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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君飞 第六章




  最近,慕紫缨快累惨了!

  用“油尽灯枯”都不足以形容她最近逐渐凋零的容颜。严格说,她这是自找罪受,作茧自缚。。

  为了治好段绣帕,她几乎是足不出户的困在房中苦思良方,每隔一天,她便趁黑去梅园的祠堂诊断她的脉象,但仍旧是不得解。

  夜晚的劳心劳力,耗去了大半的睡眠,而白天她又不能好好的休息,因为段锦织没事时总爱来找她聊天,加上昆陵真三不五时来串一下门子,所以她只好强打起精神,应付每一个突发状况。

  才短短的五天,她整个人已消瘦了一大圈,眼袋有明显的黑影,令人不忍卒睹。

  这几日慕紫缨反常的表现,已让小春不能再默不作声了。连着几个夜晚,她悄跟着慕紫缨到梅园口,心知大事不妙。

  于是这天一大早她再也沉不住气,直言问道:“小姐,你这几天到底在忙些什么?瞧你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你不要怪小春多事,昨儿个晚上我悄悄跟在你身后,已知你最近经常夜深梅园,到底是为什么呢?”

  慕紫缨见这事没办法再隐瞒,只好实话说,将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全说了一遍,最后还千叮咛万嘱咐道;“御景园内的大夫人疯了一事是极不光彩的,加上事隔多年,现已没多少人知道。你嘴巴得闭紧一点,千万别泄漏了出去!”

  “是。小春知道!”小春拿了个桃木梳,细细的梳着幕紫缨的秀发。“小姐,连你也没法子医好皇甫大夫人的疯病吗?”

  “这事的确教我头疼!”慕紫缨望着铜镜中的自己,感到万分的疲惫。

  “小姐,你可以向老爷请教呀!”

  “爹!”慕紫缨眼中骤升一抹希望,但随即黯淡下来。“我人在西湖,爹他老人家在家乡洛阳,路程遥远,一来一返,不知要耗费多少时日。”她幽幽叹了一口气。

  “小姐,我觉得你真是忙坏了,你忘了那只白鸽吗?”小春笑咪咪地道。

  “是呀!我怎么忘了它呢?小春,帮我备好笔墨,我要写封信给爹爹。”慕紫缨喜上眉梢——是呀!她怎会忘了那只她们出门时所携带的白鸽呢!这白鸽让慕天耀调教的十分乖巧,此刻正好可助她一臂之力。

  一会儿,小春将一竹笼提了过来。慕紫缨打开笼口,将写好的纸笺折成长条状,细心的绑在白鸽的脚上,伸手抚摸着白鸽的毛。

  “小白鸽,你可得快快回到我爹身边,将我的问题告予我爹爹。他老人家一定会有法子帮我的。”

  她捧着白鸽来到窗口边,“快去吧!”双手往上一抛,小白鸽立刻展翅往天上飞去,没一会即成了一小黑点,最后消失了踪影。

  慕紫缨望着远方,怔忡失神。

  段锦织出现时,便瞧见慕紫缨望着天空发愣,心底便认为她是在想家。

  “紫缨,睡得还好吗?”她出声关切的问道。

  一听到声响,慕紫缨这才发觉有人来了。“伯母,对不起,我没注意到你来了。”她白皙的脸蛋上挂着尴尬的微笑。

  “没关系,伯母不会介意的。来,坐下来让我瞧瞧。”段锦织牵着她坐下,殷切望着她的眼里满是疼惜。“才短短没几日,你便消瘦成这样,看在伯母眼里真是舍不得啊!今儿个一早我便吩咐厨子炖了碗冰镇燕窝,放在冷泉里让它凉透,这才端来让你尝尝。”段锦织手一挥,一旁的女婢立刻恭敬的端上来。

  一阵扑鼻香甜的味道来,令她精神为之一振。“伯母待紫缨真好。”

