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的午后,阳光懒懒散散的,雪柔的店也显得冷冷清清。
趁着没有人的空档,她把唐宋诗词集拿出来读着。以往她总是读现代着作,她认为诗词之类是较古老一代的事物,不爱涉猎。因宋杰明的熏陶,她也渐渐懂得诗词的好处,念得颇起劲——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返;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需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雪柔冷眼看着亚云,心头老大的不愉快。她把书收起,假意抹抹擦擦。
“不欢迎客人啊?”亚云的表情,让雪柔觉得高深莫测。
她把MENU递给亚云,维持着平静。“喝些什么?”
“茉莉香片。”
“等等。”
亚云研究着雪柔修长的背影,忽而“噗嗤”一笑。
“雪柔,别绷着脸嘛,都过了这么久了,你心底的疙瘩还那么大?”
雪柔从置物里取下茶叶,深吸口气后,回转过身子面对着亚云。
“萧小姐,我不懂你在说些什么?”
“你懂的,别装迷糊!我跟俊仁分手了!”
雪柔的手停在空中,片刻后才继续动作;她的转换,亚云全看在眼底。
“你不说话?”
“说什么?说我谢谢你的慷慨,说我感激你施舍的二手感情?多谢你!我林雪柔的心胸太狭窄,容不得这许多。如果你来是为了示威,请吧!我不欢迎你!”
“哎呀!你这个人说起感情来,就显得小气了!”亚云仍然噙着笑意,不为雪柔的冰冷冻结。“如果是为了示威,我大可不必大费周章的来告诉你,我跟他分手一事。你误会我了!”
“误会?”雪柔冷哼一声,对亚云嗤之以鼻,“我想你才误会我了!方俊仁的所有事一概与我无关,你跟他分手与我更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这些“误会”你省省吧,不用多说!”
“不!你跟俊仁会走到今天这种局面,我多多少少得负起一些责任,所以,我有必要跟你谈一谈!”
“谈什么?”
亚云接过雪柔的茉莉香片,深深吸口气。
“其实一开始俊仁就表错情,他把我当梦中情人看待、保护,只是因为我的外形而误会我是他的伴侣。事实上,我们在一起时他只牵过我的手,再亲密的举动便没了!”
“他怕吓到你了!”
“是吗?”亚云啜着茶,“你还替他说话?”
雪柔不语。
“他至少该了解我的背景、家庭状况吧?但他至今恐怕也只清楚我的姓名、年龄而已,他所知道的全是‘雪柔’这个人的喜好厌恶!他常常把你的习惯用在我身上,吃着我做的菜竟然会说:‘雪柔最爱吃炒蛤蜊,你道菜一定合她的味道!”
“这并不表示什么,只证明他跟我在一起的时间比较久罢了!”雪柔仍不肯软化。
“记不记得我上次去台北?其实我是有备而去,我想在这个城市以外的地方跟他建立不同的关系,但是他的眼底清清楚楚没我这个人,他看我比一个普通朋友还不如。”
“唉!算了,我这个人实在不会当说客,一点表演天分都没有!”亚云开开心心的笑着,“你一定猜不到是谁叫我来找你!”
“谁?”
“不是方俊仁!”
“那会是谁?”雪柔的困扰让亚云更开心。
“你猜猜!”
“猜不出来,谁那么无聊?!难道是我妈?”
“对!就是林妈妈!”
“我妈?你有没有搞错,她干嘛拜托你?你怎么跟我妈认识的?你们到底在玩些什么花样?”
“林妈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跟我妈认识了,她们都是第二春天协会的会员。”
雪柔恍然大悟,“你也是父亲过世的家庭?”
“嗯!不过我妈可是有四个孩子呢!而且她后来也结婚了,现在跟叔叔住在日本。”
“可是这跟你和方俊仁之事有何瓜葛?”
“当然有!听我说。”亚云要雪柔跟她一起坐着,听她的一段往事。
“叔叔跟妈妈生活得很好,但是他不要我们四个小孩都跟他,他只肯带我三妹跟小弟一起去,我跟大弟就被安排到慈恩之家生活;弟弟很可爱,没多少时候就被认领了,我一个人在孤儿院里,觉得很孤单寂寞,就刻意的跟修女、院长捣蛋。林妈妈时时来看我、指导我,但她的关心我都不领情,只认为她是惺惺作态。”
雪柔陪着亚云叹气,只有伤心人懂得伤心人。
“后来呢?”
