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状,她不禁泪眼婆娑地奔上前去搀扶他那摇摇欲坠的身子。
“天啦,你的额头和左手肘都流血了。”她哽咽道。
“抱歉,我……刚刚不小心把镜子打破了。”他一脸歉疚。
“亮……为什么你要这么倔强?为什么……不肯让我帮忙?”她实在摸不透他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因为我不想再亏欠你……”他神情落寞道:“我怕一辈子都还不完。”
“又没人逼你一定要还!”为何总要与她分得那么清楚呢?
“我欠你的……已经太多了。”多到令他汗颜。
“没想到我所做的一切,竟然辻你觉得……有负担。”都怪她太一厢情愿,却没顾虑到他到底愿不愿意接受,便迳自将感情倾囊付出。
难道她的所作所为让他困扰了吗?是不是她太自私了?
“你真傻呀,我并不值得你如此无怨无悔地付出啊!”语毕,他的脚步踉跄了下,重心不稳地跌坐在地上。
“小心……”她本想接住他倏地下滑的身子,却因支撑不了而跟着跌倒。
“我觉得……有点晕眩。”他虚弱道。
“大概是因为你方才撞伤头的缘故。”她推测,并当机立断道:“我先扶你起来,替你处理一下伤口。如果严重的话,就必须送你去医院挂急诊。”
“我真没用,连自己洗个澡这点小事都办不好,的确是个废人。”他自嘲。
“亮,相信我,你绝对不是个废人。”她温柔地安慰道:“等你熟悉了这个新环境,就没有什么事能难倒你了。慢慢来,不用太心急。”
就在她细心地替他擦药、包扎好伤口时,他突然轻轻地抱住她。
岑净抬眸望着双眼紧闭的齐昀亮,不明白他何来如此突兀的举动。正打算开口询问时,却听见他悲从中来地低语道:“我恨透了这种……对一切都无能为力的感觉。”
“亮……”他声音里的痛苦教她为之心疼。
“为什么你要对我这么好?我……我对你并没有过任何的付出啊。”她对他越好,他就越感到心虚。
“你有的……你其实曾给过我无限的温暖。”
“真的吗?”怎么他一点记忆也没有呢?
“是真的。”她决定向他坦白一切。
虽然回想起那段往事会令她感伤不已,但她仍将七年多以前有关他们相遇的始末,一五一十地叙述给他听。希望他可以因此而明白,她对他的感情是认真的,绝非一时冲动所致。
等齐昀亮听完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后,只觉得这样教人意想不到的缘分,简直可以媲美天方夜谭了。
“所以说……我们其实老早就认识了?”他讶然问道。
“嗯,可以这么说。”虽然当初都不知道彼此的姓名。“当时你送给我的那块观音玉佩,我本来是从不离身的,但是之前为了要假扮你的妻子,我才不得不暂时取下来收好。”
“太不可思议了!”他几乎快忘了这段曾有过的回忆。
“我不会强求你一定得回报我的感情。”她深呼吸后,才说:“也不会逼你立刻接受我。所以……你大可不必觉得有压力,甚至企图想……逃避我。”
“我不是想逃避你。”他解释道:“我只是感到受之有愧罢了,希望你别误会啊!”
“我当然清楚有些事是强求不来的。”她的心揪了一下。
“这段时间的相处,足以让我了解到……你有多么爱你的妻子。只怕终其一生,我也乞讨不到那其中的十分……甚至是百分之一吧?”
