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大街小巷繁花如锦,来往穿梭的行人衣着亦带着股春意,尤其是四处皆可见穿著艳丽春衫的姑娘,摇着把扑蝶扇款摆着窈窕身影,穿梭在花丛间。
而不少文人雅士,亦带着一壶水酒,或躺或坐的枕着落花吟诗作赋,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是沉醉在百花娇艳盛开的各番姿态。
禁卫森严的皇宫大内亦感染了这片初春的气息,只见宫女个个换上了俏丽,鲜艳的薄衫,宛如花蝴蝶般穿梭在各宫苑之间。
然而该是满怀闲情逸致的赏花时节,植满奇妍异卉的御花园里,却不见有人的踪迹,反倒是另一头的「璃宫」,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杯盘落地声。
「拿出去!」一名容貌绝丽出尘的女子,拧着眉不耐的喝斥一名宫女道:「你没瞧见我正心烦吗?你还端了这些东西来摆了满满一桌,不是存心碍我的眼吗?」
「公……公主!」扑通一声,小宫女就这么软了腿。「不是奴、奴婢存心惹公主生气,而是这些个午膳是皇、皇上特地吩咐奴婢送、送来的……」
小宫女不敢去擦已染上一大片油渍的春衫,结结巴巴的解释道。
「我皇兄吩咐的?」闻言,璃若倏然颦起两道精致的柳眉。
「是、是啊!皇上说自从宁宰相退、退了婚后,公主就终日闷闷不乐、食不下咽,所以才差奴婢送这些食物来,说要给您补补身子。」
小宫女缩着身子连头也不敢抬,小心翼翼的说道,深怕又惹恼了主子。
璃若公主--当今皇上极尽娇宠的唯一妹妹,有着副精致绝丽堪比大仙的脸孔,却也有着足以叫人退避三舍的刁蛮与任性脾气。
「我会在乎那宁顤退婚才有鬼!我是--」璃若气愤的嚷着,而后话声却倏然而止。
日前她皇兄特意许婚,将她许配给最看重的少年宰相--宁顤,孰料才在她出宫玩得乐不思蜀之际,那宁顤却突然退了婚,打算另娶个小丫鬟,害她只得硬生生的被她皇兄给逮回宫来,成天自然是提不起劲来。
「把这些东西全撤下去,省得我看了心烦!」璃若不耐的嚷道。
「是!」小宫女二话不说,手忙脚乱就将一地狼藉给全清理妥当,捧着一大盘残羹碎肴跑出门去。
「无聊透顶了!」
眼见那仓皇的身影走远了,璃若不禁泄气的大嚷一声,愤愤的跌坐进软椅上。
她难过的当然不是与那冷冰冰的宁顤成不了亲,而是因为在这宫里闷得发慌。
想当时宫外这么多好玩、好吃的东西,沿途上还见识了那么多有趣的事儿,如今她被退了婚,成天无处可去,可快把她给闷坏了。
而这宫里虽然多的是奇珍异宝、假山美景,但要论起解闷的伴,除了一个个胆小如鼠的宫女,就只有嗲声细语的太监,实在一点意思也没有!
「唉--」一想到这,她忍不住双手托住下巴,长长的叹了口气。
正在这百般无聊之际,突然间,一个突如其来的主意闪过她那小脑袋瓜--既然出不了宫,那她可以将好玩的事弄进宫里来啊!
登时,她得意的笑弯了双莹亮的水眸,然而紧接着她又垮下了俏脸。
「这宫外有甚么好玩的事儿呢?」她托着精致的下巴,苦恼的喃喃自语道。
猝不及防的,一个冷漠、严峻的脸孔竟悠悠的浮上心头。
该死!她怎么会想起那可恶的家伙!
上回皇兄将她许给少年宰相宁顤,没想到她出宫到南相府中小住数日,竟遇上了这个冷漠的侍卫,丝毫无视于她公主尊贵的身分,傲慢无礼的态度令人气结。
没错!想她璃若公主可是千金之躯,像他这样卑微低下的人就该跪匐在地,对她毕恭毕敬,而不是如此傲慢无礼,视她如无物!
她决定了!
明儿个她就把那块大木头给弄进宫里来,她向来最爱挑战困难,就不信那块冥顽不灵的大木头不会乖乖的任她摆布!
