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阵扰嚷喧天的鼓噪声,将言纤自一连串不舒服的恶梦中惊醒。
她昏昏沉沉的自地上爬起身,赫然发现几天来严密看守着她的几个狱卒,此刻竟然连半个人影也没见着。
她狐疑的侧耳细听,试着想从天牢入口传来的些许声音,弄清外头究竟是发生了甚么事?
突然间,一个黑色的纤细身影跌跌撞撞的自天牢入口跑了进来。
“不!不要杀我……”一名宫女浑身颤栗的缩在牢房一角,口中还不断喃喃念着。
突然间,一只手毫无预警的搭上了宫女抖个不停的肩……
“啊——”宫女发出一声尖叫,整个人跳了起来。
“你别怕!我是唐虞县府衙的捕快,不是无恶不作之徒,外头究竟发生了甚么事?”
被关在天牢中的言纤听闻外头喧嚣震天的杀戮声,以及狱卒跑得不见人影的种种迹象,已隐约猜出宫中必有大事发生。
“好多长相狰狞、骇人的蛮、蛮干潜入宫中……说是要杀皇上……”宫女断断续续的说道,浑身仍不听话的抖着。
蛮子?
蓦然间,一张邪恶的脸孔倏然映入脑海,莫非是蛮人率着大军攻入宫中了?
“你叫甚么名字?”言纤紧抓住小宫女的双肩,迅速的问道。
“秋、秋月……”
“秋月!你现在快拿挂在墙上的钥匙,替我打开牢房门让我出来。”言纤着急的催促着她。
“不,我不能这么做!你是个要犯,没有皇上的命令我不能擅自放你出来。”
秋月一手紧揪着胸口,看着阴暗的牢房内相貌纤细俊秀的长发男子,拼命摇着头往后退。
“秋月,你听我说!我叫言纤,是唐虞县府衙的捕快,既不是坏人,也没有犯下杀人放火、奸淫掳掠的坏事,我只是因为女扮男装,触犯了皇上罢了!”言纤着急的解释道。
“你是个女人?”秋月愣了下,随即会意过来。
前些日子有名女子非但女扮男装任捕快,还差点害得皇上丧命,这事儿她也听说了,没想到竟是眼前这个清秀漂亮,却难掩英气的女子。
“没错!一个女人能犯下甚么坏事,求你快放我出来,我好出去救驾。”
“可、可是……”秋月不安的看着门外,在该与不该间举棋难定。
“该死的!”不知不觉中,言纤连凌展冀的口头禅都脱口而出。“你再不让我出去救驾,不只我成了瓮中鳖任人宰割,很快你这条小命也会跟着玩完。”她恫吓着她。
“我、我放你便是!”秋月踌躇了好一阵,才终于像是豁出去似的迅速转身去取挂在墙上的钥匙,替她开了牢房门。
待牢房一开,秋月便急步往后退,活像她是只出闸的噬人猛虎。
“秋月,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言纤拉住了这名怯生生的小宫女,衷心的谢道。
“谢谢你相信我,若此次能成功退敌,我一定会在皇上面前替你参上一功,届时你便是挽救大唐的功臣了。”
“不!若是你能设法救皇上,秋月就算因此被皇上降罪也在所不惜。”秋月虽只是名任人差唤的小宫女,却仍不失忠君爱国之心。
“太好了!秋月,你现在尽快到天龙客栈去找个叫凌展冀的人,请他前来救驾,晚了可就来不及了。”
“天龙客栈?凌展冀?”
“对!我待会掩护你出宫,你一出宫门就使劲跑,能跑多快就跑多快,知道吗?现在你带我到御花园,打那走较安全。”
“嗯,你跟我来!”
就这样,秋月领着言纤小心的闪出天牢,来到正激烈厮杀着的内宫,两人躲躲藏藏的一路躲过许多蛮人,最后终于赶到偌大的御花园。
“这里就是了!”秋月指着假山旁的一处小圆拱门道。
“现在四下无人,你快走吧!”言纤边回头,边将她往拱门外推,深怕后有蛮兵追来。
“跑!”言纤一把将浑身抖着的宫女推向门外。
秋月带着恐惧的脸庞回头朝她看了最后一眼,便使劲的拔腿往外跑。
眼见秋月的身影迅速消失在小门外,言纤环顾着偌大空旷的御花园,以及四处传来的杀喊声,一时之间竟不知所措。
现在她该怎么办?
