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没有。
[太后,你的眼睛肿得厉害,是昨儿个整夜没睡吗?]红秋叹了一口气,在姜永芳的眼睛周围涂上一层薄薄的消肿药膏,「你这又是何苦呢?这是迟早要看开的事啊!」
她又怎会不知道?只是心不从己,自己明明叫心不准想,可心却偏偏去想,她也只能对镜苦笑。
曾几何时,镜中那个自信满满的太后成了为爱消瘦的女人?
才想着,小喜子就忧心仲仲的踏进门槛。
「昨夜,皇上确实上淑妃那儿了吧?」她佯装漫不经心的问,因为她是太后,所以关心皇帝的「后事」
镜子里,她没看错-小喜子摇了摇头。
她想忽略,却没办法否认心底有簇雀跃的火一化正在有力的跳动着。
「那幺……他在哪儿?又做了些什幺?」她的声立 里听不出」点情绪波动。
「他一直待在紫霞宫,与……与文大人秉烛夜谈。」小喜子小声回答,似乎很心虚。
「文大人?」她偏着头思索,想着朝堂之中谁姓文。
「是今年的文状元。」小喜子补充。
今年文武状元的殿试时间订在她脚踝受伤、偷懒不垂帘听政时。
「看来这个文大人和皇上很谈得来。」她没漏看小喜子和红秋、绿冬们交换了眼神;身处深宫数年,她怎会不知这些眼神中所隐藏的涵义。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吧,外头的人是怎幺说的?」
小喜子、红秋、绿冬沉默不语,只是专注地为她打扮。
「怏说!」她催促。
红秋这才勉强开口:「外头已传得沸沸扬扬……说文状元和皇上……嗯……嗯……」
「有龙阳之癖?」说完,姜永芳哈哈大笑起来,「这皇上真是聪明,演了一出还要再演一出。」她气愤的推落镜台上的胭脂水粉,心里那股刺痛的感觉是什幺?
嫉妒?伤悲?李世英不可能有龙阳之癖,她曾深刻地体会到,不是吗?
「太后,」小喜子担心地唤着。
「没事。」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再重重的吐气,紧紧握拳;她好想叫那个文大人离皇上远一点,不要毁了天子的威严!
「太后?」
是绿冬的声音,再度提醒了她的身分-太后;不是寻常女子,也不是他的妃嫔,她是太后,是他的「母亲」
「上早朝吧!」
* * *
早朝时百官齐聚,却少了左丞相、右丞相的身影,即使如此,早朝还是得开始。
帘后,姜永芳在皇帝开口、百官禀奏之前,率先出声。
「这些日子以来,哀家卧病在床,无法议政,甚感愧疚。幸闻皇上主政,听政认真,处置合宜,哀家深感安慰;经再三考虑,且思及皇上已长成,故哀家认为该是让皇上亲政的时候了。」
群臣静默,目光游移。
她的目光转向坐在龙椅上的身影-
李世英竟不耐烦的打着呵欠!
明明十分愤怒,可出口的声音还是很平静,她又说:「另外,哀家也想到皇室血统延续的问题;皇上登基已久,虽不乏嫔妃,但皇后之位虚悬,哀家想请皇上挑选一位妃子封后。」明明是那幺不愿开口促成的事,却还是轻易的从口中吐出,说出来之后,她不觉轻松,反而心情沉重,「皇上同意吗?」
他没有立即回答,只是缓缓转头望向帘后的她,一脸寒鸶。
「朕……倒是有个人选。」
仿佛一把利剑穿心而过,那些拥抱、那些甜言口蜜语根本什幺都不是,在紧紧抱住她的同时,他的心里仍想着他的皇后人选。
「哀家想知道那人是谁。」她不能显露一点妒意。
「那人的名字叫作……姜、永、芳。」他邪气的对她一笑。
宫里还有第二个姜永芳吗?没有,只有太后一人。
此话一出,群臣哗然。
她也瞬间楞住。喝!皇上不但坏了脑袋,还疯了吗?!
「哀家是太后,不能当你的皇后。」古今中外,哪一国的太后曾降了辈分去当皇后?没有!
「有律法规定太后不能当皇后吗?」他说得悠哉。
「荒唐,」她怒喝,愤怒之外,更多的是惶恐。难道李世英真的要把他们之间的丑事公诸于世,让她受万人指责、遗臭万年吗?
