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酥香苑的媚娥要进府伺候灏熙?”关京扬莫测高深地扬眉问道。
“放眼北京城,有女子比媚娥琴艺高超的吗?”他气急败坏地说。
“也就是说,媚娥那个香艳美人是绝对会进门的!”
“爹,她不能进门,一进门咱们就等着全北京城的百姓看笑话好了,我以后怎么跟其他文人墨客平起平坐?爹的面子又该往哪里搁?要是让关灏熙得逞,我再也不敢踏出府邸一步了。”真是倒了八辈子霉、造了十世的孽,才会和这种人成为堂兄弟。
他真是搞不懂,十年前关灏熙家中发生巨变,父亲莫名其妙被杀,母亲又上吊而亡,本是书香门第、北京城中最受推崇的关家一夕之间家破人亡。
说到底,这也是关灏熙的命,他注定该是个孤儿,该流浪在外乞食乞怜,怎知爹竟将他带回府,并且“宠爱”有加,对他毫不设限,只要是玩乐之物,从不吝惜给予。
“他不过是个寄人篱下的孤儿,爹对他的恩情如天之大、如海之深,他应当听命于我,我是他的恩人之子,但他十年来没有一刻认清过自己的身份,处处与我作对,这一次我绝对要从中破坏。”
“你要怎么做随便你吧!但是你还不够老练、不够深谋远虑,小心吃亏的是自己。”
“爹,你分明在褒他贬我,这是你对儿子应有的信任吗?”
关京扬摇摇头,儿子怎么、永远摸不着他的心思?
“在城内,你和灏熙谁的风评高?谁又受百姓喜爱?”
“当然是我。”
“这不就是我的面子、你的名声吗?”关京扬眼中闪过狡猾的光芒,看着顿悟的儿子,“要办琴艺大会让他办,要带歌妓回府就让他带,所有的舆论批评是压在他身上,咱们只管旁观纳凉,这样的兴致你没有吗?”
“对呀,怎么我没想到这一层?爹,你还是最爱孩儿的。”
此时,关灏熙步人厅内,笑着说:“叔叔,我有一事秉告。”
关笑缘忽然善意地笑了笑,替父亲回答:“爹已经答应了。灏熙,刚才在酥香苑我不是故意要让你出丑,这让歌妓入府一事,我总得做做样子排拒,免得人家道长说短,仿佛扬文府没有家教。”
“笑缘,我亦不是想与你过不去,方才得罪之处,请别放在心上。”他转向关京扬道谢后笑着退下,回竹峰阁的途中,笑意已隐没在深沉如晦的眼芒中。
???
七月一日
午时三刻,东门
琴艺选秀大会,以琴艺夺冠者,赏银千两
入府受仕绅之礼遇,珍馐佳馔,任君享用三月
关灏熙
东门自辰时起便有络绎不绝的人潮涌入,直到午时,高台下已是黑压压一片。
虽说关灏熙是个可怕之徒,但往往有惊人之举,平添不少饭余茶后的话题,爱凑热闹的人自然不会放过机会。
“这胜出者要是进了扬文府,虽说只有三个月的时间,也足以享尽帝王之乐了,还有这赏银千两……教人不动心也难。若非我没有琴艺,又目不识丁,就算关灏熙是个比阎王还可怕的人,我也会想法子夺冠进府。”一名布衣百姓惋惜的说,他家还有妻女要养,若能得到那千两银子,在扬文府做牛做马他也甘之如饴。
他的身旁有人发出不屑的声音。“你以为关灏熙真有那份听琴的雅致吗?他根本醉翁之意不在酒。这次的琴艺大会不为别人,就是为酥香苑的媚娥举行的;放眼北京城,有几人的琴艺能出其右?美其名是风雅的琴艺大会,说破了不就是为了让媚娥名正言顺地进扬文府,好生伺候关灏熙。”他瞟了那位穿粗布的男人一眼,“就算你琴艺超群,你是男人,关灏熙会受理你的报名吗?”
“这……关灏熙真不是人!”