依她以往的个性,此刻怕不早已拿着刀冲出去跟那些蛮子拼了,但她知道现在皇上正在蛮子的手上,她不能有丝毫的闪失。
不能力敌,她得沉住气,用智取的才行!
? ? ?
“甚么?蛮子入侵宫内?”
凌展冀一听到这名惊慌失措的小宫女所带来的消息,登时震慑得不禁弹跳起来。
“是啊!整个……宫、宫里全被蛮人给占领了,皇……皇上危在旦夕啊!”秋月一路跑来从没停过脚步,喘得几乎上气不接下气。
“怎么会这样?”他紧抓着她的双臂追问道。
“我也不知道,好像……好像蛮人趁着天黑潜进宫来,一下就摸进了皇上的寝宫,幸好皇上今晚在甄贵人的磬兰宫留宿,不在房里,否则后果真不堪设想。”秋月回想起来,仍余悸犹存。
“是谁差你来报讯的?”凌展冀二话不说提起桌上的剑便夺门而出,不忘问道。
“一个叫言纤的男捕——不!是女捕快。”跟在后头的秋月连忙改口道。
“言纤?她怎么了?是不是被蛮兵抓了?还是……”一听到言纤的名字,凌展冀脸色不变的抓起她追问道。
如今蛮兵已占领内宫,言纤被囚在天牢岂不是让那些蛮子来个瓮中捉鳖,让她毫无反抗之地?一想到这,他更是心急如焚得一刻也无法冷静。
“凌捕头,你放心!我已经将她放出天牢了,只不过,如今她只身在蛮兵遍布的宫内恐有危险,我们得赶紧去找到她才行。”
“对!事不宜迟,我们快走!”凌展冀的惊慌与焦急全写在脸上。
他焦急与心慌都只是为了皇上的安危!
至于那个专爱惹麻烦的闯祸精,他只是念在青梅竹马的份上,姑且顺道去救她一命罢了!
只是“爱”这个他一直避免去想的字,却不由自主的逐渐在他脑海底浮现、越扩越大……
? ? ?
夜幕低垂的皇宫大院内,不见平时的歌舞升平、灯火辉煌的喧闹,却只见金銮殿外的假山旁,一群太监、宫女在言纤的指挥下,拼命的敲锣打鼓、呐喊,边燃着冒起熊熊白烟的柴堆,制造像是有大军赶来的声势。
“快!你们大伙敲得使劲些,还有,你们那一边的薪柴再添些,让白烟多冒点!”言纤气定神闲的指挥着。
眼看着这帮蛮子潜进皇宫,不但掳了皇上,又抓了好些重要大臣躲进金銮殿里,已有几个时辰之久。
虽然她也心系皇上的安危,但眼前护卫皇宫的近百名守卫已全数遭蛮人杀死,单凭她一人之力也不可能救出他。
幸好当她坐困愁城之际,见宫内几十个幸免于难的太监、宫女,像无头苍蝇似乱转着,让她灵机一动,当下有了主意,决定用这招先声夺人之计,先唬住那帮蛮兵!再火速差人到宫外通知数万御林军前来救驾。
不过这锣鼓喧天、烽烟弥漫的声势看起来还真有那么一回事哩——言纤得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
“努力点敲,等救出皇上,你们全都是救驾的第一功臣,封官加爵绝少不了!”言纤在一旁加油添酷的打气。
果不其然,话才一说完,一帮人敲的敲、煽火的煽得益加卖力了。
不多时,金銮殿里的蛮兵显然被这骇人的声势,给鼓噪得人心浮动起来。
虽然眼前这像是万马奔腾的骇人声势暂时是震住殿里的蛮兵,但皇上毕竟还在蛮人手里,时间越是多一刻钟,情势就越不利。
“来了、来了!”
就在言纤焦急不已之际,一名出宫求救、找救兵的小太监,终于满头大汗的回来了。
“这位就是南门守军将领胡镇天将军,带领几万精良的禁卫军前来救驾了。”小太监抹着汗说道。
“太好了!胡将军,眼前皇上被蛮人挟持!等会儿我们一块冲进去,你负责摆平那些蛮兵,我去救驾。”无暇同他寒喧,言纤颇有大将之风的指挥起来。
“嗯!我知道该怎么做!”
