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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姓不埋名 第八章

  奔波费心为哪椿 怨君只惜秋水娘


  「孩子呢?」

  慕子瑄慌乱地推开门进到屋内,却发现这里仍是一派太平祥和--两个大娘抱著娃儿笑得正开心,哪有什麽官差的人影!

  「如果有人问起这孩子,就推说你们完全不知情。」慕子瑄松了口气,神色凝重地接过孩子说道。

  「这不是废话吗?我们本来就不知道这孩子的来历。难道这孩子是偷抱来的?」慕大娘好奇地盯著慕子瑄的一头乱发。

  「子瑄的声音怎麽变成这样?」秋大娘正开口询问,芸芸正好推门进来。

  「多行不义必自毙,谎说多了,声音像男人,以後还会变成男人。」秋芸芸忍不住讥讽地说道,她瞪著他--他却没再看她一眼。

  算他没种吧!他不该一时意乱情迷的。慕子瑄狠下心,就当作这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他即将远离,留下的总还是一直陪伴在她身边的子璨。

  慕大娘看了秋芸芸一眼,从她怨懑的眼神中,晓得她已知道真相。而儿子那种自责极深的表情当然也没逃过她的眼--

  可怜的子璨是无望了。

  「你的脚怎麽流这麽多的血--」秋大娘惊叫地拉著女儿坐上椅子。

  慕子瑄的身躯僵直,视线望向那双伤痕累累的纤足,心口--紧--不想让她受伤,却还是伤了她哪。

  「这是药膏,请伯母为她涂上。」慕子瑄递过膏药,轻描淡写地对所有人说道:「我必须离开一阵子,若遇到官差,就说你们完全不知这娃儿的来历。」

  「官差早来过了啊。」慕大娘说道。

  「来找芸芸哩!」秋大娘接话。

  「找我?」秋芸芸屏住了呼吸,目光不自觉地与慕子瑄交接。

  「秋大娘、慕大娘,芸芸丫头在吗?」村长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瞧--村长这不就又来了吗?我帮你找双鞋穿。」秋大娘的方法是脱下自己的鞋,套上女儿被包裹上布条的小脚。

  「别承认你看过『他』。」慕子瑄站在秋芸芸身边,低声对她说道。

  秋芸芸撇过头不理会他,神情冷淡--只要在他需要她帮忙时,他才愿意理会她吗?

  「答应我。」他的额上泌出了冷汗,懊恼自己竟连累了她。

  即使知道王爷已停止追捕他,不过为了二夫人,王爷没有什麽事是做不出来的。

  慕子瑄的手蓦然捉住她的手,用力之紧让秋芸芸都不免低喊出声。

  秋芸芸甩开他的手,什麽话也不说。
  「芸芸丫头,你可回来了。」村长气喘吁吁地说道:「你现在可是方圆百里最有名的稳婆了哩,以後出门可要交代去处啊!官爷们要找你去验一具女尸呢。」

  「验尸?!」所有人同声一问。

  「在什麽地方发现的?可看清模样吗?」慕子瑄问道--会是失踪已久的王妃?

  「官爷们说是在城东的那座山崖边哩!至于她长什麽样子,我哪知道?她又没托梦给我。只听官爷说女尸穿著极华丽哩。芸丫头,快走吧!别让官爷们等太久!」村长拉著她的手就要往门口前冲。

  「可是我--尸体--」秋芸芸冰凉的手掌绞著裙摆,背脊冒出了点点冷汗。

  她怎敢在一个死人身上翻翻验验?,

  「我--我不--」秋芸芸打了个冷颤,猛烈地摇著头。

  「你不是想成为阅历丰富的稳婆吗?,你该去的。」慕子瑄对她说道。

  「我是想让你师父在我面前抬不起头来,可是--可是--」一想到那些乡里传奇中出现的尸怪妖魅,她现在就想装死。

  「村长,让我陪著芸芸吧,我是大夫,定会有些帮助的。」慕子瑄大掌温暖地包裹住她的小手。

  他坚定的黑眸安抚了秋芸芸惊惧的眼神--有我在,别怕。

  秋芸芸傻傻地凝腴著他,见他点头,她便也点头。

  「说什麽都行!快一点就行!」村长一见芸芸点头,连忙就推著两人出了房一旁,慕大娘和秋大娘看著慕子瑄握住秋芸芸的手走出房门,脑中想的都是同一件事--这两人看起来还真像对小夫妻。