“小声点,免得惹来杀身之祸。普天之下,除非‘琴医圣手’出现,要不然结果已是昭然若揭。不过……琴医圣手身为男人,又岂有进府伺候关灏熙之理?”说着,自个儿讥讽地笑了笑。
这场比赛的动机为何,几乎人人都猜到了,只不过仍有人想试试运气,想借由扬文府的声名财势壮大自己的,更是不在少数,私心自利者一点也不在乎女儿抛头露面,或是被迎进扬文府的下场为何。
大会开始,关灏熙狂放地坐在高台之上,噙着冷笑,眼眸盛满傲慢之气。
关笑缘也来了,上台第一件事便是问候台下辛苦的百姓们,赢得了不少欢呼掌声,才自鸣得意地在侧座坐下来,欣赏首位姑娘的琴艺。
在场亦请来三位对琴艺有研究的学儒做为裁判,以示公平。
连续五位姑娘得到的都是稀落的掌声,关灏熙秉持应有的礼仪,耐心地听下去;倒是关笑缘有几分坐不住,想早早退场去。
“笑缘,坐不住了吗?”关灏熙讥诮的问。
“这就是琴艺大会?这就是你所欣赏的琴音?”莫怪他坐不住了,真是连不懂琴的三岁小孩都知道难听。“媚娥什么时候出场?”
“不知道。”看出关笑缘的狐疑,他接着说:“比赛力求公允,我绝不会特别注意谁、关心谁,免得落人口实。”
结果如何,闭着眼都能猜出来。
???
“小二哥,令儿个生意清淡了点喔!”洛琴心这几天在北京城内逛着、玩着,几乎把身上的盘缠都给用光了,谁教北京城内有这么多新鲜玩意儿,尤其是这儿的美食,总教她忍不住掏出银子品尝。
几日观察下来,凤翔客栈是最大、最热闹的客栈,天天高朋满座,令天却出奇的冷清,一时之间教她很不习惯。
“那是因为东门正举行琴艺大会,懂琴的人都去了,不懂琴的人也去凑热闹了。”
“琴艺切磋吗?”水灵灵的眸子熠熠晶亮,这么重大的会赛她一定要去开开眼界。
店小二一边抹着桌面,一边警告,“公子,你还是别去,那个关灏熙可不是好惹的,你小心又惹他不悦——”一抬头,洛琴心老早就不在座位上了。
???
“好热闹!”洛琴心兴奋地往人群里钻,想挤到高台下方,无奈人潮一波又一波,明明已经进了两步,却又不知不觉退了三步。
耳边幽幽地传来一曲“良宵引”,音律精确,看来亦是懂琴之人,只是……
她被推了一把,差一些些跌倒,后面往前挤的人潮扶住了她,但眼见渐渐远离高台了,灵机一动,索性绕到高台后,却见木板隔离了前面的盛况,她铁了心,轻盈的身子一跃,出现在木板上方,也就是关灏熙的正上方。
“好呀!这琴音优美纯净,流畅无阻,弹得好!”关灏熙抚掌大笑,极满意媚蛾的表现。
“那是谁呀?”
“胆大包天,竟敢立于关大少爷的头上,不要命了吗?”
台下一阵喧哗,几百只眼睛全盯着关灏熙的上方直瞧。
关灏熙兴致高昂之际,不明了台下的观众是怎么了?正想往上方瞧个究竟,一道绿色的身影跃下,只觉那绿极为眼熟。
“走音了,姑娘,你分心了喔!”洛琴心一遇到有关琴的事情,行径便疯狂起来,完全不理会台下观众的抽气声。
她站定在媚娥面前,蹙眉提醒,这位姑娘有极高的琴技,但总觉得缺了什么似的。
“小鬼,给我下去。”关灏熙往她身后一抓,提着娇小的洛琴心便想往台下丢去。
群众纷纷往后面和两旁散开。
洛琴心根本不知道被人提了起来,注意力全集中在琴音上。
正要被丢下,她忽地开心叫道:“媚俗!就是太妖艳媚俗了。琴术是门技艺,是表现心灵心声,有道是‘诗言志,琴言心声’,姑娘太急于讨好听琴音,于是流于妖媚,琴音不需要妖与媚呀!”