  “快吃吧!这冰镇燕窝具有养颜美容、强身健胃的功效。可怜的孩子,这一路跋涉一定累惨你了,你就在御景园好好休养,让伯母替你好好补补身子。”

  慕紫缨依言乖巧的吃,再加上这冰凉清香的味道,使她胃口大开。

  其实她并不知道,段锦织对她的好是有所图谋的。早些天前,她早已探听清楚慕紫缨和王大仲之间的关系,他们两人虽是双方父母允的婚,但王家尚未下聘,名分也尚未正式定下,所以他们并没有正式的婚约。她这一打探,可乐歪了。

  前两天,她召集了西湖内号称铁口三娘子的三位媒婆,连同皇甫家的严管事一同上洛阳,打算让他们四人鼓动三寸不烂之舌,连哄带骗的诱使慕天耀答应慕紫缨与华儿的婚事。

  只要慕天耀一答应,严管事就会在第二天立刻下聘,到时,慕紫缨便可成为华儿的妻子了。

  只要一想到她那宝贝儿子,她那修饰得美美的柳眉立刻塌了下来。唉!她这个娘好命苦。

  “伯母,你有心事?”

  “还就为了我那个宝贝华儿。”慕紫缨一问起,她立刻像连珠炮似的直说个不停。“今年都要二十四了,却连一房媳妇都还没娶,别人家的儿子在他这个年纪都已经是好几个孩子的爹了。要他娶房媳妇竟拖三拉四,选了五、六年也没选到一个顺眼的,枉费我这个为娘的天天帮他物色人选,每个月起码邀两三个家世清白的姑娘家来园子里住住,让他瞧瞧。但他瞧也不瞧,也不搭理人家。不过这些姑娘有的真奇怪,就像前几天的林姑娘一样,走得真匆忙,屁股像火在烧似的,也不知为了什么?其他的呢?唉!不是毫无下文,便是给前来游玩的风流雅士给相中,娶回去当妻妾了!”

  慕紫缨听到这,无法克制的轻笑着。

  “你笑大声点没关系,我知道这真的很好笑。唉!忙来忙去,忙得我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教旁人白白拣去了便直,还有人回头来叩谢我这大媒婆呢!”

  小春爆出一声大笑。

  “笑小声点,别岔了气。”段锦织一点也不以为意,见慕紫缨吃完了,她差人将瓷盎撤下去,才又神秘兮兮的笑道:“不过这一次呀,我可相中了一个十全十美的好姑娘,我绝不会让别人有捷足先登的机会,我定要她做我华儿的媳妇。”

  “哦!是哪家姑娘?”慕紫缨心底泛起了一丝涟漪,连她都不知道自己竟会如此心慌。

  段锦织看她急切的反应,认为这是一个好现象。她反手轻拍慕紫缨的手臂,“这事还是个秘密,我现在一句话都不能说,免得有人坏了我的好事。等这事成之后,我再告诉你这项好消息,嗯?”

  慕紫缨听得迷迷糊糊,她不明白,这事对她而言怎会是好消息呢?

  就当她凝思之际,段锦织又问了句:“紫缨,你游过西湖吗?”

  她摇了摇头。

  “那好!我昨儿个跟我家老爷提过了,今儿个大伙游西湖,午餐就在画舫上解决。这十一月天虽说冷但还不是太冷,要游西湖只能趁这个时候了,再过个十来天,湖面会全部结冰,想游都没法游了,一块儿去吧?”

  慕紫缨轻轻颔首应允,段锦织这才同女婢一块离去。小春立刻翻开衣柜,拿出一件粉紫色的绮罗大袖衫来。

  慕紫缨一见便皱紧了眉头,含羞半怒道:“小春,你明知我不爱穿这件衣裳,为何将它带来?”

