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黄色花瓣有清风般脱俗呢?
嗯,就用金橙花来搭配,恬静安逸松弛了疲惫的身心,她红唇微微上扬,已构思好枣泥糕的美味。
忙著茶庄与楼外楼的经营事宜,仇无言已经有两日不曾下厨,还真是心痒难耐了,今夜她决定忙里偷闲做道甜点。
淡淡青草香拂面而来,仇无言顺著味道搜寻,白色身影隐没在草丛里,见到罕见的蝶衣草,唇瓣扬起美丽的弧度。
她正思忖要如何运用蝶衣草调理出美味的食物,倏地!一抹银光划过眼前,寒气袭向颈项……
风尘仆仆策马奔驰来到杭州城外,莫上尘将马儿系在树干旁,来到溪边取水饮用,回头欲骑马上路,才惊觉自己竟迷失方向。
怪哉!仅仅一小段路,他竟然会迷失,太诡异了。
他在树林来回走动,仍旧找不到马儿,正打算弃马入城,怱地,一抹白色身影映入眼中,银色发丝随风飘摇,清新脱俗的人儿散发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在沉沉黑夜里,娇柔的身影是那么虚幻不真实。
「月光仙子?!」赞叹声不自觉从口中吐出,同时扯回他的理智。
哇!他是着了魔不成,竟然为了一抹幽魂失神。
心泛嘲弄之时,那抹轻盈身影已经凭空消失在草丛,倏地,莫上尘全身肌肉紧绷处於蓄势待发状态,他抽出破影刀,移形换影奔入草丛中搜寻。只想确定她是人、是妖、是鬼……或真是个月光仙子?!
冷光划破寂静黑夜,破影刀准确的架在仇无言白皙的颈项上,水汪汪的大眼映出莫上尘的身影,他的杀气在瞬间消失。
那是很美的一双眼,明亮绚丽得令人惊叹不已,莫上尘的魂魄彷佛被勾住,移不开视线……
久久之後,她似银铃般的嗓音打破寂静,莫上尘这才惊觉她的白皙右脸上有块粉红色的印记,缺陷破坏了美感,他的冷漠薄唇浮现嘲弄的笑。
是嘲笑自己,竟眼拙到这种地步,将一个活生生的人当成仙人、妖女,弄得草木皆兵,连一个平凡女子都防。
更加笑自己沉迷那双灿若琉璃的眼,让心荡神驰的感觉给耍弄,他从不对任何女人动心,但方才却失神了,这太荒谬了!
「一定要保持这样的姿势吗?」颈项被冰冷利刀抵住并不好受,仇无言忍不住打破静默。
眼前这高大威武的男子顶著一头乱发,胡须遮掩了轮廓让人看不清楚容貌,但那双炯炯有神的眼,已经表达出他对她的看法,惊讶、嘲笑……
面对这样的眼神,她早就免疫不在乎,可不知为何心底却泛著一丝丝苦涩,为了一个陌生人,她竟有心伤的感觉?!
她不懂,不懂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受?
「为何鬼鬼祟祟?」莫上尘仍然没有收起破影刀,试图以冷然的口气,抹煞方才对她的感觉。
甚至将她归为欲取他性命的杀手之一,毕竟谁家的姑娘入夜後还会在荒郊游荡?
「采集蝶衣草。」轻轻推开颈上的大刀,仇无言继续未完成的动作。
望著她手中不起眼的杂草,莫上尘冷哼一声,「是吗?」
仇无言语欲取出巾帕,没预料他竟然出手扭著她的手臂,「你想做什么?」
「想问你想做什么?」还以为她欲掏出暗器,却没料到只是手帕,但她的手指上有著厚厚的茧,这是长期持刀才会有的特徵,因此莫上尘又加重力道。
为什么她的一举一动都要向他禀报啊?
