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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女撩龙 第一章

  原本应该充满书香的房内,此时正弥漫著一股诡谲的气氛,时问和空间似乎都已在此刻停滞。

  一个身著锦衣华服的男人被迫跪在地上,原该充满贵气的睑上所显现的尽是无比的慌乱和恐惧。

  「王爷,这厮合该怎样处理才好?」邵雍往前踏了一步,面对著站在阴暗处的一个颀长身影请示道。

  「你说该怎麽处理呢?」那个身影在面对属下的询问时,不答反问,状似轻松的口吻,却让屋内众人泛起一阵疙瘩。

  「属下以为背叛者,该杀无赦。」邵雍平静的语调中充满杀戾之气,让跪在地上的吴忠信更显惊慌。

  「王爷,饶命啊!属下这麽做真的是不得已的。」惊恐的吴忠信忙著为自己辩解,只求能够脱去罩顶的杀身之祸。

  原处於阴暗处的背影缓缓的转过身来,那刀雕斧凿的俊脸上,如墨剑眉没入鬓际,镶嵌著一对炯炯星眸,鼻如悬胆俊秀笔直,斜勾著一抹浅笑的薄唇,果更是倾倒众生的美男子。

  一袭白袍将他精干伟岸的身形衬托得玉树临风,看似无害之人,但他浑身不怒而威的飘逸贵气中,似又透著一丝阴魅得令人困惑的矛盾气韵。

  而他行事作风亦正亦邪,让人老是摸不透他的下一步打算。纵是邵雍这个已经跟随他数年的属下,也忍不住为他的气势倒抽了口气。

  只见那单知过往前踏了数步,然後居高临下的审视著跪於阶下的吴忠信,一脸似笑非笑,让吴忠信更加剧烈的浑身上下抖动著,若不是有人在旁押著他,只怕他已瘫软在地。

  「说说看你有什麽不得已的苦衷?若真是苦衷,说不定我会赦去你的背叛之罪。」平静的言语,平静的表情,令人猜不透他此刻的想法。

  「这……」吞吞吐吐地,吴忠信怯怯的抬起头,望进单知过那两潭如深渊似的眼眸,脑里尽是混沌,想不出一个好的理由可以为自己免去杀身之祸。

  那原就是他的推托之词,他之所以会背叛单知过,不过是为了贪图那笔丰厚的奖赏,好弥补自己因赌而欠下的巨额债款,怎知他会出师未捷,人都还没有走进靖王府就已被抓到。

  这样的理由若是说出来,不啻是加速自己的死亡,所以他才会吞吞吐吐的。

  「说不出来是吗?」单知过眉眼一挑,探怀取出一个铜币,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拨,铜币已然带著强劲的内力击上吴忠信的面颊。

