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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女二十八 第五章

  「我不知道他跟那个女的是什么关系,不过,我看他们两个人单独在角落站了很久,聊得很开心。」

  电话那头,林雅卉细声细气地将她看到的,委婉地告诉张小蕙。

  张小蕙正翻着文件,丢下文件,座椅一旋,转面向窗户,背对着办公室的门。沉住气问道:

  「妳什么时候遇到见深的?」

  「就前些天晚上嘛,我找妳,妳没空。」

  「妳见过那个女的吗?」

  「没有。」

  她沉默几秒钟,干笑说:「我想那大概是见深以前的同学,妳不是说他们一桌有男有女?」

  「是有个女的,不过,不是跟见深在化妆间外聊天那个。」

  张小蕙又沉默片刻,说:「见深有一些朋友,以前就认识,所以态度可能就比较随意,不过,我知道都是一些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会伸手揉她的头发、捏她的脸颊,好像对小妹妹似,可又不是--妳说该是什么关系?」林雅卉捏着细细的嗓音,语气淑女一般秀气。

  听她那么描述,张小蕙心头突地被什么抓住,浮起一个有点模糊的影像。会是那个女孩吗?林见深老挂在嘴边的那个「邻家小女孩」?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林雅卉吸口气,杞人忧天地叹口气,又说:

  「小葱,不是我故意说这些要惹妳担心,但妳没在场,不知道那气氛感觉真是暧昧!我知道妳跟见深感情好,不会怀疑什么,可我们女人能抓住的不过就一个男人,不管感情怎么好,妳都要防的,不能太放心,千万别让别的女人有可乘之机!」

  「谢谢妳,雅卉。」她淡淡说着。

  自认为有见识、有学养的新女性,外在容貌条件又不差,张小蕙实不屑跟一般女人一样,满脑子只知道、关心怎么抓住男人。

  虽然她也是个女人,多数女人心底深处渴望的、担心的,她也有,但她相当有把握,对自己有那个信心。

  「不必谢我了。说真的,小蕙,女人有时不能太大方,尤其是这种事,要黏一点、跟紧一点。」

  张小蕙含糊嗯一声,提出心里的疙瘩,说:「雅卉,我问妳,妳看到的,那天跟见深说话那个女孩,是不是长得高挑、有点清瘦、头发及肩,大概二十多岁的模样?」

  「没错,那女孩不矮,有点瘦,好像模特儿似。妳认识?」

  果然是……张小蕙皱个眉。

  「不。」她反射摇头。「谢谢妳,雅卉。我还有事要办,得挂电话了,改天再连络。」

  「妳忙吧,拜。」

  挂了电话,张小蕙手指在桌上敲了几下,然后拿起话筒,按了几个键,又放下,失笑起来。

  不过一点风吹草动,紧张什么!不管外貌、能力、见识,她都不怕比较,追求者只怕太多,而不愁没有爱慕者。那种对身边男人虎视眈眈,深怕被别的女人抢走的,都是些条件不济、对自己没有自信的女人。林雅卉是没恶意,可她张小蕙怎么能跟那些女人相提并论!

  她看看记事簿,再看看时间,事情排得满满的。

  下午预定拍摄量贩店促销目录,找来的摄影师在商业摄影方面有丰富的经验,也从经纪公司找来专业的模特儿,广告公司那边会派人过去,公司这边负责的小组人员也已经过去,一切都有专业人员打理,并不需要她亲自监督。

  不过,身为主管,她决定还是挤出时间过去看看,直接掌握情况。

  她快速补个妆,轻快地踏出办公室。

  摄影棚在几条街外的某栋大楼,十来分钟的路程,并不太远。走到大楼前的路口,张小蕙拐进便利商店买瓶矿泉水。这时一辆计程车滑过,停在前头,范江夏从计程车里跳出来,匆匆走进大楼。

