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多天来的调查,他终于掌握到一些确切的消息,便在回程的路途中找了间客栈稍稍歇脚,也让同行的弟兄们好好放松一下。
正当上官晋一行人在饭堂上等着店小二送上食物时,上官晋隐约地听见身后那一桌之中有人提起贾致忠的名字,不禁惊喜得竖起耳朵凝神静听。
“贾大人他灭了魏府早就闹得天下皆知,现在竟还挑衅清廷的权力,他这样明目张胆的可是犯了滔天大罪呀!现在我们还在他底下做事,这……”
“有啥关系,他有给咱们银子就好,我们管这么多干什么?”
“说得也是,我还得为了这一天一锭银子的丰厚粮饷来养家活口呢!”
“可不是吗?这锭银两对我们来说帮助可真是太大了。”
“不过话说回来,自从那个姓卓的来了以后,对我们而言可真是一件好事哩。想想,之前我们哪里能像这样偷闲出来喝酒啊?”
“是啊!贾大人对他可是十分言听计从,对了,我还听说他有个称号喔!”
“什么称号?”
“我曾在厅上听贾大人称他为、帝狐。,看样子他肯定不简单。”
“这算什么,我听说他有个计谋,可以助贾大人一步登天哩。”
“一步登天?这么厉害?”
“是啊!才聊了一个下午就可打天下,能不厉害吗?”
“好了啦!这里人这么多,小心有人偷听。”
“嗯!你说得对,那我们别聊这个了。”
听到这里的上官晋不禁很怀疑,帝狐那个老奸巨猾的吝啬鬼竟会跑到荒凉的地方来帮助一个大坏蛋,这之中铁定有问题。
不过,可不行去找帝狐问,以他的个性,一定会回他什么天机不可泄露,要不就酷酷地说以你的智慧,说了也悟不出什么等等的话来刺激他。
问他等于没问,他才不要去碰壁哩。这只死狐狸就跟那条冷血的蛇一样,心情好时什么都能沟通,若有个不快就随便找人开刀,与其让他损,他倒不如回玄天门问问穆昊天好了。
捺不住心里不断升起的疑问,上官晋随即赶路回到中原。好不容易到了扬州,他只叫手下的人带个口信给靳袁皓,就又风尘仆仆地转往玄天门。
一进玄天门,他在大厅上并没有见到任何人,快累瘫的上官晋根本没闲功夫找人,直接扯着嗓子喊道:“王虎,我在大厅上等你,听到了就赶紧过来啊!”
在校场上练功的穆昊天,一听到他的吼声,眉头便蓦地蹙起,他一个纵身到大厅上,便看见上官晋假寐地窝在椅上。
“我说天马,没想到你回到玄天门就呼天抢地的,原来是为了叫我来看你睡觉的呀?”他坐在他身边说道。
他努力地张开沉重的眼皮,懒洋洋地说:“王虎,那么久没来见你,你可有常常想我?”
“你那爱说笑的个性还是没变,说吧!你千里迢迢的赶来找我有何事?”看他疲惫不堪的模样,料想得到他一定是一路未歇地来到玄天门。
上官晋打了个呵欠,揉了揉酸疼的眼,天知道他有多少天没睡好了!
“帝狐怎么会在东北?”他单刀直入地不再打哈哈。
穆昊天有些诧异。“你大老远的来找我就为了这件事?”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他倒了杯水润润喉后又说:“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圣已的脾气,他要是知道帝狐管了他的事,他不闹起同门相残的剧码,我上官晋就任凭你差遣。”
“你毋需发毒誓。”穆昊天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也对,成天被袁皓当狗在使唤已够教我累的了,那你还是当我在说笑,别将那些话放在心上啊!”
上官晋哀诉般的语气令穆昊天嘴角挂着笑,他早猜测到他会后悔。
“不过,王虎,你当真不担心吗?”