依她看,就把他召进宫来当马夫,看他还能不能摆出那副不把人放在眼里的冷傲样?
只是,她皇兄虽然向来疼她,但是若要贸然去碰他那些视若珍宝的马,他定会大发雷霆的。
看来,她得想想办法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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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风微醺的清晨,位于城北的宰相府里依旧是一片静谧,除了廊前几名刻意蹑着脚步,悄声走过的丫鬟外,就只见一名身形挺拔修长的身影,守在一间房门紧闭的寝房外。
男子有着副练家子特有的结实挺拔身材,然而在浑身掩不住的英气中,却又隐约流露出一丝文人的内敛、沉稳之气。
尤其是仿佛经过精工雕凿似的五官,显得深刻有力而英挺出色,只可惜脸上那抹冷然,却破坏了原有稍嫌俊俏的线条,益显那股难以亲近的疏冷。
男子挺直候立的身影,显得格外孤寂,笔直凝望远方的双眼中,更流露出一股复杂难懂的深沉。
「沭侍卫早!」
正当此时,一名打从他前头经过的小丫鬟,娇羞的唤了声,而后红着脸又迅速跑走。
沭衡--也就是宁顤随身的侍卫,冷如盘石的俊脸上仍然毫无表情,只是轻轻的点了个头,而后一双深沉的眸再度投向不知何处的远方。
却殊不知,他俊挺的相貌、沉稳淡漠的与众不同,早已迷煞了府中不知多少情窦初开的小丫鬟。
「你瞧,他又守在那儿了哪!」
「可不是!」
两名小丫鬟躲在不远处的回廊后,四只骨碌碌的眼睛边往这边瞧,边窃窃私语着,声音不高不低,却正好足以让沭衡听得一清二楚。
「说起这沭侍卫对爷可真是忠心耿耿呢,每天天色末亮就站在爷的门外等候,直到爷起床,从没有一天例外,可真是难得呢!」小丫鬟巧儿一脸敬佩之色的说道。
「奇怪,为甚么沭侍卫会对爷这么忠心,几乎已经超出一个随从所该做的范围了?」另一名丫鬟喜鹊儿却忍不住狐疑了。
「哎呀,妳真笨!沭侍卫可是个学武之人,难道你不知道武人最重的就是『义气』吗?沭侍卫既然身负保护爷安全的重责大任,早就将自己置之度外,事事以爷为重了。」巧儿忍不住敲她一记道。
「唉,爷有沭侍卫这么尽忠职守的侍卫,可真是好运气呢!」喜鹊儿边揉着把疼的小脑袋瓜,却仍难掩钦佩之情。
正在两人痴迷的望着不远处的英挺身影,赞叹不绝之际,一个在府中待了几年的丫鬟,倏然自两人背后出现,轻描淡写的说了句:
「事情可没这么简单!」
两人宛如偷儿般心虚得跳了起来,见着来者,才终于松了口气。
「珍姐,莫非你知道甚么『内情』?」
两名小丫鬟吃惊的互望一眼,异口同声的追问道。
「我听说啊--」
一句煞是吊人胃口的「我听说」一出口,两颗小脑袋瓜便忙不迭的凑上前来,心急的催促她道:
「珍姐知道甚么?快说、快说!」
「我听说沭侍卫是跟爷一同长大的。」被唤做珍姐的丫鬟一脸神秘的低声说道。
「一同长大的?你的意思是说,沭侍卫很小就被送到府中来当侍卫?」巧儿一脸茫然。
「才不!听说,沭侍卫是大老爷从外头带回府来的,简直像自个儿的亲生儿子一样,爷有的,沭侍卫一样也没少过,甚至连大老爷临终前,还把所有家产分了一半给沭侍卫。」
两名小丫鬟听了莫不惊愕得倒抽一口气,两眼瞠得老大。
她们总以为沭侍卫那股与众不同的气质,与一身自然流露如王者般的气势,是练家子特有的味儿,没想到竟是可能与宁家有某些不可告人的关系!