「哦,哪里荒唐?」他挖了挖耳朵,一 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他是故意要激怒她的,她得冷静应对,不能自乱阵脚,让事情一发不可收拾。
深深吸一口气,她摆出严母的架式。「自古以来,太后等同于皇帝的母亲,既是母亲就不能成为儿子的妻室,明白吗?」为什幺她得这幺认真的向一国之君解释这种事?
「这种事……朕早就知道了,不过朕不认为这种旧规矩适用于我们。」他低头看向讶然议论的群臣,朗声宣布!「太后不是朕的亲娘,而且你不过虚长朕五岁而已。」
昏了!她要昏了……可为什幺她还没昏,得清醒地目睹这一切?
「荒唐!」她再怎幺想,脑子里也只有这两个字。
他却气定神闲的白龙椅站起,伫立于丹墀之上,信誓旦旦的继续宣布:「大安王朝只有一后,不管是太后还是皇后,都是姜永芳。太后可以自己选择,是要当太后还是皇后。」
「荒唐,」她只能吼得一次比一次大声。
「臣以为万万不可。」刘御史再也受不了的站出来谏诤,「太后毕竟是先皇的皇后……」
对、对!继续讲下去。姜永芳在心中为刘御史加油。
「朕不在乎太后的过去,只要太后的未来。」他又说出爆炸性的告白。
刘御史楞了一下,「可这样会让大安王朝遭受其它国家的嘲笑……」
「得了,」李世英挥挥手,「大安王朝被嘲笑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多一桩又如何?爱笑就让他们去笑,太过在乎会得不偿失。」
刘御史无言以对,只能求救似的望向帘后,「太后……」
她还指望刘御史呢!难道文武百官中,就没一个可以跟皇上讲道理的人吗?
[不知百官对朕和太后的婚事意见如何?如果大家不反对的话,就请统统站着吧!]他开心得笑眯了眼。
剎那间,群臣动作一致的跪倒,大殿之上气氛紧张,喘息声此起彼落。
李世英气黑了睑,指着群臣破口大骂:「你们存心跟朕作对是不是?」
「太后!」刘御史抱着必死的决心道:「臣请太后继续垂帘听政,皇上年纪尚轻,有些事情考虑得不够周全。」
「请太后继续听政。」群臣一致说道。
她仍不能卸下重担吗?他是故意演这场闹剧绊住她的。
姜永芳气得紧握拳头、用力磨牙。
「信不信朕下令把你们全都斩了?」李世英频频跳脚,演得倒挺逼真的。
「请太后继续听政。」
且把皇上的叫嚣声当狗吠,把很有智能的太后留住才重要;百官都是这幺想的。
「朕亲政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你们这些老头子全都赶回老家!」
「皇上,你闹够了吗?」她突然开口,「身为君主应谨言慎行,听听你刚刚说了什幺,简直是胡闹!」
「哦!」他回头望向帘后,「看来太后已有所选择。」
他有给她选择的机会吗?没有!
缓缓地自帘后王座站起,姜永芳看着群臣、看着他,再怎幺不甘心也只能打消让他亲政的念头;但她不会妥协,绝不会。
总有一天,她一定会得到自由,一定!
冷哼一 声,她转身就走。
「哈!哈!哈!」
他得意的朗笑声对她来说是一种羞辱。
* * *
「去死!」
匡唧!
一个瓷瓶被用力地砸向墙,碎成千片万片坠落在地,加入同伴的行列成为垃圾。
瞧!又一个瓷盆被砸得粉碎。
「太后,这个行吗?」小喜子努力地抱来一个大人高的花瓶。
「可以。」愤怒使人变得孔武有力,姜永芳大喝一声,就把那个一人高的花瓶高举过头,用力砸向墙。
花瓶还没碰到墙,就自动落地,成了碎片。
好喘!她改拿花瓶、海碗砸墙泄愤。
「母后!」淑妃、辰妃各自带着宫女,捧来让太后发泄的瓷器。「母后尽量砸吧!儿臣这边多的是。」
她毫不客气的拿过瓷器,继续发泄。
该死的李世英!
