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可不安地拉拉有些短的裙子,她似乎连走路都有点困难了。这小礼服的裙子十分美丽,但配上素来粗手粗脚的她就显得有点累赘。
「不要再拉了。」艾百合哭笑不得地推推女儿。「愈拉愈明显。」
「好短呀!」
「哪里会啊,妳穿这样明明非常好看,只要妳不要再像只猴子一样乱动就好了。」
「猴子……」
「唷!这是谁?」眼尖的长谷川第一个发现她们,他带着夸张的笑容走过来。「唉唷!妳是谁啊?看起来很像孟可,不过妳比她漂亮多啦!」
「不要再取笑我了啦!」孟可羞红了脸嚷。
「我一点也没有取笑妳的意思,妳今晚真是非常迷人。」长谷川微笑着屈起手臂,「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护送两位美丽的小姐走一程?」
「你真是太好心了。」艾百合微微一笑,优雅地接受了。
为什么她就不能像老妈一样自然呢?孟可摇头晃脑,走起路来像机器人一样。
「妳真的很像一只猴子。」孟老仙在后面笑嘻嘻地说道。
「爷爷,你不要逼我在这里跟你动手。」孟可没好气地嘟囔。
「穿成这样不用想了,铁定三招就打输了。」
「爷爷!」
「爸,你不要再作弄她了,她都已经够不自然了。」艾百合摇头叹息。「早就叫妳不要一天到晚穿那种紧得要命的牛仔裤,妳看看,现在连裙子都不会穿了!」
「我会穿,我只是不会走。」
「有什么两样吗?」
长谷川夹在她们之间忍不住发笑。「我真的很乐意整个晚上都陪在两位美女身边,但是我怕我会笑得太大声,那就失礼了……」
「长谷川……」
他呵呵一笑,十分绅士地屈身朝她们行个礼。「很荣幸与两位小姐聊天,有任何吩咐的话请招呼在下一声,我一定马上飞奔过来。不过现在请容我先告退,我得去看看我家少爷。」
「呃……樱冢壑他还好吗?」孟可红着脸轻轻问道。
「他很好,只是他不大习惯这种场合而已,不过我相信他一定会出现的,毕竟这也是我们在北京的最后一夜了。」
是啊,最后一夜了,这七天来发生过那么多那么多事情,感觉似乎已经过了好久好久,而今夜终于是最后一夜了。
「喂,你们到底要不要吃东西?我老人家年纪大,可挨不了饿。」
孟可帅气地甩甩头,亲密地挽着孟老仙笑道:「我们去吃东西。」
「都是个大人了,别搂搂抱抱的……」孟老仙嘟囔着,却没意思将她推开,祖孙俩旁若无人的亲昵引来不少艳羡眼光。他们的感情可真好!
「孟老伯好福气,有个这么好的孙女。」
孟可回头,只见一位文质彬彬的年轻人含笑而立。
「你来啦!」孟老仙呵呵一笑。「让你见笑啦。」
「怎么会?孟可小姐武艺高强、亭亭玉立,在下仰慕得很。」年轻人微笑回答。
「爷,」孟可扯扯孟老仙的衣服。「他是谁?」
「就是我新认识的好朋友啊!」孟老仙笑呵呵地拉着年轻人的手介绍:「他叫木长青,是『中国道家协会』的现任会长喔。看不出来吧?年纪轻轻的,却是个大有为的青年勒。我们来之前就通过电话,还写过电子信。不过我一直不知道他这么年轻,还以为跟我一样是个糟老头。」
「啊,你就是爷爷的新朋友啊!」孟可笑了起来。「你跟爷爷每天晚上都躲在房里喝酒喔。」
木长青竟然微微脸红。「不不不,我不大会喝酒,我只是有许多中医跟武术方面的问题要跟孟老伯请益,所以才会一直缠着他,孟小姐不要见怪才好。」
这个木长青说起话来「古色古香」,也难怪爷爷会把他当成糟老头了,想来他们通的e-mail写的大概都是文言文吧。
「你不要理她,你愈理她愈作怪,不用陪我这个老头子,她心里不知道多高兴勒。」
「爷,你怎么这么说!我也很希望——咦!」孟可的嘴巴突然成了个O字形。「那个那个……」
顺着她的眼光看过去,不远处那才真是「亭亭玉立」着一位红衣女子,她穿着火红色的旗袍,曼妙的身段一览无遗,让在场所有人的眼光都为之一亮!