关灏熙怔忡了,能听出媚娥缺失之人,绝对不俗!他明知媚娥有此流弊却不曾纠正过,这绿衫小鬼不过十来岁,怎会知道?
他惊异地将她放下,只见她又走近面红耳赤的媚蛾身边,细心指点,“接下来的指法是勾剔、慢点,别太急躁。怎么了?你愈来愈心不在焉。”
媚娥脸色丕变,却不敢中途停顿,若是一停,她便失去进扬文府的机会。
关灏熙回过神来,怒喝:“来人呀,将这名放肆的小鬼抓出去,别妨碍大会进行。”
立刻来了几名大汉,架着纤细的洛琴心往台下走去。
“喂,干什么抓我?放开啦!”她手脚并用地又踢又打,轻功对她来说太容易了,但一些拳脚上的功夫她可不行。“等一下。”一直没有上场的关笑缘可达到机会了,这小鬼有利用价值,他有法子可以狠狠地羞辱关灏熙。
两名大汉回头,洛琴心这才看到台上还有别人,咦,不正是那天在客栈里的那个男人吗?
“抓下去。”关灏熙凌厉地命令。
“灏熙,你也真是的,不是说好要选出一名最优的琴手?这位少年似乎很有独到的见解,怎么不听他说说?”关笑缘从两名大汉手中救下洛琴心。
洛琴心莫名其妙被抓,又莫名其妙的回到台中央,再有多大的兴致赏听琴声,也迫不得已被中断了。
关灏熙青筋暴凸,恶狠狠地瞪视洛琴心,按捺住狂躁的性子,嘎声说:“这小鬼没有报名,现在才想插一脚,不准!”
“谁是小鬼,我已经——”话未说完,一把白玉摺扇挡住她向前的身子,硬是替她出头。
“今日比赛在于择一琴艺高超者,若因为区区没有报名的小事而错失一名好琴师,这场大会岂不白白举行?”关笑缘“苦口婆心”地说服他。
“报名是琴艺大会的头一件要事,这小鬼恐怕连可报名的岁数都不到,岂容他三脚猫的功夫污了众人之耳?”关灏熙愤怒地指着洛琴心,他绝对不准这名小鬼破坏了他的好事。
洛琴心毫不畏惧地瞪回去,那几句小鬼、小鬼的,叫得她火气直冒脑门。
“你说,几岁才符合你大爷的门槛?”能惹她生气的人可是少之又少,就算再恶、再狠的坏蛋,她也不会情绪失控,只会想出个法子转化戾气,但对关灏熙这样一个深沉阴鸷的男人,她就是不愿输在那双幽暗的眸光中。
关笑缘讶异极了,这少年真有勇气,瞧他那副倔傲又不畏强权的样子,非把他弄进府里把关灏熙气死不可。
“无论几岁都不关你的事。”关灏熙脸色青白交错,一双拳头握得咯咯作响,狂怒的眼神瞥向方才那两名大汉,“还不给我抓下去,要我砍了你们吗?”
“你凶什么?解决问题岂能动刀用枪?你这个人戾气太重,真的会欣赏琴音吗?”洛琴心越过关笑缘,挺起胸膛,抬起因薄怒而闪亮的眼睛。
关灏熙心一动,好一双美丽绝俗的眼睛,这许多年来,可曾有一双眼睛敢这么与他对峙又丝毫无惧?
“污了琴的人是你!”洛琴心见他没有任何动作,得寸进尺地用手指往他胸口戳去,未触及,忽地被大手紧紧握住,她痛叫一声,那力气之大快将她的手骨给捏碎了。
“放手,我的手不能受伤!”她狂喊着。
关灏熙放轻了力道,倒不是因为看见她喊痛纠结的脸,而是摸到她指腹厚厚的茧,跟他的十分相似,那绝非一、两年之间的事,这小鬼练琴相当久了。
他狠狠地甩开她,力道之大,将她甩到抚琴中的媚娥身边,媚娥吓了一跳,中断琴音。
洛琴心真不敢相信世上有如此野蛮的男人,对一个柔弱的姑娘出手竟这般的绝情,她倒忘了现在可是男儿身。
纵然心中的愤怒快将她淹没,她首先想到的还是自个儿最宝贝的手指头。
关笑缘没料到会出现这场有趣的“意外”,暗自高兴到极点。
“灏熙,这少年敢口出狂言,必定有不得了的琴艺要展现。”他转向黑压压的人潮,大声说:“各位乡亲父老们,一定很想听听这位少年的琴声,是吗?”