她微蹙柳眉,抿了抿红唇才道:「想包裹蝶衣草的根部,方便带回家种。」
她仅仅是抿嘴的动作,竟让他口乾舌燥,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应,莫上尘只能冷然应道:「是吗?」
「既然不相信我的话,请你别再发问,而且我没有告知你的义务,除非这山坡地是属於你所有。」他狐疑的态度,烧毁她的好脾气,仇无言冷冷回应。
「听你的口音该是外地人。」她言下之意,是他没有过问的权利。
「我只是怀疑这杂草,有值得带回去珍藏的价值吗?」莫上尘挑起浓眉,讶异这外表温顺如绵羊的女子,竟有反驳他的勇气,居然一点也不怕他。
他的笑容多了些许温度,熔化仇无言的冷漠,不知不觉喃喃说明,「这蝶衣草很罕见,可增加菜肴美味,生吃、熬煮、煎炸……」
「甚至磨成粉调味,呃……」红晕悄然蔓延至脸蛋,让她不知该如何言语了。
那双黑眸睢得她好不自在,张狂又带著危险,像是想将她看得透彻,又像在欣赏她说话的表情。
她侃侃而谈所散发出的自信让人迷炫,轻柔嗓音有股催眠的魔力,教他移不开视线,当悦耳的嗓音停止,莫上尘才惊觉自己又迷失一回,怒意陡升,「只不过是一株杂草。」
「不识货的人,才会说蝶衣草是杂草。」好蛮横无礼的男人,仇无言好恼自己责因他的注目而脸红。
她气得红通通的脸蛋,让他忍不住开口刁难,「口说无凭,煮道佳肴试试,如果这真是株名贵的草,我就放你走。」
话一出口,连他自己都讶异,毕竟想取他性命的人多得不计其数,而他竟然为了一株草,冒苦危险品尝陌生人烹煮的食物。
「好。」冲动的话才出口,仇无言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何必为了不识货的人动气呢?且以她的身手来去皆自如,更不必为了摆脱他,将蝶衣草浪费在这不识货的人身上,不值得!
可她竟还站在这里,且真的想煮道佳肴让他心服口服。
「只不过是一株杂草。」她的神情又牵动自己莫名的情绪,莫上尘再次不屑冷哼,暗喻「她」不过只是平凡陌生人,没必要让她影响自己。
「尝过之後,你就会知道自己多不识货。」火气不受控制的又燃起,仇无言抬头挺胸反驳。
嘲弄的笑,让她联想到方才他看自己的眼神,真可恶!瞧不起蝶衣草,就是瞧不起她,非要让他道歉不可。
「喔?拭目以待。」黑眸中闪著质疑的光芒。
「就煮鱼汤。」不待他回应,仇无言往溪边的方向走去。
莫上尘跟上她的脚步,视线始终落在她身上,满心期待会出现怎样的菜肴,当然看笑话的成分居多,他就不相信在这郊外,凭一株草能变出什么人间美味?
仇无言卷起衣袖准备烹调工作,此时莫上尘已经捉住一条肥美的鱼儿,「这条鱼够资格搭配蝶衣草吗?」
仇无言不理会他的冷嘲热讽,淡淡道:「请你捉住鱼儿,稍待一会。」
选定适合的位置,仇无言将挑好的石块叠成塔状,再取出火摺子生火,烧烤石块备用,双手触即腰际软刀时犹豫了一会,防卫心让她不敢轻易展露身手。
「你手上那把刀似乎很利,能不能将石头挖出一个洞?如果功力不足当然不勉强。」故意学他说话的语气,仇无言讥道。
「挖洞?简单。」莫上尘将鱼儿递给她,反而收起破影刀,以手为利刀,眨眼间石头已经变成中空,有如一只石锅。
仇无言将清澈的溪水倒进石锅内,再将高温的石块丢入使其沸腾,同一时间运用尖锐的石块将鱼切成薄片放入滚水中,再加入蝶衣草的叶提味。
她所有的动作非常迅捷,若不是他眼力过人,还真看不清楚她是怎么处理鱼肉的,顿时冷峻的脸浮现赞赏与惊讶,「薄薄的鱼片透明可见指纹,刀法真是俐落,不简单。」
原来他误解了,她的手会长茧是因为长期持菜刀的关系。