「她怎么来了……」木长青眉头一蹙。
「她怎么来了?」孟可也说了这么一句,两个人全都愣了一下。「啊?!你们认识?」
孟可率先摇摇头。「不认识,不过打过架。」
「……」孟老仙不由得苦笑。「妳到底有哪里没打过架?才来几天也能跟人家打架。」
「是我被她打的机会比较高吧。」孟可咕哝。「有一天晚上巧遇而已。」
「巧遇也能打上一架?是谁教妳这种打招呼的方式?」
「你啊……」
正说着,那红衣娉婷女子已经巧笑倩兮地走过来。「小妹妹,咱们又见面了。」
「妳来干嘛?」孟可翻着眼睛瞪她。「人这么多,而且樱冢壑还没下来,妳在这里是抓不走他的喔。」
「呵呵呵呵!别说得这么明白嘛,就当我是过来打个招呼的不就得了?你们不是明天就要走了吗?」
「……妳知道得可真清楚……」
「那是当然啦,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啊。」火红女微微一笑。
「火红,这是我的小朋友孟可,妳可别乱来。」木长青一反刚刚的友善斯文,脸上充满了严肃。
「谁想打她的主意!我当然知道她是你的小朋友,所以虽然她破坏了我的好事,我也没出手教训她呀。」
「呃……我在这里,请不要当我不存在一样的讨论我好吗?」孟可没好气地插嘴。
「乖妹妹,妳告诉我樱冢壑那小子在哪,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好吗?」
「妳这问题真好玩,妳觉得我会回答妳吗?」
「十成十不会,不过我还是要礼貌性的问一下嘛!」火红女又笑了,她的纤纤玉手毫无预警地轻轻往孟可脸上摸去。「好可爱的小脸蛋——」
孟老仙与木长青同时出手,只见三只手掌突然翻飞起来!
孟老仙见木长青出手,立刻收势带着孟可往后退了两步,笑咪咪地说道:「小老弟,老人家年纪大了,还是你代劳好点儿。」
「晚辈理当效劳。」木长青好整以暇地回头微笑。
「不要太瞧不起人了。」火红女冷哼一声,只见两人身体全都不动,只有两只手不断地上下翻飞,而木长青的手上甚至还拿着一只高脚杯。
孟可看傻了眼!她半张着口愣愣地望着那两人翻飞的手掌,目不转睛。
这,才叫「翻云覆雨手」吧?
顷刻间,他们已经交手了数十回。木长青手上的酒杯始终没有离开他的手,连半滴酒都没溢出来。
火红女的手轻灵飘忽,她移动的速度极快,忽上忽下,仿佛花蝴蝶一般;而木长青却动作极慢,他似乎很懒得动似的,只是重复着看似简单的机械动作,但仔细看,会发觉其实他一点也不慢,相反的,他的速度比火红女更快;只是他无论如何动手臂,始终会移回原来的位置,所以外行人看起来会觉得他的手就好像木头一样呆呆地停着挨打。
「哇……」孟可不由自主地发出惊叹声。
「让妳大开眼界了。」孟老仙呵呵一笑。「这真是难得一见。爷爷我活了这么大把岁数,也没见过几次这种程度的比试。」
他们的比试吸引全厅的人,所有的人全都停下动作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的对打。
忽然,火红女像是发起脾气似的,她的另一只手蓦然扫了过来!
「啊,妳怎么不守规矩!」孟可失声嚷道。
「什么规矩!打赢了才有规矩。妳这小丫头脑袋坏了,满头满脑都是封建思想。」火红女不屑地嘲讽。
「别用妳魔界里那种歪理教坏小孩子。」木长青凛声说道。
「什么歪理!你自命清高还不够,要全世界的人都像你这木头一样才高兴?我就是魔又怎么样?真小人胜过伪君子。」火红女冷笑道:「你倒是进步了,一只手挡我两只手,存心在你新朋友面前露脸了?」
「我——」木长青一分心,手上的酒杯果然被火红女一巴掌打飞出去。他立刻一个转身,以漂亮的姿势接住了酒杯。
「好!」孟老仙与孟可不由得鼓掌叫好。
火红女冷冷望着他。「什么是魔道、什么是正道?这世界早没道理了,今天我拿不到我想要的,不过无所谓,『他』早晚都是我们的人。」
他?她说的该不会是樱冢壑吧?孟可觉得一脑袋雾水了。到底火红女为什么非要樱冢壑不可?
