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又走神了。
“什么,桃花开了?”是桃花寺的桃花吗?她想老和尚,想他头顶光光,每每下棋都会先让她三子。
“小姐,是你绣架上的花啦!你用错丝线了。”明明是白花她绣成红的,单瓣的绣成双瓣,枝头喜鹊倒成了乌鸦。
宫清晓低头一看,暗暗脸红,但她怎么也不承认她错了。“谁说要和别人一样,我偏要不同花样,这叫独特,独一无二,谁也仿效不来,全天下只有我这一幅。”
“可是看起来很怪……”绿花红叶?三脚蛙?
“见仁见智,个人观点不同,有人爱喝酒,有人闲饮茶,有人热衷山林,有人爱鼎沸朝市,怪不稀奇,闲情自在心中。”就当是抽象画,她从来也看不出门道,只觉是一堆乱七八糟的线条。
还是听不懂的丫头摇着头,她被小姐的仁呀智的晃得脑子打结,绣花跟喝酒、饮茶有什么关系?
“小姐,夫人说要给钟家的聘礼准备得差不多了,要你有空过去看一看,需不需要再加点什么或减点什么。”捧着一堆云锦、湖缎、雪绫纱的夏梅边说边入屋。
“我娘都采买好了?”她娘真的很心急,大概担心老夫人会出尔反尔,赶紧要把新媳妇娶进门,以免牵肠挂肚。
“差不多了,奴婢到三夫人的屋子一看,东西都堆到屋顶了,一箱一箱的箱笼塞得满满的。”亏夫人还塞得下,她看得都闹心得慌,生怕箱笼散架了,里头的吉庆物品都往外掉。
“我娘是高兴有媳妇了,她喜疯了。”娘是多年媳妇熬成婆,终于也有人来给她晨昏定省。
“奴婢看也是,三夫人这几天都整天笑呵呵,连老夫人多次挑她的毛病也不放在心里,细语轻言,走路像在飘……”春桃学着自家夫人行走的姿态,一扭一扭的左右摇摆,可是人家是摇曳生姿的凌波微步,她是老鸭子划水,滑稽的令人捧腹。
“祖母又刁难娘了?”和亲王府的事一解决,又有闲工夫来对付他们三房了吧!她真是有恒心呀!
“还不是那一套,嫌夫人泡的茶太烫,茶色不佳,茶涩,五个媳妇就留夫人一人布菜,她又吃得特慢,足足吃了一个时辰,夫人也站了一个时辰。”这都是李嬷嬷告诉她的。
温氏不想儿子的婚事节外生枝,所以一直忍着,她知以女儿的心性根本无法忍受祖母这样待她这个娘,恐怕祖孙俩会对上,所以她不许人把这些事说给女儿知晓,这当口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先忍忍。
是李嬷嬷看不下去才拉着春桃的手说了几句,不论是夫人或小姐,她都心疼。
“看来祖母的日子还是过得太安逸了。”宫清晓的视线落在胭脂红的锦缎上,她突生一个念头。
一个月后,绣心坊开张了。
这东家不是别人,是温氏和水氏合伙的,她们赚的是一份胭脂水粉的钱,没拿公中半文钱。
但谁也没料到一间小小的成衣铺子会在不久后逼得各大百年老铺子差点关门,纷纷上门大求高抬贵手,并拜托绣心坊每个月让他们进些绣心坊刚推出的新衣,转手赚点价差。
短短半年间,总销售额突破十万两,这让宫府内眷震惊极了,这是在赚银子吗?根本是抢钱吧。
三房、五房赚得笑呵呵,两妯娌坐着数钱,其他人看得两眼都红了,尤其是宫老夫人,她一口银牙几乎咬碎,面色铁青的冷着眼,却什么也做不了,书净可是她的亲生子,她能叫他的妻子把到手的银子吐出来吗?
这一招用得狠毒,不是一房的作为,而是两房人的联手,谴责一人,另一人又做何说法,她就是被困在不能对自个儿的儿子动手,否则何须如此气闷,硬生生的吞忍?
在没人瞧见的时候,宫老夫人呕了一口心头血,好面子的她死也不承认她输了,只是忘了防备敌人的狡猾。
“娘!你都不疼我了,我吃味。”
女儿一来就往怀中偎,温氏好笑地搂着她,像幼时哄她睡觉时一般,轻轻拍打她的背。
“又淘气了?”这孩子呀!这么娇气怎成。
她又开始另一轮的烦恼,担心女儿找不到好人家,嫁入人家家门会不会持家,能不能与夫婿百年好合,举案齐眉,有了孩子会怎样、没有又是如何,侍妾通房也是问题……
为人母者,很难不去操心这些,尤其女儿是他们夫妻打小娇惯到大的宝贝,总会替她想得多、想得杂,想着想着心都酸了,女儿还没嫁人就开始舍不得,睁眼到天明。
“娘,嫂嫂一进门,我这个亲女儿就不值钱了,你看哪里灰尘少就把我往哪搁吧!省得碍你眼。”宫清晓说得无比哀怨。
“你这是在拧我心,小冤家,这家里所有人加起来都没有你一个人重要,娘掏心掏肺也要将这世上最好的一切给你,谁也不能动你一根寒毛。”女儿是她的命,为了女儿,她连命都可以不要。
“娘,你真好。”她甜笑着撒娇。
“你现在才知道。”温氏轻点女儿鼻头。
“娘呀!你可以开始帮我准备嫁妆了。”早点准备好过临时抱佛脚,谁晓得那个人会不会杀红了眼大败北戎,就为了提早回来娶她。
“什么?!”