「你削石如泥的功夫才令人佩服。」仇无言以树枝代替竹筷,夹了一块鱼肉递给他。
飘散清香的鱼肉让莫上尘食指大动,他低头细闻浅尝,鱼片入口即化,其甜美的味道让他震惊,「这……味道有著难以言喻的美味。」
不一会鱼片全部入腹,意犹未尽的感觉让他好想再品尝,同时讶异自己竟然会想要继续品尝食物,毕竟他可以整整三日不进食。
「那是蝶衣草的叶引导出的甜味,这味道没有盖过鱼肉原味,反而将鱼肉的甜味完全发挥出来。」见到他享受美食的样子,仇无言不自觉浮现满足的微笑。
「再品尝鱼汤看看。」她将树叶摺成勺状舀起汤汁递给他。
甘醇汤汁一入喉,美味久久不散,这鱼汤真是极品,他从不知道吃也是一种享受,「嗯……好喝,真是鲜美。」
「等等!让我把骨头放入熬煮,真正的鲜味还在後头呢。」仇无言把鱼骨头放入,又不断加入高温的石块。
「真看不出来这杂草如此神奇,我还以为没有盐巴,这鱼汤会平淡无味,这下真是出乎预料之外。」黑眸凝视著她,像在思索什么。
「蝶衣草妙用可多……」谈及烹调心得,仇无言总是有说不完的话,可是好心情却被他给打断,因为他说……
「不起眼的你是不是与蝶衣草一样,隐藏了没被发掘的美味?」莫上尘不假思索的脱口说出,同时伸手抬起她的下巴。
黑眸眼底燃著危险之火,轻浮的话语撩拨著芳心,仇无言立刻退离到安全范围,「请你自重。」
他的话让她分不清是赞赏或是讥讽,不过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很生气,因为他逾矩、眼神太过放肆。
她的怒气让他惊觉自己竟有「挖掘」她的冲动,莫名的感受让他很不自在,莫上尘狂妄的笑著,为了掩饰不该有的感觉,「哈哈……有人肯发掘你的美好,这可是天大的恩赐。」
「你……」这男人就是有本事激怒她,仇无言气得说不出话。
手里紧握著蝶衣草,她十分气愤自己竟将高级食材浪费在他身上,很好!走著瞧。
水灵灵的眼眸转呀转,仇无言沉住气将蝶衣草的茎部削成薄片,加入熬好的鱼汤中,扯著甜美的笑容道:「鱼汤可以喝了。」
「这茎部也可以调味?」又是一妙用,莫上尘讶异问道。
「是的,这人间美味可以让你回味好几天。」仇无言取下腰际的玉葫芦,将鱼汤装入其中。
在尝过鱼肉鲜美後,莫上尘已经臣服於她的手艺之下,接过玉葫芦,他没有防备的便大口喝下鱼汤,不料!辛辣的味道直冲脑门,刺眼、呛鼻、烧喉……
莫上尘飞快的吐出汤汁,辛辣炙热仍旧残留口中,「咳!咳!你你你……」
「呵呵……看你还敢不敢瞧不起人。」见他脸色通红的猛咳,恶作剧的快感让仇无言笑逐颜开,还差点笑岔了气。
见他气得瞪大双眼,仇无言才隐忍住笑,「先去喝水吧,待会到城里再用……」
莫上尘起身欲走往溪边,可那张因笑意胀红的脸让他改变王意,叱咤风云这么久,还不曾被耍弄过,当然不甘心被她摆了一道。
强忍住麻辣呛味,他接著又喝下一口鱼汤,飞快欺近抓牢她,将口中的汤汁渡到她的红唇里。
「啊!」还来不及躲避,仇无言整个人被他箝制住,直逼近的薄唇让人震惊,她硬生生吞下辛辣的汤汁。
他他他……怎么可以?!温热的舌探进她口里,汤汁咕噜滑入喉间,烧辣的感觉散开,泪水因此滴落。
「噢!老天,好辣啊。」莫上尘再也忍下住的松开双手。
「咳咳!好呛!」她红唇微张不断咳著。
舌头、唇瓣全都因辣味而发麻,两人分离之後动作非常-致的迅速冲至溪边,掬起大量水来淡化味道。
当辣味稍稍除去,莫上尘拭去额上汗水,抬起头来才发现罪魁祸首已经不见踪影。「你……」莫上尘想喊她的名字怒斥,却又惊觉自己多么胡涂,她只是个陌生人,而他不但吃了她煮的食物,还「亲」了她……
他的防卫、警觉竟然如此薄弱?!
