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时间,安德玲如往常和马凯依在校园的一隅一同进餐。
“凯依……”
马凯依没应声,因她正忙着与路过的同侪们打招呼。
“凯依……”
“我在听!”想说什么就说,她又不是听不见。
安德玲鼓足了勇气才道:“你昨晚对日璚做了什么?”
“你问我对雷日璚做了什么?”马凯依这才正视她。“我昨晚都向你报告过了啊!”德玲怎么会无缘无故问这个?该不会是那混蛋不打自招吧!
“只有那些吗?”安德玲再确定道。
闻言,马凯依不悦地板起脸来。“怎么,他向你打我的小报告啊?”
安德玲摇头。“我只是问问罢了。”
哼,谅他也没这个胆!
“他怎么啦?”马凯依好奇问。
“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安德玲一脸不舍。不知他在烦恼些什么,自己从未见他这种模样过,看起来好可怜哟!听听,她昨晚的成绩斐然耶!马凯依窃喜地搪塞道:“可能是憋太久了吧!”这是太久没交女朋友最有可能产生的情形。
安德玲错愕了半晌才会意过来。“凯依,你好下流喔!”满脑子情色思想,她就不能正经点吗?
“什么下流?这是正常的生理现象。”
“是吗?”
“当然是!我们都是成年人了,要以正常的眼光看待之。”马凯依振振有词地说着,唬得安德玲一愣一愣的。
嗯,凯依说的不无道理,毕竟他待在台湾的时间前后加起超过两个月了,若他没趁回美期间顺便发泄一下,结果不难揣度。
“那……怎么办好?”事情总要解决的嘛!
天,德玲竟然当真耶!马凯依继续唬弄她道:“花钱了事喽!”
“你是说替他……招……”安德治迅速红了脸。“女妓!”
“对啊!”瞧她脸红得跟关公一样,还羞到连个妓字也不敢讲,真有趣,
“但是……”一定得这样,没其它更好的办法了吗?
“其实不花钱也行啦!”
“你是指……要他……自行……解决?”害羞到头都抬不起来的安德玲仍勉强自己说出口。
“不是,”马凯依捧起她的脸。“我指的是你。”
“我?”
“反正你爱他嘛,又不吃亏。”
“你……”
不理会安德玲的大惊失色,马凯依更甚道:“一夜情他不在行、靠兄弟他不愿意、找别人你又不肯,不你上难不成我上啊?”
“凯依你……”
啊,乐极生悲被抓包了!马凯依连忙跳离她好几步。
“竟然开我这种玩笑?”安德玲登时呕得吹胡子瞪眼。
马凯依吐了吐舌头走近她。“人家又不是有意的。”
“对,你无意,是我太笨。”明知凯依那爱乱开玩笑的性子,自己还傻傻地把她随口胡诌的话信以为真,不是自己太笨是什么?!
“你不是太笨,是太善良了。”马凯依拥着她的肩讨好着。
“对,人善活该被人欺!”
马凯依猛摇着她的肩头。“好了啦,人家下次不敢了嘛,你别生气了啦!”
“装模作样的,你唔不恶心啊?”安德玲忍不住笑出来。
马凯依也跟着咧嘴而笑。“我刚才说的那些话虽然有开玩笑的成分,但不可否认的也有实情在内吧?”
安德玲不禁冷笑。“你有没有听过龙千玉唱过的一首歌?”
“什么歌?”
“人憨只有憨一摆,怃永远的大憨呆!”安德玲唱给她听,随之拨开她买于自己肩膀上的手道:“我下节有课,拜拜!”
当安德玲的身形消失于马凯依的眼界时,马凯依仍伫立于原地托腮想着。这首歌她会唱啊,下一句是什么……
此时,一位男同学自她身后唤她:“马学姐。”
马凯依缓缓转过身,然后微笑地看着他,等着他道所为何来。
“你要的照片。”
马凯依接过手道了句:“谢谢。”
“不客气。”美女当前,男孩扭捏地搔着头笑得十分腼腆。
见状,马凯依立时升起逗他的兴致。然,当她正要开口时,男孩却不禁羞地跑走了。
新鲜人就是这样,可爱极了!马凯依把玩着手上的照片,已迫不及待夜晚的来临。
* * *
她怎么还不来?等得心急如焚的雷日璚不停地打开大门探头望。而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后,他等待的人儿终于出现。
“嗨,你在等我吗?”马凯依脱着鞋,恶意地调侃他。
人正站在玄关处的雷日璚故作缜定地往客厅走去。“没有,我也才刚回来。”幸好自己慢她一步开门,否则他就糗大了。
明明就是在等她还不承认!马凯依跟在他后头追击道:“听说……你昨晚和今早都心事重重?”