  这件大袖衫的最大特色是,外头罩着透明的纱衣,而纱衣里头不着内衣,仅以纱衣蔽体,这对向来守旧的她而言,是一项极大的挑战。

  “小姐,你要知道,这儿的人全都自诩为风雅名土,但游西湖一定会招歌妓来助兴,这西湖上的艺妓说有多骚就有多骚。小春就是要将你打扮成全西湖最美丽的女子,将那一群女子全都比下去。”小春说得句句有理。

  一思及皇甫少华被歌妓左右纠缠的画面,慕紫缨的胃就泛起一阵酸味,于是,她也没那么坚持了。

  在小春的催促下,慕紫缨鼓起勇气穿上这件衣衫。

  小春帮她打理好了秀发,插上一对以金子打造的串铃花,这才满意的松了手。

  慕紫缨望着镜中的自己,那个原来看似纤尘不染的她,眨眼间已变成了另一个人。而这个眼娇唇媚,增一分则太艳、减一分则太柔的娉婷袅娜女子,真是自己吗?

       ***

  皇甫家的画舫共有四艘,但今日西湖纯为家庭聚会,于是皇甫业只命令其中的两艘画舫开船,并依家中太座之计,将老的与少的分开,目的是希望暗中能拉近慕紫缨与皇甫少华的情谊,促成这一段好姻缘。

  “闻芬舫”与“望柳舫”分别依序开出。当慕紫缨以婀娜多姿的姿态轻移莲步至舫上时,在座的三位男子均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其中一位的口水还差点垂涎到地上收不回来。

  自始至终,慕紫缨羞得抬不起头,脸红得像喝醉酒一般,如此天仙绝色,果真是我不醉人,人自醉。

  首先从错愕中恢复神志的是王大仲。

  “慕妹妹,你今儿个好漂亮。幸好今儿个太阳大,否则……若你不小心受了风寒,我要如何向慕伯父交代。”他关怀且诚挚的说着,对于慕紫缨过于招摇的装扮,没有丝毫不开心的地方。

  扶着慕紫缨走向船舱的椅子上坐下。她回以浅浅一笑,一抬首,看见一陌生男子对着自己拱手行礼。

  “在下姓杜,名明非,西湖人士。”杜明非手持羽扇,风度翩翩。“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小女子姓慕名紫缨,家居洛阳。”慕紫缨巧笑倩兮道,天真善良的她向来没防人之心。

  杜朋非一听,一双眼瞬间亮了起来。“哦!莫非慕姑娘即是洛阳三神中‘医神’慕神医的掌上明珠?”

  只要有人称赞爹爹,慕紫缨便会大喜,她直觉的认为杜明非是个好人,遂颔首回应。

  “你果真是?”杜明非可乐了,“杜某于两个月前去格阳,恰巧听得人们在传说,鹰扬府的少年郎将与其妻子合力擒贼,救了公主一事,以及后来的‘九府巡按’尹大人及爱妻宁安公主,拆穿西突厥阴谋,替我大唐解除外患一事,杜某听了真是神往已久。既然慕姑娘是卫夫人和尹夫人的至交姊妹,不如将这两件故事说来听听,好满足杜某的好奇心。”

  “这……”

  慕紫缨有些犹豫不决,她的眼眸四处梭巡着,见皇甫少华正斜躺一卧榻上,脸上平静无波,眼神倦滞,让人瞧不清楚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不过,见着了他,她这才感到安心。

  昆陵真也是个好奇宝宝,她受不了慕紫缨的沉默,于是也跟着催促:“慕姊姊,我的好姊姊,你就快说了吧!这两件事这儿也有人流传着不过却有七、八种版本那么多,也不知哪一种才是真的?快说,快说。”

  “好,好,我说便是了。”

  慕紫经拗不过昆陵真的哀求,娓娓道出故事的始末。她声若黄莺出谷,婉转动听,慢慢的将卫子云和蔺少仪如何在长安计擒采花淫魔一事,以及尹阙护送卫书娴前往和亲,途中两人遭西突厥皇子追杀,历经千辛万苦,这才拆穿西突厥阴谋之事。

  而后面故事里,皇甫少华及昆陵真均是剧中人物。昆陵真想起这一段往事,不胜唏吁,悄声说道:“慕姊姊,改明儿个你回洛阳时,带我一道儿回去好吗?我真是挺想念美人姊姊的。”

  “娴娴同我说过,她也十分想念你呢;”慕紫缨压低嗓门,轻声细语道:“她直说她不应该把一个娇滴滴的女娃儿,误以为是一个淘气的小和尚呢!”

