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在电梯门前停下,三个人下了车,走入电梯里,关上门。秉瞥了一眼赫连广仁的脸色,一副眼镜底下,沉著一股冷漠,依然是情绪不兴。
电梯停在六楼。这里是一楼两户,电梯共用,六楼目前只住一户。凛走出电梯先看了一下,赫连广仁和秉才走出来。
“总裁,要按电铃吗?”停在六B的门前,秉开口,只是想缓和一下气氛。
赫连广仁看他一眼,马上就把他一张笑脸给扯下,他赶紧拿出开锁工具,没几秒钟就让门户大开。
赫连广仁直接走入客厅,连鞋子都没脱。
这里,是那个叫风乐生的公寓。他瞥见茶几上披散著一条折了几折的白色纱带,上面渲染了点点血迹和褐色药痕,看起来像是浸湿过,披在桌面放干……她是打算回收再使用?
赫连广仁眯起了眼,手掌握了再握。
“嘿,原来睡在这里。”秉走入里面通道,打开每一扇门,在客房里找到了人,差点就要吹口哨。
赫连广仁走过来,直接走入卧房内,在昏黄的光线里,低头瞅著床里一对熟睡的母子……
一头长发披散在床上,宽松的白色背心推高了,光裸出平坦小腹和纤细腰身,超短的短裤几乎看见臀部,一双白皙的修长玉腿更是一览无遗,蜷缩的身子曲线毕露,怀里抱著他们的儿子,看起来睡得很香甜。
他看了一眼掉在地板上的枕头,还有被踢到脚边的一条薄被,听到门口传来吸咻的口水声──
秉在门口,早已被这满室春光给吸引,要不是被凛给拉住,早就跑进来了。
赫连广仁拉起那条单薄的被子,扎实地包住那娇柔身子,小心地拉开她怀抱儿子的手,分开两人,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你们把小嘉带回去。”
“是。”凛看著他抱著陆莹莹离开的背影。
秉吞了一下口水,回过头来,看见床里的小嘉正揉著惺忪睡眼醒过来──
“哈啰,小王子,回家啰。”他走进去,抱起了他。可怜哦,如果他抱的是那软玉温香的身子该多好,可怜他来到台湾,花心秉当不成,都成保母了。
“秉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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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摇摇晃晃?
嗯……地震吗?……不行啊,爬不起来,很晚才睡的……
“小嘉……小嘉……地震……你去躲就好,让妈咪继续睡哦……”呢喃的声音,还在睡梦中,死都不愿醒过来。
陆莹莹在赫连广仁的怀里磨磨蹭蹭,然后把脸儿深埋进他胸怀里,直到不见光线。
赫连广仁低头看她一眼,走出电梯,闇已经开了车门等在那儿。
“先回去,你找个医生过来。”他低声交代,抱著陆莹莹进入车子里。
“是。”砰地一声,闇把车门关上,回到驾驶座,把车子开出地下室。
他怀里的人儿在听到声响时震动了一下,微微攒眉,眼睛依然紧闭,嘴里喃喃,“小嘉,躲好哦……爆炸了……嗯……躲到衣柜好了……”
赫连广仁拉出她受伤的那只手。整个掌心伤痕累累,缝合的线还未拆,伤口有点发炎了。他眯起了眼,缓缓握紧她的手腕──
“啊!好痛、好痛哦……”陆莹莹哀哀叫,总算醒了过来。
“早安。”
浑厚的低沉嗓音贯穿耳膜,原是迷惑她的悦音,此时此刻却成了魔魅穿脑的声音,听得她头皮发麻,全身莫名的冷!她张开眼睛,接触到一双青眸,不是她儿子那双温暖的青瞳,而是透过镜片严厉肃穆的青冷眼神──陆莹莹一阵莫名,一阵恍惚,没一下子就完全清醒了!
她若无其事地溜开目光,先看看身在何处……玻璃窗外迅速移动的街景,她在他的休旅车内,闇负责驾驶……她完全没想到会有这种下场。
“……广仁,你好早哦。”笑,盈盈一笑,赶紧想接下来该怎么办?她可是还没想过万一被逮到该如何应付他,既然要跑,怎么可能去想会被他逮到──这家伙居然连警官的家都敢闯,简直无法无天。
“出来度假?”他瞅著她,好心地给她找来台阶。
“嗯!对啊、对啊,好巧哦!”她才不管他是不是冷讽她呢,赶紧顺著梯子下了再说,“我今天就要回去了,没想到你就来接我们了。我们真是心有灵犀呢。”她转头看了看,车上怎么……“小嘉呢?”
她的心跳顿时漏了一拍!