穆昊天不以为意地说:“贾致忠仗着天高皇帝远,便肆无忌惮地灭了魏府,而且极力收买前朝的余党与利欲薰心的人,虽说我懂圣巳的想法,不过这件事牵涉过广,连圣上都忧心忡忡,因此才会颁了道圣旨,命我们务必铲除祸根。”
“就因为一道圣旨?我不信帝狐这么听话,他不是根本不服清廷的吗?”
想起那天卓希辰为了这件事差点扯破脸,穆昊天不禁苦笑道:“这还用说,玄天门里的公务还需我担着,我岂能随意出远门,而崇牛又因为带伤在身,在他尚未痊愈之际,身为大师兄的我怎能派任务给他?”想起崇牛因公受伤,他就万分的感慨,他愧为玄天门的掌门人,也愧对师父所托。“话说回来,这件事已不只是关于圣巳自己的私仇,而是可震荡朝野的祸事;我可是好说歹劝地才说服帝狐,毕竟这种需要动脑的差事只有他最适合。”
上官晋了然地点点头,“但这样做真的好吗?袁皓他那硬脾气一起,可是让人有得受的,身为主导整件事的你不怕袁皓追根究柢?”言下之意,他是在暗示他要有心里准备承受靳袁皓的怒火。
上官晋不敢想象靳袁皓与穆昊天斗起来的画面,因为光想到有这样的可能,他就头皮发麻。
“这你就不用操心,既然帝狐已接下任务,那么善后的事他自会担起。”穆昊天云淡风轻地撇清责任归属。
他这下子真是佩服穆昊天的深谋远虑,连诡计多端的卓希辰都会败在他手上。
“我说大师兄,你也真是会打如意算盘,不愧是人中之虎,真有先知灼见。”上官晋对他一副胜券在握的神态崇敬不已。
但他随即想想却又觉得不对。就算玄天门已由明转暗数十载,可在武林道上仍具有相当的声威,不可能没人知晓他们的事。而这日卓希辰连道上的代称都给曝了光,只要贾致忠有心去查探,不难联想到他与靳袁皓的关系。
“帝狐的身份这么早就公开了,这样贾致忠会信任他吗?”
穆昊天沉吟道:“与其制造一个新身份埋伏在贾致忠身边慢慢取得他的信任,不如直接讲明,除了可减少不必要的时间以外,直接让贾致忠知晓帝狐的聪明才智,才更能让他放心将事情委托给帝狐。”
他啜饮了一口茶后接着说:“至于如何让贾致忠打从心底信服市狐,这就更简单了。贾致忠始终认为有钱能使鬼推磨,从来不信有人会重利当前而不动心,因此我只消安排帝狐为了利益而出走玄天门,从此与玄天门断绝关系,再使这个风声传遍大江南北,这样贾致忠自会乖乖地走入圈套;而圣巳和你早已离开玄天门五、六年,他不会料想到我们还有保持联络,所以根本不会怀疑到你们之间的关系。”
听完,上官晋更为佩服,“原来是这样,但帝狐为何肯牺牲自己的声名?”
“他能不答应吗?”穆昊天眼里浮现一抹邪气。
穆昊天不答反问的语气,让上官晋顿时了悟,原来穆昊天搬出他大师兄的身分压他,那卓希辰就算有千万个不愿也得点头。
“你应该有与他做利益交换吧?”帝狐是从不吃亏的。
“我答应他一完成任务后,便放他一个长假。”
“这么简单?”他不信。
“就这么简单。”
“真的假的?”卓希辰那只死狐狸转性了不成?
“好了,这是他的事,你别问这么多。”
“既然我要问的问完了,那我要回扬州了。”上官晋点头,一说完就想走。
“这么急?难得才回玄天门一趟,怎么不留一晚再走?”