  「你究竟是行还是不行?」

  官差怀疑地看著这个全身发抖不停的年轻女子。

  秋芸芸重重地咬著唇,不想让别人听到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第一次站在尸体前,她害怕得只差没口吐白沫,没有逃跑已经是她勇气的极致了。

  「你们站远一点,她便行。你们让她紧张。」慕子瑄开口说道,遣走了官差。

  「我该做什麽?」紧张让秋芸芸忍不住罗嗦叨絮了起来,两手一下交握、一下又捉著衣摆,完全没法安下心来--她根本不敢正眼接触那具盖在白布下的尸体。

  「为什麽这种事要叫稳婆做!」她的抱怨近乎尖叫。

  「稳婆接生无数,穿梭於各门各户之间,是最清楚女子身体状况的人。」慕子瑄一看到那尊贵的衣饰,心立刻凉了一半--

  这种镶嵌金丝的缎面只可能出现在王府之家啊!

  「我知道啊!我跟在我娘身边这麽久,没人比我更清楚王家姑娘被退婚、李家夫人回娘家待产的乡里耳语,但是……我娘没见过尸体,我为什麽要被吓得半死!我什麽都不会!」她像头受惊的小鸟,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把她吓得半死。

  「冷静一些。」慕子瑄握住她的双肩,停住她所有的动作。

  「你自己检查好了,反正你现在也穿著女装。」她呼吸急促地说道。

  「你在我面前,要永远像个孩子?」

  简单的一句问话,让她焦燥的心从不安火焰里掉落至结冻的冷水之中。

  秋芸芸仰望著他,从他眼中看到了期待!她一直想脱离孩子气、一直想当个独当一面的稳婆,她怎能--在他面前当个一无是处的人!

  「我应该怎麽做?」她鼓起最大勇气问道。

  「先检察她身上的状况,而後再卸去妇人的服饰,看她身上是否有任何疤痕。」

  慕子瑄没让秋芸芸将尸体脸部上的白布取下,反倒趁著她忙碌时微掀起白布看了一眼--

  谁下的毒手?毁容之举分明是不想让人知道死者的真面目。

  「身子无明显外伤,没有生产过的痕迹。」秋芸芸在说完这些话之後,所有的镇定突然消失无踪--

  「她--没--没有手腕!」

  「衣裳或身上可染了血?,手腕切断的痕迹是否平整?」慕子瑄心一寒--王妃的右手有个极易辨识的花形胎记。

  「没染血--伤口很平整--」而我很害怕!

  「尸体没染血,代表这只手腕是在人死後才切割下来的--知道吗?」他揽往她发颤的身子,低声告之。

  秋芸芸紧紧偎在他身边,被吓出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著转--

  「为什麽我要站在这里忍受这些?」

  「因为你的细心观察会为一具枉死的女子讨回公道,这和你当稳婆一样是助人的无量功德。我为你感到骄傲。」慕子瑄轻声在她耳畔说道,鼓励著她。

  她的泪水在瞬间夺眶而出--他怎能总是如此轻易地贴近她的心,怎能如此轻易地抚平她的不安。

  老天爷,这不公平哪……

  「我讨厌你。」秋芸芸的手紧捏住他的衣袖,哽咽地仰望蹙著眉的他。

  慕子瑄紧抿著唇,但看著她可怜兮兮的模样,心中顿时一揪--自己多想将她纤弱的身子紧紧拥在怀里哪。

  「你是该讨厌我。」他低沉地说道--一个大伯怎能对弟媳有如此多的牵挂。

  「我讨厌你是因为你让我讨厌不了你……」莹莹的眼中有著千言万语--他还不懂吗?

