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胜利女神 第十一章

  亚洲之行,是慧枫最盼望的一次旅行,尤其是桂珊要与她联展,这是一项多难得的殊荣。

  可是这个梦想在最後却没办法实现,有一天慧枫在上学时,忽然接到了急电,她的房东在电话中上气不接下气的告诉她——桂珊出事了。

  答应来参加毕业典礼的桂珊,是在由洛杉矶飞往堪萨斯城的飞机遇上空难的,飞机在飞越多色沙漠时,由於视线不清,被後面一班飞往伊利诺的飞机撞下了山谷,当场死伤了三百多人。

  桂珊也在这三百多人的旅客名单当中。慧枫赶到的时候,已经流不出眼泪来了。这一生中,她再也不可能碰到像桂珊这样的人了,而她,也像所有爱护她的人一样离她远去。

  远在澳洲内陆的沈曼丹,由於交通不便,得到消息时,已经是两个月後的事了,当她专程由澳洲赶来,桂珊已经下葬了。

  沈曼丹在一个细雨淅沥的午後,见到了心力交瘁的慧枫。乍然相逢,她们却不像上次那样激动,有的,却是更深沉的悲伤。

  『这是不可能的!这是不可能的!』穿着风飘欲举修女服的沈曼丹颤抖着声音:『她还那么年轻!』

  『也许你愿意看看这些!』慧枫红着眼眶,把一大叠剪报资料找了出来,都是艺术界对桂珊的哀悼与对她作品的称赞,其中也包括有慧枫随她在各地开画展时的新闻资料。

  沈曼丹在看完之後,仍然止不住的哭了,在这一瞬,她的清逸出尘消失了,她也不是满怀悲悯、深入不毛之地的传道者,她甚至不再是天主的女儿。她变得很平凡,跟所有「妈妈的女儿」一样的平凡。

  不同的是,她在今天失去了母亲。

  『昨天律师才通知我,伯母把旧金山的画室留给了我,你会介意吗?』等这一切激动都稍微平缓後,慧枫把律师那边的情形说给沈曼丹听,也是从那份遗嘱里,慧枫才知道,她除了房子和其他的不动屋外,桂珊把银行存款和债券、股票全留给了曼丹,但却把画室和画都留给慧枫。

  『我不介意。』沈曼丹抬起了一直低垂的头:『慧枫,也许你不晓得,她把你当成了女儿,我却早已把你看作姐妹。』

  慧枫哭了,桂珊去世时,她震惊得哭不出来,後来有一连串後事需要料理,她一人独撑到现在,已经精疲力尽,见到曼丹这才痛痛快决的哭出来。

  而十七岁的日子似乎又回到了眼前,她也想起了凯文。

  这些年,她也一直守着他们的誓言,甚至不再看别的男人一眼,桂珊曾经说她这样很傻:『一个女人的青春有限,你应该追求幸福,徐凯文已经死了,你空守着那个诺言有什么用?他若在地下有知,也会怪你的。』

  想到桂珊为人的正直,对她的关爱,慧枫又一次情不自禁的悲泣。

  『慧枫,不要哭。』曼丹温柔地替她擦掉眼泪:『母亲已经离开了,你一个人一定要坚强起来。』

  多年後,当慧枫再循着昔时旅路,到亚洲举办展览,追寻旧日痕迹时,跨上新加坡土地的第一步,这句话又重现在她脑海里。

  桂珊死了,可是精神永远照耀着她。

  *  *  *

  渐渐地,慧枫在艺术界中崭露头角,收藏家对她卓越的作品有兴趣,可是一般欣赏者却对这个年轻的东方女性充满好奇。

  她太美了,美得纤尘不染,但在另一方面,她又充满了旺盛的生命力,与她的纤柔似乎不相称,後来他们把慧枫的特殊,称之为「东方的神秘」。她所到之处,所受到的欢迎比当年的桂珊有过之而无不及。