“不了,俗话说伴君如伴虎,何况是要我伴一只会咬人的王虎,我上官晋还没那么傻。”他敬谢不敏地说。
穆昊天没料到自己是想好好与久违的上官晋聚聚才好心挽留他留宿一夜,岂料竟被他如此形容,他好笑地扬起嘴角。“你不是一向胆大包天,怎么也有畏惧的事?真令我大开眼界。”
“别来这套,激将法对我没用,我可不像他们三个那么死爱面子。”
“跟在圣巳的身边久了,你也渐渐懂得应对进退了,看来当初让你随他回到扬州继承家业的决定是对的,毕竟你这小师弟那瞻前不顾后的个性的确是改进不少。”他欣慰地说。
“你够了吧?没事说话像个老头似的。”明明没大他几岁,却一副老成的态度,真教人难以消受,“拜托你一下,我可不是六年前那个冲动的小伙子了。”
“哈……”穆昊天开怀大笑。这个蠢小子,性子还是这么率直。
“还笑,你太过分了吧!”上官晋怒目相向。
上官晋从未这么在意过自己在玄天门里的排名,现在他真恨自己是最晚拜师的,年纪又小他们几个个把岁,才会被他们咬得死死的,他真恨啊!
“天马呀!开个玩笑罢了,何必如此认真?”
他们根本是一丘之貉,就爱欺侮他,师父若在,哪由得他们如此!“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再不走,他稳会被王虎气死。
“火气这么大呀?”他一脸无辜的笑,令上官晋颇为无力。
“我一直都很佩服你只消一语或一个眼神就可将所有的事情处理妥当。不过你知道吗?你将人玩弄于股掌间的那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比帝狐和袁皓更教人觉得冷冰深沉,也比他们更令人讨厌。”
“真的吗?”穆昊天挑起眉,并不讶异地反问。
“你这句话问得挺不真心的。”上官晋抚了抚酸疼的肩膀,“想想师父会让你一肩扛起玄天门,也是看重你那副稳如泰山的气势与才能,不过,请你将你的所长针对外人,别对自己人也来这套。你再这样下去,我可不敢再回来了。”
穆昊天一听,只是笑笑地不动声色,然眉宇之间浮现的一抹愁云却令上官晋惭愧地拍了拍他的臂膀。
“大师兄,我不是有意伤你,只是,你知道的嘛,有时别太逞强比较好,你这样不累吗?高处不胜寒的道理我明白,你又何必如此折磨自己,门里的事还有我们这几个兄弟会替你分忧啊!”
穆昊天的内心奔腾不已,只是师父的器重与嘱托他一直挂在心头,从不敢有松懈。自从他派了任务给崇牛,因而使他身受重伤后,他便一直愧疚在心,他真的对不起他们对他的信任。
上官晋安慰道:“好了啦,那件事也不能全怪你,崇牛他就是性情太耿直才会中人圈套,别再多想啦,等这件仇事解决了,我们再一起去探望崇牛吧!”
话说完,上官晋便气自己说话不经大脑,竟又勾起他的伤心事。
“我没事,别担心我。”身为掌门人,他可不能有任何分神的状况出现。“你还急着回扬州吗?”
上官晋考虑了一会儿,“我还是赶紧回去好了,我挺担心楚楚她的状况,不知袁皓会不会再为难她。”
“那位被圣巳冠上莫须有之罪的楚楚姑娘吗?”
他有点惊讶,“你知道?”不过,他会知道也不算什么,“帝狐告诉你的?”
“你不笨。”他笑道。
上官晋昂首道:“那当然,不过帝狐他怎么会知道?”不会是像他猜想的那样吧?