  倏地,吴忠信已口吐鲜血,甚至还落了几颗牙,口中不停的发出承受剧痛的哀号声。

  「若是你说不出来,那麽我来帮你说吧!」单知过平静的脸孔隐隐浮现一股肃杀的气息,但是他说话的声调却益发的轻柔。

  对他有些了解的人都知道,这是他盛怒的前兆,因为他这辈子最厌恶的就是被人欺骗。

  想当年他爹就是误信小人谗言,才会落得身败名裂,含恨而终,故而从他懂事以後,他就十分痛恨他人的出卖和欺骗。

  「你是因为贪图奖赏,想要用那些奖赏来填补你所亏空的钱庄银两,所以你才会铤而走险,想要出卖我好换取更多的荣华富贵,对不对?」

  跪在地上的吴忠信倏地抬起头,双眼盛满惊恐,满心慌乱的只能加以否认。「不……不是这样的……」

  面对他的否认,单知过只是带著一抹冷笑,双手交握身後,缓缓的步下阶梯,闲适的来到他的身前,然後对著立於一旁的邵雍交代道:「邵雍,把东西拿给他看。」

  「拿去看吧!」一大叠的罪证随著邵雍那不屑的语气,散落在地面。

  只见吴忠信慌乱的捡起一张,定睛一看,正是他所造假的帐册,上面甚至还有朱砂批注。

  完了!他手中那张纸因为剧烈的抖动而沙沙作响,彷佛是在为他吹起阵阵的哀歌。

  此刻吴忠信面如死灰,再无半点力气为自己辩解,因为他深知已无活命的机会。

  「怎麽,说不出话来了吗?」单知过虽是含著讥诮的语气,但他胸中怒火早已冲天。「枉费你名为忠信,怛既不忠亦无信用,我留你何用?」

  「王爷,属下知道自己做错了!」吴忠信呐呐的认了错,然後毅然决然的抬起头,朝他哀求道:「属下愿意领受任何的责罚,只求王爷放过属下的家人,毕竟他们是无辜的。」

  「行!」单知过爽快的应允,转瞬间,修长的手指已然锁住他的咽喉,毫不犹豫的收拢著,让空气一点一滴自他的体内流逝,面容也开始呈现扭曲的状态。

  「王爷,何必脏了您的手,这事让属下来做就行了。」眼见单知过不留情的收拢著自己的指尖,邵雍抱拳自愿请命。

  对他而言,主子的气势是浑然天成的,压根儿不用为了像吴忠信这样下等的人弄脏了自己的手。

  「也行!」不置可否的,单知过松开了自己的手,然後退至一旁。「就让你送自个儿的兄弟一程吧!」

  抽出亮晃晃的白刃,邵雍的唇角勾起一抹不肩的笑容,鄙夷的说:「属下没有这种不仁不义的兄弟。」

  「怎麽,难道他不是你的异姓兄弟吗?」单知过漠然的问。

  邵雍将白刃抵住吴忠信的颈项,冷冷地说:「这种人不配成为我兄弟。」

  语毕,他毫不迟疑的将白刀刺进吴忠信的身体,眼皮眨也不眨的看著飞迸出来的鲜血。

  「你……」没有想到邵雍会完全不认兄弟之情,吴忠信睁大了双眼直瞪著他,眸中尽是不信的诧异。

  而邵雍只是面无表情的抽出带血的白刃,随意的往自己身上一拭,神情淡漠,彷佛他杀的不过是一个陌生的人,而不是曾经立誓同生共死的兄弟。

  对他而言,重要的是名利与富贵,而他的主子则是能带给他名利和富贵的最佳途径。

  看都不看地上的死尸一眼,单知过的神情褪去了隐现的愤怒,回复惯有的淡然,平静的交代著邵雍,「这次你处理得很好,切记,我们的行动仍要小心翼翼,可别让皇上他们发现端倪。」

  「是的,王爷。」邵雍恭敬的应声。他相信在王子的运筹帷帽之下,他们又朝无尽的名利与富贵迈进了一步。

  ********

  「啊……王爷……」

  楚媚娘娇喘哀求。

  身为皇城怡红楼的第一名妓,平凡男子想见她一面可是难如登天,若想听她掀袖弹琴,娇音唱上一曲,还得捧上万千银两等她点头,更何况是有幸成为她的入幕之宾,若非她看上眼,就是王侯将相、富贾豪绅也没得商量。

