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湘已经拒绝见他好几次,最后只答应让卫亚洛进去。
不知道卫亚洛能不能说服她?
忽然,他看见修道院的围墙里出现了两个身影,是卫亚洛和一个身穿白袍的修女。
他一把摘下了保护眼睛的墨镜,心跳宛若擂鼓般剧烈地撞击胸腔。
是她!纵使他无法看清楚,靠着第六感,他可以确定就是她。
“我就送到这儿了。”咏絮微笑着将卫亚洛送出铁门外,“谢谢你来看我。”
“其实今天不只我一个人来,你瞧!”卫亚洛下巴一抬。
咏絮望向大门之外,看到一个身穿灰色西服、身材挺拔修长的男子。
那个身影她再熟悉不过,也正是她极力想从心头铲除的影子。
“小湘!”雷浩呆立在那儿,无法把目光移开她的脸,仿佛这只是一场美梦,只要一眨眼就全消失了。
咏絮怔了半晌,绽开一抹美丽的微笑。
雷浩被这个笑容钉住了,他仿佛看到一团柔和的光晕,被光晕环绕的是一位天使,天使背后展开一双巨大洁白的羽翼。
就算此刻有人拿刀刺进他的胸膛,他也会毫无所觉。
“亚洛,奉天父、人子与圣灵之名,我会为他祈祷。”咏絮低声说,“永别了!”说完,她关上铁门,转过身朝内院走去。
一看见她转身,雷浩立刻迈开长腿冲向铁门。
“小湘,小湘!我向你道歉,不要走,不要离开我!”他疯狂地敲打铁门。
咏絮没有停下脚步。
“小湘,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赎罪,求求你!小湘!”
那个白色身影渐行渐远,最后消失了踪影。
冰冷的铁门无情地将他阻隔在外。这是雷浩第一次见到她,可能也是最后一次。
不论有再深的悲伤、痛苦、空虚、失落,日子都还是要过的。
雷浩重回汉阳,开始拼命地工作,想籍着永无止尽的忙碌来麻痹自己的知觉,否则他根本承受不了这种思念与悔恨的痛苦煎熬。
但一空闲下来,那个白色身影就占据他的心。他每天反复听着那卷录音带,然后落泪。
汪子敬、卫亚洛,以及相继回国的方石城与梁中铭看到雷浩的自虐,都只能摇头叹息。
雷家的下人们看在眼里,也只有为之鼻酸。
“少爷,今天是星期六,下午要不要我载你去兜兜风、散散心?”小孙必恭必敬地建议,对少爷的自虐他也实在看不下去了。
“我会留在办公室,你要是有事就去办吧!我叫挤程车就行了。”
“少爷!小孙忍不住抗议,”你不能老是这样虐待自己,如果小湘知道,她一定会好好教训少爷一顿的。”话一出口他就惊觉自己失言,小心翼翼地从后照镜观察少爷的脸色。
雷浩陷入了回忆,“是啊!要是她还在,一定会教训我。我很想再被这样教训一次。”
小孙懊恼得想打自己的头,他真实哪壶不开提哪壶,偏偏提起少爷的伤心事。
“少爷,不然我带你去跳舞狂欢一下,你以前跳舞跳得一极棒的。”
这是多久以前的事?雷浩已经想不起来了。
现在的他对那种声色犬马、刺激狂欢的夜生活完全提不起兴致。
他居然变成圣人了。
圣人?雷浩心念一动,问小孙:“小湘去做礼拜的那个教堂,你知道路吧?”
“我知道。”
“下午你就载我去那里好了。”
“是的,少爷。”
这所教堂真实又小又老旧,外面的墙壁班驳不堪,而里面的长椅没有一张是完好的。
雷浩依照上次前来的经验,用手指在圣水池沾了一下,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然后缓步走向圣坛,在第二排座位前跪下来,手肘搁在前座椅背上,双手交握,闭上眼睛喃喃祈祷。
“主啊!我知道我是一个罪人,在我人生最低潮时,你派了一个天使来拯救我,我的心2却被蒙蔽,怀疑她、辱骂她。我犯了极大的错,不赔得到原谅。可是我好后悔、好空虚、好痛苦。我爱她,我要向她赎罪。求求你,不要这么残忍,请把她还给我。”
他以谦卑的心虔诚地向上帝祈求,渴望能让陷入炼狱的心灵得到救赎。
“孩子,你有什么问题到告解室来吧!”