像是会读心术一般,穆昊天直言不讳:“这件事有一半是帝狐决定的。”
“为什么?楚楚人这般善良,他为何这般抹黑她?”他完全不能相信卓希辰会如此黑心肝。
“只要他能完成任务,我不便干涉他怎么做。”
“好吧!那他总得有个理由吧?”虽然他不赞同他的行为,不过每个人有每个人处理事情的手段,他也真的不好说些什么。
“帝狐说贾致忠这个人虚有其表,很好解决,但就是疑心病重,若不弄点迂回战术,不易取得他的信任。”
“但这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这你得自己去问他。”他顿了顿后又说:“不过据我所知,帝狐将这件事当成排解无聊的玩意儿。”
上官晋叹了口气。“我真替楚楚感到可怜。”
“可怜?我倒不认为。”穆昊天耸了耸肩。
“什么意思?”他茫然地问。
“前天,我收到他捎来的信,信上说圣已他对楚楚姑娘不错,因此他有意凑合他和楚楚。这么一来,等她当上富甲一方的靳府少奶奶后,每天都能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还会可怜吗?”
“袁皓对她不错?有没有搞错?”他完全不能相信。
“这阵子发生不少事,你回扬州就知道了。”
“嗯!那我得赶快回去。”上官晋一说完,便大步跨出大厅的门槛。
“天马。”穆昊天对性急的他喊了一声。
上官晋停在门前,“还有什么事吗?”
“你可别搞破坏啊!”他可以猜想得到他一回扬州会怎么跟靳袁皓商谈。
不知他所指为何的上官晋胡乱应了句,便头也不回地步出玄天门。
“急惊风一个。”穆昊天笑笑地看着渐渐消失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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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了千里路的上官晋,受不了满身的尘埃与汗水,一回到扬州的上官府中,便赶紧回房洗净一身的污秽。
换上干净的衣衫,他满面春风地要去找靳袁皓,才出了房门口,便见到一个丫头神色紧张地在他门前兜圈子。
“翠儿,你干什么一直绕圈子啊?”
“少爷,有一位自称是您的朋友的人,说他大老远从东北来找您,守门的觉得可疑,便将他挡在外头,谁知他只一个闪身就进了府里,还说他在您的书房等您,人就不见了。郭总管担心有异,现在正守在书房前,叫翠儿赶紧来给您通报。”
“我才刚回来就有人来找我,还是从东北来的,到底是谁呢?”他思忖道。
“少爷?”
“我过去看看好了。”
一到书房前,郭总管和一行带着刀剑的人恭谨地站在一旁,“少爷小心!”
上官晋挥了挥手后推门而人,只看到那人伏在书案前,不知在写些什么。
走近那人身旁,他才看清来者,半讽地说:“我说卓公子,你还真懂得礼貌啊!来找人竟是这般的找法。”
卓希辰抬起头,“怎么?很讶异吗?”他略微望了望门外的侍卫,“你呢?岂懂得待客之道,对自己的兄弟应该如此吗?瞧,外头那些人像是要将我吞了一样,你还不叫他们退下?”
“好好好,我这就去。”上官晋打发完下人便又折了回来,看着卓希辰努力地练字,狐疑地问:“你来我这里练字做什么?”
卓希辰停顿了一会儿,随即又努力地振笔。“也没什么,不就练字罢了。”
上官晋不相信地一掌按在宣纸上,“你愈说没什么,那就愈有古怪,你不给我说清楚,别想我会轻易罢休。”他斩钉截铁地说,目光瞥过摊在一旁的本子,他嚷嚷道:“瞧你说没什么,没什么会翻我写的东西练字?少唬我了,你说不说!”
卓希辰看他一脸的认真,索性搁下笔往椅背一靠,以手指轻轻地敲着桌面,“不就练字,有啥好大惊小怪的?”他看上官晋的眼睛像快喷出火般,才举手投降,“我说我说,你别这般激动,先坐下,我才说清楚。”
上官晋瞪了他一眼,便坐在书案旁的太师椅上,“我坐了,你快给我说。”
“你刚从王虎那儿回来,我想你多少也知道我现在所负责事以及我的一些计划,因此有些事我就不再多说些什么,也不用说得太清楚,现在你明白了吗?”
模棱两可的话令上官晋翻了翻白眼,“你这不跟没说一样,你搞什么鬼?”