  但眼前这位过王爷可是俊俏得紧,素有天下第一美男子之称的他,无论身分地位,匹配她这第一名妓绰绰有馀。

  她暗自窃喜「财色两得」,还盼望有朝一日,能够藉由两人床第间的鱼水之欢吸引他,等他纳她入过王府中做娇妾。

  「王爷,快……」

  单知过有意无意的吻著眼前的娇胴,两手游移的上下开攻……

  楚媚娘不堪再等,原本勾在他颈肩上的玉手,蠢蠢欲动的抚向能给她享受「性福」快乐的泉源上。

  「你这骚娘儿,这样就等不及了吗?」女人之於他,向来只供泄欲之用,没什麽好珍惜的,就算是在宫中戏弄宫女,也无非是为了混淆形象而逢场作戏。

  完全不给她适应的时间,他只顾自个儿欲望的宣泄,根本不管身子底下女人的痛呼。

  「王爷……疼呐……」楚媚娘忍不住哀声求饶。

  真不晓得自个儿哪里得罪了他,这个过王爷真是令人捉摸不定,就算她断断续续当了他的床伴三年,她仍搞不清楚他的性子。

  撑著双臂,单知过摇头甩去额际的汗水,眯著俊眸问道:「我是谁?」。

  喔,这个过王爷还真的有点难伺候,「嗯……爷欺负我,谁不知道爷是鼎鼎大名的过王爷!」

  「哼,你记得就好,别妄想放肆,什麽时候开始、什麽时候结束由不得你来决定。」单知过收起带有警告意味的厉言,邪笑一声说:「你乖一点,才能得到你想要的,知道吗?」

  他再次快速的律动,使得楚媚娘不消片刻即紧绷一缩,禁不住的痉挛起来。

  这个男人真是令她又爱又怕又恨呐!他可是她驾驭得了的?楚媚娘不禁质疑了起来。

  一如往常,单知过毫不眷恋的起身穿衣,抛下大把银票後,迅速的拂袖而去,显得淡漠无情。

  「究竟有谁能攫住他的心呢?」楚媚娘看著他的背影,忍不住轻声的自问。不过,看来绝对不是她了。

  而离开怡红楼的单知过,身体的欲火虽已得到平息,可是他的心却仍像破了个大洞,空虚得很,怎麽填也填不了。

  骑上骏马,此刻的他只想奔向那可以暂时清净他心灵之处……

  *********

  皇城东郊


  澄心湖畔苍翠蓊郁,湖面潋滟波光粼粼,此处距离皇城二十里之远,人烟稀少,游客罕至。

  清澄广阔的湖上,有一座苍劲桧木筑成的六柱圆形凉亭立於东侧,是悠然闲坐观湖的最佳景处,它以长板木桥搭连凉亭与湖畔两地,面桥的这面梁柱上,悬挂著一块题有「澄心亭」的匾额。

  凉风迎来,掠面拂袖,立於亭中凝望湖光山色,果真能畅然澄心,好不快意。

  「若是爹爹也能看到此番美景,就再好不过了。」

  孑然一身独留於世的易沄天,此刻不禁有此感慨。

  自小她就与神医爹爹易隐尘相依为命,她熟读医书、药典,随父上山采药,所以也习得一手高明医术,承父衣钵。

  看著向晚的暮色,易沄天不禁倚柱侧坐栏干横木上,解开琴套,如白笋般的纤纤玉指,抚上一张古意盎然的核桃木琴。

  无欲无求的她,每当忆起已逝的爹,思念得不可自抑时,总会不由自主的拨动琴弦,弹上一曲清心咒以抚心伤。

  悠悠琴韵如潺潺流水,漫向天涯海角,还天地一片平静清澈……

  策马欲至澄心湖去烦除躁的单知过,一入林即闻琴声清润悦耳,如溪人海越见磅礴,他勒住马缰驻足原地聆赏,登时烦躁之心已消退大半。

  取出鞍袋里的洞箫,他不禁兴致一起的迎上琴音。其实他的内心执拗狂霸不服输,一点也不像他俊逸的外表那般谦逊,为了报仇,他压抑住自己内在深沉的性格,不欲人见。

  然而,这般仇恨的活著,对他来说是痛苦也是矛盾的。

  如今能在独自常来的散心处得到心灵的纾解,说什麽他也要会一会这知音人。

  曲音一罢歇,他复执缰绳驭马寻人,直到湖畔西侧,在逐渐暗然的天色中,他精眸锐睁,隐约瞧儿一白衣纤影伫立对岸亭中,直觉告诉他对方是位姑娘,就不知她容貌姿色生得如何,是否人如其乐?