  她及时赶到,跟她对手的男模特儿小钟早已经到了。

  「小范!」小钟举手招呼她。

  「小钟。」她缓缓气,不慌不忙地走过去,不忘礼貌地转头跟不远处的摄影师打声招呼。「许先生你好。」

  摄影师正在调整镜架,朝她点个头,算是回她招呼。

  今天预定拍摄的是居家休闲服跟运动服。「大顺发」找的是业界小有名气的商业摄影师,为配合摄影师的时间,分成三次拍摄,接下来则先拍裙装跟洋装,最后再拍泳装。

  依照要求,除了男女装各自独立演出,有部分她跟小钟要以伴侣姿态演出。

  「你好。」广告公司与「大顺发」量贩店这边都派了人来,范江夏跟着小钟,也周到的一一跟他们打招呼。

  「范小姐,今天要各拍五组休闲服跟运动服,请过来这边。」工作人员请她过去准备。

  「好的。」范江夏出声答应。

  小钟也被另外工作人员拉过去,走开前对她眨个眼,说:「待会见。」

  拍摄用的样品,都是直接从量贩店卖场拿来的,质料、样式都是低价位的大众路线货,很难穿出质感。幸亏她身段好,穿起来模样好看,整体感相当不错,不会有廉价服饰的感觉。

  「很好!脸再往右边偏一点。」摄影师喊着。

  她微微偏头,眼角余光扫过一团黑影。

  「很好,看着镜头,就那样别动。」

  她看着镜头,像雕像一样,凝住不动。

  拍摄到一半,张小蕙悄声走进来,截住小余,一边注意拍摄情况。说:

  「情况怎么样了?」

  「副理。」她无预警出现,小余没显得太惊讶。「很顺利,没问题。」

  张小蕙朝模特儿望一眼,发现竟是范江夏,怔一下。

  「那模特儿,谁找的?」

  「经纪公司找来的。他们提供了几个模特儿的资料,经过筛选,决定用这个。有什么问题吗?副理。」

  量贩卖场的目录,最主要都是在突显那些低价吸引顾客上门的货品,主要都是些食用货品,模特儿只是陪衬,并不重要。小余是实际负责的人,主要都由他对外沟通,所以以他的权限就可以决定,张小蕙当时并没有其它意见。

  「没什么,我只是问问。」

  「好,可以了。」摄影师比个手势。

  范江夏这才动了一下。转过头,看到张小蕙,范江夏也愣一下,她不知道「大顺发」是「大发集团」旗下的卖场,也不知道张小蕙是负责的主管。

  她只碰过张小蕙一次,印象不算深,但也够她记住她的模样,记住林见深的代战公主的娇俏;而她自己像那个盲目守寒窑的、苍老的王宝钏。

  「范小姐,对吧?我有没有记错?真巧,没想到会是妳。」张小蕙扯嘴笑一下,显得自信又高雅。

  「妳好。」张小蕙比她矮了一些,大概到她耳上高,感觉娇小一些。

  她知道张小蕙由国外名校毕业,长得也漂亮吸引人,看起来能力也很好,神采飞扬又光采夺目。但她一点也没有跟她比较的意思。比什么呢?人间五十年,然后一切光采随风。

  真要比,她到底是个「失败者」--那个他,伴的是她,不是她。

  「范小姐,要拍下一组服饰了。」工作人员催促。

  「我马上来。」范江夏应一声。

  她对张小蕙点个头,刚要转身,张小蕙很快说:「我听说妳跟见深碰面了。他没有姐妹,老是说妳像个小妹妹一样。」

  范江夏微楞一下,只说:「不好意思,我得去准备了。」不管她心里感受如何,她掩盖得很好,看不出她的表情,没让心情泄露出来。

  小妹妹啊……在他的心里,她就只是那样而已?

  张小蕙紧盯着她的背影,盯着她窈窕的身段跟修长的长腿。

  看样子,她似乎不能太轻敌--但除了皮貌,这个范江夏还有什么?一个没名气的小模特儿!不管哪方面,即使是长相,她的条件都比范江夏好太多了。

  她微微抬了抬下巴,唇边挂着优雅的微笑,甜又美、娇又柔,比场中的模特儿光采好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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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见深吗?我是范伯母。」

  「伯母。」时间有点晚了,林见深刚到家一会,看了一会期刊资料,觉得口渴,刚倒了一杯开水,还没喝上一口,电话就响起来。他从容地暍口水,才接了电话。竟然是范江夏的母亲!