“凛和秉会带他回去。”赫连广仁淡淡地说。
陆莹莹松了口气,突然发现自己全身包著被子紧贴在他怀里,她脸生热,赶紧松掉薄被,移动身子从他腿上爬起来,坐到旁边的座位。
“真没想到哦,这里不是欧洲耶,连在台湾你也这么厉害啊?”她咧著嘴,露著笑容,只是两排贝齿不时磨著。如果是他的地盘,她还不会白痴到以为能逃出他的手掌心,这里可是她土生土长的台湾耶!有没有搞错啊!
“……不冷吗?”赫连广仁瞅著她单薄的衣著。没有穿内衣,起伏的胸口清晰可见。
经他的提醒,她一低头才恍然他为什么需要拿被子把她“打包”了……她涨红了脸,赶紧伸手抓过被子──
“呜……”狠狠一个吃痛,手立刻就放掉了抓起的被子。
赫连广仁脸一沉,抓起被子覆盖她的身子。
陆莹莹抓著发炎的手,脸色有些惨白,却吭都不肯再吭一声,她可不想看到那双青眸朝她睇来轻屑和斥责的眼神,好像没有他的“照顾”,他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她偷偷瞄他一眼,意外地发现他异常的沉默,而且目光专注著前方,神色好严肃……她莫名地一阵生冷,转头看向车窗外。
好像……有点蹊跷。不太对劲。
“广仁,你为什么要把小嘉另外交给凛他们?”她回过头来,狐疑地注视他,“要一起回去,何必这么麻烦?”
小嘉是和凛他们“回去”没错,但是他刚才没说出口的是──带回欧洲去。赫连广仁若有所思地瞅著她,后来淡淡瞥一眼她那只发炎的手,沉默地转开脸。
陆莹莹望著他……他在生气。看样子她不守信用,带著小嘉偷跑这件事,果然把他惹火了……暂时,还是少惹他为妙。
还是先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不知道再哭著求他会不会有用?不然以死相胁呢……可是这种招数很烂耶,别说她不屑用,像她这么活泼开朗的人会闹自杀,他肯定不信的。
……哎啊,又要伤脑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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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了……好像很不妙耶,完全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一路上一言不发,回家以后帮她换衣服,买早餐给她吃,又找来医生帮她把伤口重新处理,这期间他更是一声不吭,只在她有微词时用一双严冷眼神死盯著她,直到她乖乖屈服为止。
好啦,现在纱布捆好了,医生也回去了,接下来……可惨了,他一定准备要跟她算帐了。
“广仁,房子都整理好了啊?”这种时候得先挑安全话题,轻声细语,闲话家常,疏通一下他那火气──因为她的小嘉还没回来,没有人帮她啊。
“嗯。”一声轻哼,目不斜视,不动如山,不怒自威。
“那你们都搬进去啰?”她起身,提起胆子从对面的沙发坐到他旁边,一双大眼睛眨呀眨的凝望著他,一点一点拉近两人的距离。
“嗯。”又是简短一声。
“太好了,那我们以后就是邻居了呢。”娇滴滴的声音,对著他一脸笑吟吟。相较于他的冷淡兼冷漠,她可是热心又热情,“广仁,你难得来台湾,又难得休假,让我来当导游,带你去散散心,顺便带我们的儿子去玩,你说好不好?”
“身为人母,你这样言不由衷,表里不一好吗?”赫连广仁对她柔媚撒娇的攻势,显然无动于衷,倒是看穿了她想藉机求饶的小伎俩。
陆莹莹却不以为意,一见他开口了,立即乐得笑开怀,赶紧拉著他的手臂,“对不起嘛,广仁,我现在知道你本事很大了,我保证再也不会带著小嘉偷跑了,你原谅我这一次嘛!”
反正瞒不过他,在他面前一定要坦白,说不定他一时心软,那她就赚到了。反正有半年时间,接下来……再想。
赫连广仁低头瞅著她的手,攀著他手臂的手只是轻轻搭著,就像她的人和心都急切拉开和他的距离一样,若非万不得已,她大概碰都不会碰他一下。
……但是,她却带著他的孩子去住在别的男人的家里,那个叫风乐生的人,似乎和她走得很近?
“你听好,小嘉我要带回欧洲。”他冷下口气。
心脏猛地一刺,传来一股锐利的刺痛感。她望著他,缓缓咬唇,“我知道啦,我都答应你了嘛……我不会再带著小嘉偷跑了。”
她缩回了手,从他身边起身,她要去找小嘉──
赫连广仁拉住她的手,迫使她回头。
“我指的不是半年后,是现在。”低沉语调此时听起来无情而冷酷,青眸里更无一丝情感,透著绝冷的光芒。
陆莹莹张大嘴巴,讶异地望著他,好半晌才说得出话来,她却发现她在抖,全身莫名地发寒,“你……不能这么做。”
“我已经派人先带他回欧洲去了。”
一句话,仿佛就要直接把她打入地狱里,她难以置信他……赫连广仁,竟对她如此残酷……不会吧?但是……
“是──凛和秉?”
