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春荷就端着水准备伺候江初香洗漱,没想到一进寝房,撞见暖炕上相拥而眠的两人,立刻大大傻了眼。
邹定睿率先睁开眼,春荷见状,吓得差点就洒了手里那盆水,好不容易稳住了,她连忙退到外间,隔着珠帘问安。
春荷一张脸红透,结结巴巴地道:“世子爷恕罪,奴婢不知道您在里边。”
听见请罪声,江初香即刻清醒,楞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昨晚的好事,扭头一看,那个令她全身上下又酸又疼的妖孽正在笑睨着她。
她羞瞪他一眼,一把抢过被子又伸手推了推他。“天都亮了,你还不快点离开。”
“我为什么要离开?”他不动如山的侧躺在炕上,一双勾魂眼盈满了笑意。
原以为她是担心其他人会撞见,没想到她却义正词严的说:“你不是还要赶着回宫?你就不怕太子怪罪?”
原来是替他担心。邹定睿笑了笑,胸中一暖,将她拉到身前深深一吻,直到她脸儿红红,两人气息明显不稳,她伸出粉拳轻捶他一下,他才放开。
他下了炕,也没要她伺候,自行着装完毕,转过身便看见她拉着被子掩去半张脸,一双水灵灵的眼儿却猛往他身上瞅。
“偷看我穿衣啊?”他取笑道。
“是光明正大的看。”她也不害臊,反而理直气壮。
若不是时候已经不早,恐怕邹定睿会克制不住蠢动的欲念,回到炕上将她压下逞欲一番。
他敛了敛笑,口气转为正经的说道:“一会儿添旺会随你去新的住所,你且安心的住下,药酒被下泻药的事,等我从宫里回来定会亲自查明,在爹娘面前还你清白。”
江初香心中一暖,回了他一抹灿烂的笑,然后用力的点了点头。
他走过来,俯身亲了亲她的颊,那举动无比的亲昵自然,彷佛已经做过了不下数百次,让她脸红心跳,久久不能自已。
“在外头住到底不比将军府,诸事要小心,别忘了你是我的妻,天大的事有我为你顶着。”
他贴心的承诺让她心口发暖,连眼眶也跟着发烫。他摸了摸她的发心,带着满面融融笑意离去。
过了一会儿,春荷才红着脸从外间跑进来,一脸贼兮兮的暧昧。
“恭喜小姐,贺喜小姐……啊,不对,应该是恭喜世子妃。”春荷掩嘴窃笑。
“你这个坏丫头,居然敢取笑我。”江初香顺手拎起绣枕作势要朝她抛去。
春荷也不怕,依然笑嘻嘻的。“难怪昨晚世子妃会遣退了大伙儿,原来是早知道世子爷会过来留夜。”
“才不是这样!你又胡说!”这下江初香也不客气,被取笑得羞窘难耐,干脆下炕伸手撝住春荷的嘴。
就这样,原本以为是离情依依的送别日就在打闹中度过,邹氏姊妹虽然不舍,但似乎也得了消息,再加上看见张罗江初香行程的人是添旺,两人心中的大石顿时重重落下了。
向送行的众人一一话别之后,江初香连同春荷一起上了红绸马车,在添旺的领路中一路摇摇晃晃的来到了新住所。
那是一处位在皇都临近闹市的大宅院,外观华美,建料实在,地上全铺上青石板,且是标准四进院,说的上宽敞又舒适。
“世子妃,这是记在少爷名下的别院。”添旺一边领着江初香熟悉门路,一边报告。
“难怪这么气派。”江初香忙着张望宅内的一梁一柱,以及精致华丽的摆设。
“少爷特别交代过了,要帮世子妃寻一处靠近闹市,往来方便、住起来又舒适的住所,小的想来想去就觉得这处特别合适,上呈给少爷之后,少爷当下就批准了。”添旺讨好道。
自从知道主子对江初香特别好,添旺就老想着巴结,这下子当然是卯足了劲儿力求表现。
“这处别院已经空了很久,少爷本来是想得空时能够来此休憩图个清幽,想不到就这么大方的赏给了世子妃,世子妃真是好福分。”
“依我看,世子爷这是想金屋藏娇,才特地安排这处给世子妃住。”春荷在一旁笑嘻嘻地插嘴。
“什么金屋藏娇,乱说话!”添旺啐了一口,难得改了平日对主子的称呼,“世子爷跟世子妃仍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哪来的藏娇。”
春荷朝他扮了个鬼脸,添旺啧了一声,两人又是一阵口舌之争。
江初香好笑的睨了那两人一眼,径自走到门廊前倚着红木大梁,看着院子里的一草一物。
“世子妃,没事吧?”春荷担心的靠过来,以为主子正为了被逐出将军府而难过。
江初香却回她一个大大的笑颜。“虽然被人赶出将军府,不过女人当自强,从今天起我就要在这里好好的过日子,努力撑起自己的一片天。”
听见这么大胆的宣示,添旺与春荷都惊呆了。女人当自强?这真是前所未闻的事啊!
