是说来哄我罢了,全无实意。”
男人的话听不得,他们有双重标准。
“宫里的事听你的,你是后宫之主,夫妻的事听朕的,妻以夫为天,朕就是你的天。”他颇为自得地玩起她的乌黑青丝,自以为手巧的想为她绾个新发型。
“我们是夫妻?”她不以为然。
帝后之间只有利益,并无直情。
君无垢凑到她耳边,以牙轻咬白玉耳垂。“我们是世上最尊贵的夫妻,虽然一开始朕对你不好,不过日后只要朕活着,你都会是朕唯一的发妻,谁也越不过你。”
“包括萧贵妃?”
“吃醋了?亲亲,朕保证再也不看她一眼。”那女人算什么,连他家亲亲一根头发也比不上。
他看她都忙不过来,哪还有空闲看其它的丑女人,再说了,那女人面目可憎,多伤眼呀!
“不要再叫我亲亲。”恶心。
男人一变心,比翻书还快,之前把萧贵妃当菩萨似的供着,轻不得,重不得,为了萧贵妃还喝斥她这个皇后不贤不挂,甚至下了禁足令。
谁知道一眨眼间,曾经的明珠成了鱼眼睛,见了生厌,弃之不理,一转身又拾起糟糠之妻……呃!好吧,不算糟糠,她过得还满好的,总之他的一舍一取实在教她摸不着头绪。
“小花?”华通花。
夜隐华很想抖眉,但面瘫呀,有谁知晓不能控制肌肉上下的苦处?
“你为什么不叫我小猫、小狗好了?”
“华儿。”这么愉快地决定了,虽然君无垢还是比较喜欢喊她“亲亲”。
这有比较好吗?隐华的原意本就是隐花,祖父为她取名时是希望她锋芒不要太露,要隐于叶中,幽然的绽放,悄悄吐香,不与群芳争艳。
他们的家世已经够显眼了,不需要再锦上添花,要低调,不要引起当权者的注意,花开自逍谣。
可是名为隐华却隐不去光华,这朵奇世绝花还是被先帝盯上,强取豪夺的摘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