  慕子瑄胸口热血一涌,情不自禁地向前捧了她的脸庞。

  秋芸芸凝住了呼息,粉唇努力地想扬出一个笑容,却功亏一篑於他的气息侵入到她的肌肤上时。

  他的唇紧紧地贴在她光洁的前额,双眸炯炯地盯住她润泽的眸及娇美的唇--她单纯地不懂得掩饰她眼中的悸动哪。

  他动情地将唇缓缓吻过她的粉颊--好美好的她,多年轻的肌肤哪--慕子瑄的手猝地抽回,她和子璨一样年轻哪!

  「我们终究是要成为一家人的。」他勉强一笑,猛然拉开彼此的距离。

  「为什麽要这样?」秋芸芸脸色苍白地紧盯著他。

  「你和子璨的事还需要我多说吗?」他避重就轻地说道,沉郁的眼蒙上一层灰雾。

  「你在心底当我是子璨的人,为什麽还这样待我!」她向前一步,扯往她急欲撇清所有关系的身子。

  她瞠大著眼,想看清他的真面目--不相信眼前这个薄情寡义的男子就是她的瑄姐姐哪。她摇著头,摇散了发,摇痛了心……

  「我一时昏了头,把那些事忘了吧。」他一咬牙,狠心地说道。

  「你这个混帐,那些事怎能说忘就忘!说情不自禁的人是你!说遗忘的人也是你!你凭什麽以为我该随著你起舞!」秋芸芸拔高音调,挥开他想安抚人的手臂,激动的小脸上充满了被伤害的痛苦。

  「凭我是子璨的大哥,凭子璨对你的倾慕。」痛苦的呐喊发自胸膛。

  「如果你可以牺牲我来成全子璨--那麽我对你而言,不是什麽不可取代的珍贵之人。」她苦笑,笑自己终于认清了事实--

  「你甘冒被王府追捕的危险,就为了保护小娃儿和他的母亲,却不能为了我而向子璨说个清楚--也许子璨也不想同我成亲啊!」

  「他想的。」慕子瑄顽起子璨红著脸说起婚事的神情,什麽解释的话全咽进了肚子--他没法子夺走子璨所爱!

  两双充满绝望的眼彼此凝视著,却没有人说得出任何话语--

  心碎了,夫复何言呢?

  「你们两个快跟我来!啸王府里现在需要一个稳婆!」官差的大声嚷嚷打破了沉默,直催促著她们出发。

  「请官爷找其他稳婆。」慕子瑄当机立断地拒绝--啸王府里的人都认得他。

  「我去!」秋芸芸昂起了下巴,挑战地看了他一眼--她要看看是怎样的女子才够让他付出全心全意!

  「不许你去!」他阻挡了她的去路,眉头深锁地看著她的坚决。

  「你没有任何资格阻止我,对吗?」

  一路上,她知道他始终跟在身边,她却不曾打消过窥探的念头。

  不甘愿哪!总是要知道自己是败在谁的手中吧?

  在秋芸芸的脚步踏入王府的朱红大门之际,她却意外地发现他消失了踪影。于是,纳闷的她,心神不宁地跟著一名被唤作徐嬷的人踏上了架於水面的回廊之上--「王爷。」徐嬷拉著她就要弯身行礼。

  秋芸芸的头还来不及低下,视线就这麽黏著在王爷脸上动弹不得--天老爷!,

  秋芸芸定在原地,两颗眼珠险些瞠爆出来!

  慕大娘屋里的小娃儿在一夕之间长大成人--

  就这麽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用一副严肃的霸气姿态睨视著人。

  她眼前这个不苟言笑的王爷,如果和家里那个整天咕噜乱笑、偶尔还流些口水的小娃儿毫无相关,她秋芸芸--就是那只在屋外乱追小狗的老母鸡!