“后来我常到警察局报到,警察伯伯一看到我,就打电话给林妈妈,林妈妈每一次来接我,都只是叹气,也不骂我。有一次,她领我出来,看着我哭了,她说:‘亚云,下一次如果你再被抓到,就得去少年感化院,林妈妈已经无法再保你出来了!’我问她为什么?她说她女儿——就是你,雪柔,你有忧惧的症状,怕黑、怕一个人、怕交朋友,她必须跟你在一起,不能时常把你一个人留在家里。她怕她如果不好好照顾你,恐怕就会永远失去你!”
雪柔想起来了,那是十年前的旧事,那时母亲常为一些琐事而无法在家,虽然俊仁常陪着她,她仍觉得寂寞,而渐渐养成沉默不说话、把自己锁在房里的习惯;从那以后,原本活跃而魅力十足的妈妈,就放弃了多彩多姿的社交生活,回家专心的担起“母亲”一职。
“我不知道原来妈妈跟你有这一段渊源。”雪柔体贴的握住亚云的双手,“你一定很苦吧!”
亚云也紧紧握着雪柔的手。
“你不也一般辛苦?这种生活,非得亲身经历遇的人才能知道个中滋味。”
“是啊!”雪柔颇有同感的点头。
“从林妈妈嘴里知道你后,我就常常想着你。你跟我的背景相同,心态上的不安全感也有某些地方相似,你是怎么度过青春期、叛逆期而后慢慢成长的,我也都清楚。我觉得你好像我的姊妹,透过你的生活,我就不觉得一个人孤单了。”
“你一直知道我?”
“是啊!林妈妈一直和我通信,你的生活状况、一举一动我都知道。”
“这不公平!我都不知道你!”雪柔笑吟吟道。她对亚云反感的情绪已淡去,原本存在她潜意识里的熟稔及好感又重新注进她的心田。
亚云望着雪柔,诚恳的说:“你不需要我,你一直有俊仁。”
“俊仁?他早已跟我绝交了。”雪柔神色有些阴郁,“我们现在连朋友都做不成。”
“林妈妈告诉我,你跟俊仁都不肯互相表白爱意,要我想想办法。难道我这个‘美人计’这么成功?你们都忘了彼此走过的那一段?”
雪柔拍拍懊恼的亚云。“亚云,你不必自责,其实在你进入我们之间后所发生的风风雨雨,都不足以损害俊仁跟我的关系;他跟你有过些什么,我都不计较,我所在意的是他本身的问题。”
亚云不明白,雪柔于是解释道:“这许多年来,我的生活中只有方俊仁;我无从比较,也不清楚另一种生活会不会更好?无可否认的,我对俊仁有很深的依恋,但是他从未给我像杰明一般的安全感,我所求的不就是这一份平静吗?难道我这种选择有错?”
亚云不知该如何回答,她想了一会回答道:“也许你的选择是正确的,但是你的心怎么说?”
“我的心遵从我的理智。”
“不是那样;如果你不爱杰明,就趁早离开他,免得将来后悔。”
“爱?后悔?”雪柔反驳着亚云,“爱能给我什么?只有更深的伤害!俊仁的残酷在于他永远不知他在伤害我,我已经无法再被伤一次。”
“那样对杰明公平吗?他不过是你平抚自尊的工具,他在你心中真的可以取代俊仁吗?”
亚云真心的为雪柔担心,雪柔明白她的好意,但她仍固执己见。
“我已经答应杰明的追求,并且考虑我跟他的未来,假以时日,他一定可以取代方俊仁在我心中的地位,我相信!”
“但愿我和你一样有信心。”亚云仍是忧心忡忡,“你不再考虑考虑?俊仁真的不一样了。”
“别再说了。谈谈你吧!我看见跟你一道的是王世臣,没错吧?”
亚云没有否认,她看着雪柔,眼中有股无法平抚的哀愁。
雪柔心中老大不忍,轻拍着她的肩头,抚慰着她:“我也许不能帮你减轻痛苦,但说出来会轻松些。”
亚云感激的笑笑,“那是好长好长的一段故事,有空再谈吧!不过,既然你知道王世臣跟我在一起,就该明白他关住你们是受我所托,请不要记恨他!”
“你好像很爱他?”雪柔答非所问,直盯着亚云瞧,“提到他你的表情都不一样了。”
“提到俊仁,你的表情不也不一样?”亚云回过头说着雪柔。
雪柔有些轻责,“怎么又提他?”
“不提他怎么达成今天的任务?”
“任务?”雪柔蹙眉。“你不要把我的事情揽在身上,我向来自己决定自己的事,如果你再这么鸡婆,我就不把你当朋友了!”