  时间一年一年的过去,就在她卅二岁的圣诞节,一个大雪纷飞的冬天,强烈的思乡心,使她决定要回家。她离家十年,即使那里已经没有她自己的家了,她也渴望再看一眼那儿的土地。

  促成她东方之行的,远是桂珊从前的经纪人海恩先生,他现在自己在苏荷区开了个东方画廊,可是对从前的生涯仍不能忘情,有一次在艺术杂志上看到了慧枫的画,特地来旧金山找她:『我们可以在亚洲开巡回个展,如果你愿意,我们安排台北作为最後一站,你可以在展览完後,在那儿多停留一阵……』

  亚洲之行是她多年的梦想,她相信那里一定还有人记得她——新加坡、吉隆坡、曼谷、马尼拉、香港和——台北。这些年来,魂萦梦牵的缠绕着她,可是,近乡情更怯,她有些害怕、有些惧怯。

  可是这一年美国的冬天特别冷,当她由东北地方回来时,她终於答应了海恩先生的邀请。

  *  *  *

  由香港启德机场起飞的新航客机终於在桃园机场缓缓降落了。

  对於这个才刚刚启用的新机场,慧枫有说不出的陌生,一时之间,彷佛降落在另一个陌生的国度,但不一会儿,她就克服了所有的恐惧。无论如何,她是回家了。

  这里有她想见的人,有她爱的梦,也有逝去的梦,还有她的孩子,他好吗?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慧枫回到台北,仍然沿用在美国开展览时的英文名字——阿琳·江,同时拒绝接受访问。

  但这样一来,她的神秘更引人好奇了,有记者千方百计弄到她的照片,刊登在报纸的顶端。

  十年来,她的容貌变了很多,由不幸的逆境中站起来的,是彷佛女神般的女人,她看着自己的照片,那纤纤体态,优雅的气质,是典型的东方女性,而才华横溢的眼神与充满智慧的嘴唇上,在妩媚中含蓄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不论是谁,即使再熟悉,看到这样脱胎换骨的她,也很难把她和从前的那个江慧枫联想在一块儿。

  可是,胜利之後的她,得到的是什么呢?慧枫陷入了沉思。

  这些年来,尤其是桂珊去逝後,她一直是这样的孤单,只有掌声,没有朋友;只有作品,没有爱人。除非徐凯文能够复活,否则她是不会再爱的了。

  *  *  *

  慧枫在大桥下了车,顺着熟悉的小路走,只要再走不远,她就可以看到那一泓清澈的潭水了。

  白楼已经被董汉升毁於一炬,可是她相信熟悉的潭水也同样的能够抚慰她思乡的心情。飘渺的晨雾由远山翠抝中升起,遮断了视野,一切,就像从前一样,慧枫不由兴奋了起来,加紧了脚步,可是当她走了廿分钟後,她发现那一泓深潭不见了。

  难道有人把整个深潭搬走了?

  但无论她是如何的极目四望都找不到了,她呆呆地站在那里,好半天、好半天都喘不过一口气。

  草绿色的,一直绵延到山脚下的原野上,只有一个牧童领着些小羊在那儿嬉戏,洁白的羊儿一见人走过来,慌忙地咩咩叫着,圆滚滚的小身子来回奔跑,既慌张又好奇。

  『小弟弟!』她弯下身去问那个牧羊童:『你知不知道这儿以前是一个深潭?』

  牧童看看她,点点头道:『我爸爸告诉过我,以前这儿是有名的风景区,可是後来有人把它填平,已经好多年了。』

  慧枫慢慢走了开去,她不愿任何人看见她哭,即使是孩子。

  忍了十年的眼泪终於掉下来。

  董汉升烧掉她的白楼,害死了凯文,现在又填平了锺灵毓秀的翠潭。但她也抱走了他的孩子,让他知道自己有个儿子,却永远没办法知道下落。

  她一边走一边抹去眼泪,十年来,她第一次有了跟董汉升扯平的感觉。

  *  *  *

  车子在蜿蜒的山路上缓缓爬着,像走在一个绿色的梦幻里。

  深绿、浅绿、墨绿……各种树木花草的绿,夹杂着太阳不时筛下来的金色光点,交织成这样美丽又安静的梦,让人觉得心也跟着芳香了起来。

  慧枫摇下车窗,青山的气息令她不由陶醉。她的孩子就住在这么美丽的地方。可是,有人爱他吗?  