  「真是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打扰你,没吵到你吧?」

  「没关系。伯母找我有事?」

  「是这样的,我老是找不到江夏,想问问她回去收拾好了没有,我好通知清洁公司去打扫清理,让人家早点搬进去。可是江夏那孩子,也不知道在忙什么,电话一直没人接,老是机器在跟我说话,也不知道到底怎 了。我跟你范伯现在在南部,上去一趟挺麻烦,江夏那孩子又懒散,我想你住得近,能不能麻烦你跑一趟,帮我看看?」

  范母有事找不到范江夏,居然找到林见深头上,还打电话到他这里来,可想他们心里把他想得理所当然。

  「好的,我有空就过去。不过,上次我陪她一起收拾了,所以伯母可以请清洁公司去打扫了,没问题的。」林见深也很理所当然。

  「这样啊,多谢你了,见深。江夏这孩子真是的,也不通知我们一声,还好有你监督她,不然她不知道会拖到什么时候。」

  「不必客气,伯母。」

  「我没有客气,不然也不会找你了。不过,真是不好意思,老是打扰你、这么麻烦你,江夏说你忙,要我们别麻烦你、也别打扰你,可是那孩子真叫人伤脑筋,像好好的,自己的家不住,却搬出去住别人的房子,真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范母小小抱怨一下。

  林见深微微一笑,说:「江夏很独立自主,这也没什么不好。」

  「独立自主?」范母不以为然。林见深可以想象她摇头的模样。「这又是什么流行了?女孩子那么强要做什么,嫁都嫁不出去!」

  说到这个,撩起范母一肚子牢骚,劈哩啪啦又说:

  「她倒好,一点都不担心,说她她当耳边风,倒要我们两个老的替她操心。见深,伯母拜托你,你认识的人较多,帮江夏留意留意,看看有没有条件合适的朋友,可以介绍给江夏。」

  居然要他介绍别的男人给范江夏?!简直角色错乱!林见深下意识的皱眉。

  再说,有什么样的男人会适合他的那个火星人?他想不出!

  「伯母,」他很快说:「妳不必替江夏担心。再说,她又不是小孩了,自己会结交认识朋友的。」

  「就是不是小孩了,才担心。江夏都几岁了,很快就会变成老姑婆,我怎能不担心!」

  真是夸张。林见深忍住笑,说:「伯母,妳担心太多了。」

  「你不知道,人家那些姑姨好心帮她介绍对象,她没一个看上眼,要是她肯稍微听我们的话,我哪还会这么担心!唉,见深,江夏要是有像你这样的对象,我也就不必担心了。那孩子就是不听话,你帮我劝劝她。」

  他们帮他的火星人介绍对象?这件事他一直不知道,火星人从未告诉过他!

  他声音一沉,冷静而平抑,「伯母托人帮江夏找对象了?」

  「可不是!那孩子就是不听话,挑东挑西,这个也不满、那个也不喜欢,毛病特别多,没一个看上眼的,真不知她到底在想什么!」范母数落起女儿。

  林见深嘴角一抿,勾起来。

  范母又咕噜几句,数落范江夏不听话,突然哎呀一声,说:

  「差点忘了,我今天到市场时,隔壁老林他们托我买了些东西,我得赶快送去,不好意思,我得走了。打扰你了,见深。」急惊风似,匆匆地刮走。

  嘟嘟声在他耳边响着,他挂掉电话,把之前没看完的期刊资料重新看了一遍。又起身到客厅喝水,瞥见电话,想了想,拿起了话筒,但很快又放下。

  想起她失眠的毛病,很晚了,不知她是否睡了,睡得可好?只怕吵了她。

  但……他重新拿起电话。

  很快就有人接电话,却是机器接的,答录机在讲话,说她现在不在,勤劳工作当中。

  他看看时间,都快一点了,她居然不在家,会上哪儿去了?

  手机也不通。她究竟在干什么?

  突然令他烦躁起来。

  这个可恶的火星人!

  他试着回到期刊资料,心思却无法定下来。他皱皱眉,没有再多想,拿了钥匙,套上外套,开门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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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很晚了,除了车内灯光,四周一片暗。想也没想就开车过来,到了范江夏公寓,他反而按捺住。

  林见深抬头看,灯亮着,那么她在家喽,刚回家吧,应该还醒着。

  他应该先打个电话,又怕吵了她。她有失眠的困扰,若她睡了,只是忘了关灯,反而吵醒她。

  这样想,他不禁愣了一下,失笑起来。曾几何时,他竟会这样小心在意,就为了一个人,这么体贴、这么着想,而且,这么耐性。

  来之前,他不才打过电话,没人接吗?这时灯亮,或许才回来不久,怎么会吵到她?