亚云吐吐舌头,“林妈妈应该把你的名字取为‘雪烈’的,老是这么火爆脾气。”
雪柔讨好似的一笑,她并非存心对亚云发脾气。
“对不起!不过我希望你不要再插手。”
亚云挥着手,表示她不放在心上,“朋友是做什么用的,你知道吗?”
“嗯?”
“当朋友做错事的时候,要规劝她;当她往深渊跳的时候,要拉她一把。你知不知道,”亚云眼圈一红,“我干嘛惹人嫌?我是怕你踏错一步。”
“你跟我妈真像。”雪柔打趣着亚云,却也深深为她的真情感动。“你放心,我会考虑清楚,不会贸然行事!”
“真的?”亚云不放心的追问着。
“要不要学丫丫,咱们打勾勾?”
亚云呵呵笑着,想到丫丫她便满心温柔。
“小丫丫实在很可爱,如果你爱她,也必须站在她的立场想想,她为你跟俊仁也出了不少力,她希望叔叔和雪姨变成她的爸爸、妈妈。”
“‘杰明叔叔’是不错!”
“你明知道我所指何人。”亚云抗议着。
“亚云,欢迎你以后常来跟我聊聊天,要知道,你一直给我很不错的印象;要不是某个人卡在中间作梗,我会更加喜欢你!”
“少来了,就算方俊仁不存在,你也不会多喜欢我一分,因为啊——你嫉妒我!”
“啊?”
“因为我比你漂亮!”
“对哦!少三八了!”亚云与雪柔嘻嘻哈哈的打闹着,友谊明显的加深了一层,她们都为得来不易的友情感动着,也不再提起“方俊仁”这三个字。
雪柔在送花小弟的送货单签上姓名后,便十分欣喜的将香水百合凑在鼻端闻着。
“好香,好漂亮!”
她兴奋的揭开随花附上的小卡片,上面写着:
众里寻她千百度,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以前你教我写的情诗,最适合用在你的身上,
林雪柔,我要追求你,你敢不敢让我追?
不管你如何抗拒,我誓必娶你回家,
组成一个快乐的大家庭!
知名不具
雪柔恨他的自大、自傲,没有一丝恳求、拜托,只有宣告与挑战;但是跟随恨意而来的是喜孜孜的甜蜜——他终于明白谁是他的所爱。如果他爱玩这个游戏,陪他玩玩也不坏,反正她早已死心,不抱任何希望,不管他如何变化,她就是不为所动。
雪柔下定决心,而后将香水百合一枝枝插在玻璃瓶内。
“雪姨,好漂亮的花唷!”
丫丫用力爬上高脚圆凳,双手撑在吧台上,高兴的嚷着。
雪柔将花放置得疏落有致,然后绽开笑脸将鲜花摆在吧台上,与丫丫一同欣赏着。
雪柔瞄瞄丫丫身旁高大的身影,像是问着丫丫般道:“丫丫,今天不是周末假日,也不是国庆日,怎么有空来雪姨店里?”
“因为我的特休假期还有好几天,所以趁着现在新旧案子交换期有空闲,赶紧先请假休息。”俊仁赶忙接口回答。
雪柔白了他一眼。“又不是问你!”
俊仁回她一个心知肚明的表情,好似说:别装了,你明明在问我!
雪柔不想理他,又把全副精力放回丫丫身上。
“丫丫,今天学校放假吗?”
“没有哇!叔叔说你要跟我们一起去看电影,所以跟学校请假了!”
雪柔的目光如果可以杀人,俊仁不知已死了几次;她生气俊仁利用丫丫让她无法拒绝他的约会。
“雪姨,我们去看‘侏罗纪公园’好不好?然后再去科学博物馆玩模型恐龙好不好?”
“丫丫最近很喜欢恐龙哦!”
“是呀!小老师跟我说好多恐龙故事哦!”
“让小老师陪你跟叔叔一起去,好不好?雪姨又不懂恐龙。”雪柔推拒着约会,但是丫丫岂是如此好打发的人物?她的缠功也堪称一绝。
“姨,你不懂没关系,丫丫跟你说嘛!如果雪姨不陪丫丫,丫丫就不去玩了,丫丫就在雪姨店里陪雪姨,巨人叔叔也陪雪姨!”
俊仁一脸得意,让雪柔更是恨得牙痒痒的。他们一大一小杵在这里,教她如何做生意?
“好吧!好吧!我输了,还没开张就要打烊,算我服了你们。帮雪姨把灯关关就走了。”
“哇!好棒哦!”孩子不知如何掩饰快乐的天真传染给雪柔,雪柔也漾着笑意。
“你笑起来真好看!”