  太像了!她这辈子没见过长得这麽相像的父子。

  「放肆!还不快拜见王爷!」领她入门的徐嬷淬地压低她的头。

  但,她可以确定的只有一件事:小娃儿是王爷的孩子,而慕子瑄不但知道,甚至非常清楚内幕由来。

  他会因篇私藏这孩子而犯上死罪啊!秋芸芸打了个冷颤,在太阳反射下,脚下所踩的青色琉璃泛出冷冷的光。

  「抬头。」龙禹啸冷著眸命令道。

  「民女向王爷请安。」她努力让自己把王爷想像成无害的娃娃。

  真糟糕,哪有娃娃瞪人的神态这麽凌厉的!

  「本王和你见过面?」他没有忽略她紧握的拳头。

  「民女不曾见过王爷。」只见过你儿子--她在心里直犯著嘀咕。

  「不曾见面,你何以初见本王时一脸震惊,现在又摆出一副努力镇定的脸?」龙禹啸道。

  「请王爷见谅,初见您的震惊是因为王爷的年轻,再见您力持镇定的原因,则是恐惧民女的失礼会让王爷生气。」

  「我生平最厌恶说谎的人。来人!把她押入地牢!」

  「王爷饶命!二夫人身边的小翠还等著她接生!」徐嬷双膝一落地,也拉著她跪了下来。

  秋芸芸极不悦地咬住了唇--她干麽要在这个男人面前下跪?他又不是她死去的爹!,

  「又一个稳婆!这屋里的孩子还真多得让人心烦。」不耐烦的低吼间,隐约透露出一种新仇旧怨。

  秋芸芸颦起眉头,悄悄地想偷看他的表情--

  呃……她迎上一双火爆的眼--野兽噬人前才有的无情眸光。

  她陡地垂下视线,不安在心中蔓延开。

  「王爷……」府内管事匆匆赶来,附耳在他耳畔说道。

  「我知道了,我马上到。」龙禹啸的目光在她身上停驻了一会--

  「带她去接生孩子,接生完就带她来见我。」

  龙禹啸在一阵噤声的安静中转身离开,只留下一阵尊贵的龙涎香气息仍飘散在廊处的花草之间。

  秋芸芸皱了下鼻子,决定她还是喜欢慕子瑄身上的药草味。

  「别发楞了,快走啊!你这丫头还真是急壤了人!」徐嬷扯著她的手,没喘气似地直往前冲:「你待会见著了二夫人,记得向她求情,让她准你不必去看王爷,否则你这种冲辣性子,待会一定会挨顿好打。这府里,谁都知道王爷是个恶怒个性、冷硬脾气的暴君,除了二夫人外,谁也犯不得。大家都还要命呢。」

  「大夫人呢?」她随口一问,想知道小娃娃的身世。「啊--」

  徐嬷顿下了脚步,两人撞了个东倒西歪!

  秋芸芸一手揉著自己撞红的下巴,一手还要拉徐嬷起身。

  「你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嘴碎可是要掌嘴的!你记得:大夫人失踪一阵工夫了,这事在府里没人敢提。尤其她又是二夫人的姊姊,你可别让二夫人伤心。」

  秋芸芸圆澄的眼珠一溜,胸口一紧!

  姊妹共侍一夫,是什麽心情?夫君宠爱谁多一些,都不是滋味。

  大夫人因此而失踪?,二夫人会不会曾经有过想取而代之的念头?

  秋芸芸的脑子里,陡地浮起不久前那具衣著尊贵的女尸。

  「稳婆到了吗?二夫人催著呢!」一名青衣丫头冲出门朝著徐姣嚷嚷著

  「你眼睛可别尽往高处瞧,怠慢了小翠--她是二夫人的陪嫁丫责,虽嫁了人,却还待在夫人身边,情同手足一般。」徐嬷交代著,还是不满意管事怎麽找来了这样一个黄毛丫头。

  秋芸芸点头,随著她进了门--一个视丫头如手足的人,心肠必然不坏。

  「夫人,稳婆到了。」徐嬷报告著。

  床榻边一身冰丝水裳的纤柔身子转过了身--

  秋芸芸的小嘴无法自制地张开成半圆形--天仙!

  芙蓉如面柳如眉是何光景,她今天总算是见到了!