胡镇天迅速下达了军令,在言纤的一个号令下,早已蓄势待发的禁卫军便紧跟两人攻进了金峦殿。
经过先前的一番煽动、撩拨,军心早已涣散、浮动的蛮兵,一见到士气如虹的禁卫军攻进殿来,一时之间不禁慌了手脚。
两兵交锋便是一场激战,然而向来身强体壮的蛮兵却也经不起这长时间的体力、精神考验,逐渐显出疲态来,在气势与战力明显差距下也逐渐窥出胜负来。
言纤奋勇的一一攻破护卫在哈奴尔身旁的重重蛮兵,一心只想救出皇上,在此事关皇上安危的生死交关之际,她就连身上不时被蛮兵偷袭的伤也顾不了了。
眼看身旁的护兵逐渐被这名女捕快给打退,哈奴尔当机立断趁队就将皇上自殿后架走,言纤见状随即使出轻功一跃,毫不迟疑的追上前去。
眼看哈奴尔身手矫健的押着皇帝逃进“福隆宫”,言纤也紧跟追上前去。
“站住!你最好别再过来,现在皇帝在我手上,你最好别轻举妄动!”他推出手里的挡箭牌,威胁她道。
“哈哈哈……”孰料言纤非但没有一点惧色,反倒放声大笑起来。“皇、皇上……哈哈哈……”她笑得捧起肚子,连眼泪都滚出来了。
“你笑甚么?”哈奴尔被她那样莫名其妙的笑法给弄得毛骨悚然。
“我笑你笨!”擦了擦溢出眼角的泪,她懒洋洋的勾起唇。
“你……”三番两次被女人指着鼻子骂,他心里当然不是滋味,只是看着言纤那副有恃无恐的悠哉模样,他竟下意识的打从心里不安。
“可不是!你认为一个妄想窜谋皇位,当上女皇帝的人会怕你费事杀了那昏庸的皇帝吗?”她抬起眉,似笑非笑的瞅着他。
“不可能的!你是为了救这狗皇帝才编出这番说辞,我不相信!”哈奴尔毕竟是个心机深沉之人,不容易受骗。
“说来也奇怪,我言纤一见到这富丽堂皇、宏伟奢华的皇宫时,竟然就动了心,你这一造反可说是给了我机会,只要借此机会除掉皇帝,我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篡位,当上女皇帝了。”她噙着笑,说得煞是认真。
哈奴尔一脸戒备的瞅着她,眼底清楚写着不信。
“不相信?那好!反正这皇帝早晚也是得死,不如让我先来结束他的命。”
言纤不动声色的逐步靠近,顺手拔起哈奴尔手上的剑,抵住面色惨白的皇上。
“你、你这大逆不道的女人!你想干甚么……”皇上吓得浑身不住发抖起来。
一旁的哈奴尔错愕的张大眼,亦是被她的大胆给吓着了。
皇上双眼瞪得有如铜铃般大,被她抵住咽喉的剑逼至墙角再无退路,眼看皇上的颈项已经渗出血丝……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原本紧抵在皇上颈项的利刀,刀锋突然一转,竟然摔不及防的刺向皇上身后的哈奴尔的咽喉……
说时迟、那时快,哈奴尔身手灵活的身子一闪,躲过了她致命的利刀!
虽然刺杀哈奴尔失败,但言纤眼见机不可失,一伸手便大胆的揪住皇上的龙袍,往自个儿身后拉。
一定神,哈奴尔发现惟一的王牌已失,趁隙就想往外逃,言纤当然没那么简单就放过他,双脚一提飞跃数十步,紧跟着追上前去。
“你这满肚子坏的蛮贼,还想跑哪去?”
她紧追着哈奴尔,连“穷寇莫追”这句练武之人最需谨记的金科玉律,全被她抛到脑后去了。
“哼!”事情是如何发生的她也不知道,只知家只过街老鼠被她追着的哈奴尔,突然转过身发出一声冷笑后,就朝她掷出—一把东西。
她的眼遽然一阵灼痛,接着眼前一黑,就甚么也看不见了。
“言纤!”
在灼烈不已的痛楚中,她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大吼声。
“展……展冀?”言纤惊喜的摸索着想朝声音来源处走去,只是她眼里不知被那坏蛮子洒进甚么,甚么也看不到。
看着双眼布满怵目惊心的红肿,朝自己跌跌撞撞走来的言纤,展冀的心几乎被拧碎。
是谁把她弄成这个样子?
