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泠水的愿望终究只能是个愿望;美梦易醒,恶梦难逃,接下来的日子才是她一连串恶梦的开始。
在她的清白被玷污那一天开始,她就有所觉悟,可是她万万想不到,炀洹竟然会一而再、再而三需索她的身体。炀洹几乎每天晚上都到她房里来,这种情形已经持续一个月了。
她怎么样也想不透,不是她要贬低自己,论容貌、身材,她哪一点比得上如意?像炀洹这等俊美的男子,为什么非要平凡的她不可呢?泠水相信不只是自己有这样的困惑,如意、车涛,还有裕王府那些奴仆都和她一样想才对。
是的,这已经不是秘密了。泠水不知道福晋及裕王爷的小妾们知不知道,不过她想下人们都应该是知道才对。要不然大家不会在她背后窃窃私语、议论纷纷,连和她一向友好的锦秋也把她列?拒绝往来户了。
白天繁忙的工作,晚上还要应付炀洹对她身体的需求,对娇弱的她来说负荷实在太大。炀洹也察觉到这样的情况,于是他要泠水负责中午、晚上的厨房,这样她就不用早起,可以多睡一会。这么一来泠水的确轻松多了,不过她也知道自己这下更受大家排斥了。
在下人中对泠水的态度始终如一的只有车涛一人,眼见泠水犹陷在水深火热中,自己却无能?力帮她,车涛觉得自己好无能、好无用,他好厌恶这样的自己。
深夜,刚交接完工作的车涛漫无目的地走到后院,坐在大石头上望着天上的点点繁星发呆。就在他任由思绪四处神游之际,他发现有人正朝着自己接近,他立刻处于戒备状态。但当他看到来人时,紧绷的情绪瞬间瓦解。
“如意姑娘,是你?”他既奇怪又纳闷。三更半夜的,如意怎么会在这里出现呢?
如意也有些意外会在这里碰见车涛。“我睡不着,一个人在房里闷得慌,所以就出来到处走走。”
如意的话让车涛的心顿时变得沉重,脸色也随之黯淡下来。
如意说她一个人,那么炀洹一定又到泠水那里去了!想到这里,胸口一阵闷塞直教他喘不过气来。
善解人意的如意自然猜得出车涛心中所想的。“车涛,你不用觉得难过,人生不如意之事本来就很多,有些你无法去改变的事,就算你再难过、再苛责自己,事情也不会有什么改变的。”
“我知道,你说的我都知道,但是……”车涛痛苦的说:“看到泠水一天天消瘦,变得愈来愈憔悴,我的心就好痛。我真的想帮她脱离苦海,好几次我真的想带她一走了之……”
“车涛,你千万不可以这么做!”如意焦灼的喊。“你想带泠水离开洛阳?你别傻了!爷他不是普通人,你不可能不知道他有调度兵马的能力吧?只要他一声令下,我怕你们还未出洛阳城的城门,就给捉回来了。”
如意说的都是事实,车涛不可能不知道。就凭炀洹现在对泠水迷恋的程度,他想带泠水离开,简直就难如登天。
车涛露出自嘲的表情。“所以我就说,我是个没用的男人,我看不起自己!”
“车涛,不要这样,这不是你的错!”见车涛如此苛责自己,如意看了心里好难过。说真的,她同情泠水,也同情车涛。
“唉!”车涛长叹一声。“如意姑娘,你记得吗?你曾对我说贝勒爷深爱着泠水。”
“是的。或许他自己不知道,但是旁观者的我却能感受得出来。”
“这是不可能的──”车涛激动地道。“爱一个人,怎么会这样伤害她呢?这根本就不是爱!”
“爱,是可以有很多种方式的。”如意感慨的说:“也许在我们看来,觉得不可思议也难以理解,然而对爷来说,也许这正是他对泠水爱的表现方式啊!还有你……”
“我?”
“不是吗?”如意嫣然一笑。“你爱泠水的方式就和爷有如天壤之别;爷是伤害泠水,而你想的却是如何保护泠水不让她受到伤害。”
“如意姑娘,我想你弄错了。”连涛脸红的打断如意的话。
这是如意首次目睹车涛脸红的模样,已经二十有五的车涛脸红的样子看起来就像小孩子一样,如意没有想到他也会有如此可爱的一面。
“其实,我对泠水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车涛支支吾吾说着。“我之所以会特别照顾泠水,是因为泠水长得很像我唯一的妹妹,我妹妹已经不在人世了,她去世时才十七岁,所以我……”
“原来你是把泠水当成自己的妹妹啊!”
“是的,就是这样。”车涛搔着头,一脸的腼腆。“泠水虽然不知道这件事,不过我想她应该知道我对她没有非份之想才对。就像我当她是妹妹一样,她也是拿我当她哥哥看待。”
“原来如此。”如意点点头。“不过说真的,我还真羡慕泠水,有你这么一个好哥哥。”
“如意姑娘,我没有你说得那么好,我只是做自己应该做的事而已。”
“你客气了,我是真的觉得你很不错。”如意由衷的说。
车涛黝黑的脸又出现红晕。本来就容易害羞的他,一、两句夸赞的话就会让他招架不住,更何况是由这么美丽的姑娘口中说出。
“如意姑娘,其实我才觉得你做人不错呢!你一直很照顾泠水不是吗?我觉得你的心胸很宽大,如果换作是别人说不定早就恨死泠水,根本不可能会在乎她的死活。”
如意深深的凝视着他,轻声的问:“你是不是以为我应该要嫉妒泠水才对?”