  顾不得逾矩放肆,单知过运气说道:「姑娘,恕在下冒昧,听闻其乐而有幸合鸣,想与姑娘结识,不知可否?」

  此人著实唐突!半路插上一脚合起音来,此刻又想怎地?而且从他的箫音及说话之劲色,能在远处尚闻得清楚、沉稳,可见此人内功深厚,绝非等闲之辈。

  她答应爹爹下山来多体会人生,可是也没必要将自己置於险境,更何况她独闯江湖只为见识,并不想求得什麽,而且这会儿天色已暗,荒郊野外孤男寡女共处一处,总是不妥当。

  选择默然离去的易沄天,转身背对著单知过准备提起行李、医药箱走人。

  眼看她不搭话的就想离开,单知过心中忽地不舍,连忙一喊,「姑娘,请稍等在下一会儿……」

  说时迟那时快,他抄起湖滨一把石片,想以最快的速度、最近的「捷径」,效法达摩祖师一苇渡江,只不过他是弹石点水过湖欲见知音人……

  突地不闻其声,易沄天转头一瞥,「嘎?他怎麽飞过来了!」不行不行,她的武功仅能自保,一定不是这人的对手。

  而且她都还没瞧见他的模样,就已被他所散发出来的气息,压得有点乱了心的喘不过气来。

  当下,她已顾不得古琴未拿,提气便往木桥湖畔施展轻功,藉著夜幕迅速隐入林中离去。

  「姑娘别走啊……」可惜唤不住她的稍留片刻,单知过只好眼睁睁的看著她有如天女般飘逸而去。

  知音难寻呐。抚著亭中石桌上的古琴,他的心中不免闪过一丝怅然……

  *****

  雕梁画楝的厢房内,不时传来几声沉重的咳嗽声,其中还夹杂著喘不过气的呻吟。

  终日与药为伍的靳含香难掩病容,绝美的睑上尽是痛苦神色。

  「咳!」又是一声重咳,靳含香忍不住以帕就唇,想要减缓喉中的不适,却阻挡不了那强涌而上的咳意。

  好不容易一阵猛咳终於停止,蓦然间那洁白的绣帕已染上丝丝的血迹,教人看得触目惊心。

  「夫人,您怎麽了?」在房门外就听见主子的阵阵剧咳,婢女翠娘连忙推门而入,匆匆放下手中的托盘,忙不迭的探问著。

  望著手中那带血的绣帕,靳含香还来不及细思什麽便悄悄的想藏起,只为了不想让和她情同姊妹的翠娘担心。

  但已服侍她将近三十多年的翠娘,看见主子心虚的表情,早眼明手快的发现了她想藏进袖中的绣帕。

  翠娘一把抢过,猛一摊开来看,那艳色的血迹让她的心一惊,转身就要往门外走去。

  「翠娘,你要去哪儿?」见她不发一语的转身就走,靳含香连忙唤住她。

  「夫人,奴婢不能再让您隐瞒自己的病情了,我要去告诉王爷。」虽然明知夫人一定不会准许自己这麽做,但她不想再看著夫人一天天虚弱下去。

  「别去!」斜靠在床头的靳含香虚弱的抬起手,不愿自己这带著病痛的身子再去扰乱儿子的心绪。「就让过儿专心处理府里的事吧!我这身的病也不是他来就能好得了。」

  「可是……」她当然知道夫人不愿让王爷担心,所以总是要求自己替她隐瞒,但夫人近来的身子越来越不好了,她实在忧心……

  「别再可是了!」靳含香难得对她板起了脸,即充分的表明自己的决定。「如果你还认我是你的主子的话,就别去找过儿,我不想让他担心。」

  面对她的要求,翠娘不由得面有难色。她深知夫人已病入膏肓,若再不寻得名医,能活的时日只怕有限。

  她不禁开始怀疑起自己帮助夫人隐瞒病情的行为究竟是对是错?想了想,她认为不能再任由夫人这样任性下去了。

  於是她大起胆子劝道:「夫人,您这样隐瞒王爷,若是有朝一日王爷知晓您的病情,到时肯定更不会谅解您。」

  唉!靳含香也明白儿子孝顺的个性,从小母子俩便相依为命,几乎无话不谈。他凡事独立、有主见,懂事得不让人为他操心,就连後来她因缘际会收养了一个女儿纤袖,他亦对这个妹妹宠爱有加。