“添旺,劳烦你回府之后转告那些个替我张罗生意的管事,日后商谈生意的事我想自己来,若有需要再请他们帮忙即可。”
添旺大惊,“世子妃,您这是……”这是打算抛头露面了不成?
江初香挽起衣袖转过身,两手叉在腰间,一脸的精神抖擞,一副准备大展身手的模样。“既然这次遭人诬陷不得不离开将军府,于我或许是个契机,不管过去众人是怎么看待我的,我已经决定要让江初香的名号响彻皇都。”
“世子妃真的好厉害。”春荷的帽光崇拜不已。
“太厉害了……”添旺也啧啧称奇。
春荷立刻转过头,因自家主子而自豪的说道:“那当然了,世子妃是何许人也,否则怎能让世子爷这么舍不得。”
添旺哈哈两声,说:“不是,不是,我说的好厉害是指我家少爷。”
“这关世子爷什么事?”春荷不解。
“少爷早料想到世子妃会有这样的想法,所以已经分了一拨人到这宅子来协助世子妃打理生意及照料世子妃的日常起居,且这些人不是府里的人,而是少爷命人另外挑选的,让世子妃不必烦心这些人会上府里打小报告什么的。”
江初香闻言一楞,随后心中一甜。邹定睿真的很懂她的心,居然设想得如此周到,这个男人当真是心细如发啊。
“世子爷具是了解世子妃。”春荷赞叹道。
“好了,好了,既然这样那真是太好了,以后我就不愁没人手帮忙,再说这么大的宅院就我跟春荷两人住,那多寂寞啊。”
“世子妃何须担心,世子爷要是得空一定会常常过来。”春荷喜孜孜地说。
“你喔。”江初香红着脸,嗔她一眼。
“那小的这就去带人过来,好让您先熟悉一下。”添旺笑道。
“有劳了。”她笑着点点头。
转头望向这片大宅院,江初香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离开将军府不是个结束,而是个开始。
数日后,将军府。
听闻宫中祝贺太子寿辰的宴席结束,邹定睿已经返回府里,叶琇容正兴高采烈的让丫鬟帮着梳妆打扮。
就在此时,外头忽然传来了一阵吵闹声,隐约似有人在争执,而且声音越来越大。
叶琇容皱了皱眉,拨开丫鬟在她发间梳整的手。“是谁在外面大呼小叫的?”
巧铃摇了摇头。“奴婢也不清楚,只是刚才打水时听说先前在南园伺候的下人似乎都被总管找去问话。”
叶琇容暗暗一惊。“问话?江初香不是都被赶出府了,有什么好问的?”
“听说是想抓出帮凶。”巧铃将自己听来的消息如实报告。
“什么帮凶?”
“就是帮着江初香在药酒里下药的帮凶。”
闻言,叶琇容更不安了。“这事不是早已经了结,分明就是江初香一个人所为,哪来的什么帮凶。”
巧铃那日请了假,并不晓得下药之事与自家主子有关,径自往下说:“听说那阵子送药酒到各院落的人并不是江初香,所以现在怀疑有其他人帮忙下药,正在彻查那日送药酒的人是谁。”
玉萍该不会出卖她吧?思及此,叶琇容更加焦虑了。
当初为了在将军府里养个眼线,她着实费了不少心思,还是身旁有经验的婆子帮忙拢络了玉萍这颗棋子。
但是说到底,玉萍是将军府的人,难保她不会阵前倒戈……
门外忽然响起了将军府管事的请安声,“叶姑娘安好。”
门内的主仆俩同样楞了楞。
“林管事上门扰客,不晓得是为了什么事?”叶琇容不动声色,假装若无其事的问起。
“打扰叶姑娘的安宁了,小的先行请罪。”林管事的态度不软不硬,似乎是奉了谁的命令过来的,口气有恃无恐。
“到底是什么事?”