  两人相视而笑,引来众人的好奇。

  “两位姑娘不知在笑些什么,说来听听可好?”杜明非一双眼从没离开过慕紫缨身上,一颗心早已教眼前的佳人迷了去。

  昆陵真讨厌杜明非打量慕紫缨的眼光,老实不客气的顶回去:“杜公子,我和慕姊姊在说女孩儿家的悄悄话呢!你一个大男人这样子问,也不怕害臊呀!”

  她向来讨厌作假又自以为风流潇洒的文人雅士。尤其杜明非是死缠活赖兼不要脸的随着上画舫,更令她厌恶。

  杜明非愣在当场,一张脸涨成猪肝色,难堪极了。

  一直斜卧在斜榻上装“病猫”的皇甫少华,这时看不过去,轻咳了一声,道:“真儿,太失礼啦!”声音听来真是三分慵懒、七分中气不足。

  知道他肚内暗藏鬼胎的除了现场的王大仲、慕紫缨、昆陵真外,其余的人皆不知情,连一直端坐在他卧榻旁,段锦织邀进园子来的媳妇人选——洪文慧也不知情。

  “是呀!这般不懂礼数,教外人瞧见了,还以为少华哥手下的人都是这样呢!”她自诩为御景园三少爷的未过门妻子,未来的当家主母,说起话来俨然是主子一般颐指气使。

  一直到洪文慧开口说话后,慕紫缨这才注意到她的存在。她相貌平平,但举手投足之间看得出来是出身名门。

  她身若无骨的倚在卧榻旁,对皇甫少华卖弄着她的千种风情,令慕紫缨看了腹中直泛起一股酸气。

  恶心!昆陵真生平以来最讨厌这种女人了。不论小师父拿多冷的板凳去贴她的热屁股,她不但不受挫,反而愈挫愈勇,缠人的功夫有好几百招,挥都挥不走。

  我说话要你插嘴来着。昆陵真心里念着。

  昆陵真正大光明的瞪着她,直到收到皇甫少华警告似的一瞥,她圆滚滚的眼珠子转了一圈,这才故弄玄虚道:“杜公子,你可知道这尹大人为何能神勇的救了他的夫人,及拆穿西突厥的阴谋吗?”

  其实,当昆陵真笑咪咪时,双眸翦翦生辉,小嘴旁的酒窝十分讨喜可爱,如此迷人的俏丫头,任谁都不忍同她生气。

  “哦!为何?”杜明非很快的尽释前嫌。

  “照理说,当时的处境十分危险,前有坏人,后有追兵,尹大人就算有神通广大本领,也没有三头六臂可与多敌人周旋,所以……”

  她刻意顿了顿,引来众人的好奇心。

  “所以什么?你快说呀广有人催促着。

  昆陵真淘气的眸子往皇甫少华身上一飘,皇甫少华一惊,眼见她开了口:“所以,便是有人暗中助了尹大人一臂之力,而这人便是近几年来不断劫富济贫、铲奸除恶的侠盗——红尾燕大侠是也。”

  皇甫少华一口口水咽不下去,梗在喉中,当场呛着咳了出来。昆陵真、慕紫缨、王大仲三人心中有底,皆抿嘴轻笑,只有洪文慧当是皇甫少华又染了风寒,连忙在一旁殷切的嘘寒问暖着。