砰!
一声急吼吼的男子声音后,接着是倒地不起的重扑声,一向有儒雅之风的宫书谨正面朝下,行五体投地大礼。
“爹呀!你忘了怎么走路了吗?小心点,上了年纪的人一摔跤很容易腰闪骨断,你要为女儿多保重。”头一次看到父亲这么失态,真是太好笑了,但是她绝对不能笑。
“……不孝女,看到你爹倒地还幸灾乐祸,白疼你了,白眼狼……”哎呀!他的老腰……
“白眼狼……不,不孝女来了,爹呀!女儿来扶你了,你慢慢地起身,地上凉……”
宫清晓说到 “地上凉”时,终于忍不住的温氏噗哧笑出声,丈夫的模样太逗趣了,每天跨来跨去的门槛也会绊到脚?
“如兰——”宫书谨朝妻子投去一瞟。
温如兰,宫清兰,照常理来说长辈中有一字相同的,小辈不能重名,是为不敬,可是没人把三房当一回事,当时宫老夫人头也不抬的定下庶孙女的名字,完全没想过重名一事。
“还有你,小讨债鬼,你来说说嫁妆是怎么回事?你爹我现在脑门充血,需要听点好消息降降温。”他的女儿,他那个刚学会走路的小肉球,骑在他肩上大喊 “我最爱爹爹了”的小心肝,她几时悄悄长大了?
看着两双眼四只眼珠子盯着她,宫清晓不避不闪的一手拉起一人的手,娇滴滴的甜笑道:“有人想娶你的女儿。”
“老子不同意。”
连老子都出来了,可见他有多愤怒。
“你打不过他。”人家一根手指头就能把他钉住。
“这世上是讲理的,他敢目无王法?”还是会动拳头的,肯定不是好人,他绝不会屈服于淫威之下。
“哎哟!爹,我忘了告诉你,他就是不讲道理,我常喊他土匪。”啊!她是不是有点不孝,快把她爹吓死了,
“土匪?!”宫书谨不可思议的惊声一喊。
宫清晓笑着点头,“行径像杆匪,行迹鬼祟,遮遮掩掩的见不了人,而且又生得丑,是越长越丑的那一种。”
“长得丑?!”他倒抽口气。
“也不算太丑啦!只比爹差一点。”每个女儿的心目中,亲爹是无法取代的完美典范,没人会比父母更疼爱自己的孩子,全然的无私付出不求回报,只要儿女安康喜乐。
宫书谨受到惊吓的心略微受到安抚。“这样你也看得上?”
“我说要考虑考虑。”
一想到那日烈如狂焰的长吻,她水嫩嫩的粉颊亮起一丝桃色,让心细的温氏瞧见。
“嗯!是该考虑。”吊着他,把他吊在歪脖子树下。
“可是他说我不从就要办了我。”而他真做了,害她脸红心跳一整夜,很没用的就失眠了。
“什么?!那个土匪要办你什么?”他宫某人的女儿是他能办的吗?
“所以我才叫他土匪嘛,叫他赶紧拦路打劫去,本姑娘是何等冰清玉洁,岂是他能染指的。”说什么他想这么做已经很久了……久?!萝莉控吗他?从她五岁起就觊觎她的稚嫩肉体?
“说得好,我女儿是纯真善良的小姑娘,哪里能随便配个莽夫。小小别怕,爹保护你。”
他的小心肝。
“爹……”她好感动,爹终于有点文人的热血。
“你们父女够了没?相公,你真相信你女儿那口胡话呀!她哄人时能把人哄到没边,十句话中有七句是假话,那人若是那么差,以你女儿那么高的眼光能看得上吗?”温氏很不想打破父女俩的自我陶醉,可颠倒黑白很不厚道。
“娘——”你干么要戳破我铺好的梗,我们正要一起讨伐恶贼,你非要临门插上一脚,说贼是卧底的官差。
形象一下子大逆转。
“呃,小小呀!那个人是谁?”他好买杀手去暗杀。
“娘见过。”
女儿的话一出,宫书谨倏地瞪向妻子。
“我见过?”是谁?
“不过你再见到他也一定认不出是他,他变丑了。”人家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美丽,但套用在男子身上却恰恰其反。
“你又乱说了,真丑你肯嫁?”傻女儿。
“我怕土匪嘛!”她可怜兮兮的说着。
“哪时约出来见见,爹帮你打土匪。”吓他女儿?打!
“明天。”
“明天?”这么快?
“校阅场。”
“校……校阅场?!”他是官兵?
“明日出征。”目标北戎。
“……”宫书谨已风中凌乱了,被女儿搞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