他带着杀人般的目光一转头,发现了正试图逃跑的哈奴尔,他二话不说,便施展轻功一跃,朝他击出致命的一掌。
“你……你……”哈奴尔还来不及说完,便倒地气绝。
凌展冀死白着脸,一把抱起言纤便朝殿外奔去,一心只想着——
他的言纤不能受到丝毫的伤害!
? ? ?
她的眼睛瞎了!
言纤坐在床沿,揉着泪眼悲切的低泣着。
只是她不是为了眼睛看不见这件事哭,而是为了凌展冀说要娶她!
凌展冀要娶她?
一想到这她不禁悲从中来,哭得益加的大声了。
凌展冀怎么娶她?他根本……根本一点也不……爱她呀?
甚至更谈不上喜欢,他讨厌她,她是知道的!
虽然她打从小时候开始就喜欢他了,但是这件事她从未告诉过任何人,为了与他一较长短,她始终将这份情样紧压在心底深处,这一放已二十年之久。
但是喜欢归喜欢,她可不愿嫁给一个压根不爱她的人哪!
呜呜……她知道他绝不是因为爱她,而是同情她是个看不见的瞎子!
一想到这,她哭得盆加伤心了。
“纤儿,你怎么哭了?谁给你气受了?”
不知何时,亦是她青梅竹马好友的尚平竟悄悄地进房来。
“我不要嫁给他!”言纤扁起嘴,委屈的说道。
凌展冀即将跟言纤成亲的消息早已传遍了整个县城,尤其这次听说还是皇上亲自下旨赐婚,更是引得城民议论纷纷。
“你……你不想嫁给展冀?”尚平两眼蓦地一睁,有点不敢相信的问道。
展冀相貌英挺、俊逸,还是县城里大名鼎鼎的总捕头,论起他,连他都忍不住要竖起大拇指。
而面对展冀公然的求亲,言纤竟然还不愿意嫁他?
看着言纤那张娇嫩可人的脸庞,他心底突然升起一股莫名的勇气。
“纤、纤儿……我……如果你……愿意的话!你可以……嫁、嫁给我啊……”
一句简单的话,却被紧张的尚平说得乱七八糟。
然而言纤一听,却蓦然愣住了。“你要娶我?”
“嗯!”尚平点头如捣蒜。
“你爱我吗?”言纤迷惘的问道。
“我喜欢你……从很久以前……”尚平红着脸,结结巴巴的说道。
虽然他只是个打铁匠,不像展冀是个人人敬重的总捕头,但是他保证自己绝对能给她幸福的。虽然看不见尚平的脸,但她能够想象此刻他腼腆而又恳切的模样,让她不禁感叹:这些话若是由凌展冀说该有多好?!
一想到这,言纤不禁又是一阵揪心的痛。
虽然在一个多月前她自蛮人手中英勇救驾,双眼被蛮子毒瞎,因而让皇上当下赦免她的死罪,还收她为义女,封她为“郡平公主”。
就连现在她所住的房子都是大得吓死人的豪宅大院,出入都有成群的仆役侍候着。
但是要跟嫁给凌展冀一事比起来,她宁愿给皇上杀头来得痛快些。
她知道凌展冀娶她只不过是因她瞎了眼,同情她罢了,他对她没有情,更谈不上所谓的爱。
她不要,也要不起这样的婚姻!
“尚平,我嫁给你!”
此言一出,竟把一时没有心理准备的尚平给吓倒在地。
“你、你、你说甚么……”他战战兢兢的爬起来,却结巴的更加厉害了。
“我要嫁给你!”言纤坚定的说道。
“可是我只是个小小的打铁——”
“无论如何,我还是要嫁给你。”虽然她不爱他,但最起码有人爱她就够了!
“你是说真的……要嫁给我?”尚平狂喜的几乎要跳起来。
“你要嫁给谁?”