雷浩睁开眼睛,看到一个身穿神甫袍服的白发老人站在面前。
他的相貌端正威严,眼神炯炯发亮。
雷浩忽然觉得那正是一位慈父的眼光。而且那双眼睛里充满无穷的智慧与力量,在这两道火炬前,仿佛人的心思都无所遁形。
“我记得这里是一位年轻的神甫,你是……”
“王神甫出去了,我来代班。”老神甫指指后面告解室的小门,“进去吧!跟神的沟通不太容易,跟人的沟通就简单得多。”
雷浩觉得有点奇怪,他一向对陌生人都有戒心,但是却莫名地信任眼前的这位老人,自然而然地照着老人的话做。
“知道规矩吧?”老人打开一扇小门,里面地上放着一块垫子,“跪在那快垫子上忏悔,我就在隔壁。外面有小灯,你一跪垫子灯就会亮,表示里面有人,人家就不会贸然进来,你也不必担心讲实话的时候被听见了。”
这个老人真的不象一个神甫,倒像是正准备管教不孝子的父亲。
“跪着?我不是教徒啊!”
“不管是教徒或非教徒,犯错就是犯错,你闯了大祸,难道一点都不思悔改?”老人瞪起眼睛,不满的质问。
这位神甫的态度有点怪异,但是他的权威不容置疑,雷浩乖乖照做。
他跪下之后,正好面对着一个窗口,窗口上贴着一张纸,上面有一段经文,名为“痛悔经”。
“既然你不是教徒,就省了规矩吧!”窗口那一边传来老神甫的声音,“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好了。”
雷浩闭上眼睛,“我爱上一个女孩子,我想她是上帝派来拯救我的天使。”
“这就是一桩大罪!天使跟凡人是不会有结果的。你爱上她,也让她陷入爱河,造成她内心惶不安,一天到晚自责,以为自己背叛了神,离天国愈来愈远,这真是害她不浅。”老人声若洪钟,中气十足。
“神甫,我不能同意,真爱并不是罪过。”雷浩强烈抗辨,“我是真心爱她,如果说神因为如此要降罪,我甘愿代她受过。”
“你若是真心爱她,又怎会不信任她?真爱的基石就是信任与忠实,并且愿意为对方牺牲。你声称是真心爱她,又怎会愚昧至此?”
“这正是我要忏悔的原因,我恨当时的自己不辨是非、胡乱冤枉她,以致造成今天这样的局面。”雷浩的心再度绞痛起来,“我现在有如身处炼狱,受到烈火煎熬。我天天祈祷,希望她会再度回到我身边,让我用下半辈子向她赎罪。我以性命起誓,绝对不再让她受一丁点的伤害。”
老人沉吟了半晌才开口:“你说的若是句句属实,那么神会听见你的祷告。刚才你说要代替她领受神的责罚,是认真的吗?”
“再认真不过了。”雷浩郑重地宣示。
“那么,你现在就正在受罚。”老人呵呵一笑,“这段期间我会观察你的一言一行,还有你的内心,如果你通过了考验,那么期限一到,你就从炼狱中被释放出来。”
雷浩听不懂这番带有玄机、莫名其妙的怪话,“神甫,你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孩子,要好好记住,机会只有一次,怎样做就完全在你了。‘痛悔经’你可以省略,赶快回去吧!”
雷浩依言走出告解室。
“咦!雷先生,你怎么会在这里?”
一个神甫装扮的东南亚籍青年站在门口。
“我在告解啊!”雷浩一见他的模样就猜出他的身份,“你是王神甫吧?”
“是的,听说你眼睛开刀了,看起来很顺利。”王神甫打量他,“我刚刚才回来,一看到告解室外面的小灯亮着,以为有东西压在垫子上。你是在向谁告解?”
“代理你的神甫啊!”
“我没有代理神甫啊!”王神甫一脸困惑。
“咦,他现在应该还在隔壁。”
王神甫打开隔壁的门,里面空空如也。
“我刚才没有看到任何人从这里出来啊!”王神甫指指房间。
“奇怪,我也没有听到他出去的脚步声……等等!”
刚才与那老人交谈时,他很安心顺畅地对答,不觉得有任何奇怪之处。但是现在细细回想,却愈来愈觉得怪异。
那个老人一他素昧平生,怎会知道他的烦恼,还对内情知之甚祥?
“这段期间我会观察你的一言一行,还有你的内心,如果你通过了考验,那么期限一到,你就会从炼狱中被释放出来。”老人的声音还在他耳边回荡着。
雷浩的脑中电光一闪。天啊!莫非那位老人就是……
雷浩今年的生日气氛异常沉重。
卫亚洛、方石城、梁中铭、汪子敬与雷雅珊、雷雅漩都齐聚雷家。他们事先商议好,尽量避免提起那个名字。
“谢谢你们来看我。”雷浩勉强打起精神接待他们,“可是今天我只想一个人。”
“那可不行,虎子,别忘了这是我们的约定。”方石城抢话,“你要是把我们赶出去,就表示你心里根本没有我们这几个朋友。”雷浩知道好友的好意,他们是怕他寂寞。
他叹了一口气,“我可不可以有个请求?”