「那是不可能的。」木长青苦笑。「就算我不插手也不可能。」
「那咱们拭目以待,看看什么叫『不可能』。」火红女微微一笑,那娇艳如花的微笑看得人心神荡漾——有这种绝世容颜,也许真的什么都有可能。
连孟可都看傻了眼。真该死啊,上帝分明不公平,为什么就是有人可以这么好看,好看到连女人都忍不住要爱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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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青大哥功夫好厉害!」孟可崇拜地望着眼前高大俊朗的男子,他的模样看起来十分温文儒雅,没想到竟是个真正的武林高手。「可是我以为……刚刚爷爷不是说木大哥是『中国道家协会』?」
「中国功夫从来都跟宗教是分不了关系的,最有名的少林武功不就是从少林寺传出来的吗?道教也是一样。武侠小说上不是都说了,全真教、峨眉派其实都是『宗教单位』啊。」
「啊,对喔!」孟可恍然大悟地笑了起来。「真的耶,最有名的武功都是和尚啊道士创造出来的。」
「喂喂,木小子可不是什么和尚道士,妳这丫头乱讲些什么!」
「哈哈!我又没说木大哥是和尚道士,不过……刚刚那个红衣魔女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啊?什么魔界冥界之类的。」
木长青想了想才开口:「这么说吧,所谓的『六道轮回』妳应该知道吧?这种说法一般人也比较容易了解。所谓的六道就是『天、地、人、畜生、树木、修罗』六个世界。用空间的方式来说就是:天界在上、冥界在下,人、动物跟树木所处的算是一个世界,只是型态不同;修罗界也就是一般说的魔界,它跟人界一样,处在天界跟冥界之间,与人界是并行的,有很多时候甚至是重迭的。这种概念古今中外无论东西方都差不多,只不过各自表达的文字跟形容词有所不同而已。」
孟可似懂非懂地望着木长青,听到最后,不由得吐吐舌头轻声道:「那……那位红衣姐姐该不会……真的是魔女?」
「她是人。」木长青噗哧一声笑出来。「跟我们一样,只是她所信仰的『宗教』比较特别。」
「还真的是很特别……我跟她交手过一次,实力相差太多了。木大哥真是厉害,竟然能三两下就把她给打发了。」
「哪里。跟孟老先生比起来,我这只是雕虫小技而已。」他微笑着摇头。「你们远来是客,没道理让你们动手,所以晚生也只好献丑了,请孟老先生千万不要取笑晚生才好。」
「唉唷,好甜的甜汤!」孟可哈哈大笑,没大没小地拍拍祖父的肩膀。「爷爷,没想到除了我之外还有人愿意灌你甜汤耶!」
「去!没大没小的,人家木大哥是客气。」孟老仙嘴上虽然这么说,脸上却露出得意的表情。
「唉唷爷爷,你就不要客气了,哈哈哈哈!其实我知道你心里高兴得要命呢。」
「妳这鬼丫头!」
他们两个闹了起来,整个会场的客人都还惊魂未甫,仍是眼睁睁地呆站着,一片窃窃私语中,只听到他们祖孙俩互相嘻笑嘲弄的声音。
「啊对了……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那个火红姐姐非要找到樱冢壑不可?你不认识樱冢壑吧?他是个日本年轻人,他——」
「我知道他,他一到北京我们就知道了。」木长青意味深长地微笑。
「你们这里恐怕真的有很高明的卫星间谍技术。」孟可吐吐舌头。「信息可真快。」
「应该说他是个很不寻常的人物,所以才会吸引我们的注意力。」
「不寻常?我看不出来他有什么不寻常……」孟可摇摇头。
木长青只是笑而不答。
「木大哥,刚刚那个火红女……你们好像很熟?」孟可见套不出他的话,立刻见风转舵试探。
「妳对这种八卦最有兴趣了。」孟老仙哼地一声。
木长青想了想,脸上露出苦涩的笑容道:「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我跟火红的确相识已久,本来我们也……也算是好朋友,只是两人的目标跟理念完全不同,所以分道扬镳。」
孟可点点头,没忽略掉他那声「也」之后的停顿。「原来如此……你们『也』算是好朋友啊……」她故意拖长了尾音,窃笑地看着木长青的脸果然十分配合的红了起来。
「孟可……」孟老仙又好气又好笑地瞪了孙女一眼。「妳怎么这么没礼貌,连木大哥也作弄!」
孟可笑了笑,扮个俏皮的鬼脸,不敢再说话。
「小可,跟妈妈一起去阳台透透气好吗?」艾百合接到孟老仙扔过来的眼神,立刻识趣地过来支开孟可。
「好……木大哥,我们先失陪了。」孟可乖巧地点头,跟着艾百合一起离开他们。真可惜!她还是没搞清楚为什么他们都对樱冢壑那么有兴趣。不过她隐约感觉到那并不是什么很有趣的事……起码对樱冢壑来说一定不是。