“是呀,是呀!”下面顿时一片附和之声。
众怒难犯,但关灏熙偏不吃这一套,得罪全城百姓又如何?他根本不怕!
既然没人敢动手,他就自个儿把小鬼丢下去。
洛琴心一见魔手伸来,惊慌地往旁边窜去,刚好让她碰到了琴,心中萌生一计。
叫她小鬼?她就抚琴让他刮目相看,顺便净化净化他那有如狂风骤雨的戾气。
怎知手指尚未碰到琴弦,琴身忽地一立,转了数圈变成在关灏熙手上。
“有本事就来拿,我会让你连一根弦都碰不到!”
洛琴心又是虎爪,又是蛇勾,果真如关灏熙所言,她是完全碰不到琴弦。
没一会儿,她已经气喘吁吁,香汗淋漓。
“你要自己滚下去,还是要我推你一把?”关灏熙无情地薄唇一开一阖。
洛琴心一咬牙,纵身飞跃数尺,站在高台木板上方凝视他好半晌,才离开喧哗的会场。
“喂,你别走呀!”关笑缘想喊住她,她却置若罔闻。
关灏熙见媚娥已面无血色,示意她退下去。
“熙!”她急叫,瞥见他眼中一片盛怒,才又噤口。
下一位姑娘继续奏曲,但早已无人有心情细细聆听。
关灏熙突然喝令道:“别弹了,难听死了,全给我收了,回府!”
被那个小鬼一搅和,不只无心听琴,更弄得他一身腥。
“且慢!”又是那抹绿色身影,又是腾空而降,但她的手中多了一把琴。
关灏熙目皆欲裂,这小鬼怎么又回来了?
洛琴心不多言,瞪了他一眼后,盘腿坐在地上,以双膝当架,掀开黄布,深吸一口气后,弹起一曲“洞庭秋思”。
她愤怒得忘了师父的叮咛,操琴若要操得巧妙,若要有净化人心的疗效,非得记住六忌和五不弹。
所谓六忌是“大寒”、“大暑”、“大风”、“大雨”、“迅雷”、“大雪”;五不弹是“闻丧者不弹”、“不净身不弹”、“衣冠不整不弹”、“心不平不弹”、“不遇知音者不弹”。
她正处于盛怒中,心不平不得操琴,这知音难觅,知音者又在哪里?是为二不弹,她犯了忌也不知觉,行走江湖一年多来,这是头一遭。
才数音齐落,原本一片哗然喧闹的会场,立时鸦雀无声。
纵使在愤怒中,琴艺只有平日的三成功力,她绝妙、清亮的音韵还是夺走每个人的心魂。
关灏熙完全被震慑住了,明知小鬼有深厚的操琴基础,却不知道这巧妙的音律竟能在他的指下流泄得淋漓尽致,他小看这小鬼了。
琴音一起,洛琴心也慢慢地被融化,愤怒亦渐渐消散,愈到琴曲之尾声,琴音更是扣人心弦、动人心魂。
一曲奏罢,只有琴音缭绕,一点杂音都没有,这是从未有过的宁静祥和。
洛琴心突然为方才的失态感到羞赧愧疚,她实大太大意了,怎能用不平和的心去抚琴,这岂不是愧对她的绕梁,也愧对师父的殷殷叮咛吗?
