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水立刻跪在地上。她知道自己不能违抗他,只要她在裕王府的一天,炀洹永远都是她的主子。
“你知道自己做错什么事吗?”炀洹问道。
泠水清澈的眼注视着他,摇摇头;她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炀洹的目光益发冰寒。“你刚才命令了我,你不能命令我,永远都不能!”
炀洹很惊讶自己竟然会好脾气的跟泠水说这些。平时要是换作其它下人对他如此不敬,他早叫人掌嘴了。
经炀洹这么一说,泠水好象有些懂了,不过她也有话要说。
“贝勒爷,刚才是我不对。”泠水就是不习惯称自己“奴婢”,关于这点炀洹倒是从未干涉过她。
“可是贝勒爷,我一定要阻止你,我不能眼睁睁见玉荷姊姊不要命的打自己!”
“就算她打死自己也不干你的事!”炀洹俊美的脸上已现怒容。“我是她的主子,她是生是死,由我决定。”
炀洹轻轻一瞥脸色发白的泠水,沉声道:“玉荷是如此,而你也是一样。”
泠水小小的身体颤抖了一下,苍白的小脸流露出强烈的困惑。
为什么?她知道贝勒爷身份高贵,自己身份低贱,但贝勒爷是人,难道奴婢就不是人了?或许是她年幼,有很多事都不懂,她真的不明白,自己的生命为什么会操控在别人手里。她是被卖掉了没有错,她一直以为只有身体是贝勒爷的;原来不只有身体,她的性命、尊严都不是自己的,这点她现在才知道。
“现在你明白了吧?”炀洹故意忽视她困惑的神色。
泠水迟疑了一下,还是点点头。才十二岁的她已经懂得什么叫认命了。
炀洹慑人的眼眸透着些许的温柔,“那么你认错了吗?”
泠水张大眼睛,惊讶的叫道:“贝勒爷,我该认错吗?救玉荷姊姊怎么会有错?我不懂!”
“你不懂?”
炀洹蹙着浓眉,他今日罕见的好耐性在这一刻已告罄,他往桌面重重一拍,巨大的声响让跪在地上的泠水全身一震。
“我说了这么多,你居然还是不懂?”勃然大怒的炀洹此刻就像头凶猛的野兽,而泠水就是那受惊的小兔子。
“你不懂是吗?好,那你就继续跪吧!”
泠水一呆。
“贝勒爷……”
“跪到你懂?止。”炀洹俊美无比的脸上有着残酷的笑容。
泠水已经跪了多个时辰了。
不吃、不喝、不睡,她就是跪在那儿,在炀洹冷漠的注视之下,挺直着背硬撑着。
双腿早已失去任何感觉,只剩上半身还有感觉。疲倦不堪,腰又酸又麻又痛,身体重得像块石头一样……饶是如此,泠水紧闭的嘴始终没有张开过。她不是不知道炀洹只要听她一句求饶的话就会放了她。
可是,她就是说不出口,顽强的意志支撑着她不要倒下。她并不是在争些什么,只是不想违背自己的心意。她什么都没有了,如果连心都不受自己操控的话,那她真不知道自己生存在世上还有什么价值和意义了。
窗外渐露曙光,漫长的黑夜即将结束;而她竟然还坚持己见,炀洹注视着泠水的眼里有着赞赏和佩服。
“泠水,天亮了,难道你想继续跪到天黑吗?”他看得出来,泠水瘦小的身躯承受了超过她所能承受的痛苦,自认是铁石心肠的他也不能否认有些动摇。
泠水呈满痛楚的眸子坚定的看着他,彷佛在告诉他,她是绝对不会求饶的。
炀洹微微一笑,泠水呆呆的看着他,即使他的笑容充满嘲讽,仍无损他的俊帅。
“好家伙!”炀洹低喊着,像是赞叹也像是惋惜。他欣赏泠水的倔强和固执,但欣赏是一回事,他和她的主仆关系又是另外一回事。泠水可以对任何人、事、物坚持己见、择善固执,唯独不能这样对他。他是她的主人,不管他说了什么或是做了什么,她只有接受的份,不能有第二句话,他会让她明白这一点的。
“贝勒爷,王嫂求见。”守在门外的侍卫突然进屋禀告。
炀洹点头示意王嫂进来。
“哎呀,这……”王嫂一进来就看傻眼了。她一大早找不到泠水,玉荷告诉她泠水还在贝勒爷房里,于是她匆匆忙忙的就来了。
“贝勒爷吉祥。”王嫂强装笑脸,心里七上八下的。
炀洹斜睨她一眼,阴沉的脸令她看了心里直发毛。
“不知、不知泠水做错什么事,冒犯了贝勒爷……”王嫂尽量不让声音发抖。
“你问她。”炀洹看向泠水。
王嫂暗叹着气,怎么这丫头又惹贝勒爷生气啦?本来她想一巴掌打过去,但她怕又会像上次那样触怒贝勒爷,那她岂不是自讨苦吃吗?