“没搞什么,你别紧张呀,我又不会害你。”卓希辰示好地说。
“我才不相信。”他蹙眉。
看他那样的反应,卓希辰心里着实乐得很,“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来这儿只是想告诉你一声,别坏了我的事,就算你知道什么,也别跟那条蛇说太多。”他拿起他刚才练习的纸条收到怀里。
“你将那张纸收得这么谨慎,还口口声声说没什么。”他激动得站起身,“你别搞一些害人的花样啊!”这人行事作风诡诈得很,很多时候他都还来不及弄清楚情况就被他算计,若说他一脚可将人踹到天山去,也不令人意外。
“呵,瞧你紧张的样子,放轻松点,我就算害人,也不会害死自己的好兄弟,放心吧!”卓希辰走到他身旁,拍拍他的肩。
这句话明显有语病。“你和王虎最近是怎么了,这么爱装神秘。”上官晋推开搭在他肩上的手。
卓希辰阴冷地扬起笑容,“我走啦,记牢我说的话,可别忘了。”
上官晋仿佛置身在五里迷雾中,等他回过神追了出去,却已见不着卓希辰的人影,气得他直槌打着门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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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今天不去锦绣庄园吗?”
都已过了正午,靳袁皓竟反常地没去锦绣庄园监工,反倒是拉着她在擎嵩阁的庭院里品茗,这太奇怪了。
靳袁皓闭起眼靠在亭柱上。“不去。”
“为什么?”楚楚好奇地问。
“因为我要监督你可有好好地待在擎嵩阁里,有没有到处乱跑。”
“你!”楚楚闻言,心里有种不被尊重的感觉。“就因为这个原因,让少爷抛下繁忙的事务盯着微不足道的奴婢我,我还真是感到万分荣幸啊!”
靳袁皓睁开眼,“别又说出这般酸溜溜的话,你如果没趁我不在的时候将药给倒了,也没有一个人出府闲逛,你以为我需要如此大费周章地守着你吗?有病在身的人不该这么不知轻重。”
“你的意思是这完全是我自找的吗?”
“你明白就好。”他拿起烧开的泉水注入陶壶中,壶里的茶叶遇热而渐渐舒展。他盖上壶盖,浸泡了一会儿后,将泡好的茶倒出,顿时飘散出淡淡的清香。
“你管我也管太多了吧?你又不是我什么人。”楚楚不高兴地睨着正在斟茶的靳袁皓。
靳袁皓放下手中的陶壶,面无表情地凝视着她,令楚楚心怦怦直跳。
“你……你看着我干什么?我并没有说错什么啊!”不敢直视他一脸的漠然,她逃避地看着远方的浮云。
“茶快凉了,还不快喝掉它。”他并不想逼她正视他对她的感情,这种事必须慢慢来才能长久。
他将杯子推到她面前,楚楚讶异他竟没有与她斗嘴,而是如此淡然的反应,她恍惚地端着茶杯,闻着飘着香味的茶,慢慢地啜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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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晋一到靳府,便听福伯说楚楚搬进了擎嵩阁,而这一切竟然是靳袁皓的意思,令他十分不敢相信。原来王虎跟他说的都是真的,在他离开扬州这段时间,的确是发生了许多事。
他迫不及待地到擎嵩阁里,一走近亭子,便见他们俩默然不语地饮茶,闲静的气氛令上官晋目瞪口呆。靳袁皓竟能如此平心静气,他这般模样已好多年没见了,今年才开始没几天,怎么大家都在转性啊?袁皓是,帝狐、王虎也是,就不知崇牛是否也是呢?