“你说吧!虎子,只要我们办得到。”汪子敬拍拍他的肩。
雷浩深深吸了一口气,“我希望大家不要避谈小湘,反而要尽量帮我回想,可以吗”
大家面面相觑。
“你们都是重要的‘人证’,证明她真的存在过。我希望你们能帮助我,我需要跟你们谈她,否则我……”雷浩声音暗哑。
在场的人看到他这样,莫不动容。
“好!我们会尽量谈她。”雷雅漩第一个伸出手抚慰兄长,“她是个了不起的女人,想不谈到她很困难,是不是?”
“是啊!不过也因此我们会狠狠的骂你,你可要有心理准备。”卫亚洛大力地给他一拳,豪爽地答应。
“你们就算把我千刀万剐,我也甘愿领受。”这是自从小湘离开之后,雷浩第一次露出真心的笑容。
这顿晚餐吃得既温馨又感伤,每一个人都竞相提起湘云进雷家一年多来所发生的趣事,笑声琅琅,绵延不绝。
“感谢她的人还要加上我。”雷雅珊大声宣布,“我拿到会计师执照,并且即将是快乐的单身女郎罗!”
“好也!大姐,恭喜你了!”方石城率先欢呼。
“大姐好厉害啊,佩服、佩服!”
众人七嘴八舌地道贺,都是出与赤诚。雷雅珊的转变之大大家有目共睹。现在的她自信又谦和、朴实无华,反而比以前看起来年轻得多。
“大姐,抱歉,我忽略你太久了。”雷浩从惊愕中恢复,不禁有些内疚。
“我知道你最近心情不好。自己人还会计较这个吗?”雷雅珊笑着,“我还真要多谢你大人大量,肯收留我们母子吃这么久的闲饭。”
“大姐,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随时欢迎你回来,就算你不工作,我也会养你一辈子。”雷浩的这番话出自肺腑。
雷雅珊的眼眶微微发热,其他人也都跟感动不已。
“你真是一个好弟弟。”雷雅珊拭泪,露出笑容,“同时也是一个好舅舅。小民跟小兰为了表达他们的谢意,要送你一样生日礼物。”
听到妈妈的话,育民跟育兰都离开位子,走到雷浩面前。
“舅舅,生日快乐!”育民递上一个精美的扁平物品。“赶快打开来看,妈妈说舅舅一定会喜欢。”
“乖!舅舅马上打开。”雷浩拆去包装纸,原来是一本书,看起来不像是全新的,是圣修伯里的名著《小王子》。
“这是小湘姐姐买的,以前她常常讲这本书给我们听,可是还没讲完。”育民解释。
雷浩的心立刻掀起惊涛骇浪,激荡不已。
原来这是她亲手买的,还曾经一页页地用手翻过,把内容讲给孩子们听。
他轻轻抚摩书皮,从上面感受她温柔的心意。
“舅舅,你不喜欢啊?”育民见雷浩一直在发呆,有点困惑。
“不!舅舅太高兴了。”雷浩弯下身,把两个孩子揽在怀里,“这是我收过最好的生日礼物了,谢谢你们。你们想听完这个故事吗?”
“想!”两个孩子异口同声地喊。
“那以后换舅舅来讲给你们听好不好?”他柔声询问。
这句话让在场的人都惊愕地张大了嘴巴。
“告诉我,我听错了。”方石城掐着自己的脖子。
“我想我也得了幻听。”汪子敬也拍着自己的胸口。
“你们没听错。”雷浩抬起头来轮流扫视在场所有的人,“她教会我如何去爱人,而爱人的第一步是共享,现在我想跟小民、小兰一起分享这个故事,代替她完成未完成的事。”
台中 荣总加护病房
一位身穿修女袍服的外籍老妇人坐在病房外,正在为病房内的病人祈祷。
三个年轻人朝这个方向跑过来。
“丁院长,你是育幼院的丁院长吗?”
“是的,我就是。”丁院长站起来,“你是……”
“我是卫亚洛,这是汪子敬。”他指指旁边最魂不守舍的同伴,“他是雷浩。”
雷浩显得十分焦急,“院长,她的情况怎么样了?”