  那对看起来很和善的夫妻会不会变呢?还是,他们比自己更懂得照顾这个不幸的孩子?慧枫的心情又复杂了起来,一时之间,几乎失去了前进的勇气。

  一个穿着小学制服的孩子从坡下慢慢走了上来,虽然他戴着帽子看不清睑孔,可是这孩子有股十分特别的气质,他行走在山林间,宛如山林的王子,悠闲自在,器宇轩昂。

  他一点也不像普通的农家孩子,难道是——?慧枫的心跳得更厉害了,『小弟弟!』她伸出头去问他:『你知道山林溪怎么走?』

  孩子摘下了帽子,她看见那张异常俊挺的相貌,心一下子几乎为之而碎。这是她的孩子!十年前他离开她的怀抱时,已经具备了这完美轮廓的雏型。

  即使她不记得他的脸,母子连心的默契也让她知道这便是她的孩子。 

  孩子那双纯真而顽皮的眼睛看了看她,然後指着公路的左岔道:『你往那儿一直去,过十五分钟再转几个弯,再直走就到了。』

  『谢谢!』她道过谢後,彷佛不经心地又问了一句:『你呢?我载你上去!』

  『不!我喜欢走路!』男孩笑了,笑得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脸颊上还有一粒深深的酒窝。  

  孩子!不要拒绝我,我是你的母亲!慧枫在心中不断地叫着,但她一句也说不出口。她有什么资格做他的母亲呢?十年前,她在火车上把他遗弃给陌生人,一去不回头,十年来甚至没有回来看过他,这是什么母亲!如果他问她,妈妈!这十年你在哪里?要教她如何启齿?

  慧枫努力地逼下了眼泪,男孩已经走远了,她必须追上去。

  『小弟弟,你姓什么?』

  『徐!』他有些讶异地看着这个陌生女人。

  『你爸爸是森林学家,对不对?』慧枫遏止住那份狂喜,更进一步的求证。

  『你怎么知道?』

  『你刚才告诉我的呀!』她故作不在乎的笑了笑:『你忘了?』

  『没有啊!』男孩这下真是大惑不解:『我只告诉你山林溪怎么走!』

  『你告诉过我!』她肯定的:『你真的忘了。』

  男孩没有继续和她争辩,看得出来,他受过很好的教育,而且有十足的自信心,慧枫的心噗通噗通地跳着,她很高兴他跟别的孩子不一样,但愈是这样,她心里也愈是惭愧。

  『你知道附近有可以吃饭的地方吗?』慧枫问。

  『你不去山林溪?』  

  『快中午了,不是吗?』

  男孩看了看手腕上的表,那是只银灰色的米老鼠卡通表,慧枫心里好後悔,如果不是这么急着上山来,她应该想得到替他带礼物的。

  『可是这附近没有餐厅,山上除了几户农家,就是森林保育研究中心的宿舍。』男孩很认真的说:『不过,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带你回我家,山上一年到头难得见到客人,我母亲会很高兴的。』

  『可以吗?』她一下子高兴得简直不知所措,她的儿子多么善体人意啊!