  但他还是耐心地等了十多分钟,还在考虑是否打电话时,窗上地有个黑影一晃,隐约映出个人影。看见那隐约,他眼神一亮,取出手机。

  「喂?」响了四、五声,那方才接了电话,声音有些迟疑、有些疲倦,甚至恼怒、不欢迎。

  「吵醒妳了?」他也不说他是谁。

  「啊?」那方一愣,似还在懵懂中。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又顿了一下,才传来吸气的声音,说:「我睡了。」明显的撒谎。

  「骗人。」

  可以想见她红脸,即使他看不见。

  「我没有。」

  「我明明看见--」

  「啊!」她小小惊呼。「你在哪里?」

  「在楼下。」

  窗旁立刻映出一个人影,窗户打开,她探出身子。

  「你--」看到他了。

  「开门。」那跋扈、理所当然的口吻又出来了。

  「很晚了……」她迟疑着。

  竟然迟疑!足够教他眉一皱。「火星人,妳要将我关在门外?」

  「我--没有--可是……」

  「没有就开门。」他命令。

  从以前就这样,他总是这样跟她说话,好像她还是那个十岁的小女生。

  她还是开了门,在他上楼时,「恭顺地」等在门边。

  「小毛头,妳居然想将我关在门外!」一进门,他就伸手胡乱揉她头发,揉得乱七八糟。

  「唉!」本来头发已经够乱了,现在更乱了。范江夏嘟嘟嘴,「这么晚了,你怎么跑来了?」

  「我问妳,妳跑到哪里去了?」他不答,反倒质问。

  「没有啊,你在说什么?」实在莫名其妙。

  「那为什么不接电话?」

  「嗯,我在浴室里,大概没听到吧。」她又问,「你怎么跑来了?这么晚了。」让她不及提防。

  「妳妈找不到妳,打电话给我,她想请清洁公司去打扫清理房子,不知道妳回去收拾好没有,要我过来看看。小懒虫,妳怎么不打个电话回去?」所以,他变成了传声筒。

  「我哪知道他们那么急!你告诉我妈我回去过了吗?」

  「嗯。我跟她说可以找清洁公司清理,没问题了。」

  「谢谢。对不起,一定吵到你了。我告诉过我爸妈,不要去烦你的,可他们老不听,我会再跟他们说的。」

  「无所谓,我反正有空。妳妈还托我留意,如果有合适的对象,要我介绍给妳。」他话里有笑意,望着她,看她的反应。

  「什么?哎!」她脱口叫起来,真的被她老妈打败了!「你怎么说?」

  「妳说呢?我该怎么说?」

  「你可不要多事。」她瞅他一眼。

  「即使我想多事,大概也找不到有人想要火星人吧。」顿一下。「我问妳,妳妈找人帮妳介绍对象,妳怎么都没跟我说?」

  「有什么好说的?」

  「干么瞒着我?」

  「这有什么好瞒的?」他不禁皱眉。「那么,妳为什么不告诉我?心虚是不是?」

  「你又不是太上皇,干么事事跟你报告!」她不以为然。

  他闷哼一声。「你妈托我看着妳,妳说,妳该不该跟我报告?」

  「看着我?」她哇叫起来。「我又不是小孩!」随即脸一沉,皱眉说:「所以你这么晚跑来,还质问我上哪里去了,就是来监视我有没有乖乖的?」

  那皱眉的模样、略嘟起的唇、不满的语气,令他不禁莞尔,嘴角一弯,说:

  「我哪有那种闲工夫看小孩。」

  「不是我妈要你看着我吗?要不然,你来干什么?」

  他来干什么?问得他猛地一愣。但只怔了那么一剎,他立刻一副没事人样,手指轻敲了她额头一下,说:

  「我想来就来,还要问什么为什么!」

  她覆住额,皱眉说:「别动手动脚的。」

  听见这话,他斜挑了挑眉,睨睨她,挑衅又故意地弹了她额头一下,又用力揉乱她头发,一副她能拿他怎么样的跋扈相。

  「林见深!」她怪叫起来。

  「林见深?妳连名带姓叫得还真顺口。」又斜睨她一眼,阴阳怪气的。

  不这么叫,不然要她叫他什么?她脸庞又热又烧,也不知是窘、是恼、或不安。

  「不知道以前是哪个人,老跟在谁屁股后嚷嚷转转的?」他讥嘲着。

  「你--我--」她窘起来,烧到耳根。

  「妳以前不是这么叫我的。」他逼近。「妳怎么叫的?嗯?」

  她张了张口,却吐不出话,表情又窘又尴尬。

  「火星人,妳怎么不说话?要我重复几次?」他逼她说。「说啊,妳以前是怎么叫我的?」

  「我忘了!」终于,她吐口大气,满脸掩盖不住的红。

  看她困窘,他似乎很满意,也得意,心眼有点坏。「要不要我提醒妳?」

  「不要!」她大叫一声。

  「那 妳说,妳以前是怎 叫我的?」他又进前,硬是相逼。

  「我……我……深……嗯……深……」

  他抬手拱在耳边,像是说他没听到。「大声点,别像蚊子叫。」

  这个可恶的人!