  但不知从同时起,儿子渐渐的与她疏远,虽仍不时的对她嘘寒问暖,却不再像从前般亲近。

  也许是公务繁忙吧!男儿总有雄心壮志,况且为国效力,是身为天龙王朝的臣民不可或忘的使命。心疼他劳累的身子,她也就不敢再拿自身的小病痛烦他,让他能专心的处理公务。

  前阵子好不容易皇上为他指婚,本以为可以有个媳妇与他做伴,也可为他分忧解劳,没想到却遭人抢婚……

  而自尊心一向强的儿子,竟一反常态的不予追究,她正觉得奇怪时,又让纤袖的婚嫁事宜给打断,直至现在才想起。

  都怪她这副破身子,整日病恹恹的总力不从心,看来得找个时间问问过儿。

  「翠娘,幸亏有你,不然少了袖儿的陪伴,我还真不习惯呢。」靳含香故意扯开话题道。

  「夫人,王爷的忙碌不单只是公务,他还……」翠娘连忙噤口不语。

  她在无意中听见单知过和邵雍的对话,才发现他似乎早已秘密筹画多年,想一举叛变,她本欲藉机告诉靳含香,可是一想到她知道後伤心的模样,三番两次到口的话便又硬生生吞了回去。

  眼见翠娘欲言又止的神态,靳含香的心一紧,蓦地泛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难道过儿背著她在做些什麽见不得人的事吗?否则为何同是从小看他长大的翠娘会这麽说?

  靳含香抬起瘦弱的手臂,猛地抓住翠娘的手,著急的问:「翠娘,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麽?」

  「我……没……我什麽都不知道!」

  眼见翠娘那含混的否认,靳含香的心顿时凉了一大半,已臆测到某些她长久以来害怕发生的事情。

  颓然的放下攫住翠娘的手,靳含香神情黯然。

  她丈夫临亡之际所以将遗腹子取名为「知过」,就是希望他不要重蹈当年争夺皇位的错,并要她转述其名字的由来,让他谨记在心。

  长长的叹了一声,看来她是被儿子温和的假象给蒙蔽了。

  「他的心还是念著皇位,是吧?」几乎是十足肯定的语气,靳含香问著翠娘。

  「夫人,这……」看到她那心痛的神情,翠娘开始後悔起自己的冲动。夫人的身体这麽虚弱,如何禁得起王爷可能叛变的刺激?

  「你照实说便是。」靳含香的语气苦涩,却展现出少有的坚持。

  无言的点了下头,翠娘虽然满含担忧,但不想再继续隐瞒下去。

  或许让夫人知道了也好,说不定她能及时阻止王爷犯下错事。

  於是,翠娘开始将她所知道的,知无不言的告诉靳含香。

  「真是这样?」即使心中已有了肯定的答案,但是听到她的证实,靳含香的心仍是忍不住的往下沉了几分。

  「夫人,您也别担心,我想王爷总有一天会想通的。」翠娘不忍见到她满睑的失望与痛苦,於是连忙的安慰她。

  靳含香无奈的摇摇头。自己儿子的个性,她怎会不知?他若是愿意放手,当初就不会去做了,现在挽救还来得及吗?