  “哦!你说的就是前天夜里,劫了贪官刘知府大半家当,还削去了他头发的红尾燕大侠?”说到这,杜明非双眼露出敬仰的神情。

  “正是。”说到小师父厉害之处,昆陵真骄傲的抬起下巴轻哼道。

  “传说这红尾燕侠盗在多年前窜起,人人均对这侠盗好奇不已。像此次给贪官刘知府的一个教训,百姓们明的不说,暗中都在赞赏他哩!但却没有人瞧过他的真面目,只知此侠盗身穿一袭红色大披风,双眸灿烂夺目,即使在黑夜中也如黑珍珠一般耀眼。”杜明非转达自己所听到的传言。“要说这侠盗做过最大票的义行……就属于八个多月前偷了礼部尚书的一对青龙盘玉了。”

  “这事我有听过,到底详细情形是如何呢?”洪文慧赶紧问道。

  “这事当时在长安可闹得很大,礼部尚书为追回自己一生中最宝贝的收藏,动用了千名官兵,挨家挨户搜查着。”

  “这事闹得这么大!”昆陵真虽听小师父提过,但他只是轻描淡写带过,没有详加说明。

  “是的,我想……在座之中有一人对当夜的情形最了解。”社明非转过身朝王大仲一揖,“王少侠,据说,你这‘长安第一名捕’也在现场,可否将当时的情况略述一、二,让小弟一饱耳福。”

  王大仲在当天夜里也在追捕他?

  慕紫缨一惊,眼神望向仿若置身事外的皇甫少华,以及尴尬不已的王大仲,心中暗暗回忆起那一夜,倏地想起——

  是王大仲射他毒镖!

  慕紫缨望向王大仲,双瞳中不自觉溢满薄怒。

  “这……这事已过了许久,我早已忘了。”王大仲马上转移话题。“咱们今儿个是来游湖的,放着好山好水不去欣赏,未免太辜负老天爷的好意了。”

  “是呀!”皇甫少华适时的接了口。“瞧!我们已到了西湖名景之一——断桥残雪。喏,这断桥就在外湖与里湖的分水点上,以前称段家桥,或是短桥。断桥的断取自段、短的谐音。这儿是观赏西湖的绝佳地点,每当瑞雪初霁,站在桥上往四周望去,风光分外迷人。像诗人张佑的‘孤山诗’中就有‘断桥荒苏涩,空院落花深’的名句。”

  他站在画舫的船头,遥指前方的断桥侃侃而谈。俊帅儒雅的美貌及言谈,再加上高挑颀长的身子,风儿轻轻一吹,白袖衫随风飘起,更显得他冠古绝今的高雅气质,众人看得无不目瞪口呆。

  他一提及西湖的景致及吟咏诗人的名句,便成功的转移了众人的注意力,杜绝了令他敏感的话题。

  “是呀!少华哥说得是。咱们是来玩的,不必管那江湖上打打杀杀之事。”洪文慧露出一张几近花痴的笑脸来,连连点头附和着。

  慕紫缨得知长安那一夜伤皇甫少华之人便是王大仲时,她的心便开始起伏,不明白自己为何对王大仲有一股怒意,这是不该有的,她凭什么,又有什么资格生气呢?

  而此刻看着洪家千金不要脸的贴近皇甫少华,她的心又开始翻揽着,胃里有一股酸气直冒上来,让她想吐,想要逃离这个令她难受的地方。

  皇甫少华机敏的发现她的窘境,但像报复似的,他刻意陪着笑脸同洪文慧谈笑着。

  这情景让慕紫缨更难受了,她紧抿着下唇,脸蛋儿气得发白。王大仲瞧见她难看的脸色,关切的问道:“慕妹妹,你不舒服吗?”

  慕紫缨凝望着他,脑子里像走马灯般放映着长安那一夜,她不禁幽幽脱口而出。“你不该下手这么重的,那镖上的毒几乎要了他的命。”

  糟了!她不该说的,这事是个秘密,王大仲毫不知情呀!她惊觉时却为时已晚,王大仲已听得十分清楚,但他来不及细想,眼角便瞄到四名黑衣男子从断桥上翻身跃下画舫来,他大喝一声,同时抽出长剑——

  “小心。”

  四名蒙面黑衣男子已各据画肪—方。

  慕紫缨吓得和小春紧抱在一起,而洪大千金更是吓得双腿发软,跌在地上念念有词。

  王大仲摆好剑势,护在慕紫缨身前,冷冷道:“我们和各位素无冤仇,四位朋友上画舫来有何指教?”