“叶姑娘应该知道前些日子侯爷与夫人误食泻药的事,现在帮凶已经找到,正在前院受审,夫人让小的来请叶姑娘过去。”
闻言,叶琇容吞咽了一口口水,不悦地说:“这是将军府的家务事,与我这个外人有什么关系?”
“这个小的也不清楚,只是过来传话。”林管事的口气硬了几分。
“小姐……”巧铃不安的瞅着自家主子。
叶琇容抿紧了嘴,事到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面对,她就不信那个贱丫鬟真有胆量出卖自己!
将军府的正堂里,邹昆阳坐在上位,周氏及刚从宫中返回的邹定睿坐下首,其他人分坐在底下,全都齐齐望着跪在正中的玉萍。
叶琇容一进正堂就看见这副肃穆的画面,心中一紧。为什么连侯爷与睿哥哥也在这儿?这种内院的事,不是应该由当家主母处置吗?
“琇容见过安平侯与少傅大人、夫人吉祥。”叶琇容对跪在地上的玉萍视而不见,一路走向其他人面前。
岂料,浑身发抖的玉萍忽然扑了过来,一把抱住叶琇容的脚。
“叶姑娘,叶姑娘您一定要救我啊!”玉萍哭着大喊。
叶琇容顿时花颜失色。“你、你这是干什么?我根本不认识你,你放手!”
“叶姑娘当真不认识这位丫鬟?”邹定睿笑中有嘲讽的问。
“睿哥哥,我真的不认识她!”听见心仪的人当众质疑自己,饶是再怎么力图镇定,叶琇容也慌了。
她转而看着面无表情的邹昆阳与周氏,高声喊冤,“侯爷,夫人,你们千万不能听信这个丫鬟的谎话,她想诬蔑我,血口喷人。”
周氏心下一惊,却照着儿子先前所教的,不动声色的说:“琇容,你说这个丫鬟想诬蔑你,这是什么意思?”
叶琇容早慌了手脚,没发现这话有些不对劲,只当周氏已经对她起疑,不假思索的嚷嚷,“是她在药酒里下泻药的,不是我,这事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邹定睿忽然一笑。“从头到尾没人提起审问玉萍的事与药酒被下泻药有关,你这是不打自招。”
“什么?”叶琇容傻了,回头望着脚边的玉萍,只见后者同样瞪大了眼,一脸错愕。
“之所以会有今日这场审问,是早先发现南园那边的膳食有人在作怪,先后有下人吃错东西,接着身体不适倒下了,所以才会招玉萍过来审问。”
其实玉萍从进正堂到叶琇容前来,审问都还没开始,是玉萍看见叶琇容后脚也被找来,一时心里有鬼才会向叶琇容讨救兵。
而叶琇容这厢也不遑多让,她以为玉萍向自己哭求是因为已经将实情全盘托出,所以开始喊冤,殊不知这一喊反而是不打自招。
这一招,完全用不上邹家人出手,叶琇容与玉萍两人就自曝罪行。
明白了个中道理之后,叶琇容脸色一白,身子一颤,差点站不稳。
“琇容,你堂堂一个礼部侍郎的千金,怎么会做出这种大胆妄为的事?”周氏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看走眼,差点帮儿子讨个这么阴险狡诈的媳妇。
“你父亲与我一向交好,眼下出了这种事,府上那边我会命下属过去讨个说法。”邹昆阳怒道。
邹昆阳一向不插手内宅的事,可当初这事祸及了将军府的安危,他再不出声不行。
叶琇容一听整个人都吓傻了,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侯爷且息怒,琇容无知,琇容知错了,请您不要告诉我爹爹这事,我会受罚的。”
“礼部侍郎教女无方,在将军府闹出这等事,今日下泻药,明日是否在我吃食下毒?”邹昆阳严厉的斥道。“再说,叶侍郎出了你这样的女儿,若是不好好劝他多加管束,我们这么多年的私交也枉费了。”
闻言,叶琇容更是泪洒千行,无话可说。
邹昆阳不再多说什么,本想直接命人护送叶琇容回叶府,想了想又觉得不妥,决定亲自上叶家与叶侍郎交代清楚,免得叶琇容回去之后胡乱嚼舌根,坏了两家的好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