「母后,消消气,干嘛跟皇上那种不讲理的人计较?」淑妃笑着献上她用过的瓷盘。
呵!李世英,连你的女人都不站在你那边。
「就是呀,皇上就爱胡说八道、混水摸鱼,母后别把他的话当真,这样只会气坏身子而已。」辰妃跟着献上缺了一角的酒壶。
哈!李世英,原来你一点信用都没有。
「混帐!」她怒吼出声。
「母后骂得好。」淑妃、辰妃异口同声地道。
「你们骂朕骂得挺高兴的嘛!」
三个女人同时转身,瞧见皇帝李世英就站在她们身后,他正悠哉的挖着耳朵,嘴角带笑。
「不过……可以骂得好听一些吗?」
淑妃、辰妃心虚的后退数步,只有太后姜永芳毫不畏惧,她抄起一个花瓶丢了过去。
「啊!」
众人低呼,目睹那个花瓶破空而去,不偏不倚的……掠过不动如山的皇上脸边。
「看来你练习得还不够哦!」他意有所指的说着,目光瞥向墙边的那堆垃圾。
[你……你……你……]她指着他,怒气冲冲的冲到他跟前,指着他的鼻子开骂:「你做人失败啦!」
[是吗?]他敛起笑容,目光往下移,停在她的肚子上,[看来朕还得多加努力。]
她岂会不知他话中的涵义。
「下流!」她一巴掌挥过去,发出响亮的声音。
啪!
「啊!」众人倒抽一 口凉气。
太后打皇上,还是打已经长大的皇上,代志大条了!
被打偏脸的李世英转过头来,冷冰冰、阴森森的目光直瞅着她,「姜永芳!」
她高傲的挺胸,「有种就把我杀了。」
气氛一下子变得沉重、紧张、恐怖,谁都无法预料下一刻会发生什幺事。
突然,他笑了,色迷迷的摸了一下姜永芳的脸颊,「你绝对可以深刻体会到朕到底有没有种。」
「无耻,」她尖声大叫,抬脚就要踹过去。
「母后!」淑妃、辰妃急忙拉住她,「不要气,冷静、冷静。」
她冷静不下来!
「我跟你的梁子结定了!」
他拉了拉衣服,轻松地说,「可不是吗?这个结还是死结呢!」
「你别以为你能称心如意,要是如了你的意,我就不是太后!」
他笑咧了嘴,「当然,你成了皇后嘛!」
「放屁!」姜永芳快气疯了。
「皇上,你就不能修点口德吗?」淑妃哀怨地望着他。
「皇上,你怎能把歪主意打到母后身上?」辰妃无奈地摇摇头。
「你的心里还有伦理吗?」姜永芳厉声质问。
他两手一摊,「没有。」
三个女人同时傻了眼,只见他走到太后跟前,抓住她的肩膀,沉声宣告-
「所以……芳儿,你就认命吧!」语毕,他的唇堵住她的小嘴。
「天!」众人惊叫一声,手上那些赞助太后泄愤的瓷器全掉落在地。
除了小喜子、红秋、绿冬低头叹息之外,所有的人全看傻了。
姜永芳也傻了,她杏眼圆睁,脑袋里乱轰轰的;这……李世英竟敢当众轻薄她!在他的妃子面前、在她不熟识的宫女面前……她的名节彻底毁了!
他稍稍离开了她的唇,笑睑着她,「芳儿,你输定了。」
她这辈子还没输过!在没来得及想清楚之前,她已经下意识地出手了;只见她突地蹲下身子,抓住他的大腿往上一抬,使出一记过肩摔,重重的摔昏他。
* * *
「这是他自找的,怪不得我。」姜永芳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可是满心的愧疚仍挥之不去。
她竟然伤了皇上,皇上若有个万一 二市位谁来继承?大安王朝谁来统治?
诸位皇子、公主都各奔天涯去了,就算要找也找不回来;就算找得回来,他们也不会有心治国。眼前唯一可以指望的人只有李世英-一个坏了脑袋的疯皇帝!
烦死了……她仰头灌进烈酒,遥敬天上明月,暗咒在天上的先皇-老好巨猾的老狐狸!你分明是想害死我、累死我!
「芳儿好雅兴。」
「喝!」她猛然回头,竟看见李世英就站在她身后的柱子旁,眼眸带笑、衣襟半敞。
真是色胆包天!她又灌了一 口酒。
「飞云宫外的禁军在干什幺?」几百名士兵竟挡不住他?他有绝世武功吗?
「朕是皇帝嘛!」他耸耸肩,「走到哪儿,哪儿就开一条路。」
他倒是很懂得如何利用本身的优势嘛,可恶!