“我回来了。”他的目光流转在他们之间,观察着他们的脸色表情。
“这么早?”怎么不晚点回来,靳袁皓眉宇之间有着厌烦。
“怪了,你不是叫我赶紧查那个贼人的下落吗?我以为你心急得很,看样子是我会错意了,有人巴不得我永远别回来。”上官晋状似伤感地抚着自己的胸口。
“少来这一套。”靳袁皓一脸恶心。
“晋,你这趟远门是上哪儿去了,看你好像挺累的样子。”楚楚关心地示意他过来坐下,也斟了杯茶给他。
上官晋一展笑颜地捧过杯子,“还是楚楚最好。”他啜饮一口,“碧螺春!真是好喝,在关外我可是想念得紧,毕竟在外头喝的茶根本不叫茶,只能勉强凑合叫水带茶味而已。袁皓,你的茶艺真不是盖的。”
见楚楚欢颜尽现地喊着上官晋的名,靳袁皓心里就充满酸意,他不悦地说:“我们到里头谈,走。”
看着他一脸的阴沉,上官晋不明白他怎么没一会儿就变了副脸色,难道他就这般惹他厌吗?“在这儿谈就好,何必到里头去?楚楚又不是外人。”
靳袁皓不理会他的话,站起身对楚楚说:“不准乱跑,知道吗?”
楚楚偏过头不答话地喝着茶,靳袁皓不管她是否有听进去,便对上官晋勾了勾指头,领在他的前头走到屋内。
跟在他身后的上官晋以眼神与动作问楚楚今天靳袁皓的心情如何,结果她只是摊开手,耸了一下肩,回了一个要他自求多福的眼神。他真恨自己出门前没先看好黄历,看来袁皓的情绪不太好,他哭丧着脸,心不甘情不愿地走进屋内。
靳袁皓坐在厅堂中的躺椅上,“说吧,你查到什么?”
上官晋不知该不该将他知道的全盘说出,他想起穆昊天和卓希辰的耳提面命,心想还是保留一些好了,“贾致忠花重金雇用了一些地痞流氓来为他办事,像那件事就是托付这些人干的,而他现在的根据地就在昔日的魏府。”
“你花了这么多天只查到这些?”靳袁皓怀疑地说。
他尴尬地笑了笑,“就是只有这些。”
“喔?”他瞥了他一眼。
“你别这么多疑嘛!你也知道,我是巴不得将这个混蛋绳之以法,又怎么会有事不告诉你呢?”他觉得自己在冒冷汗了,若他再不信他的话,那他干脆全都说了,反正得罪了帝狐,也好过自己到头来被袁皓砍。
靳袁皓抡起拳头,恨恨地道:“灭了魏府再占地为王,他真是好大的胆子,若不将他生吞活剥,我靳袁皓就跟他姓。”
上官晋替贾致忠捏了把冷汗,连玄天门里都还没人敢真惹火袁皓,他完了。
“那你想何时动手?”
“下月初九。”想都没想地,靳袁皓随口说出。
“为什么要等到下个月?”
“因为……那天是我亲姐的诞辰,我要在那天血刃贾致忠这个奸贼,以祭她在天之灵。”他痛苦地将脸埋进手心。
“袁皓,逝者已矣,报仇是必然的,但你别这样难过。”他伸手搭上他的肩,轻声抚慰。
靳袁皓猛然抬起头,吓得上官晋往后一缩。“你抬头怎么不通知一声?要吓人啊?”
靳袁皓眯着眼,略微森冷地说:“你以后别常来府里。”
“为什么?”以前他就算瞒着他来府里到处晃他都不吭一句,最近他不过是因为有他、楚楚和那个小鬼在府里才跑得更勤,难道就因为这样而下禁令?
“为什么?你还敢问为什么?”靳袁皓眯起眼,更加危险地盯着他。
“有话好好说,你别动怒嘛!”他安抚道,“我就是不明白才会问你啊,”
“好,我就给你说个明白。”靳袁皓走到窗旁,看着外头凉亭内的楚楚,“一脸色迷迷的样子,看了就教人反胃。”
“一脸色迷迷,看了就教人反胄,这是什么跟什么啊?”他懊恼地以手敲头,“你能否再说清楚一点,别跟王虎和帝狐一样,老爱打哑谜。”
“我说的人就是你,我不准你色迷迷地盯着楚楚看。”他忿忿不平地道。
上官晋这才想起穆昊天对他说的那席话,原来他说的都是真的,这条冷冰冰的蛇又逢春霖了,难怪他会这般古怪,也难怪帝狐会想凑合他们,这早该明白的事,他到现在才弄懂,真是笨透了。不过,就不知人家楚楚可否对他怀有情意啦!
