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扬!”
王家小姐依云姑娘每天一早梳洗完毕后,第一件事不是去跟她爹娘请安,而是来找天扬。
天扬听到依云的声音,忍着破口大骂的欲望,勉强自己转过头对依云微笑。
天扬这一笑,把依云给笑傻了。
“你笑了?你竟然笑了耶!”天扬从没对依云有过好脸色,但这会儿天扬不仅没恶声恶气的给她脸色瞧,他还冲着依云笑,此时依云感觉自己身上就像长了对翅膀般,飘飘然的,像是飞上了天。
依云兜到天扬跟前,左左右右、上上下下的瞧着天扬。
“你干嘛这么瞧我?”
“瞧你今天吃错什么药了,竟然对我这么好?”
“我哪有对你好了?”
“你对我笑耶,这还不算好啊。”依云开怀地指出事实,要天扬承认他对她就是好的事实。
“随你怎么说。”天扬发现他最大的忍受度,就只能对依云笑了;再多的,他没法子做到。
算了,饿肚子就饿肚子,要他堆起笑脸,去面对一个他不喜欢的人,这实在是强人所难。
“天扬。”
“小姐有何吩咐?”
“你肚子饿不饿?”
“我都三天没吃东西了,你说我饿不饿?”天扬没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把问题丢回给依云去伤脑筋。
对于天扬的冷言冷语,依云没多大的反弹,得到她想要的答案,她倏地转身,又往回跑。
天扬是不知道依云的脑袋瓜子里究竟在打着什么主意,但只要依云别来烦他,他便乐得轻松,他才不管她又想干嘛了。
天扬继续挑水、劈柴。
不一会儿依云又踅回来,这一次,她手中拿着两个馒头。这是依云从□房那拿来的。
“若,给你。”依云把手里揣着的两个大馒头递到天扬跟前。
天扬看到馒头,便想到铃缨。
昨夜,铃缨也是拎着两个馒头来给他;那馒头是过夜的,虽没今天早上厨子才蒸好的这两个大馒头来得白、来得松软,但不知怎么地,天扬就是想念昨夜那两个馒头,而相对的,对于依云手里拿着的这两个,天扬一点想吃的欲望也没有。
“我不吃。”
“为什么不吃?”
“我不喜欢吃馒头。”
“胡说,你以前最爱吃馒头的。”
“可我现在不爱吃了。”
“不,你一定得吃,吃完了,你陪我上市集去。”
“我陪你上市集作啥?”
“陪我逛街,买东西呀。不然去市集还能干嘛?”依云说得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天扬不禁气结。她还当他跟她一样,同样是闲闲没事干,有事没事就逛市集,乱花银子打发时间吗?
“不了,我还有工作要做。”
“什么工作?”
“挑水、劈柴。”
“这都是小事。”
“却是管事大人吩咐下来的事,我非做完不可。”
“那么,我去跟管事说,让他把挑水、劈柴的工作换给别人做。”
“换给别人做!?那我做什么?”
“陪我逛街呀。”
“陪你逛街不是正经事,我得工作才能讨口饭吃,依云小姐,你放过我吧,我没那个闲工夫陪你们这些千金大小姐玩。”
天扬实在是让依云给烦得受不了了,最后又露出他不耐烦的口吻,要赶依云走。
而打从依云去□房拿馒头起,便一直偷偷跟在依云后头,目睹所有事情经过的铃缨,听到天扬用那种不耐烦的口气跟依云说话时,心里暗暗叫糟。
所有的女孩子家都是生来让男孩子哄的,天扬这个笨蛋,说没几句好话,那死脾气又上来;他这个样子,那王家小姐肯再对他好,才怪。
铃缨往依云方向一瞄。果不其然,王家小姐气得连身子都在抖了。
要命!铃缨赶紧跑出去打圆场,省得待会儿事情闹得更僵,天扬又要吃更多的苦了。
“天扬。”
“铃缨。”天扬看到铃缨的表情都不一样了。
依云很敏感的察觉到天扬对待这女孩特别的不一样,她口气恶劣地问:“她是谁?”
“我只是个新来的小丫头,小姐,你别生气,天扬就是这个个性,没管事准许,他便不肯擅离职守。天扬——”铃缨转头去抢天扬手里的斧头,“你陪小姐去逛市集,看小姐有什么要买的,你的工作,由我来做。”
“你一个姑娘家,手上能有几分力,让你挑水、劈柴,这怎么成?”