“高烧不退,变成肺炎,必须隔离治疗。”院长叹了一口气,“医生诊断她身体虚弱,又有神经性胃炎,可能是精神压力太大,所以这一生病就猛得一发不可收拾。”
“我要去看她!”雷浩往病房的门冲去。
院长立刻挡住门口,“雷先生,她需要隔离,不只是怕传染给别人,她目前的抵抗力很弱,一般人也有可能把其他病毒传染给她,这对她很危险。为了病人着想,还是不要进去。”
雷浩这才打消念头,一脸颓然。
“她的身体怎么会变得这么差?”汪子敬问。
“修道院里的生活是很苦的,晚睡早起,再冷的天也用冷水盥洗,三餐食物都很简单,但是劳动工作却很多。”院长摇摇头,“若非有坚定的意志,一般人是捱不住过去的,而她的心情又很不好。你们不是有句俗话‘一根蜡烛两头烧’?我猜她就是这样才垮下来的。”
雷浩想起在那个小教堂神秘老人指责他让天使背负背叛神的罪恶感,现在他终于明白这番话的意思了。
“那她病好了还要回去吗?”卫亚洛问。
“修道院里的院长说以她目前的健康情形是不适合再回去了。这也是我打电话通知雷先生的原因。”院长扫了雷浩一眼,“院长一直感到惋惜,称赞她虔诚、用功、守规矩,做事又勤快。”
“太好了!太好了!”雷浩喃喃自语,脸上闪耀着虔诚、感恩的光彩。“上帝终于听到我的祷告,将她还给我了!”
咏絮的病情终于趋于稳定,由加护病房转入普通病房。
这段期间她醒过来的时候既短又少,大部分时间都陷入昏睡,辗转反侧、呓语不断。
雷浩几乎是废寝忘食、衣不解带地守在她身边。
等到她真正从漫长的噩梦中被解放出来,已经是两个星期之后了。
“你终于醒了!”一个充满惊喜的男性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咏絮费力地撑开眼皮,焦距还是模糊不清,隐约只能分辨出一个人的大概轮廓。
“小湘,是我。”
影响渐渐清晰,一个她此生最不想见的脸孔出现在她的正上方。
“是你?”她吃力地吐出这两个字。
“是的。”雷浩对她微笑。
“你还来做什么?”
雷浩跪在床边,紧紧握住她的手。“请原谅,小湘,原谅我对你说了那些混帐话,原谅我没能及时看清楚谁才是真正为我着想的人,原谅我曾经忘记我们之间过去的联系,原谅我,好吗?”
咏絮注视他焦灼、憔悴的脸孔,他整整瘦了一大圈,颧骨凸出、眼窝深陷、脸色苍白。
“你不需要我的原谅。我骗了你是事实,我也的确拿了支票。而那一段过去实在是无足轻重,你忘了也无妨。”她淡淡地说,“雷先生,我已经累了,放了我好吗?”
望着她平静一如死水的面容,雷浩心如刀割、痛苦难当。
“你不肯原谅我。”他把脸贴在她的手上,痛楚地闭上眼睛。“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回心转意?”
她也闭上眼睛,“我累了,请让我独处好吗?”
“小湘!”
“我是病人,请别忘了。”说完这句话,她不再理会他。
来探病的访客络绎不绝,甚至包括咏絮在那间小教堂认识的菲律宾姐妹,足见咏絮平日的人缘有多好。
卫亚洛、方石城、梁中铭与汪子敬他们更是常客,连雷雅珊都纡尊降贵来探病。
“还是叫你小湘好了。”方石城嚷,“叫惯了,要改口也难。”
“没关系,名字不过是符号而已,不管叫什么,人的本质还是不会变的。”咏絮半坐在床上,扫了在一旁削苹果的雷浩一眼。
大伙又暗暗赞佩她拐弯损人的功力依然不减,只怕这阵子虎子的日子不好过。
雷浩微笑,当然知道她在讽刺他,不过这表示她恢复活力,他高兴都来不及呢!
“小湘,你不知道那段日子里虎子过得有多么凄惨。”雷雅珊坐在病床前,转头瞟了弟弟一眼,“他啊!自己茶不思、饭不想也就算了,还把每个人都吓出心脏病来。”
咏絮露出一个微笑,静静地听着。
“你可知道,孩子们都很失望你没讲完‘小王子’,后来虎子自告奋勇,每天晚上都代替你讲故事给孩子们听,看到那幅景象,你说我们是不是会犯心脏病?”雷雅珊咯咯笑。
咏絮震惊地转头注视雷浩,只见他臊红了脸,埋怨的眼光扫向笑个不停的众家兄弟。
原来他真的转性了。咏絮的内心充满了复杂矛盾的情绪。
“小湘,你要怎么打他、骂他、找他出气,我们都会帮你。”雷雅珊拍拍咏絮的手,“不过他是真的在悔改,给他一个机会吧!”