他点头。
一瞬间,她整个世界天旋地转了起来,紧紧抓著他的手支撑住一股摇摇欲坠的晕眩感!
当她回过神来,重新凝视他,还想从他脸上寻找一点希望……希望他只是故意吓吓她……可是,他依然端坐著,目光冷凝,面无表情──他是认真的!他竟……做得毫不留情,这真的是她始料未及!
原来是她自作多情,虽然嘴巴不肯承认,但心底深处始终都想著过去的甜蜜与恩爱情浓,她天真的以为他们之间还留有一点感情,还奢望他会对她有一点心软,到最后会把小嘉留给她……原来她错了。
她紧紧咬著唇,咬破了嘴唇,尝到一丝血腥味。她眨了眨眼,一眶热泪迅速滚落,但视线清晰多了。……她深深吸了口气,甩开他的手,想来一个出其不意──
赫连广仁却已算准了她的每一步,长臂一伸,不慌不忙就一把勾住她的腰,用力往怀里一带,她便跌进他怀里。
“来不及了。”
不,她要去,立刻去机场把小嘉带回来,一定还来得及!
她挣扎著起身,手依然被他紧紧抓著,甩也甩不掉,她只好转身,低头直望著他,两行热泪盈眶,对他哭著乞求道:“求求你……广仁,我求你,立刻打电话……我知道只要你一句话,小嘉就会回到我身边!广仁,我求你,我错了,我求你好不好?”
失去了孩子,她什么都不是了,尊严算什么?失去小嘉,她活著都不知道干什么了,还要自尊做什么?她只要能要回小嘉,要她磕头她都愿意──
她立刻在他面前跪了下来,对他磕头,却被他紧紧抓著手,头碰著他的膝盖!
“莹莹!……你做什么?”仿佛内心狠狠被划了一刀,牢不可破的心防出现漏洞,赫连广仁打破了那张冷酷脸孔,终于动容。他难以置信一向外表机灵、内心高傲的她,居然向他下跪!就连当年怀了他的孩子,她都不曾要求他负责,甚至主动对他提出分手离开他……她现在,为了孩子,竟然可以向他下跪?
“小嘉……没有小嘉……我不行的……广仁,你把他还给我好不好?广仁……”
他处在震惊的冲击之下,全身僵硬,伸出的两手本想将她拉起来,却被她紧紧抓著,他低头怔忡地看著她,她跪在地上,仰头一双泪眼乞求他……他长长吐了口气,眉心锁得死紧。
“起来,我还没说完。”他想起来了,过去和她赌气,输的好像也总是他,只是从来没有像这一次,看她这么执著认真,让他尝到一股椎心刺骨的疼……他眯起眼,瞪著她那只刚刚才包扎好的手又流出血浸染了白纱布!
“不,你把小嘉还我,广──”她猛然被拉了起来,他把她锁在怀里,紧紧握住她的手腕。她茫然地望著他……
“你不会失去他,除非你不想跟我一起回欧洲。”这么快就把实话告诉她,他的语调显得有些冷怒,他只是为了避免她又激动用力弄伤了自己的手。
陆莹莹望著他,有些恍惚,久久不能言语……一下子几乎碎去的心,一时无法弄懂他的话,也因为难以置信……跟他回去……什么意思……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赫连广仁避开她的视线,只是盯著她的手,淡然地说明,“五龙的妻子一旦有了身孕,都必须回到欧洲的城堡待产才行。那是一块净地,是赫连家用来保护和沉淀五龙的特殊体质的地方,在那里,五龙的妻子才能够平安生产。你和灵五的未婚妻是好朋友,听说她为了你,拒绝到欧洲待产。所以灵五提议,希望你一起去。”
心脏狠狠地刺痛了一下,要不是他牢牢抓住她的手腕,她恐怕不由自主又是一阵用力──因为她想到了自己在生小嘉时险些送了命,她无法想像水咏歌也必须面临和她一样的危机。
“这么重要的事,咏歌怎么可以瞒著我!”她吓得面无血色,心惊胆跳。不用多说,欧洲之行成了定局。
“她在想什么,你应该是最清楚不过了,毕竟……你是过来人了,不是吗?”冷冷的语调,和她翻起了旧帐。一想起她曾经生命垂危,一颗心紧紧绷了起来。
“那怎么一样,我当时根本就不知道生你的孩子会有危险,但是咏歌她在我差点死去的时候一直陪在我身边,她是有深刻感受的,她怎么还能把自己置于危机之中!你也是,你早就知道她必须到欧洲去待产,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如果她早知道不只是青龙,而是只要怀了五龙的孩子都有其危险性,她早就押著水咏歌去欧洲了。