突然间,一个冷冷声音顿时凝结了欢欣的气氛。
一听到凌展冀的声音,她马上自床边起身,笨拙的摸索着走到窗边背对着他,不愿面对他。
“怎么,刚刚有胆子承诺尚平,现在见了我却心虚了?”凌展冀压抑着滔天的怒气,冷冷的说道。敢说她怕了?言纤岂有认输的道理,她眼睛虽然看不见了,但傲气可还有。
“我要嫁给尚平。”
他看着那个倔强、却又脆弱的身影,真恨不得狠狠打她一顿屁股,再将她锁在自己身边,让她再也不敢打着嫁给别人的主意。
“展冀,言纤她——”一旁的尚平见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忙上前想劝解。
“尚平,你先出去,我有话要跟言纤说。”凌展冀头也不回的说道。
“可是……”可是刚刚言纤说要嫁他,他真怕他这一离开,她就改变了主意。
“我说出去!”
凌展冀这句话说得极轻,然而他随后投来的一瞥,却叫尚平浑身发颤。
比不过人,连追老婆的气势都差了一大截的尚平,只得摸着鼻子乖乖的出去。
“过来!”凌展冀冷着脸命令道。
“我眼睛瞎了,看不到路!”言纤没好气的朝他吼道。
凌展冀在她背后轻叹了口气,倏然走上前去将她整个横抱起来。
“你、你这是干甚么?放开我……”
言纤在他怀中剧烈挣扎着,即使她有多想投进这片宽阔、温暖的胸膛。
但是她不能!
他不爱她啊!她怎能让自己沉溺?
在黑暗中,言纤感觉自己被他以很不雅的姿势挂上了膝盖,接着传来她的屁股被打疼的痛楚。“住手!好疼哪……救命啊!杀人啦——”言纤痛得鸡猫子喊叫起来。
凌展冀一下接一下朝言级的屁股打着,心里除了愤怒外,更有股隐隐的痛楚。
一回想起言纤方才允诺要嫁给别人时,他的心简直像被硬生生切成两半似的。
他无法容忍他的爱这么被糟蹋!
“你怎能嫁给别人?如此重要的决定你怎能轻易允诺?”打着言纤的屁股,却像是在平抚着自己的心痛。
“我就是要嫁!我要嫁给尚平,我高兴嫁给尚平,我喜欢嫁给尚平……呜呜……”虽然疼得让她满脸是泪,然而言纤却仍倔强的吼着。
她要嫁给尚平?那……他该怎么办?
看着哭得淅里哗啦,自他膝上挣扎起身的言纤,他不禁惘然了。
在她舍身为他挡下一刀的那刻起,他就已惊觉到对她的感情早已失去理智所能控制的范围。
他可以以她好强、娇蛮的诸多缺点说服自己去讨厌她,但是却遏止不住自己打从小时候开始,在冲突、矛盾下与日俱增的爱意。
尤其从看到她锒铛人狱,一直到她为了救驾而遭蛮人所伤的那一幕,他才惊觉自己竟如此害怕失去她!
或许早在他仍以厌恶的姿态面对她时,她已不知不觉盘据了他心底。
“你若嫁给尚平,我该怎么办?”
不自觉的,这句话就这么冲口而出。
霎时,言纤像是挨了一棍似的整个人呆住了。
他说这句话是甚么意思?
他的声音听起来如此痛苦而无助,难道他对自己也……
不!不会的,她不该有这种奢想的!她用力的晃着小脑袋,拒绝这个念头再闯进脑海。
虽然如此,她却仍忍不住抬头望向声音来源处。
在朦胧的微光中,她竟看见一抹泪水的余光闪烁着。
“你哭了?”突然间,言纤忘了流泪,只能怔怔的盯着他湿润的眼眶。
“没有!我怎么可能会哭?我……咦?你的眼睛……”忙着掩饰泪水的凌展冀蓦地一惊。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怎么了?”言纤不明所以的眨了眨那双水灵的眸子。
“你的眼睛看得见了?”
“我的——”言纤伸手在眼前使劲的挥舞着,高兴得尖叫起来。“我的眼睛看得见了!我不会变成瞎子了!”
“唉!没想到这么快。”凌展冀没有一丝欣喜,却反倒叹了口气。
“甚么这么快?你这话是甚么意思?”言纤一下就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随即怀疑的眯起眸子。“没甚么!”凌展冀推开膝上的她,作势要起身。
“这其中一定大有文章,你快老实招来!”言纤岂是省油的灯,她利落的跳回他膝上,紧抓着他的前襟逼问道。
“这……”眼见她恐不会善罢甘休,凌展冀只得全盘托出。“其实你中的是西蛮独有的‘百日黑’,而不是真的瞎。”
百日黑?那意思就是说她只会有百来天看不见,而不是真的变成瞎子?