她连忙将绕梁包妥,走到关灏熙面前,低声说道:“抱歉,坏了你的琴艺大会。”
关灏熙悠悠地回过神来,望着她认错的脸蛋深思。
“我不是存心的,谁教你那么凶狠,任谁看了都会生气。”她又抬起晶眸与他对视,认为有一半的错要由他自己负责。
有一瞬间,洛琴心在他充满戾气的眼中找到一丝光芒,但很快地又被晦暗取代,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在他眼中看到狂猛压抑的情绪,让她忍不住想去追究探索。
关笑缘立刻逮住机会,鼓动台下听琴者大声叫好,震回了凝视中各有心思的两人。
关笑缘拍着洛琴心的肩膀,对关灏熙说道:“这就是今天的夺冠者,没有人会反对。也就是说,进府伺候你的人非他莫属了。”他等着看关灏熙狂怒暴躁地反驳,等着看关灏熙自己捅出来的大笑话,然而他没料到的是洛琴心的反应。
“你说什么?进府伺候他?”她是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吗?对了,还不晓得比赛后的奖赏是什么呢!
“这是你的荣幸呢!有三个月的时间你可以跟着灏熙吃香喝辣,他到哪里你就跟到哪里,还有一千两赏银。”关笑缘眼中充满讥诮。
“我不进府,只要赏我十两银子就够了。”想到自己盘缠已尽,刚好乘此机会赚笔外快。
“人人都想进府,说不定还有机会安置个工作给你,你还不懂这是多大的荣宠吗?”
“什么吃香喝辣,我都不需要呀!我是个流浪的人,不会久居北京。若你们不肯付我上路的盘缠也罢。”将绕梁扛于背上,身子娇小的她看起来快被那张琴给压垮了。
洛琴心若有所思地回眸看了眼关灏熙,他亦眯着眼犀利地打量她,仿佛要看穿她的心思,那种洞悉人心的眼睛,从拜别师父以来就不曾见过。
但是关灏熙太犀利绝情,和师父温和的眼神差很多。
“小兄弟,你当真愿意舍弃这大好机会?”关笑缘忙不迭地劝说。
她顿了顿,沉吟了一会儿,若是那个狂躁的男人留她,她或许会考虑,他的一切像谜一般吸引她,或许……关灏熙正需要她。
“回府!”关灏熙从她的身边走过,看也不看她一眼,她有点恼怒。
“神气什么?我又不是非得跟着你才有盘缠,傲慢的家伙!”她在傲挺的背影后猛做鬼脸,气呼呼地走了,任关笑缘怎么唤都唤不回来。
???
“小二哥,你们缺不缺人手?”洛琴心眯眼盈盈地笑着,跟在忙前忙后的店小二身边不断地问。
“公子,我们不缺人手,你行行好,别妨碍我做事好吗?”
“要不然你知不知道这城内有谁想学琴的?我的琴弹得不错,你也知道昨天我打败了所有人,而且还——”店小二猛地停下来,她差点就撞上去。
“我只知道你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店小二肃穆地说道。
“关灏熙吗?他会那么神气是因为大家怕惯了他,养成了他君王般的狂傲心态,总是要有人治治他,不是吗?”
店小二大大摇头,“你有所不知,他……”他左顾右盼,然后拉着她到安静的一隅,“他是魔鬼‘琴魔’摧花色魔,这城内每个人都听过他可怕的事迹,真搞不懂一个天天逛窑子的人,怎还有精力去奸淫良家妇女?据可靠消息传出,他连府内的丫环都染指了,我们这些老百姓真怕有一天他会动脑筋动到咱们亲人身上。”他一副担心受怕的模样,眼睛不时注意是否有人听到他说的话。
“这么狼心狗肺?”她狐疑又惊惧地问。
“可不只这些,若你全听完,你会庆幸昨天的幸运,没让你的小脑袋不保呀!”店小二看了她一眼,好心地提醒,“公子,你清秀过火的脸蛋实在像极了姑娘家,你若是女儿身,关灏熙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她下意识地抱住身子,“没人治得了他?”
“是没人敢治他。”
“官府呢?”
“官爷只想安安分分地做他的小官,谁敢得罪富可敌国的扬文府?”店小二叹了口气,“关灏熙的爹娘本是风评很好的人家,拥有‘书生大儒’的名号,怎知全让他给弄臭了,每个人只记得关家出了这么一个坏东西,全忘了他有对善良、有好教养的父母。”
“太没道理了,有这样的父母,怎会有这种坏儿子?小二哥——”
“我得去忙了,公子,请你别再妨碍我。”
“关灏熙……”她百思不解的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