“当然成。”铃缨恶声恶气的反驳。
这个天扬说话真不会看时机,都这个时候了,他还替她着想,他真不怕依云小姐生气?
“你快去。”铃缨把天扬推向依云。
天扬的脚还是死都不肯移开一小步。
“天扬,你想惹小姐生气吗?”铃缨板下了脸问天扬。
天扬才不怕依云生气呢,他怕得是铃缨板起脸来凶他的模样;他怕他若是不听铃缨的话,铃缨就不理他了。
“好吧,我陪小姐去逛街,但我的工作,你也别抢着做,我自己份内的事,我自己会把它做完。”
“知道了,你快走吧。”铃缨怕天扬再嗦下去,天都黑了。“你再不走,我拿扫帚轰你了。”铃缨小声的说。
天扬只好放下斧头,径自往大门方向走去,等都不等依云小姐,害得依云得迈着她的三寸金莲小跑步,这才能赶得上天扬的大步伐。
看到这番情景,铃缨只能摇头兴叹天扬是条牛了,而且还是一条不管牵到哪儿,还是改不了他牛脾气的牛。
看来要让天扬转性,除非是天下红雨,否则这愣小子永远都只能是这样傻不隆咚的模样。
***
“你今天很开心?”铃缨瞧天扬眉开眼笑的模样,想也知道天扬的心情很好。“怎么,逛市集好玩吗?”
“好玩,很好玩,我有太多年没去逛市集了,不知道外头的天地有多大,今天小姐带我去的地方有一间店铺,里头卖的是“表”,你知道什么是“表”吗?”天扬问铃缨。
铃缨装傻地摇头说:“不知道。”其实她是知道的,只是不想坏了天扬说话的兴致。
天扬一听铃缨也不知道什么叫作“表”,便忙着比手划脚,解释给铃缨听:“那个表一个有这么大,里头有三根像这样大小的针,一个走得慢、一个走得快——”
“那另一个呢?”
“另一个走得不快也不慢。”
铃缨听了呵呵地笑开来。
天扬见铃缨笑了,便说得更起劲。“这表是计算时间用的,走得最快的那个针,走完一圈,走得不快也不慢的那一根针才动一下,这样叫作一分;而一分的针走了一圈,便是一个钟头,也就是咱们说的半个时辰;你说,这表神不神奇?”
“神奇。”
“还有更神奇的呢。那店里还有个这么小的一个表,它叫作“打簧表”,是要上发条的,它小小的,可功能却不小,就像那些大钟一样,也能计时。”
“你喜欢它?”铃缨看得出来天扬对打簧表情有独钟,因为天扬说到打簧表时,脸上的表情都不一样了。
天扬搔搔他的脑袋瓜子,不好意思地笑着说:“我是喜欢没错,可那种洋玩意儿可贵着呢,它哪是我们这种人配得起的。”
“那些东西又没规定一定得有钱人才能买。”
“可那些东西不是有钱人还真买不起。”
“你别妄自菲薄,或许有一天你也买得起那样的打簧表。”铃缨鼓励天扬。
天扬开心地笑着说:“若真有那么一天,那我也给你买一个。”
“买一个什么?”
“买一个打簧表给你。”
“为什么要买打簧表送给我?”
“因为那东西好新奇、很好玩的。”
“我不要。”
“为什么?”
“因为我用不着呀。”其实铃缨是嫌打簧表累赘。
她一向讨厌身上带着一些多余的东西,所以除非必要,铃缨身上从不戴任何首饰。她是个连手绢都懒得带的人呢,怎么会想要打簧表?
铃缨心里虽是如此想,但她也不好意思拒绝天扬的一片好意,于是铃缨随口一说:“你若真有心要送我东西,那么送我步摇好了。”
“步摇!”
“对,就是步摇;我头上的发钗好些年没换过新花样了,你下次若跟小姐再去逛市集,顺便帮我买一个回来可好?”
“好呀、好呀。”天扬点头如捣蒜。
步摇一个值不了几个钱,他当然有能力买。而一想到自己将买东西送给铃缨,天扬的心就像是要飞上天似的,一整个晚上都陶陶然的傻笑着。
天扬几乎是等不及要再跟依云去逛市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