  「夫人……」

  她挥挥手,「你要说的话我都知道,你去帮我唤过儿过来吧。」

  看了满脸心痛的靳含香一眼,翠娘终究不再多说什麽,仅是安静的为她带上了门,然後匆匆离开,去执行她的命令。

  ******

  站在靳含香的房门外,单知过的步履踌躇了好一会儿,这才终於下定决心似的推开门。

  「娘,听翠姨说你找我?」刻意的挂上一抹无害的笑容,单知过状似闲适的踏进靳含香的房间。

  「嗯!」经过了一阵阵剧咳的折腾,靳含香的神色显得有些憔悴,但看到许多天未见面的儿子,她仍是勉强提起精神,在苍白的脸上挂上一抹慈爱的笑容。

  「娘,你的身体不舒服吗?」

  乍见娘亲苍白的脸色,单知过倏地一惊,连忙抢步上前,握住她冰凉的手。

  「娘,你怎麽了?」他焦急的询问著,心中的慌张让他完全褪去了外表那种淡漠的保护色。「你是不是不舒服?」

  「过儿,别著急。」靳含香紧握著儿子温热的手,安慰的说:「娘没事的,只是昨儿个感染了风寒,所以精神坏了些。」

  对於她这样轻描淡写的回答,单知过显然不怎麽相信,他细细的打量著她苍白的脸色,和自她手心不断传来的冰凉,一阵不怎麽好的预感倏地攫住了他。

  这绝对不会是一夜风寒就能造成的虚弱,难道是娘的身体早已出了问题?都怪他这阵子只顾著钱庄的营运状况,及探看属下们练武的情形而疏忽了。

  身为天龙王朝的过王爷,他单知过大可不必暗中汲汲营营於商场上,累积十代也挥霍不完的庞大资产,还训练武士不遗馀力。

  凭他深具经国谋略的聪慧资质,这一切的经营并非难事,只不过他所做的,为的不是报效国家,而是想替未曾谋面的爹,夺回天下江山,一泯恩仇,然而时机未至之前,他可不容半点风声走漏,有所差池。

  虽然娘从小一再告诫他「知过能改,善莫大焉!」记取爹的遗言,但他就是无法接受上天不公平的安排,更何况这件事情背後,也不像娘所言的单纯,身为人子,他绝对不能让爹枉死。

  想到这里,单知过的心一紧,爹已经没了,娘可不能再失去!

  他站起身来,「娘,我去差人给你请大夫。」

  「别,不用去了。」靳含香连忙阻止他,「娘的身体自己知道,娘是真的没事……」但她安慰的话还没说完,抑不住喉头再次涌上的咳意,又剧咳了起来。

  「还说你没事,要真没事,怎会咳得这般严重?」眼见她不断的咳著,单知过边说边帮她顺著气。「娘,你休息一会儿,我立刻去为你请大夫。」

  「过儿,你先别急,娘还有事要问你。」胸中的咳意稍减,靳含香再次唤住儿子的脚步。今天她一定得和儿子好好的谈一谈。

  「娘还有什麽事要交代吗?」他转过身询问道。

  「娘听说你对过往之事依然不能放下是吗?」她的语气中带著一抹苦涩。

  他眼里快速的闪过一丝愕然,随即从容的回答,「孩儿不知娘是打哪听来的,但真的没这回事。」

  「是吗?」勉强的撑起虚弱的身子,靳含香缓缓的下了床,仰视著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儿子。

  合该是个帝王之尊呀!也难怪他会心有未甘,但是……

  握起儿子的大掌,她正欲开口之际,单知过却轻轻的抽出自己的手,转而按在她的肩头上,「娘,你还是好好的休息吧!你要说的我都知道,你就别再操心了。」

  说完,他扶著娘亲躺回床上,不再给她任何开口的机会,便头也不回的离开。

  如果可以,他恨不得立刻起事,即便这样做会违背了爹娘对他的期望,但他仍不愿放弃自己的计画。

  他不会让任何事影响他报仇的决心,即使是他一向敬爱的娘亲。他不过是取回原属於他的一切,而且更有能力可以为天龙王朝的人民谋求更多的福利,胜过当今皇上。

  「过儿,你先别走啊!」靳含香轻唤著儿子,却不见单知过再次停下脚步。

  她的泪无声的悄悄流下。天啊!她究竟该怎麽做,才能教过儿放下心中的仇念,不再掀起那漫天的血腥祸事?

  问天天无语,靳含香得不到任何的答案,只能任由心中那份无奈蚀去她的精力,颓然地倒卧床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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