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坏人,只是造化弄人,逼得她做出骇人听闻的残酷行径,我相信她的本性仍是善良的,不该背负千夫所指的罪名。”人该有一次机会,改变自己。
不论曾经做过的恶性,他不遑多让,除了吸毒外,几乎每一样坏事他都亲身参与过,甚至是带头者,将敌对的一方逼到退无可退。
他比较幸运的是有一票情义相挺的兄弟,在他出事时适时的拉他一把,以合法掩护非法地将一切粉饰太平,不因所作所为身陷囹圄。
“善良?”苏幻月不以为然地翻动报纸上的头版新闻,占据八分之一版面的照片是张清秀有余,但惊惧不已的脸孔。
“她的养父长期性侵她,才让她的性格扭曲,产生偏差,养母当她是免费的佣人,一个人得做全家家务,一天只供应一餐还毒打她,根本不把她当人看待。”如果早知道她过的是这种生活,他不管要付出什么代价也要带她走。
一念之差竟是今日的悔不当初。
沙士泰的表情是少见的严厉,自责当年的天真,以为被有钱人领养的小妹妹日子过的再不济,也比跟他一起走入黑暗世界的好。
谁知那是深不见底的炼狱,在他认为对她好而对她再见的同时,她纯洁无暇的心灵已经注定变色。
“是呀!千错万错都是别人的错,所以她不逃也不求救,默默隐忍,直到忍无可忍,才用窗帘绳索勒毙养母,再趁养父醉的不省人事之际连刺头部、胸部、大腿个三十几刀。”下刀之狠,恐怕验尸无数的法医看了也不禁胆寒。
听出她话中的讽刺,沙士泰语气略重地为其辩解。“她是吓坏了,并非有意行凶,若不是真怕到极点,怯弱的她哪敢拿刀杀人。”
她一哼,嗤笑。“杜婉儿是你什么人,无缘的老婆还是前女友?”
虽然两人并无感情上的牵扯,可是他为了别的女人不遗余力的奔波,话中带着不忍心的怜惜,苏幻月听了有些不是滋味。
“你是这一行的翘楚,没有失败的记录,我希望你能帮她,让她保释在外。”一个女孩子无助地待在看守所那种地方,长期下来她易心志衰弱,影响神智。
“少显左右而言他,你还没告诉我你们有何关系,我再考虑要不要接下这个烫手山芋。”她不当慈善家,更非世界和平的支持者,要她出手,得先看她心情好不好。
“这……”黝黑面容露出一丝犹豫,他深吸口气才徐徐吐出。“婉儿的父亲曾经收留我五年,给过我家庭的温暖。”
她一怔。“你不是育幼院出来的?”
据她所知,他十三岁离开育幼院,而后加入名盛一时的帮派,成为青鹰门的一员。
“是的,曾经。”他是个孤儿,众多皆知。
母亲未婚生下他,他不知道自己的生父是谁,隐约只知是某大富之家的少爷玩弄了单纯的母亲,在她怀孕后又恶意遗弃她。
母亲走投无路之际巧遇已嫁人的昔日好友,杜家夫妇见她大腹便便又孑然一身,于是给予金钱的资助,让她租了间小套房安心待产,并在她生完孩子后介绍工作,得以养活自己。
可是她想不开,念念不忘抛弃她的情人,在一个漆黑的午夜,割腕自杀。
当时他才四岁。
“我母亲死后,是杜伯父、杜伯母将我带回家,他们可怜我幼年失持,因此把我当成亲生儿子抚养。”
那是一段永难忘怀的日子。
两年后,白白嫩嫩的杜婉儿出生了,他们像真正的一家四口,不知幸福短暂得教人措手不及。
杜父任职于某基金会,有一天,财务发生短缺现象,他是第一个察觉资金遭到挪用的人,秉持正直的心,他立刻往上呈报。
但是,这件事后来并无下文,似乎有只手遮天地隐瞒过去,不久后,杜家夫妇在一次员工旅游中不幸溺毙。
噩耗传来的当天,两人的遗体尚未运回杜宅,新盖的三楼房舍就无故起火燃烧,两个小孩差点被烧死屋中。
那一年沙士泰九岁了,连同刚满三岁的杜婉儿被无情的杜家亲友送进育幼院,从此过着处处受压的生活。
这些他说不出口,沙士泰避重就轻地描述所受的恩情,绝口不提是杜婉儿主动切断两人的联系,在她“亲自”挑选了她新的爸爸妈妈之后,怕他会分走她的幸福。
“所以你是为了报恩,才勉为其难的向我开口?”哼!他倒是有情有义,不忘旧恩惠。
“不全然是报恩,婉儿就像是我的亲妹妹,我答应过杜伯父、杜伯母要照顾她。”
这是男人的承诺,他不想再有任何遗憾。
沙士泰脸上有着沉重的疲惫,眉间尽是舒展不开的纹路。他也是没办法了才找上她,否则他宁可自己解决,不欠人情。
毕竟这一起震惊全国的逆伦弑亲案过于重大,没有一个律师敢受理此案,加上收养杜婉儿的家族是政商名人,被害者唯一幸存的独子坚持提告,且无所不用其极地阻止他人为杜婉儿开罪。
“真是多情呀!几年没见还这么用心,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你为老情人开脱呢!”