可恨的凌展冀!害她死命哭了足足好几天,要整人也不是这样的整法。
“既然你早就知道为甚么不告诉我?”言纤恼羞成怒的抡起小拳头,捶着他的胸膛。
“我……”凌展冀神色颇不自然的支吾着。
“既然你知道我没有真瞎,为甚么还要在皇上面前说要娶我?”这摆明了不是在戏弄她吗?言纤气得忍不住吼道。
那天皇上一听凌展冀要娶瞎了眼的她,当下便下旨赐婚,还将她的大力反对当成是姑娘家害臊,还乐得哈哈大笑的调侃她。
“若不这么做,你会肯嫁给我吗?”凌展冀被逼急,终于忍不住吐实了。
“你……你说甚么?”言纤一下愣住了。
他娶她.不是因为她眼睛瞎了而同情她、可怜她,更不是因为内疚?
难道他真的喜欢自己——无法自制的,言纤心底又升起了一丝希望。
一向不习惯在人前坦露心事与感情的凌展冀,在她专注、期盼的目光中却突然怯懦了。
“你已经二十好几,脾气既坏,举止粗鲁又不温柔,根本不像个女人,除了我,有谁敢要你?”凌展冀嘴硬的辩称道。
言纤好不容易平息的气焰,一下又被他挑起来。
“我脾气坏、粗鲁得不像个女人又怎么样?反正我这一辈子早已不打算嫁人了,用不着你凌大捕头这么委屈、牺牲。”言纤气呼呼的捶着他的胸膛!泪却不觉夺眶而出。
他怎能将感情、婚姻之事说得如此轻松、随便?
她要的感情是真心真意,而不是施舍啊!
被打痛的凌展冀擒住她的小手,却蓦然被她眼中的泪光给灼痛了心。
他惊觉自己已伤了骄傲的她。
不加思索的,他俯身吻上了她颤抖的唇瓣,以全然的温柔平抚她的泪水。
这个前所未有的吻同样震撼了两人,他们在彼此温暖、濡湿的唇中寻找失落许久,却早已相契的那份悸动。
她坐在他的膝上,双手主动环上他的颈子,紧紧的攀住他,恨不得将自己嵌进他的体内,与他融为一体。
“我是个正常的男人,你要再这么磨蹭,我可不敢保证你能全身而退。”凌展冀气息不稳的松开她的唇,喑哑的警告道。
言纤毫不犹豫的凑上自己殷红的唇瓣,堵住了他的嘴。
从她爱上凌展冀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无法全身而退了。
既然他不爱她,但起码她还能拥有一部分的他,那就够了!
“你这个磨人精!”
凌展冀低吼一声,便将她抱至床上解开所有的束缚,让彼此裸裎相见。
“你好美。”
言纤白皙、玲珑的娇躯完美得远超过他的想象。
他布满欲望的双眼细细梭巡她的每一寸曲线,直到渴望怜爱的她忍无可忍的将他拉向自己。
他的唇缓缓的滑过她如凝脂般的肌肤,并留下一道滚烫的印记,直到他的唇留连在她平坦的小腹,激起她难耐的轻吟……
“我爱你……”紧闭着双眸的言纤忍不住吐出轻喃。
然而正在她腰侧眷恋不去的凌展冀却登时怔了。
“你说甚么?再说一次。”他抬起头,语带颤抖的再问了一次。
我爱你!从好久、好久以前就爱上你了……”
言纤爱他?这么说,他绝非一厢情愿 ?!
原来在爱情中,他们俩一直玩着迷藏游戏,苦苦寻觅的爱原来说在身边,而他们对彼此的爱,早已不分轩轾。
霎时,一股暖暖流在他心底缓缓扩散,心满意足的笑容也挂上了他的嘴角。
他知道这辈子他是无可救药、彻彻底底的爱上了这个小惹祸精。
而他也经不介意往后的五十年、甚至七十年都有她在身后跟着。
因为他深深领悟,有了她这个甜密的牵绊,他的人生才有了圆满!
“我也爱你,小惹祸精!”
在融入她之前,他终于喊出埋藏心底许久的话。
—本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