「三更半夜,你来这里做什幺?」
「何必明知故问?朕来找你一起睡。」
「作梦!」她先把手上的酒壶往他的头丢去,接着抽出绑在腿边的匕首,对他喝道:「哀家决定从今以后不再收容你这个坏孩子,要睡去别的地方睡!」
「朕偏不走。」他从容地走近她。
「走开!当心哀家伤了你上哀家的架式可不是摆好看的。」她狠狠地说。
他顿了一下,「朕相信你的确有两下子,不然何以在民间过了那幺久的日子,还能保持清白之身等着朕?」
他竟然调查她?哼!查就查吧,她的过去没有污点,只有一段段的伤心回忆。
「拜那些市井流氓所赐,我的爪子可利得很!」她挥了挥匕首,增加气势。
「朕相当感谢你为了朕这幺洁身自爱。」他又向她走了过去,似乎完全没看到她手上的匕首。
「这就让你瞧瞧哀家的厉害!」纤手舞动银光闪烁的匕首,凌厉的向他刺去,她不忘大喝一声加强效果:「让你痛死!」
风冷冷的吹过……
「芳儿,继续呀!」他低头看着抵在心口上的匕首,不动如山。
她咬牙抬头,「你怎幺不闪?」
他笑,「芳儿,你下得了手吗?」
她气得将匕首抵在他的脖子上,「信不信我杀过人?」
「信。」他还是一副不怕的样子,「能死在芳儿手上,朕作鬼也风流。以后大安王朝就麻烦太后多费心了。」
卑鄙-.在这当头拿国家来要挟她。
「朕明白,在太后心里国家永远排在首位,朕永远屈居于下;不过只要芳儿待在朕身边,朕甘之如饴。」欲伸手拥住她的肩膀,却被她躲开,他露出了沮丧的神情。「唉!朕好遗憾之前浪费了许多时间,只因朕把你想成坏女人;直到那夜帮你找纸鸢,朕才知道自己看错你了。」
他逼近她,匕首在他的脖子上割出血痕;但他仍不惧怕,继续靠近她。不得已,她只好赶紧把匕首抽开,他就这幺顺势地用力抱住她。
「芳儿为了国家,绝对不会伤害朕;芳儿不知道为了什幺,打算燃烧生命保卫国家、保护皇室。朕好感动,忍不住就喜欢上你了。」
她僵住了。
他喜欢她?口舌发干、心儿乱跳,千想万想也想不到,这冤家竟然喜欢她,不是为了他娘的仇而折磨她。
「芳儿可有一 点喜欢朕?哪怕是一 点儿也好。」
百感交集、五味杂陈,心惊的她无话可说。
「朕太喜欢你了,所以朕决定要把你这向往自由的纸鸢紧紧拉住,到死都不会放开,不择任何手段。」
什幺?她有没有听错?她的头皮突地发麻。
「所以……你死心吧,乖乖地留在朕身边,当朕的皇后。」
「混帐!」姜永芳一脚踩上他的脚,趁他吃痛时再补一脚,这一脚改踹他的肚子,接着把他踩在地上,郑重声明:「皇上,哀家是太后,不是普通女子,你可别搞错了。」说完,她转身就走。
「不准走。」
谁鸟他呀!
「你今晚要是敢离开朕的身边,朕就死给你看。」
啧!拿死威胁她?小孩子。
「不信你转头看看,看朕是不是说到做到。」
她的脚步一停,头不由自主的缓缓转过去,心顿时凉了、冰了;不知何时,他竟捡起地上的酒壶碎片往手腕划去,鲜血正汨汨地流个不停。
「你疯了吗?」她惊叫,跑过去抬起他的手,紧紧按住伤口。
「是呀!为你疯狂。」
她怕!好怕这样疯狂的爱,他的爱太激烈、太沉重,她负荷不了。
「来人呀,宣御医……」
未出口的命令被他的手捂住,只见他炙热的双眸紧盯着她。
「在疗伤前,让朕好好爱你一回。」
杏眼圆睁,她拉下他的手,「你会死的。」都受伤了,他还想着那档事!
「小伤,死不了的;可若你不答应,这道伤会更深。」他又去拾酒壶碎片。
「等等,」她叫,绝望的闭上眼睛,深深吸气。
「太后,」门外,小喜子担忧的问:「有事吩咐吗?」
「芳儿如何决定?」
「好。」她无奈地回答,颤抖的手伸向腰带,在他灼人的目光下缓缓解开。
「太后!」门外,小喜子仍未离开。
「宣刘御史秘密进宫。」拼着最后的理智,她下了命令,旋即被他扯了过去。
他粗暴的撕碎她身上的衣裳,将她卷进疯狂的爱欲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