不能打,那总能骂吧!王嫂来到泠水面前,指着她就骂:“你这个笨丫头,要我教几次才会,你是存心要把我气死吗?还不快向贝勒爷认错。”
“我……”泠水咬着下唇,还是不肯屈服。
“贝勒爷请息怒,都怪奴婢管教不周,请贝勒爷饶恕。”王嫂咚的一声,双膝跪地。她怕炀洹迁怒于她,干脆先求饶再说。
看到王嫂满脸惊惶、全身发抖,又为了自己向炀洹下跪,泠水震惊莫名,直觉是自己害了王嫂,她不能连累王嫂啊。在这一刻,她才明白自己的倔强害了无辜的旁人。
她一边克制不让湿润的眼眸泛出泪水,一边低首说:“贝勒爷,奴婢知错了,请原谅。”
“我听不清楚。”炀洹冰冷的声音直窜她的耳膜。
泠水下唇咬得好不疼痛。
“贝勒爷,奴婢知错了,请原谅。”强烈的屈辱感让她的身体抖得有如秋风中的落叶一般。
卸去坚硬外壳的泠水看起来如此柔弱,惹人生怜。
炀洹在自己没有发觉的情况下,语气出奇柔和地道:“起来吧!回去好好睡一觉,晚上再来伺候我。”
“是。”
泠水在王嫂的搀扶下咬牙忍痛站起身来,一步一步向外走去。
“你要记住!”炀洹不愠不火的声音猛地响起。“只要我还留你在身边一天,你就是我的人、我的东西,明白吗?”
泠水回望炀洹、轻轻地说:“是的,奴婢遵命。”
自从发生那件罚跪事件后,泠水终于觉悟、也认命了。
她不再做会让炀洹不愉快的事。她谨言慎行,小心不犯错,绝不忤逆炀洹。他叫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不敢有第二句话。
对这样的泠水,炀洹自然是满意得很,他很高兴和泠水相处了二个月,她变得乖巧听话不说,而且还如他所愿般没有和其它人一样同流合污。她还是不刻意讨好他,原有的个性没有因环境改变而有所扭曲。
他总算没有看错人,他要的是尊敬他、对他言听计从的仆佣,而不是一条只会巴结奉承的狗儿。
这天晚上,他照例窝在书房看书,他的身边只有泠水。
“贝勒爷……”
泠水欲言又止的呼唤让他抬起低垂的头。
“有事吗?”如果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通常泠水是绝对不会打扰他看书的。
泠水黑溜溜的大眼睛转呀转的,一副举棋不定、有口难言的模样。
“到底是什么事?”泠水这样的表情难得一见,不由得让炀洹起了想要捉弄她的念头。
“是这样的,贝勒爷。”泠水怯生生地说:“我看贝勒爷这里有好多书,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也让我看看……”三个多月了,泠水还是说我,不说奴婢。幸好炀洹已经听腻东一个奴婢、西一个奴婢的,才允许她这么称呼自己。
炀洹有些惊讶的看向泠水,“你识字?”识字的奴婢,他还是头一回见到。
“嗯。”泠水小小的脑袋拚命点着。“我爹爹是个秀才,他教我读书写字。”
“你爹都教你读些什么书?”
“四书五经我都读过一些,还有唐诗宋词。”
“那你就背首诗来听听吧。”炀洹目不转睛看着泠水兴奋的小脸。
“好。”泠水不假思索背出:“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王翰的凉州词。”炀洹微笑地道:“原来你的肚子里还有些墨水呀!”
炀洹这一笑,让他有些冷酷的脸有一瞬间的柔和。泠水看着、看着,自己也笑了。
看到泠水笑了,炀洹有些意外和惊讶。这是他首次见到泠水的笑容,笑开嘴的泠水看起来好可爱。
“你真的想看我这里的书?”一个突然出现的邪恶念头在炀洹脑海中盘旋。
“是的,贝勒爷。”泠水期待的问:“你允许我了,是不是?”
炀洹如黑曜石般闪耀的黑眸掠过一丝的促狎。“我可以允许你,不过你必须做一件让我高兴的事。”
“咦?”泠水不明就里的问:“什么事呀?”
炀洹摸着自己的唇。“你亲亲我的嘴,我就答应你。”他三分玩笑、七分认真的说。
谁教泠水的嘴看起来就让人起了想一亲芳泽的冲动!她的嘴小小的,是标准的菱角嘴,有种红红嫩嫩的感觉,尤其是在她朱唇微?的时候最是诱人。
泠水呆立着,下意识摸摸自己的唇。年纪尚小的她不懂亲嘴的涵义,不过她隐约的感觉到这或许不是什么好事,因为她从来没有看过别人这么做过啊!
“你是做,还是不做?”炀洹坏心眼的逼问。
泠水想了又想,亲一下贝勒爷的嘴就能换来读书的机会,不管怎样,都是值得的不是吗?
“贝勒爷,我……”泠水羞赧地扯着衣角。“你过来还是我过去?”
炀洹笑了。“乖孩子,你过来。”
炀洹坐在椅子上,刚好与她同高。
带着飞快的心跳,她笨拙的靠近他,轻轻地压上他的唇碰了一下。
这是他们两人的初吻。
炀洹睁开眼睛,这轻如点水的一吻让他意犹未尽。
“贝勒爷,你答应我了吗?”
泠水的天真烂漫消弭了炀洹的欲求不满,他微笑的点头。“以后你就跟着我看书,不过,别让其它人知道,懂吗?”
“那么,我现在可以看了吗?”她红晕未退的小脸就像颗苹果般诱人。
炀洹一点头,泠水就兴匆匆的去找她想看的书。
炀洹微动着残留她香味的唇,悠然一笑。他告诉自己,反正来日方长,她甜美的小嘴他肯定要再尝的,谁教她是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