“听说?听谁说?”
“德玲喽!”
“她太多心了。”说着,雷日璚停下脚步。“你要喝咖啡吗?”
“要。”马凯依从包包里拿出照片放置于桌上等着。
没多久,雷日璚端着两杯咖啡走来。“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他将其中一杯递给她,也坐了下来。
马凯依品尝着。“嗯……好喝,”比她泡的还好喝。
雷日璚不觉露出笑容。她俩喜好的口味一模一样,难怪会是好朋友。
“你笑起来真令人赏心悦目!”马凯依忘情地赞叹道。实在是大养眼了,他可不可以一直保持下去,不要改变表情啊!
闻言,雷日璚的笑意顿时隐去。
小器鬼,他是多笑一会儿是会死吗?改明儿个自己定得带台拍立得来捕捉他的笑虑,一旦得手,她不只可以拿去向德珍献宝,说不定还能在学校卖个好价钱呢!
雷日璚没意思陪她抬杠。“我们言归正传吧,”
马凯依心有不甘地将一整叠照片推至他桌前。“呐,货在这里!”
雷日璚拿起端视,不解这堆照片的用意何在。“可否请你详加说明?”
马凯依这才细说从头:“安爷爷托你暂时代为照顾德玲对吧?”
“所以呢?”
“所以你必需找个能够长期照顾德玲的人来替你照顾德玲啊!”马凯依指着照片。“这些就是我筛选过后的人选。”
“你……”自己的想法竟然会被她料中?
“别怀疑!”马凯依一脸自得。“我确实是个肚子里有墨水的女人。”
“这些……”
“这些都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你选一个吧!”说毕,马凯依倚近他催促道:“快点挑,我们今晚的时间有限。”
雷日璚这才正视照片中的人物。“这个……”
“他是足球队长,不错吧……不喜欢啊?那下一个,篮球队长……也不喜欢,再下一个,田径队长……还是不喜欢……”就这样,一个负责审阅、一个负责解说,倏忽之间否决了三分之一。
之后,解说的内容虽略有不同,可结果却是相同的,一晃眼,雷日璚手上的照片已空空如也。
“喂,你很挑剔耶,运动型的你不喜欢,书生型的你也不喜欢,你到底喜欢哪一型的?”空欢喜一场,马凯依忍不住抱怨。
“综合型。”
“综合型?”
雷日璚点头,很含蓄道:“你挑的这些不是太刚就是太柔,没一个达到标准。”厚厚一叠照片,前半段是肌肉男,后半段是弱质男,中间参杂着一些不上下下的中等男,都太不可靠了。“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自己大费苦心地列名请人收集这些照片,他没一个看上眼的就算,还语带双关地损她,她不讨个公道怎么行?
雷日璚慎思了会才道:“此事关乎着安德玲的一生,不能有半点将就,所以我希望你提供的资料能完整些。”他故意落了一句在心里没说——以便他查核。
“怎么个完整法?”
“比如说家世背景之类的。”
这么麻烦?马凯依暗叫。她拿这些照片来不过是做做样,主要的用意是为了刺激出他对德玲的占有欲,但是……看他仍老神在在,似乎对他一丁点儿的影响也没有,怎不令人感到泄气?!
“你今天也要去接安德吗?”雷日璚出言打断她的冥想。
“要啊!”
“那你快去吧!”
“嗯。”马凯依虚应了声,颓然离开。
* * *
马凯依走后不久,安德玲便开门而入,雷日璚见着立刻问:“你怎么回来了?她去接你了耶!”
安德玲了然道:“没关系,我打个电话给凯依就好了。”她今天提早下班,因为是临时况状,而她以为不会错过,所以她才未事先通知凯依。
当安德玲完成知会动作后,雷日璚又问:“你搭公车回来的吗?”
“不是。是方大哥载我回来的。”
“方大哥?他是谁?”
看见桌上的空杯子,安德玲即道:“咖啡一杯,谢谢。”
雷日璚飞快地为她泡来一杯咖啡。“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他是家长。”安德玲简答。
“你们……”
安德玲细尝着咖啡,没听清楚他问些什么。“抱歉,可不可请你重复一次你刚才问的问题?”咖啡在手,她便失去了一心二用的能力。
“你今天好像很累?”他还是把心中所疑留给马凯依解好了。
“嗯。”饮毕,安德玲觉得自己有精神多了。
“可以告诉我原因吗?”