  好美!她吞了口口水,却无法阻止自己移开目光。

  「你别尽瞧著我们夫人,用你两颗铜钤大眼惊著了她,要生孩子的是床上的小翠!」徐嬷推了下这个仍梳著姑娘发髻的稳婆,一脸的不信任--

  「生产的东西全给你备著了,不够的尽管开口。不行的话也早说一声,我们好再去请人。」

  「我行的。」秋芸芸日过神,怯怯地朝美人一笑後,旋即挺起背脊,走到床榻探视著孕妇的情况。

  「我扶你下来走走吧,走一走会有助于生产的。」秋芸芸扶起孕妇下了床,就让她在屋内空旷的地方踏著小步伐走路。

  「夫人,你歇著吧,别跟著小翠团团转。自从半年前生完孩子後,你的精神就没好过。」徐嬷硬搀起柳秋水坐到窗边的椅子上,塞给她一杯热茶。

  孩子!,秋芸芸的耳朵竖尖了起来,就著眼尾馀光看著在大热天仍被覆上一薄披风的二夫人。

  这样纤弱的人儿天生就是要受人保护的--慕子瑄将孩子视如己出地带在身边,是因为二夫人吗?秋芸芸的呼吸随著身边小翠急促的低喘而不安著。

  「夫人,别担心小翠,小翠一定再帮小主子生个小弟弟。您若不嫌弃,就把我的孩子当成小主子的兄弟一样。」小翠一边喘著气,一边走向柳秋水。

  「小翠!王爷的金枝玉叶岂是一般的娃儿能相提并论的。」徐嬷快手就把柳秋水制止在椅上,哇哇大叫著:

  「我叫秋芸芸。」秋芸芸主动向二夫人报上名字。

  「秋姑娘,她这样走来走去不要紧吗?」细细柔柔的声音听来就是文弱的。

  「她身子还不错,走一走反而有助于快点生产。」二夫人如此纤尘不染,实在看不出曾生过孩子。

  「一般的娃儿不会被他们的亲爹误会,明明是喜气的龙凤胎,他却硬要送走男的。王爷根本不把送走的小王爷当成自己的孩子!」小翠碎声哭了起来,肚里一阵抽搐让她痛弯了身。

  秋芸芸轻拍著小翠的背--那个爱流口水的小娃儿居然是小王爷!

  真怪!

  龙凤胎,这麽说来小娃儿还有个姊姊或妹妹了?秋芸芸想像两个漂亮娃儿并排的样子,笑眯了眼。

  「谁让你这傻丫头去找了个女扮男装的大夫,那高个子瞧著就让人起疑心。无怪乎王爷一检查性别,就露了馅。」徐嬷忍不住抱怨著小翠的鲁莽。

  「那一季冬,二夫人几乎熬不过,靠的都是慕大夫啊!」小翠哀嚎了一声,喘气的次数愈加频繁。

  慕大夫!秋芸芸的身子一凛,在小翠突如其来的痛喊声中,心也揪成一团--慕子瑄果然见过二夫人!他也和自己一样地目眩神迷吗?

  无怪乎一扯到孩子的事,他可以那麽漠然地对待她--她一直以为自己是被他呵护在手中的,原来--早有人占据他的心。

  秋芸芸苦涩地咬住唇,扶起已弯不起身的小翠走到床上。

  「都怪那个大夫,不该扮成女子招摇撞骗,不知是何居心!搞不好是大夫人派来陷害你的。」徐嬷喃喃抱怨著,大夫人後来的喜怒无常是大家皆知的事。

  「姊姊都失踪了,就别提了。王爷不相信我,才是孩子必须送走的关键。慕大夫肯帮我带走孩子,对我就是莫大的恩惠了。」柳秋水抚著屏风,坐直身子看著小翠。

  「那个慕大夫八成也喜爱上二夫人了。」

  徐嬷的话狠狠撞击上秋芸芸的胸口,她口中吐著鼓励小翠的话,心思却已透过那张痛苦挣扎的脸庞而飞奔到九霄云外--在慕子瑄心中,自己是什麽?