“‘小老师’更好看!”雪柔挪揄着俊仁。
俊仁大方的点头承认,“她很美,笑起来当然好看;但对我而言,我宁愿只看你一个人笑。”雪柔脸上红扑扑的。原来俊仁也有如此吸引人的口才及风度,以前真是小觑他了。
她迅速整理一番,好似逃走般牵着丫丫的手来到门外。俊仁揽着雪柔的肩膀,“走路去吧!也不远,沿途还能看一些景色。”
“好哇!”
俊仁依着以往的习惯搂着雪柔的腰,缓步前行;雪柔为表示自己的豁达,便随他搂着,而不加异议。
一天下来,除了雪柔,俊仁与丫丫都觉得惬意极了;丫丫刚沾上床褥就沉沉睡去。
“我送你回去!”
“不要!留下来陪丫丫吧!很近,我自己回去!”雪柔拒绝着。
“不行,我会担心:我请林太太来看她,你等我拨个电话!”
俊仁谢过林太太后,就带着雪柔往回林家的路上走。
以往林、方两家仳邻而居,后来方家换了大一点的房子,离雪柔家稍有些距离,不过也十来分钟的脚程就会到了。
今夜,雪柔觉得这十几分钟过得真缓慢。
穿过这条小巷子就到了,雪柔加快脚程;但是俊仁拉住疾行的雪柔,将她定在身后的高墙上,他炽热的呼吸,在雪柔的脸上形成一片灼热。
“你怕什么?”
“没……没有,只是快到家了!”雪柔试图离开俊仁双手圈住的范围,但俊仁如同磐石般不为所动。
“你怕我!”
“我不怕你!”
俊仁的脸挨着雪柔的脸好近,雪柔几乎能感到他刺人的胡碴在她脸上磨蹭着。
“你看到我的卡片了,接受吗?”
“我不接受!”雪柔斩钉截铁的回答。
“是吗?”
俊仁举起右手摩挲着雪柔的唇、颊、下颔;而后,他的唇也跟着碰触这些地方。
“这不算什么!”雪柔努力的克制那种晕陶陶、酥茫茫的感觉,但她颤抖的声音却泄漏了本意,表明俊仁的吻对她的影响。“这只表示你的接吻技巧好,没有任何意义。方俊仁,我对你没有任何遐想,请让我回去!”
俊仁牵起雪柔的手,柔声的道:“不要抗拒我们之间的吸引力,雪柔,不要欺骗自己!”
雪柔几乎要迷醉在俊仁营造的情网中,但一思及俊仁的狠心,她的理智就出现了,“我喜欢宋杰明,我要嫁给他!”
“你不爱他!”俊仁彷佛在评断一件不关己之事。
“那是我的事,反正我已下定决心!如果你不放手,我就喊了!”雪柔威胁着俊仁。
俊仁想了想便放下手说道:“我不怕你喊,就算全世界的人知道我爱你,也没有关系,但是我要你承认你也爱我!”
“你作梦!”
“是吗?要不要赌一赌?”
“赌什么?”
“跟我到塔里岛度假!”
“有何不敢?”
话一出口,雪柔便追悔莫及。跟他一起度假岂非羊入虎口?但她又是极自负的人,说出的话就不愿更改。
“星期四的飞机。”
“那不就是后天?我的机票跟护照什么时候办?”
“办好一个礼拜了!”
“你哪来我的资料……哦!我明白了,是妈,她又出卖我了!”雪柔的心情十分不愉快,母亲又出鬼点子拉拢她与俊仁!
“别怪干妈,谁要你冥顽不灵?转换一下环境,或许对你我的感情有所帮助!”
“不可能!方俊仁,我去可以,但你要保证维持君子风度!”
“雪柔,我何时小人过?”
“这……”除了宋家古屋那次。但那是她自愿的,她也无话可说。“反正你要保证!”
“我保证你就信我?”俊仁逗着雪柔。他第一次发觉娇羞发窘、充满女人味的雪柔,已深深系在自己的心上,她的一颦一笑皆左右着俊仁的思绪。
雪柔回避着俊仁的视线,将目光投注在俊仁的衣扣上,仿佛那塑胶的材质上有许多足供研究的习题。
“你说话呀!”
“说什么?”雪柔茫然的问着。
“相信我的保证?”
“相信嘛!”雪柔抿着唇,不情愿的回答,“让我回去了!”
“好吧!我陪你进去!”
雪柔愣愣的看着母亲抱着一堆药品进来,便停止了手上的工作。她正缝着一件给丫丫上陶土课用的肚兜,缝纫是雪柔所有家事中最好的一项,也是她最有兴趣的。
“妈,你这是做啥用的?”