安德玲抬起手按摩着自己的肩膀。“大概是还没适应吧!无所事事久了,突然间白天要上课,晚上要兼家教,体力一时负荷不了,过些时候就会好了。”
听闻,雷日璚贴心地接手按摩的工作二需要这么辛苦吗?”据他手上的资料显示,她本就无生活之虞,而如今她又多了一笔遗产可以应用,她为何还要如此虐待自己?
安德玲享受着,又没听见雷日璚的问话了。好舒服喔,日璚不只泡咖啡的功夫了得,就连按摩的功夫也属上乘。唉,她好想躺平请他替自己放松,可惜此举不宜。
半晌,安德玲才恋恋不舍地道:“谢谢你。”
“举手之劳而已。”说着,他回到原先的坐位上。
“你经常替人按摩吗?”安德玲出言攀谈。不知他的心情好转些否?
“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你的技术好到可以去做按摩师了啊!”
瞧她夸张的?雷日璚不觉莞尔。“我不常替人按摩。”好久没与她谈天了,还真有点想念。
他笑了耶!太好了。安德玲心喜地继续这个话题:“也就是说曾经有过喽?”是谁这么好命?羡慕死她了。
“我母亲。”
“一个。还有呢?”
“没有了。”
“没有了?这怎么可能?”
“是真的。”
“那我不就是第二个幸运儿?”安德玲更加地喜不自胜。
是第三个!雷日璚只在心里道。
“你对我更好!”她甜蜜蜜地说,不自觉地流露出对他的情感。
闻言,雷日璚突然别有会心。想想,除了自家人外,自己是一个从不自动为别人服务的人,甚至被要求了,他也大多不理睬,怎么独独对她有求必应?不、不只,无求也自应?这岂不怪哉?!
更离谱的是,他今夜竟然会主动问马凯依要不要喝咖啡?在美国,泡咖啡这种事通常是由旁人为他服务,他何时亲自去做来着?如此反常的言行又该做何解释?爱屋及乌吗……
“日璚!”安德玲大声唤醒正在深思的雷日璚。“你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
“没、没什么。”他刚才想到哪里了?唉,被安德一喊喊断了!
安德玲无意追究,转而问:“你今晚和凯依有出去吗?”
“没有。”
“又没有?”安德玲哼了声。“那懒女人未免也太不尽职了!是她自己说要替我带你出去走走的,怎么可以连着两天把你晾在家里?”
雷日璚急忙道:“是我不想出门,你别怪她。”
“不想出门?日璚你……”她又忧心了起来。
“我没事,你别胡思乱想。”
“没事吗?”再回来观光的人不去观光,那他回来做什么?
忆及了马凯依今晚之言,他圆融道:“因为时差的关系,所以我想暂时休息几天,等精气神养足了,再去一览宝岛的各样风光。”
见安德玲脸上尚有疑虑,他再道:“我这次回去,是为了……”他将强尼之事详细地说了一遍。
“既然如此,你该多停留些时候的嘛,要观光以后有的是机会啊!”没亲耳听见强尼的回答,难怪他会心事重重。
“若他说得出却做不到,听见了又如何?”
“也对。”安德玲再接回前言。“那你和凯依在家里做什么?”该不会讲没两句话又兵戎相见了吧?
“我尽力配合便是。”雷日璚笼统道。
听来是没以不欢而散收场,好佳在!
“委屈你了。”
马凯依既已升格为战友,自己不妨多了解她,免得一再被她耍着玩。
“你和她的交情很深,可你们的个性……”
“正好互补啊!”安德玲接下他的话,随即侃侃而谈。“她是我的高中同学,高一时两人的感情还普普通通,到了高二因为坐位的调整,长期比邻而坐令她和我的感情急速加温,高三时便已如胶似漆。”
“她很……”
“霸道。”安德玲道出他的心语。“她是个天之骄女,天之骄女的意义你懂吧?”
“就是家里很有钱,又是惟一的女儿那种。”
安德玲俏皮地眨了个眼。“所以喽,她自小惟我独尊惯了,会令人觉得她霸气也是在所难免。”
“你和她相处不会觉得难……”
“一开始或许有吧!可日子久了,也就习惯成自然,再说,我也有缺点,好朋友就是要彼此相互包容嘛。”
“除了她以外,你还有其他要好的朋友吗?”其实雷日璚真正想问的是:你有较亲近的异性友人吗?
“没有。”
“怎么会?”
“怎么不会?就你看到的,你觉得我有多余的时间与心力去交要好的朋友吗?”今年有时间了,如果她有心经营的话,再附注一点,还必须经过凯依的同意才行。
“你不会嫌太少吗?”女孩们不都是善喜一大票姐妹淘吗?而她本身又无兄弟姐妹,应该更渴望才是啊!