她说的酸溜溜,为他的过度关心而感到不快。
实际上,苏幻月早就研究过这桩案子,但因为不归她负责,她仅大概翻看一些内容,并未深入。
不过她仍看出些疑点,二十四岁的杜婉儿并非被关在家中不许外出,她有大学文凭,而且出手阔绰,身上穿着皆为名牌,要说受虐,实有出入。
二十三、四岁的小女生或许无自救能力,畏于淫威不敢声张,可是早已成年的她在行动上并未受到限制,想逃并不难。
既然能逃,为何要杀人?
为情、为财、为泄愤,或是另有图谋?
接过各式各样的个案,苏幻月遇过形形色色的委托人,人性本善那一套对她来说行不通,她相信人的外表会骗人,越无辜的人越有可能心机深沉。
“真要有情,我第一个先找你。”
沙士泰有些发恼地横眉一瞪。
闻言,她握笔的手停了三秒,随后面无表情地抬眸。“敬谢不敏,我对当流氓的女朋友不感兴趣,你说说笑可以,别给我当真。”
她可不想十几年前的烂账扯到今时,没完没了。
“我已经不是流氓。”他语气很凶的横过上身,狠狠地瞪她。
面对凶猛野兽,苏幻月不惧反笑。“是喔!去问问外头的助理小妹,看她怕不怕你。”
她不经意的取笑,沙士泰原本黝黑的方脸更黑了,一副很想揍人,又勉强忍住的痛恨模样。“这个案子你接不接?”
有求于人就必须低声下气,昔日学生会那几个女人是他的死穴,动不得。
她爽快地说:“可以呀!我担心我若摇头,你会哭给我看。”
看他被针刺到似的横眉竖眼,她的心情显得愉快。
“你这女人……”他双臂撑桌,半个身子挂在桌子上方,跟她距离不到五十公分。
“我这个女人怎样,想咬我不成?”她现在可是修炼有成的妖精,口舌之争绝不输人。
“对,我就是咬你。”会被激怒也在沙士泰意料意外,他认为这些年的暴躁脾气已收敛许多,很久没有人能令他动怒,但是她张狂的态度像面挥动的红布,他如斗牛红了眼,熊腰伸长,越过桌面。
“你……”
放大的男人面孔无预警的袭来,坐在办公椅上的苏幻月根本无法后退,冷不防的浓息侵入口中,伴随而来的是眼前一片黑的狂吻。
她又羞又恼的推拒,双手如雨直落的捶打比石头还硬的男人,但他不为所动的反制她双腕,置于身后,发狠地“咬”她。
沙士泰是个男人,而且是曾经有过荒唐岁月的硬汉子,即使他已非昔日那个不在乎他人感受强行掠夺的猛张飞,可是好强的本性仍在,禁不起挑衅。
“噢!你咬我……”这只不把男人当天的小野猫。
双颊绯红的苏幻月气息不稳地圆睁清眸。“这是在警告你别碰你要不起的东西,女人可是不好惹的。”
“表里不一的泼辣女……”被咬的舌头痛得要命,他却莫名地想大笑。
她一点都没变,表面纤柔,弱不禁风,我见犹怜的像朵娇贵的水晶兰,晶莹娇嫩,一碰就化成水,私底下却是瓜利的母老虎,骄傲自我,习惯将别人踩在脚底下。
“多说几句呀!如果你不想我接杜婉儿的案子,尽管搬出我的旧疮疤将我埋了。”她高傲的仰起头,做了个小人得志的篾笑,用话堵住他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