  “我们黄河四鬼乃是拿人钱财,奉命办事。”为首一名锐目男子大掌向前一指,“我们是前来取这位仁兄的首级。”

  锐目黑衣男子指的不是别人,正是皇甫少华。

  “杀我?”皇甫少华悠哉的轻轻“哦!”了一声,这才点点头,随即挥开羽扇挥呀挥,儒雅的又坐回卧榻上。

  他那好整以暇的态度,惹恼了黄河四鬼。

  “我大哥同你说话,你哦什么哦!”三鬼叫骂。

  “是呀!如果有临终遗言,趁这机会快说一说,兔得上了阎罗殿,这才怨我们四兄弟没给你机会。”二鬼以得意的口吻说道。

  “你们这四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蠢东西,不用我小师父出手,由我料理你们便行了。小师父,这四个杂碎交给我。”

  昆陵真豪气干云的往前一站,皇甫少华立刻用羽扇敲了她一计响头,啐了一口:“要你多事,站到一边去。”

  “可是……”昆陵真还有话说,但教皇甫少华以慵懒的双眸一瞪,便乖乖的站到后边去了。

  “你们废话说完了没有?”黄河四鬼的老大不同烦的叫着。“有没有临终遗言?”

  “有。”皇甫少华仍是那半慵懒的调调,朝王大仲一揖,道:“大哥,小弟今日命丧于此,有西湖美景为伴,也是一桩美事。但,大哥今日可要记住是黄河四鬼要我的命,你将来可得擒住他们,替小弟一报血海深仇,也不至辱没了你‘长安第一名捕’的美名。”

  长安第一名捕?

  黄河四鬼听得这令黑道人人闻之丧胆的名号,四人吓得浑身一颤,顿时你看我,我看你,个个说不出话来,最后还是为首的锐目黑衣人挺身而出。

  “你是长安第一名捕王大仲?”他力持镇定,但呼吸已转急促。

  “正是在下。”

  王大仲冷冷一笑,无形中浑然天成的刚猛气势吓得黄河四鬼双腿打颤。

  “怎么办?大哥,那人没说王大仲也在这儿?”三鬼小声的说着。

  “闭嘴!我怎么知道怎么办?”’

  “大哥,不如我们请他饶了我们。”

  “是呀!何必为了十锭金子送命呢?”

  “混帐!请他饶了我们,这事要是传了出去,我们黄河四鬼如何在江湖上立足?”

  “那……要怎么办?”

  “怎么办?我们有四个人,我就不相信我们四个打不过他一个。上!”

  黄河四鬼纷纷抡起长剑攻上,打算以四敌一,攻王大仲个措手不及。王大仲沉着应付,对付这四个不成气候的小鬼,他还绰绰有余。

  皇甫少华又优雅的半倚在卧榻上,打开羽扇轻轻挥着,好不轻松惬意。

  打黄河四鬼上画舫以来,他即断定这四鬼的功夫十分粗浅,因四鬼跃上画舫的力道极大,尚还摇摇晃晃。一个不擅轻功,下盘又不稳之人,武功造诣能好到哪里去?

  所以.王大仲毋需他的协助。慕紫缨眼见王大仲和四鬼打得激烈,而逐渐向她逼近时,她只有不断的往旁边靠,不知不觉已走画舫边……

  此时,王大仲的攻势转为猛烈,四鬼不敌。三鬼的手臂霎时被砍了一刀,瞬间,一道血柱飞洒在空中——

  皇甫少华一惊,脱口叫道:“紫缨,不要看。”突然乍现的血光吓得慕紫缨瞬间去了意识,她身子软软的往左倾去,直挺挺的坠下西湖。

  王大仲一愣,皇甫少华的身影随后而至,身子一跃,瞬间也跃下了湖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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