  男孩上了车,他虽然只有十岁,但也许是遗传,也许是成天与大自然接触,他很结实也很高大,坐在宽敞的座位上就像是成人一样。

  看到他那充满朝气的模样,慧枫有一阵想哭的冲动,她的儿子都这么大了,但她终究还是忍住了;毕竟,这孩子到现在还只把她当陌生人。

  『徐若彬——』她念着他制服上绣着的名字,如那三个字紧紧吸引着她的视线,她真怕自己会一下子搂紧他,告诉他,她就是他的母亲。

  『这名字很好,是谁替你取的?』她听得出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父亲!』男孩回答着,然後说:『山上很凉,你应该披一件衣服。』

  『我不冷!』她才说着,就真的打了个喷嚏,跟着眼泪就滚了出来,她不是成心要哭,但是她——忍不住。

  『你感冒了,但是你到山下的时候就会好了。一般人很难适应山上的气候的。』

  『你呢?』她擦掉眼泪。

  『我从来没生过病,我妈妈说我生下来就是最健康的宝宝。』

  『哦!』看样子他们什么都没告诉这个孩子!慧枫心中一阵安慰,但跟着安慰一道的,是阵难以言喻的嫉妒。『你的兄弟姐妹呢?也跟你一样从不生病?』她在试探。

  『我没有兄弟姐妹,我妈说她只要专心照顾我一个就够了。咦!你怎么了?老天!你真的感冒了。』

  慧枫趁着擦鼻涕时把眼泪擦掉,她不能再哭了,她警告着自己,她马上就要到儿子家去做客。

  十年了,可是这个娇小的徐太太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明丽爽朗,站在徐家整洁的玄关,她在徐若彬的介绍下,和徐太太寒喧着。

  『你坐会儿!我去炒两个菜,马上就开饭!』徐太太依旧像当年一样的热情,久居山林的人们,心灵也一如山林般的纯真。  

  『不等徐先生吗?』慧枫问。

  『他到山林去探勘了,下礼拜才能回来。』徐太太笑容可掬地把茶端了出来:『山上没什么好招待的,只有一点野茶是本地特产,味道倒还特别,你尝尝看。』

  『谢谢!』慧枫喝了一口,果然清香扑鼻,甘凉沁睥。

  徐太太对孩子说:『若彬,陪江阿姨聊聊,我炒完菜就开饭。』

  『那是什么?』徐太太走後,慧枫指着客厅中一个很大的柜子问,那上面有数不清的小抽屉。

  『标本柜。』若彬打开其中一个抽屉给她看,里面有一个玻璃柜,排列着好几只灿烂夺目的大蝴蝶,底下有中英文的标识。

  『彩蝶谷在哪里?』她看着右下角的捕捉地点与年月日。

  『就在山林溪附近,爸爸常带我去,你看,这种叫双环纹凤蝶的,是台湾特产,也是全世界最美丽的蝴蝶之一,它的翅膀背面有一系列红色双重环纹,这种特徵在世界上其他任何蝴蝶中都没有,我们上次在原始森林边缘找了两天才找到的。』

  『你父亲带你到原始森林去?』

  『爸爸是专家,我们去年暑假还去露营了两个礼拜呢!你一定不相信,爸爸说我是他最好的小助手,帮得上很多忙。』若彬的口气中充满了对父亲的信任。

  慧枫心里既高兴又一阵酸,她没有托错人,这一对膝下无儿的夫妇,真的把他当亲生儿子般的疼爱,而且他比别的孩子都幸运,能生长在这种环境中,不但接触到大自然,而且在专家父亲的指导下,了解自然的奥秘。

  她随着这个尽职的小主人去参观书房里的画,挂在墙上的,有裱好框子的水彩风景,也有动植物的彩色制图。

  『为什么不用摄影……这样一笔一笔画不是太麻烦了?』她看着精细得令人叹为观止的彩笔画,那些植物、鸟类,在纸上似乎都活了过来。

  『照片的条件不够,你看到这些细致的纹理吗?如果光靠摄影就没有办法完全表现出来 。』若彬很详细地解释着那些繁复的过程。『以前爸爸都是一个人照着标本动手,从去年起 ,我有空就帮他。只要他把大样打出来,其他的地方就由我来做;你看,这些都是由我完稿的。』他很神气的指着墙上的图片。