“给你出国用的!哪,这是晕机、晕车药,这是肚子痛的、胃散、五分珠、安眠药……”
“妈,你叫我开药铺算了!”雪柔等不及母亲数完就大声嚷嚷,“安眠药我现在就吃,免得出国受虐待,昏睡死算了!”
“呸!乌鸦嘴,老妈希望你准备齐全,出国可不比国内样样方便、轻松。再说,有俊仁在,妈是放心,不过有备无患,多带一些准没错。”
雪柔满手的药罐,不由得苦笑着。
“也不急于一时嘛!明天还有一天可以准备。”
“不急,到时才手忙脚乱,何必如此?行李箱拿来,妈替你先装一些。”
“妈,倒像你要出国呢!”
林母用食指戳着雪柔的前额,娇宠的说道:“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嫌我又多管闲事,安排你的生活!”
“可不是!”雪柔将药品一古脑儿全丢进行李箱中,错错杂杂也不动手排好,她心底的疑问气团正在扩大中,“这些日子才说好接受宋杰明的,你又反悔了。你向来说话算话,这一次怎么颠三倒四?”
“喂!姑娘,老妈可没答应,只是说考虑考虑而已。”林母立刻澄清,“宋杰明这个人老妈是欣赏,但是能娶我女儿的唯有方俊仁!”
“老妈,这是哪门子谬论?”雪柔瞪大眼睛问着。
“哎呀!没听过癫痢头还是自己的儿子好吗?”
“妈,这么说来,好像俊仁才是你生的,我倒成了无主孤儿?”雪柔抗议着,“我是你女儿耶!你应该替我考虑,怎么老偏心俊仁?是不是他又给你糖果吃?”
林母捏捏女儿的腮帮子,无限亲爱的真情流露在举止间。
“女儿,答应妈一次,好不好?妈不会害你!”
“妈,我不懂!我跟俊仁在一起你总是不过问行踪,任凭我高兴玩个通宵也无妨。
可是跟别人一道出门,你总像调查人家户口,非得一清二楚才放行,还规定回家不能超过十一点的门禁。妈,难道你不怕俊仁和我背着你偷尝禁果,偷偷做一些不该做的事?”雪柔将问题说出,仔细看着母亲的反应。
林母好像有备而来,早就知道雪柔会有此疑问。只见她侃侃而谈:
“今天以前我知道你们不会,因为俊仁跟你都不是放纵的人,你们的理智会让你们保持清白关系:今天以后我可不敢保证,毕竟你们已是成年人,若说有任何事情发生也是心甘情愿、两情相悦的,我乐见其成,更希望你们早点生小孩。”
“妈——你也说得太远了吧!”
“不远,不远!”林母摇摇头,否定雪柔的说法。
“不一定有关系就得嫁他啊?!”雪柔绯红的脸,像苹果一般娇艳。
“当然不!但是你若不爱他,你会愿意跟他吗?女儿,结婚只是一个形式、一张纸,真心相爱在一起才是真的婚姻。”
“没想到老妈如此开通,赞成别人的同居关系?”雪柔故意挑着母亲的语病。
“耶——你又弄拧老妈的意思了。我是赞成为爱而结合,而非为结婚而结婚。”
“很多因为爱而结婚的人,婚后因为受不了另一半的某一种个性而分手,难道你不担心将来我的情况也会如此?”雪柔平稳的语气中透露着不寻常的焦虑。
林母搂着雪柔,抚慰着她的心灵,耐心而诚挚的说:“女儿,这一路上我一直见你跌跌撞撞的走来,心里有无限的心酸,我多么希望把你的苦难全加诸在自己的身上,而不是放在你身上。”林母顿了顿,“你爸爸死得早,早先妈妈又只顾自己的生活,没有顾虑你的感受,使你的生活老是充满不安、崎岖。我很高兴自己发现得早,在没酿成大错前弥补过来;今天的你开朗、热忱,但是我知道你仍有一部分害怕面对生活的幼稚情结,未来的路上我还能帮你多少?你得自己去掌握了。”
“跟着俊仁就会成长、幸福吗?”雪柔不安的在母亲怀里问道,她的眼底写着对未来的不确定。
“这个我也不知道,但是跟着俊仁,你不得不去面对生活的一切,它会使你更成熟、更成长,也会让你明白生活上确实有些不如意,爱情也没有所谓的永恒,唯有不停的活着、不停的充实自我,才是人生的一切。”
“妈——”雪柔的声音硬咽,“我不要成长,我一直跟你在一起,好不好?”
“傻孩子,这一次是妈妈最后一次干涉你;以往的诸多事情到此为止,往后你得自己照顾自己,不论你有何决定,妈都全力支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