“哈,原来是有人吃味啦!”上官晋笑声不断地说着。
靳袁皓没猜到他会有这般反应,一时气不过地朝上官晋掷了颗他随身携带的巳石。“你笑够了没有?”
上官晋也拿出自己的防身用扇“珩翼”,轻松地就将他的珠子给反击回去,“你以为每次都用这招我就怕你不成,自上次你把我心爱的木扇弄坏后,我就随身携带师父为我特制的珩翼,我看你的巳石能再打坏它吗?”
“你是想逼我吗?”靳袁皓青筋暴出,一脸杀气腾腾。
上官晋打开扇子对着他扇,“好了啦!我拿出来又不是为了跟你厮杀,我是自保耶。”
靳袁浩不语地瞪着他。
上官晋颇为无奈地说:“我对楚楚没有任何男女间的感情,所以你不必对我深怀敌意。何况,对自己的好兄弟,非得如此动干戈不可吗?”
“我不管你有何借口,从今以后,你少来府里叨扰。”
“好。不过,若是非来不可,你可别有意见啊!”上官晋收起扇子,因为师父说过不可太招摇,他是师父的乖徒弟,可不像圣巳老爱将武器拿出来扔人。
“有什么非来不可的事?”
“像过节啦!像今天我给你带来消息啦!诸如此类的事,这样总说得过去了吧?”不行的话,那干脆断绝来往好了。
“这还差不多。”靳袁皓满意地点头应允。
“那报仇的事,就劳烦你好好策划,相关事宜我们再讨论。”
“在锦绣庄园讨论。”靳袁皓重申他的坚持。
“我明白,你别这么唆行不行?”真是快受不了他了,陷入爱情漩涡的男人都是这么不可理喻的吗?
“很好,你可以请便了。”靳袁皓冷漠地下达逐客令。
“这么快?我连茶都还没有喝够耶!”他衷叫。
“要喝,你自己回去泡,别净赖在我这儿。”
“你真够狠心,你也不想想我是为了谁在外奔走个把月,好不容易打探到消息回到扬州,连休息一会儿都没有就赶紧来告诉你,你竟然连一句道谢都没有就要赶我走,连我跟你讨杯茶你都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你还是我的兄弟吗?亏我对你这样好,你太令我伤心了。”他凄楚地对一脸厌烦的靳袁皓说。
“没人叫你不休息就跑来找我,这么笨还敢叫给我听。”他嫌恶地瞪着他。
上官晋一听,像是受了刺激般捂着心口跑出房门。“苍天啊!你听听,这是人该说的话吗?”他对着上天喊道。“你唱戏啊?要唱去戏班唱,别在这儿吵人清静。”靳袁皓忍着怒火道。
“接风,你总该为我接风吧?”上官晋猛然一转身,眼巴巴地看着他。
靳袁皓正要回绝他,突然传来楚楚的声音:“你晚上来府里,我帮你洗尘。”
当下,两人有着截然不同的反应,上官晋是一脸感动地看着楚楚,靳袁皓则是更为震怒地看着她。
“你也太擅作主张了吧?”靳袁皓不悦地道。
“我擅作主张又如何?至少我懂得什么叫做人处事的道理。”她扬起下巴,顶了回去。
他冷眼看着她,“敢情你是在教我什么叫做人处世?”