  慧枫心里叹了一口气,可怜的孩子,他一定不知道这根本就是遗传吧!她的心又骄傲又酸楚地扭搅成一团。

  『江小姐怎么会知道我们这里的?』在餐桌上,徐太太一边替慧枫挟菜,一边问着。

  『我回国来开画展,有朋友告诉我此地风景很好,最适宜写生。』

  『江小姐不是本地人?』 

  『我不是。』她微微一笑,隐瞒了身份,毕竟,她不能引起徐太太任何联想,『我刚从美国回来。』

  吃完了中饭,徐太太请慧枫到客厅坐,当她听到慧枫对山里的风景赞不绝口时,就很热心的要她留下来:『多待上几天,你才能领略到山居生活的特质,若是江小姐不嫌弃,就在寒舍住下来好了,反正这几天若彬学校里放春假,也可以陪着你到处走走。』

  慧枫真是高兴得想哭,她怎么也想不到竟然会有这样的机会,但,这可是天意?否则她怎会一上山就碰到若彬呢!

  她答应後,徐太太就又赶紧收拾客房,让她安顿下来,当若彬帮着她从车中把画具搬进屋里时,她看着已经及肩的儿子,心里一阵冲动,几乎想一把搂住他哭个痛快,但她忍住了,近在咫尺,母子却不能相认,固然使她感到痛楚,但她能享受这一股温馨又何尝不是她的幸福呢?

  也许是母子天性,陌生人原该有的疏离很快的就消失了,若彬把她当成了知己,除了引导她到各处参观,还向她倾吐心中的秘密。『我长大想当生态学者,就跟爸爸一样,把一生奉献给大自然。』

  慧枫跟他并肩坐在树下,打开全部的心灵倾听他的心声。

  这一生,再也不会有同样的机会,如果是奢侈,也就让她这样的奢侈一回吧!

  在森林保护区逛了一圈回来後,已经接近黄昏了,彩霞在峡谷中游荡,美得令人窒息,她屏声敛气的看着,心中对这样磅礴浩然的美充满了感动,一直到夕阳被愈来愈重的暮气烧断了,她才拍拍若彬的肩膀,说了声:『我们走吧!』

  若是能够携着若彬的手,在此地看一生一世的晚霞……她在心中长长叹了一口气。

  晚餐是在烛光摇曳下度过的,因为电缆临时故障了,整个山区陷入一片黑暗,但烛光却使得这样的黑暗更加宁静、安静。

  慧枫帮着徐太太把碗筷收拾好了,到客厅去喝茶,才坐定,外头就响起一阵淅沥的雨声,滴滴答答地敲在屋瓦上,和着风声,窗外竹林的簌簌作响,真像是一曲大自然的合奏。

  那份清凉与不变,更是慧枫有史以来第一次感受到的,她不禁想起,曾经矗立在水边的白楼,在那个山上的城堡,她度过她一生中最不堪的岁月,但朝风暮雨、晨曦晚霞的日子也是她最难忘怀的。  

  尤其是凯文——

  她的心绞痛了起来,但当她看见若彬在烛光下专心地读着一本「宇宙的奥秘」时,她的心情舒解了。

  世事难以预料,谁又想得到十年後,她会找到她朝思暮想的儿子呢?

  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慧枫凝视着若彬那充满了智慧的脸,她知道过了今夜,她就该走了。揭露她真正的身份,对徐氏夫妇和孩子,都是莫大的伤害。

  『你不会怪我吧!』她在心中对孩子轻声地说。 

  『晚安,若彬!』慧枫站起来,也许这一生母子不能再相见了,但她相信若彬有一天如果知道了真相,应该是不会怨恨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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