“没错,小湘,虎子要是再欺负你,他就是犯了众怒天条”就算你肯原谅,我们也不会放过他的。”卫亚洛把手指关节弄得咯咯作响,“有了这样的保证,你可以放心了吧?”
“是啊!小湘,这一次就原谅他把!”梁中铭也加入劝说。
咏絮转头望着雷浩,他也正在凝视她,眼底充满恳求。
看到两人胶着的视线,汪子敬咳了两声,“各位,咱们这几个特大号的电灯泡还是赶快闪人吧!这事让他们小两口自个儿解决。”
于是众人纷纷起身,一下子房间里全空了,只剩他们俩。
雷浩把苹果削成薄片,放在盘子上递给她。
“谢谢。”咏絮低下头,他的眼光令人窘迫。她一片一片地吃着苹果。
雷浩拉过一张椅子,在她面前坐下。“我在念‘小王子’给那两个孩子听的时候,心力感触很深。”
咏絮安安静静地听着。
“你应该记得小王子与狐狸的对话吧?里面有一句话对我来书真是当头棒喝——”雷浩接过她吃完的盘子,随手搁在旁边的柜子上。“‘唯有用心才能分辨事物的价值,光凭肉眼是看不到事物的精髓的。’”
咏絮抬起头来凝视着他,眸子异常清亮。
“我觉得我们之间的关系就像小王子与狐狸。”他捉住她的手,“你闯入我的生活,改变我的人生,让我知道以前自己所过的日子有多么乏味。你‘驯养’了我,对我来说,你是宇宙独一无二、最重要的人,你忍心抛弃我这只既可怜又深爱你的狐狸吗?”虽然雷浩的话有点可笑,但他的表情再认真不过。
咏絮终于融化在他的眼波底下,轻轻叹了一口气,“你知道我为何会生病吗?我在修道院里心情根本就不能平静,我的心已经背叛了神,每天都活在恐惧与自责之中,并且惟恐其他人看出我的不安,你大概不能明白我的心到底有多苦。”
雷浩起身移坐到床沿,将她揽到怀中。
“我了解。”他的声音充满心疼与怜惜,“我为此感到抱歉。这阵子我同样受到身心煎熬,是我活该,但我从不后悔认识你,即使在误会尚未澄清之时。”
咏絮眼眶蓄满了泪水,“我极力想把你的影子从心里铲除,结果那天再见到你,那些爱苗又毫不费力地复活,且比以前更加茂盛,天晓得我是怎么走回去的,我差点支持不住。”
听到她坦承自己的心意,雷浩真想大声欢呼,昭告全世界。
“我再也不许你把我从心里铲除。”他抱紧她,“而且我会努力灌溉施肥,让那些绿苗长成茂盛的大树。”
咏絮噙着泪微笑,“我错了,被本来就已经是茂盛的大树了,别忘了还有之前的十年,虽然你根本毫无所觉。”
雷浩也笑了,“你也别忘了,你在我心里种下的可是杰可的魔豆。”
两个人相视大笑。
“没想到我还是抵抗不了你的甜言蜜语,真不愧是名满京华的花花公子。”
“胡说!我不做花花公子已经很久了。”雷浩腾出一只手,拂开她额前散落的乱发。“不过我以后可不许你单独一个人上教堂了。”
“为什么?”
雷浩指指上面,脸上浮现担忧之色,“万一他又来找你,在你耳边煽动几句,我岂不是又要千里寻妻?”
咏絮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留出来了。“你这想法实在太杞人忧天了。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傻气。”
“恋爱中的人哪个不是傻子呢?“雷浩为自己辩解。
咏絮止住了笑,深深凝视他,“我也是一个傻子。”
他一手捧住她的脸颊,低声说:“但是我们都是幸福的傻子,不是吗?”
她微笑着点头,雷浩低头亲吻她的额、她的眼睛、鼻梁,以及脸颊。
一旦沟起热情就一发不可收拾。当雷浩的嘴唇即将落到她的唇上,她别过脸。
“这不行啊!我的病还没好……”
雷浩将她的脸转回来,深情地凝视她,声音低沉有力,“乖,闭上眼睛。拜托你把美丽的细菌传染给我吧!”
天啊!他几时脸皮这么厚,连这种话都说得出口?
咏絮已经无法思考,因为他的唇已经覆上她的,这是他们渴望已久的初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