  他总是认为她长不大,将她当成小孩子,还以为她永远是那个十岁的小女孩,不能跟她有对等的立场。

  「深……葛……葛格……」别扭起来,一急之下,也没办法仔细斟酌用词,叫说:「好汉不提当年勇!」

  「好汉?」他哈哈大笑起来。「妳那也叫好汉?」收住笑,又说:「说清楚点,别吞吞吐吐的。」简直得寸进尺。

  「你--我--」害她又要口吃。

  他双眸紧盯着她,晶黑地如深潭,收住笑的表情,不容反抗地,十分强悍,流露出隐约的、那她熟悉的那种优等生优越冷漠的气息。

  是她看错吗?那强悍里,竟带着丝丝的温柔……

  她望了又望他,如困兽般「垂死」挣扎了好一会,最终还是认命地放弃。

  争什么呢?

  何必一定要「对等」?在他面前,她小、她长不大也好,还是她柔弱、需要被呵护--不管怎样都好,那又怎么样?争那么多做什么?又能证明什么?这形武的「平等」有什么意义?

  「深葛格……」但仍期期艾艾的。

  「嗨,火星人。」他满意地笑了,伸手捏捏她脸颊。「看妳脸红的!叫我一声真有那么困难吗?」

  又来了!

  她抬头望着他,眉心微蹙。「深葛格--」她摇摇头,重又抬头,直直望着他。「那已经过去十几年了,见深,我已经不是小孩了。」

  「没人说妳是小孩。」他也直盯着她,目光发紧。

  「所以,」想说的话有些难启齿,她深吸口气,强迫自己面对他,一口气说:「我们--呃,我已经不再、也无法再像以前一样了。你有了女朋友,我想也很快就会订婚、结婚了吧?而我当然也会找到适合我的人--你看,我不可能永远是个小孩,跟在你屁股后;你也不可能一直对我像对个小妹妹那样吧?」

  总不能一直玩大哥哥与小妹妹的游戏吧?只会让她觉得悲惨。

  他锁超眉,浓眉压得很低,不发一语,黑眸盯着她,目光尖锐得会刺人。

  那尖锐的目光几乎教人窒息,范江夏勉强捱着。夜深无眠,她觉得体力快不支,几乎站不住。

  「我……我要把你戒掉。」她顽强抵抗着。

  他没听错,她说她要把他戒掉。她已经戒掉烟、戒掉酒、戒掉咖啡、戒掉茶,甚至连牛奶都戒掉,现在,她说她要把他戒掉。

  「妳是说妳不想再见到我了?」他开口了。

  她顿一下。

  「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她只是解放自己。她在心里轻轻说,无法再对着他眼眸。

  「那么妳是什么意思?」

  聪明的他,一向是优等生的他,怎么可能会不明白她的话?却偏要这么逼她,把话全说白。

  但要她怎么说?他可以无顾忌地自在地说笑、取笑她,当他的大哥哥,却没想过她能不能、想不想,毕竟不再是当年,「葛格」与「妹妹」的童话,该有结束的时候。

  她又吸口气。「你那么聪明,应该明白的。」已经站不直。

  「妳不说,我怎么会明白。」他不肯含糊,硬是要逼她说白、说清楚。

  「我……我……」不,她做不到,她不是那 「勇敢」的人。在他尖锐眸光盯视下,好不容易凝聚起的一股「气」,涣散成一片,混乱混沌。

  她后退一步,没站稳,跌坐在沙发上。

  他走过去,半蹲在她面前,与她平视,眸光依然紧盯着她,说:「火星人,妳老实说,妳真的不想再见到我?」

  她张开口,半天说不出话来,望着他,虚弱地摇了摇头。

  他神色没变,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看着她。隔一会,握握她的手,站起来说:「我倒杯水给妳。」

  「我不渴。」她摇头。

  「累了?」

  她点头。

  「要不要我陪妳?」

  又摇头。

  「去睡吧。等妳睡了我就走。」

  她顿了一下,点了点头。无所谓这一刻、两刻的了,反正早走晚走,不管怎么样,最后他都是会走的。

  她勉强站起来。「晚安,深葛格。」

  有些事、有些心情,终需要休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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