「莫非沭侍卫是大老爷在外头生的--私生子?」
除了是自己的骨肉外,喜鹊儿实在想不出大老爷何以会对一个外人视如己出。
「当然不是!听说沭侍卫的爹娘只是一般的平民百姓。」珍姐嗤之以鼻道。
「那为何大老爷会对沭侍卫这样另眼相待?」
「是啊!既然大老爷对沭侍卫这么好,起码也该是个个愁吃穿的公子哥儿,又何以会变成爷的侍卫?」
还来不及喘口气,两个小丫鬟忙不迭的再度追问道。
「这我可就不清楚了,不过,沭侍卫的身分与来历可是非比寻常,可不是如同咱们一样的人。」珍姐斜睨着两名生嫩单纯的小丫鬓,话中有话的说着。
「原来--」
两名小丫鬟怔怔的对望一眼,脸上的表情由震惊逐渐转为失望,而后便宛如斗败的公鸡般,垮着肩走了。
一见两人的身影跑远了,珍姐原本满不在乎的脸迅速换上一副热切的表情,转头渴慕的盯着不远处的挺拔身影。
那两个傻丫头真好骗--珍姐在心底忍不住嘲笑道。
沭侍卫的事她哪知道!
还不是以前其它的丫头那儿胡乱听来的,是真是假她也不知道,若非这样,怎能骗走了那两个傻不隆咚的小丫鬓!
沭侍卫这么俊俏又性格,最重要的是,打从她几年前进府以来,就喜欢上他了,可容不下这些资历尚浅的嫩丫鬟跟她抢。
啧,这沭侍卫真是越看越俊,那突出有力的五官,结实修长的身材,简直叫人想整个身子贴上去--
「圣旨到!」
正看得入迷之际,一个宏亮的声音蓦然自大厅响起,珍姐好不容易恍然回过神来,却只来得及咽回几乎淌下的口水,以及看着那抹疾步而去的身影。
***************
沭衡来到厅前,一见到来者,便恭敬的躬身行礼。
「叩见王公公,一早劳驾公公亲自走一趟,我这就去请爷──」
「,沭侍卫,等一等!」手拿圣旨的上公公遽然唤住他。
「王公公还有何吩咐?」
「今日皇上下旨是给你,不是给宁大人的。」
「给我?」沭衡始终平淡无波的脸上,至此终于出现一点起伏。
「嗯!」微敛了下神色,王公公肃然扬声宣布道:「沭衡听旨!」
一声威严的宣扬响起,沭衡神色一凛,迅速撩起长衫俯跪于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近日皇宫御马房珍贵之神驹染上怪病,听闻宁丞相之随身侍从沭衡精通疗马之术,即刻急召入宫,入御马房医治神驹,不得有误。钦此!」
静默了半晌,神色凝重、始终没有一丝起伏的沭衡,终于伸出了手。
「卑职遵旨!」
在沭衡接过圣旨后,王公公又特别交代了声,要沭衡切不可对他人提及此圣旨内容,接着便率着一批随从走了。
厅上只留下拿着沉重圣旨的沭衡,一人兀自敛眉沉思着。
「沭衡?」
正在冥想间,身后倏然传来一个沉稳之声。
「爷!」沭衡迅速一回头发现是卧床方起的宁顤,遂恭敬的唤了声。
「方才是谁来了?」宁顤狐疑的往大厅外瞥了眼,旋即发现他手上紧握的黄锦布。「难道是皇上下了旨,你怎没唤我?」
「回禀爷,这圣旨不是给您,而是给--沭衡的!」
「给你的?」一时之间,宁顤显然也吓着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上要沭衡进宫,去御马房医治神驹。」沭衡简略说道。
「你是学武之人,皇上怎会心生要你进宫医马此一荒谬的主意?」
「沭衡也不甚明白,但请爷宽心,进宫后一切沭衡自有分寸。」
「沭衡!难不成你真打算进宫?」登时,宁顤对于沭衡不寻常的爱护之情,溢于言表。「不,你别去!明日早朝我就跟皇上说明去--」
「不!爷,您身为皇上第一重臣,自当明白抗旨视同杀头重罪,沭衡死不足惜,却万万不能连累爷,沭衡明天即刻奉旨进宫。」
沭衡坚决的阻止了宁顤代为说项的打算。
「而且王公公还特别传达皇上的旨意,此事不得对第三人言,因此还请爷千万别在皇上面前提起,以免触怒圣颜。」
「沭衡,你--」
「爷,时候不早了,我得回房准备去。」
恭敬的一躬身,沭衡便遽然转身而去,只留下身后一脸担忧的宁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