  小翠的叫声刺入她心中,钻人心窝的那阵酸楚强烈得让她站立不住?

  她很坚强吧?否则怎能无动于衷地完成一切接生的工作--不用任何人告诉她,她都知道自己做得很好。

  「是个女孩儿。」秋芸芸听见自己这麽说道,也知道自己正盯著二夫人感激的笑容。

  「女孩儿好,刚好和小郡主作伴。」徐嬷笑著逗弄著孩子,却在门外传来管事的呼叫声後,匆忙地出了房门。

  「夫人的孩子多大?」秋芸芸收拾好所有的东西,定定地凝视著二夫人。

  「半岁多吧。不过,有一个男孩不在身边。多亏了他--」她低叹了口气,就连微微的蹙眉都让人不自禁地想怜惜。

  「带走孩子的是慕子瑄吧?」秋芸芸无法阻止自己冲动的话,她就是想知道慕子瑄和二夫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麽。

  「你认得慕大夫?!你知道孩子的下落?孩子好吗?好吗?」柳秋水紧紧拉住秋芸芸的手腕,如同所有护子的母亲一样地心急如焚。

  「是个人见人爱的孩子,很爱笑,和王爷一个模子。」秋芸芸低语著,却无法对眼前的人有任何的怨懑。

  「这孩子一出生就爱笑的,他一定被照顾得很好哪--我就放心了。」柳秋水含著泪水,嘴唇漾著动人的笑意。朝秋芸芸轻颔首,突然低呼了一声:

  「你叫秋芸芸--小芸儿,你是他经常提起的小芸儿!」

  「他提过我?」秋芸芸的眼睛一亮,双手反捉住王妃沁凉的手。

  自己惦念著他,便也希望他记挂著她。以为他离她甚远,没想到他心里却始终牵挂著她。

  「他说你是他的第一个女儿。」柳秋水笑容可掬地说道,不解地看著秋芸芸的笑意顿时委靡。

  「第一个女儿…」只是亲情吗?

  「你们成亲了吗?」柳秋水间道。慕子瑄提到小芸儿时的口气是要让所有女子艳羡的。

  「我们之间不是那回事。」她挤出的笑容是苦的。

  不见二夫人,也许她还会对他们之间有著期待。偏让她看见了二夫人呢!美丽得连花朵在她面前都要枯萎的二夫人哪!

  「你还好吧?」柳秋水担心地轻触著她的脸颊。

  「官府找到大夫人了!」徐嬷慌乱地从门外冲到柳秋水面前,脸上是掩不住的痛苦。

  「姊姊在哪里?」柳秋水眼眶著急地盈著泪水。

  「大夫人出事了,王爷刚到官府去确认……」徐嬷拉著柳秋水的手,痛哭出声,却怎麽也说不出真相。

  「原来真的是她……」秋芸芸喃喃自语著--那种自己这辈子仅见的织金布帛果然是出自王府。

  「你知道发生了什麽事?」柳秋水颤抖的手捉住秋芸芸的衣袖。

  婴儿在此时停止了啼哭,屋内静谧得让人坐立难安。

  「发生了什麽事--」柳秋水幽幽的声音飘散在屋内,更增添了一股冷冽之意。

  「我来这里之前在官府验了一具女尸--」秋芸芸吞吞吐吐地说道。

  柳秋水捂住自己的胸口,脸色乍然青白,身子一阵摇晃後,竟闭上了双眼,无力地倒了下去。

  「小心!」秋芸芸还没来得及扶住她,一股熟悉的药草味就飘过她的鼻尖--慕子瑄已快捷地闪身入门将柳秋水安顿在椅上。」

  「你不该告诉她这种消息的,她的身子受不住的。」慕子瑄从怀里掏出一只药丸放入柳秋水冰冷的唇瓣中。

  秋芸芸瞪著他的身影,正奇怪自己的视线为什麽变得模糊,嘴里却尝到了微咸的泪水。她咬住唇,飞快地侧过头拭去颊边那不争气的水气--没人看到、没人注意,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柳秋水身上。

  而他,开口竟是为了责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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