车涛点点头。“我想这是人之常情,不管怎样,因为泠水的关系,让贝勒爷他对你……”车涛说到一半连忙闭嘴,他抱歉的看向如意,“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伤你的心的。”泠水是受害者,如意说起来也算是受害者;因为泠水,炀洹一定冷落了如意。
“没关系,我一点也不在意。”如意苦笑的说:“你一定是想,我应该要恨泠水才对,因为她抢走了爷?”
车涛有些惊讶的点头响应。对于如意洞悉人心的本事,他觉得佩服之至。
“如果我说,我一点也不恨她,你相不相信?”
“这怎么可能?”人都有七情六欲,就算如意心胸再宽大,对抢了自己爱人的泠水,即使泠水是被迫的,她也不可能对泠水一点责怪也没有啊!
如意淡淡的一笑。“我是说真的,因为我对爷的感情没有爱情,有的只是恩情,爷是我的恩人。”
“嗯……”车涛听得一愣一愣的。
“我自小就是个孤女,没爹没娘,也不知道他们在哪里,收留我、把我养大的是位老鸨,这对我来说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如意苦笑一声,“被老鸨收养,又从小在妓院长大,我会成为妓女也不足?奇。
因为我长得不错,琴棋书画也会一些,在我十六岁的时候我就是妓院的第一红牌,在北京也很出名。我?养母赚进大把大把的银票,在我十八岁那年,赵德将军看上了我,他花了一大笔钱?我赎身,让我做他的小妾。本来养母不想放我走,因为我对她还有利用价值,还好赵德将军的来头够大,她不得已才还我自由。”
“没想到你的身世这么可怜。”车涛眼中满是怜惜之情。“你说的赵德将军,就是和贝勒爷一起留守西藏的赵德将军吗?”
“是的。”如意美丽的脸流露淡淡哀愁。“我原以为跟了赵德将军,苦难的日子就可以结束,没想到只不过是从原先的火坑跳到另一个火坑而已。赵德将军因为要出发到西藏去怕寂寞,又怕危险不想连累他的妻妾,所以才会要了我,把我带到西藏去。”
“怎么有这么自私的男人啊?”车涛说得气愤填膺。
“谁教我这个烟花女子命贱不值钱!在西藏的时候,日子过得辛苦不说,而且还很危险,不过这不算什么,再苦的日子我也能忍受,我唯一不能忍受的,就是赵德将军虐待我!”
“什么?他……虐待你?”如果赵德将军现在就站在他面前,他肯定会毫不考虑地砍死那个大恶人。
“他强迫我做那件事,若稍不如他的意,他就把我打得遍体鳞伤,那一段时间,我真的好想死……”
“如意姑娘……”看着如意闪着泪光的美目,不知怎么的,车涛竟然有心痛的感觉。
“抱歉,我失态了。”如意抹去眼角的泪,勉强微笑道:“就在我最困难、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有人对我伸出援手,那个人就是炀洹贝勒。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可能是我身上不小心露出来的伤痕让他瞧见,进而知晓我受虐待的事。如果不是他,我想我很有可能就死在西藏了!”
车涛百份之百相信如意说的每句话,可是对炀洹的善行,他还是抱着存疑的态度。“如意姑娘,贝勒爷他是怎么救你的?”
如意笑着说:“他问过我的意愿后,就跟赵德将军要了我。”
车涛又再次领教了炀洹强横的行事风格。“赵德将军他肯吗?毕竟你是他花钱买来的。”
“花钱事小,人命才是最重要的,一个亲王加上一个贝勒,赵德将军知道自己是得罪不起的。他甚至不敢收爷的钱,就把我免费送给爷了!”
“所以说,你跟着贝勒爷是为了报答他对你的救命之恩?”
“没错。”
“可是,我还是不懂。贝勒爷生得这般俊美,你当真一点都不喜欢他?”
如意不禁噗哧一笑。“那我问你,你觉得泠水跟我,哪一个比较美?”
眼前的美人儿眼波流转、巧笑嫣然,车涛不由得看痴了。
“你看什么,快回答我啊!”如意催他。
“是……是你比较美。”车涛面红耳赤地说着。
“这不就对了!”如意微笑道:“爷喜欢泠水甚过我,这和我对爷的感情没有爱情的成分的道理是一样的。喜欢一个人,是喜欢这个人的全部,外表只是其中的一部分。”
“是、是贝勒爷他没有眼光……”车涛本来想安慰如意,谁知道说出口后感觉全变了,好象变得有些暧昧。
“哦?”如意没有发觉到车涛别扭的表情,她开玩笑的说道:“你的意思是,你比他有眼光罗?”
车涛更加别扭,而如意自己的脸也红了,她也觉得自己好象说了不该说的话。
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过了一会儿,如意不得不打破僵局:“真是的,我今晚话还真多,耽误你这么多时间,真不好意思,我先告退了!”
“如意姑娘。”
听见车涛的呼唤,如意止步并回过头去,只见车涛真挚的双眼在黑夜中闪闪发亮。
“我很高兴你肯告诉我这些事。”
如意露出会心一笑。老实说,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告诉车涛那些事,车涛甚至连朋友都还谈不上。
或许就是车涛朴实忠厚的外表让她放心,让她毫不犹豫对他敞开心胸。
“晚安。”再看这张会令人感到安心的容颜一眼,如意回过头离去。
“晚安……”车涛着魔似的盯着如意苗条的背影,许久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