“嫌少?”安德玲伸出食指左右摆了摆。“我没胆嫌,况且凯依一个抵十个,我招呼她都来不及了,哪还有空理别人。”
见雷日璚露出十分赞同的表情,安德玲随即改口:“我前面说的那些都是借口,实情是我生性不擅于交朋友啦!”“你?生性不擅交朋友?”雷日璚难以苟同。
“嗯。”安德玲举例道:“你看看我和凯依交往的情形,几乎都是她主动我被动,在同侪中,像我这种只会附和的人,没被排斥就偷笑了,谁还会肯自愿找我掏心掏肺当知己。”再加上凯依在一旁挑三捡四,更是难上加难。
雷日璚仍是不以为然。“附和也算是一项优点。”
“可惜在激不出思想的共鸣下,便很难产生出友情的火花。”她是在山里长成的孩子,想打入大多是都市小孩的生活圈实属不易,而她不是没试过,但她真的无法融入,所以她才会爱上寂寞,也才会只有凯依这么一个至交。
“好了啦,别老说我,谈谈你吧!”
“我有什么好谈的?”该报备的他都报告过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安德玲当下就她最有兴趣的那方面发问道:“感情生活。”
“谈这个,可不可以换?”雷日璚的心情急转直下。
“不换可不可以?”
雷日璚吁了口气。“她没告诉你吗?”
“有,但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雷日璚哀叹,却拒绝不了。“我交过几个女朋友,她们都离开我了,我不伤心也不难过,更不想追究原因。”
雷日璚以为自己回答的够完整了,怎奈他又听到——
“你为何选择与她们交往?”安德玲想借此探出他的喜好。
“因为我被她们缠得很烦。”
安德玲乍舌不已。“你……这么随便?”
雷日璚立刻提出反证:“有过第一次经验,之后我便比照办理,结果如出一辙,所以随便的是她们不是我。”
一字一句不带半点感情,安德玲当下脱口而出:“你不爱她们吗?”
闻言,雷日璚眼底一片茫然。她们又不是他的谁,他为何要爱她们?
“你懂得爱是什么吗?”安德玲不死心地追问。
“当然!我爱我的家人。”
自己指的是爱情,他的回答却是亲情,他果然不识情为何物!安德玲顿觉挫折感甚重。既然如此,不如……
“我呢?你爱我吗?”
“你?”
“对,就是我。”以身试爱,听听看他怎么说。
“呃……这……我没想过耶!”
“我等你想好。”幸好他没直接说不爱,好险!
雷日璚想了好久才让他想到一个无关爱且中肯的答案。“你是我心中最重要的人。”履约时,最重要的关系人。“最重要的人?”安德玲低喃着,此时传来一阵电话铃声。
“我去接电话。”道毕,雷日璚往房里走去。
当雷日璚再走回客厅时,安德珍好奇地问道:“怎么这么快就讲完了?”他离开不过三十秒。
“我才喂一声电话就断了。”
“怎么会这样?”
“大概是收讯不良吧!”
安德玲轻点着头。“这种情形常发生吗?”
“偶尔,但今天就发生三次了。”一天之中发生三次,似乎有点不太寻常。
“可能是国际漫游的关系吧!”
“不管他,我们继续聊。”接不通最好,以免自己再被急招回去。
她正有此意。“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这问题没困扰到雷日璚,他很快地回答:“温柔、良善、富有爱心。”就像他的妹妹一样,那样地令人爱不释手。
全然未加思考的作答,令安德玲备感讶异。“你有‘甲意’的人啊?”那她不就没希望了?
“甲意”的人?什么意思?
“你寻觅到了吗?”
“寻觅到什么?”雷日璚口齿不清道:“‘甲意’的人吗?”
“咦?”他不会讲台语,也就是说他听不懂台语。
“请说中文。”
好吧,横是一刀、竖也是一刀,就……赴死吧!安德玲下意识地缩起脖子道:“对象。”
闻言,雷日璚笑得好释然,可他却错解了。“有啊,我当然是有对象才会举得出样子来啊!”
轰,青天霹雳!安德玲一颗芳心立时坠落谷底。
“我还有她的照片呢,你要不要看?”说着,雷日璚兴高采烈从裤袋里掏出皮夹来欲与她分享。
天,他还随身携带?完了,一切都完了!安德玲颓丧地起身,自动地为他前后不一的言辞做出合理解释。他没有说谎,因为没女朋友与暗恋的对象是不相抵触的。
“安德,你不看吗?”
“不用了……”她已掩门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