她居然怪起他来?赫连广仁眯起了眼,“我真希望你能将心比心,稍微体谅一下我的感受。”
“你有时间说这些,不如赶快去安排,我要立刻带咏歌去欧洲!”她用力挥开他的手,从他怀里起身,急著跑下楼。
赫连广仁一怔,眼镜还被她给挥掉了……这就是她将心比心的结果?这个急惊风。
“站住!你想干什么?”他立刻站了起来,迈开大步,在楼梯口逮住她。
“我去找咏歌,你放手啊!”那只受伤的手还未碰触到他的手臂,就被他另一只手给抓住。
“你再不安分一点,我会考虑拿一块木板把这只手固定起来,让你动也不能动……你认为呢?”低沉嗓音充满威胁的贴近她耳门,火热呼吸直接吹拂著她。
她那被水咏歌的事情占得满满的意识里终于有了他,转过脸儿,焦距回到他身上,声音轻轻软软,“广仁……让我去找咏歌。”
一双大大的眼睛还沾著泪水,一眨不眨地凝望他,赫连广仁伸手轻触她冰凉的脸儿,用拇指抚揉她咬伤的嘴唇,“莹莹,你其实并不打算把小嘉交给我,是吗?”
被他揽在怀里的身子明显一僵,一瞬间泄漏了心思。他突然转变话题,让她猝不及防,但她转念一想,反正在她带著小嘉逃跑时,就瞒不住他了。算了。
“你不能怪我,他是我的唯一,我仅有的宝贝,我不可以失去他。”她已经无法再生育了,她这辈子唯一的孩子等于是她的生命了。
“……我知道,我没有怪你。”他瞅著她,温暖的眼里流露出对她的疼惜和叹息。
陆莹莹讶异地凝望他,“但……我带小嘉逃跑,你不是很生气吗?”
“那是因为你的愚蠢,差点让这只手废了!”提起来,他翻脸像翻书,沉怒脸色严冷吓人。
一股莫名的火热直入心窝,熨烫了她的脸,在这瞬间她仿佛看到了过去那个深爱著她的赫连广仁……起码,他还是关心她的。
“那你是说,如果我等手好了,再带小嘉逃咆,你就不会生气了吗?”不过他这种样子,会害她忍不住胡思乱想耶,明明知道不可能了,不说说笑,她会不知道该怎么办的。
赫连广仁眯眼瞪著她的嘻皮笑脸,忽然低下头吻住她──
陆莹莹瞪大眼睛,思考中断,脑袋呈现一片空白,还不敢相信赫连广仁……竟然吻她?
他温热的嘴唇,他的独特气息,一下子又熟悉了起来,他每次吻她,总是淡淡地、浅浅地、若即若离又慢条斯理,而她不知不觉会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主动攀上他……不,不可以,绝对不可以上钩──
“好像……只有这种时候,你才会老实一点。”他扯起嘴角,离开了她的唇,没有戴眼镜的一双青眸闪著捉摸不清的光芒。
陆莹莹涨红了脸,心脏都险些被他吓得跳了出来了,可是他──原来是不安好心,吻她只是故意戏弄她!
不甘心,以前这种事都是她在做的,捉弄他、寻他开心,她过去可是申请专利的,他怎么可以偷她的智慧财产权,还以她为对象,这样她很没面子耶!
陆莹莹眯眼瞅著他……她明白了,他看出了她一直在逃避他,他笃定她不敢接近他,他以为现在的她“很安全”,不像过去会对他“动手动脚”,所以他才安心的以戏弄她为乐──
说到底,还是只有她在乎他们过去的感情,只有她的感情还停留在当初,而他,他的心,他的情,都不知道已经走往何处了……
“广仁。”她吸了吸鼻子,一双大眼睛凝望著他。
“嗯。”有轻微近视,他微眯著眼才能将她看得清晰。他脸上带著自信和从容,已经准备好接受她的火气。
“我爱你。”轻软的声音,不顾一切任凭款款深情释放出来,她热情地勾住他的颈项,依偎攀附在他身上,亲匿地贴住他的唇,烙印了一个仿佛是宣誓的吻。
赫连广仁全身僵硬,眯眼瞅著她,没有任何动作。当他正要判别她的心意是真是假,她已经轻轻推开了他,转身──跑下楼去。
“我去找咏歌。”
咚咚咚。
他瞪著她匆匆忙忙下楼梯的背影,脸上还写著狐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