他纵身飞快在山坡地来回穿梭,然而那一抹银色的倩影已消失在夜空下,这怎么可能?动作如此的神速且能无声无息不惊动他离去?
这让他不禁怀疑方才的一切只是幻象,毕竟当今武功比他高强的人,还找不到第二个,但残留的火苗与鱼骨,又该如何解释呢?
莫上尘凝望著手上的玉葫芦久久不能言语,直到……口中的辛辣又起,啊!天 啊!他都辣到可以呛出火焰了。
「这人间美味可以让你回味好几天。」
她轻柔的话语回荡在他耳边,寒意不断随著辣意奔窜在体内,难道要好几天才不觉得辣?不会吧……
那一夜,莫上尘几乎整个人泡在溪里去除辣味……
夜里辗转反侧,口舌发麻的感觉让仇无言无法成眠,怎么会呢?昨日就已经喝过蜂蜜羊奶去除辣味了,为什么口里总是有灼热的麻意?
忆起昨夜,红晕悄悄蔓延脸蛋,那狂妄的男子怎么能侵犯她,真恼人哪。不过,他肯定还在回味蝶衣草的「美味」,嘻……
想著想著酥麻的感觉又起,让她浑身感到不对劲,仇无言不敢多想,索性起身下床,随意束起银发,披上外衫下楼走往膳房。
月光银丝穿透窗户照耀屋内,仇无言弯腰从厨柜里取出蜂蜜,还想泡一杯羊奶解除不适的感觉,倏地!被一只厚实大手捂住口,接著她整个人被箝制住,浑厚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老婆婆别惊慌,我只是想向你打听一个人,绝对不会伤害您。」生怕老人家被他给吓坏,莫上尘说话的语气非常诚恳,见她点头这才松手。
感觉身后的人没有恶意,仇无言这才缓缓挺直身躯,转头望向声音的来源,想确定这耳熟的声音不是那狂妄男子所有。
才不是昨夜的流浪汉,眼前的人一身洒脱黑袍,头发整齐以玉冠束起,英挺浓眉,轮廓俊逸洁净,这熟悉的脸庞就是三年不见的师弟啊,但同时她也纳闷师弟的武功何时练到如此上层境界,竟能神出鬼没,无声无息的欺近她。
咽下莫名的失望,仇无言惊呼笑问:「上扬师弟,你怎么有空来杭州?」
莫上尘瞪大眼简直不敢相信,让他「痛不欲生」的可恶女人,竟然会出现在楼外楼,而且最荒谬的是,他竟然将她当成老婆婆!
还有她居然认识扬弟?!
「上扬师弟,是我……无言哪。」见他惊讶发愣,仇无言以为三年不见,师弟不认得自己了。
「无言?你是仇无言?!」莫上尘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进出话语,双手再次箝制住玉臂。
真不敢相信仇无言居然是个女人,是个女人也就罢了,竟然还是恶整他的女人!
「上扬师弟你……呃?」好冲的口气,她杏眼瞠大,讶异性情儒雅的莫上扬怎么会如此凶恶。
不!他他他……不是莫上扬,可那双孤傲无比的眼神好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
「嗄!流浪汉。」
「小小姐,夜深了,您可要早点歇息。」有点耳背的总管林胜,以为仇无言自语自言,还在研究菜肴。
「林……」话语尚未出口,眼前影物一黑,仇无言便瘫软在莫上尘的怀里。
莫上尘抱着她飞离楼外楼,高大身影宛如大鹏展翅,两人隐没消失在夜空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