“我自以为已经够傻了,没想到岑净……你比我更傻。”他怜惜道,用力地将她紧搂入怀里。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五、六、七、八。”齐昀亮默念着脚步数目,努力地熟记着屋子里所有家具摆没的位置。
他来来回回走着,一遍又一遍地练习,不久即挥汗如雨了,身上也碰撞出不少瘀青伤痕。
这间位于郊区的三合院平房,是岑净一位手帕之交的老家,由于荒废已久,干脆就免费借给他们暂时居住,减轻了他们不小的负担。搬到此地已经两个星期了,为了不给岑净多添麻烦,他一直很努力地学习适应环境。
就算眼下还无能为力给她幸福,但至少他可以先把自己照顾好,不用再成为她的包袱,耗费她所剩无几的能量。
因为她病了,一连数日都听见她勤往浴室跑,然后便是一阵阵的呕吐声传来,就像此刻一般……
“净,你是不是又不舒服了?”他扶着墙壁,走向浴室关心道。
“我……等会儿就……没事了?”她一再地干呕着,难过极了。
“你刚刚去买便当时,怎么不顺便给医生看看呢?”他皱眉道:“你已经病了好多天了,再拖下去身体怎么受得了。”
“我……”喔!恶心感又来势汹汹了。
“唉……如果我眼睛没瞎就好了。”齐昀亮懊恼道。
这样他就能亲自押她去医院检查了,也不用像现在这样无计可施,只些在一旁干着急,什么忙都帮不上。
“找很好……用不着去看医生。”天啦,她连胆汁都给吐出来了。
“你别骗我了。”他缓缓地走向前,伸手触摸她所在的位置,然后轻拍着她的背。
“虽然我看不见,但是你一天跑几次浴室,我可是算得一清二楚。”
哼,休想小看瞎子耳朵的敏锐度。
她深呼吸了几次后,动手将马桶冲干净。
“我……只是肠胃不大舒服,可能是吃坏肚子吧!待会儿吃个胃药就没事了,别替我担心。”她牵着他的手,走出浴室。
“真的没问题吗?”
“嗯,我已买了胃药回来了。”她的气色很差。
她在撒谎。其实她前几天就已经偷偷去看过医生了,只是不敢让他知道罢了。
因为……她怀孕了!
按理说这应该是个好消息,却来得不是时候啊!
这些日子,她心中一直在天人交战,不知道该如何取舍才好。
肚子里的宝宝应该放弃或者留下?她始终举棋不定呀!
岑净非常想把齐昀亮的骨肉平安地生下来,可是以现实层面来考量,目前的他们真的还不适合拥有孩子。倘若勉强保留下宝宝,一定会让他们的生活雪上加霜。
这是攸关三个人未来的命运,她实在不敢冒任何的险。
这段期间,她一直在找新的工作,本来是打算等他有办法照颐自己后,她就要努力去赚钱了。不仅是为了赚取两入的生活费,更重要的是要多存点积蓄,让他可以医好眼睛,然后准备东山再起。
原以为一切都能按部就班地完成,岂料有了如此大的变数,骤然弄乱了她替两人所预拟的未来蓝图。
只好……把孩子拿掉吧!她牙一咬,终于心痛如绞地下了决定。
明天就去把这个棘手的问题解决吧!还是……再等两天好了,不急在一时嘛!
她一手轻抚着腹部,恋恋不舍地想着。
她当然也晓得自己是在装鸵鸟,想逃避现实而已。但毕竟这孩子身上流着的是她与齐昀亮的血,就仿佛是她心头上的一块肉呀!哪能轻易割舍掉呢?
“亮,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再三犹豫后,岑净还是问出口了。
“什么问题?”他陪着她在椅子上坐下。
“你是不是不喜欢小孩?”
“怎么可能会不喜欢呢?小孩子就像纯洁无瑕的天使一样,是世界上最珍贵的无价之宝啊。”他一脸神往地说着。
“既然你那么爱孩子,为何至今犹膝下无子呢?”她不解。
“唉,还不是琳琳说讨厌生孩子,怕身材会走样。而且,她也没那个耐心哄小孩,总是嫌他们全是一群麻烦的惹祸精,专门生来调皮捣蛋的。”他感叹道。
“那么……你一点都不感到遗憾吗?”她试探道。
“当然是觉得很遗憾啊!”他语气一转,有感而发道:“不过现在仔细想想,像琳琳那种自私冷血的女人,不可能会成为一个好母亲的。真庆幸我跟她没有生下任何无辜的小孩,否则岂不是平白制造出另一个悲剧吗?”
“说得也是。”她亦有同感。
“我想如果换作是你,肯定会是个温柔贤慧的好妈妈,有幸投胎来当你孩子的小天使,绝对是非常幸福的喔!”他心无城府地说。
“是吗……”闻言,她顿感不自在。
一颗心倏地往下坠,直沉入无底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