来到饭店宴会厅的阳台上,艾百合轻轻地叹了口气。
孟可眨眨眼睛。「妈咪,为什么叹气?」
「我是高兴。幸好我们明天就要回台湾了。」艾百合苦笑着说道:「来这里一个星期,发生了这么多想都想不到的事情,再加上刚刚木先生所说的什么天界什么冥界……还有那位小姐……我觉得太吃不消了,这不是我们该来的地方。」
「是满不可思议的。」
孟可点点头表示同意,但脸上的表情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换成过去,她也会觉得很不能接受吧,但现在这已经算不了什么了。如果妈咪知道她跟樱冢壑的所见所闻……那才真是小巫见大巫呢。
「我真希望能快点回台湾。跟这里的事情比起来,妳还是乖乖在家里跟妳爸爸爷爷打架好了……」
明天一早他们就要搭机走了,听长谷川说他们也是打算搭明天早上的班机回日本;虽然天涯若比邻,可是想到要跟樱冢壑分开,她还是有些失落感。
「小可?」
「啊?」
「妳发什么呆?」
「没什么……」
就在这时候,任吉弟走了过来,朝她伸出邀请的手。「愿意跟我跳支舞吗?」
孟可怯生生地回头看了艾百合一眼。「妈咪?」
「去吧。」艾百合鼓励地微笑。
但愿这支舞能让孟可跟吉弟恢复邦交,艾百合如是想着。看着吉弟与孟可的身影,怎么看都觉得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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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怪我吗?」任吉弟轻轻地问。
孟可连忙摇摇头,可是却不敢看他的眼睛。
「妳已经躲我两天了,还打算继续躲下去?」
孟可轻轻地叹口气。
「我答应妳,以后妳不想知道的事,我不会再勉强妳。」
孟可的脚下一顿,不小心踩了吉弟一脚。「那些事……是真的吗?」
「我不知道。」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孟可不满意地抬起头。
任吉弟苦笑两声。「我就是不知道。有时候我自己也很怀疑那是不是我的幻想,也许我跟我大哥一样有神经病。」
「如果是幻想,那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两个的幻想那么接近?」
「也许妳是被我的故事所影响。」
孟可沉默了。
良久之后她才抬起眼。「那如果不是呢?」
任吉弟深深地望着她。「我还是不知道。那对妳有意义吗?我不希望它对妳有意义,我希望对妳有意义的是我,不管过去发生过什么,那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们的现在。」
「现在……」
「妳只需要知道,现在妳对我而言是最重要的人。」
孟可的手不由自主地轻颤了一下。
任吉弟深吸一口气,努力压抑自己的情感,告诉自己绝不能操之过急。「我不会给妳压力的。」他轻轻说道。
孟可如释重负的态度太明显了,明显得几乎刺伤他。
他不由得苦笑。「我会等妳,不管那一天得等多久都没有关系。我愿意等,只要妳还愿意给我这霸道的男人机会,我就会一直等下去。」
孟可的睫毛轻轻颤动着,她咬着唇,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
「在那天到来之前,我们还是像过去一样吧,好吗?」
「嗯。」这次她终于微笑了,美眸耀动着明亮的神采。「谢谢你,任大哥。」
「我还是习惯妳叫我的名字。」他叹口气。「我从来都不想跟妳当兄妹,妳明白的。」
「那……」
「那就把它当成一个信号好了。」他的眼中突然泛出俏皮的光芒。「如果哪一天妳又改口叫了我的名字,我就当成妳同意了。」
孟可连忙摇摇头。「那可不行,人家有时候也会叫错的嘛。」
「我宁愿妳经常叫错。」
她的脸又红了,正好一曲舞罢,任吉弟微笑地牵着她的手来到旁边。「渴不渴?我去拿水给妳。」
「好。」
孟可松了口气,趁着吉弟走开的空档,她放眼整个大厅,努力的寻找着;可是却依然失望了,不但樱冢壑没有出现,甚至连长谷川都消失了。
他为什么不来呢?这已经是他们相聚的最后一个晚上了,为什么他到现在还没有出现?
为了今晚,她还特地打扮——
任吉弟很快便回来了,手里拿着一杯晶莹剔透的香槟。
孟可努力朝他挤出微笑,却掩饰不了她那怅然若失的黯然。
难道她跟樱冢壑真的就这样分开了吗?他们甚至连地址信箱都还没交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