“就是如此。你不应该这么对待为你到处奔波的晋。”她振振有辞地又回了一句,完全点燃靳袁皓心头的熊熊怒火。
“你们别为了我吵架,这样不好啦!”上官晋夹在他们中间,实在不知要帮谁说话,只能劝阻他们。
“你给我闭嘴,谁在为你吵架!”靳袁皓大吼。
“你凶什么,自己理亏还发脾气!”楚楚看不过去地指着他的鼻子骂道。
“你!”她难道真不懂他的心思,还是她喜欢的人就是上官晋。
楚楚手叉在腰上,“我怎样?我说的都是事实。”
“呃,不好意思,我打岔一下,那我今晚到底该不该来啊?”
“你来。”
“你别来。”他们两人同时回道。
上官晋愣了下,“我该听谁的?”
“听我的。”他们这次倒是异口同声地说。
“你很烦耶!别老是跟我抢着说话。”楚楚蹙眉瞪眼地凝视着靳袁皓。
“你给我滚。”靳袁皓冷着脸怒骂。
“叫人走就走,干什么非得用滚的?”她哼了一声,转身就要走,反正她也懒得陪他耗。
“我是说那小子,不是你。”靳袁皓紧握着拳头说。
“我?”上官晋指着自己。
“要不然你以为呢?”
靳袁皓活像是要将他活吞了一般,令他怯怯地笑道:“嗯!也对,我还得回镖局看看呢!我先走了。”
“晚上要来吃饭啊!”楚楚拉着他的衣摆说。
他看了看快喷火的靳袁皓与一脸笑意的楚楚,心想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他还是别为了一顿饭而坏了兄弟间的感情。
他干笑道:“楚楚,我得拒绝你的好意,因为我突然想起我今晚还有急事,真不好意思,这顿就先欠着,改日再补请,你说可好?”
楚楚回头望了一眼冷着脸的靳袁皓,了悟地转头对上官晋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好强求你,那就改天好了。”
他击掌道:“太好了,就这么说定,我先走了。”
“我送你。”楚楚笑盈盈地说。
让她送?我看就一路送上西天了。上官晋哀怨地暗忖。
“不用,我自行出府就成,你毋需如此客气。”说完,他大步地走出擎嵩阁。
楚楚一撇过头,就指责地骂道:“你这人实在是很没有礼貌,请顿饭又不会亏你多少银子,你这么吝啬做什么?”
“我不想跟你说话。”靳袁皓看了她一眼,留她一人气鼓鼓地站在亭台旁。
“什么嘛!”她嘟着嘴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又回头看了看火炉上仍冒着袅袅白烟的山泉水,将炉里的火灭了后,也回到自己的房中。
一回到在擎嵩阁里的闺房,她走到梳妆台前,正要拿起木梳梳理青丝,却瞥见胭脂水粉下压着一封信,她抽出一看,看到信上写着一首诗;虽然她识字,但诗词她懂得并不多。
她逐句地研读:“风急花飞昼掩门,一帘疏雨滴黄昏,便无离恨也销魂。翠被任无终不暖,玉杯终举几番温,这般情事与谁论。皓”她皱起细眉,“皓?靳袁皓?不会是他吧?这怎么可能呢?”
她再仔细地读了一遍,还是不太明白。“这般情事与谁论?”她坐在椅子上,一手支着头,思考着这句话的意思,突然一个坐正,“这该不会是他在告白吧?”
她蓦然脸红,一时慌乱起来,原本平静无波的心湖,因为这封信像是被扔了块大石般,激起的涟漪不断地扩大。全身燥热的她,起身走向梳妆台旁的水盆架上,掬了一把清水拍打在脸上,籍以冷却红透的脸颊。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倒影中的娇羞女子真的是她吗?可是她并没有觉得自己也对他有了情感,像他那般脾气古怪又冷血的人,她才不可能会喜欢他。
可是他对她一直都很凶呀?怎么会喜欢她?想起靳袁皓的怒颜,他会如此生气是因为她为上官晋抱不平吗?他是在吃醋吗?
在她看了这首诗后,她该以何种态度面对他呢?捧着自己发烫的脸,她若有所思地看着躺在桌上的纸片,想到种种的可能,心思更加地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