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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迷糊与大情圣 第三章

  “最近为什么这么多人迟到早退?”英明皱着眉头,眼睛从那张报表移向站在桌子  对面的人事主任。  

  “报告老板……”  

  “老板在家,恐怕正在打太极拳。怎么还改不了口啊?我头发都给你们叫白了。别  报告了,说吧,我听着呢。”  

  “是……是……”余主任一紧张或一着急就开始结巴。  

  “哎,坐,余主任。喝杯茶吧?”  

  “不……不……谢谢。”余主任拉开椅子坐下,想想,又站起来。  

  英明用大拇指抚抚额头,无声地叹口气。这个人的一板一眼有时真令他受不了。可  是他刻板,但十分可靠。  

  “老……老……”  

  英明点着头,挥着手,希望他赶快说完。“好,老以后呢?”  

  “是……打卡机坏了。”  

  英明眨一下眼睛。“坏了。没找人修吗?”  

  “修……修了几次。”  

  “修不好就买台新的呀。”  

  “申请单老……你还没签下来。会计部……都……”  

  “不付钱?真死脑筋,事有优先缓急嘛。申请单在哪?我怎么没看见?”  

  “在……那。”余主任指指英明桌上一角,堆成小山高的一叠档案夹中的黄色档案  。  

  “哦。”英明将它抽出来,打开,在右下角潇洒地签名,合上,将档案夹递过去。  

  余主任双手接住。“还……还有……”  

  “要两台打卡机?”  

  “不……还有……”他指指一份蓝色档案夹。  

  蓝色是建立人事资料专用。“又有新人啦?我怎么不知道?”英明其真是对自己咕  哝。“几个?”他问,边翻开档期夹。  

  “女……女性一名。”  

  女性不过是个说法,偏偏他脑子里立刻跳进丁诗若老是慌慌张张的影子。最近她的  影像对他来说,已经不可思议的成为女性的代表。他走到哪都想着她,期盼和她再度“  不期而遇”。他甚至每次要出去时,刻意在大楼门外他两次遇见她的地方延长逗留时间  ,可是她好像平空从地球上消失了。  

  “老……娄先生?”  

  英明恍惚他跌回现实。“嗯?”  

  “这个新来的,你还没和她谈过。”  

  英明意兴阑珊得资料都懒得看。“我恐怕没时间。你告诉我好了,她应征什么?”  

  “行政助理。”  

  “正式上班了?”  

  “两个星期。”  

  “一路通关吗?那她工作能力应该很不错了。”  

  余主任皱皱眉。“她……这个……”  

  英明扬起眉梢。“怎么?你对她不满意?当初怎会决定用她?”  

  “我们都觉得……我和韩经理、业务部的洪经理,都觉得她不合格。”  

  英明?地合上档案夹。“你们都认为不合格的人,上了两个星期的班了。做何解释  ?”  

  余主任脸涨得通红。“是……是章副理用……用她的。”  

  人杰?英明沉默了半晌。他一向听任他的属下处理他们职责内的大小事宜,应征人  员他必定亲自做最后面谈,不是他不信任他们,而是对应征者的考验。应征者通常面对老板时,最容易想尽办法伪饰,大多数人不知道,他们越伪饰,越会暴露弱点。  

  英明相信他属下的各部门主管打绝对的判断能力,但他们经常只就工作需要的表面  去做判定,对公司呢,这是相当实际且合乎需求的,不过英明喜欢采取人性化的处理。  

  这一点人杰和他不谋而合。因此他在其他人的反对下作此决定,必有他的道理。  

  “你们认为她如何的不合格法?”他还是要问一下。  

  “她面试时答非所问,笔试成绩是零。”  

  “啊?”英明再次翻开档案,直接略过前两页,看最下面的笔试答卷。果然一片空  白。他盖回档案。“好,我知道了。你回去忙吧,经过章副理办公室,替我请他过来一  下。”  

  余主任带着难得出现的笑容出去了。  

  英明把那份蓝色档案夹放到一边,开始查阅堆得有些倾斜的小山。他看得快,签名  也快。人杰进来时,他已解决了将近一半。  

  “啊,你终于开工啦?”人杰揶揄道:“我还以为下周开始所有的船都要暂时停开  ,等你恢复意识呢。”  

  “职业倦怠症。”英明咧咧嘴。“我一天签的名比刘德华和郭富城加起来还要多。  ”  

  “嗯。”人杰坐下,叠起腿。“你痛恨你的名字确是有原因的。”  

  “你用力调侃吧,哪天我离家出走,就该你来练字了。”  

  “吓死人了。你走的时候带小弟一道上路吧。”  

  “嘿嘿,我还要靠你为我打保卫战呢。你练这一身肌肉,难道是用来给人观摩的?  ”  

  提起他一身结实的肌肉,一段萧瑟的往事如微影拂过。人杰淡淡一笑。“老板召见  属下有何见教?”  

  “你这块铁板烧用了个笔试零蛋的人,是怎么回事?”  

  英明口气轻描淡写,神情是认真的。人杰却是吃了一惊。  

  “都两个星期了,你还没见过她?”  

  “你知道我的时间表的。这几天天天和那位港胞喝早茶、午茶,喝得我每天醉醺醺  。”  

  “还没搞定?”  

  “搞定啦!这个笔试零蛋有何过人之处?”  

  “她很单纯、坦白。”  

  英明等着,未闻其他下文。“就这样?”  

  ““英明”从上到下找得出几个单纯、坦白的?”  

  英明龇龇牙。“这一刀可真是横扫千军哪。”  

  “大家道行都高深得不见骨了。”  

  “真狠,剥了皮还要露骨啊。手下留情吧。”  

  “所以才用这个人,给办公室洒点清香剂。”  

  英明沉思着。“显然她对和船运有关的完全一无所知,她能做什么?”  

  “行政助理,正是她现在做的事。从协助处理所有来往进出文件中,她很快就会摸  到窍门。等她有了概念,把她调出来,加以训练,会是个带动新气象的好手。”  

  英明挑挑眉。“你倒对她充满信心。”  

  他三度打开档案夹,看也没看便签了字。这是表示他对人杰的信任和支持。既然其  他主管不赞成,独独人杰决定用这个人,而且她已上班两个星期,英明若还要见她面谈  ,等于对人杰的判断质疑。  

  他把档案夹交给人杰。“你让金铃送去人事室好了。”  

  “谢了。”人杰站起来。“没其他事了?”  

  “你有事?”  

  人杰朝他笑。“只是怀疑你是不是恋爱了。”  

  不等英明答话,他离开了办公室。  

  这可以提醒他该醒醒脑了,人杰想。他回自己办公室,拨内线请金铃过来。平常他  很少麻烦这个小女孩,她已经有做不完的琐事了,不过他明白英明的用意,若他自己把  这份档案拿去给余主任,会招来耀武扬威的嫌疑。  

  “英明”船运内没有人知道他和英明真正的关系,他们也只在私下单独相处才会像  刚才那样,互相开玩笑嘲弄对方。当着别人,人杰也叫英明“娄先生”,偶尔和其他人  一样,“不小心”地叫他声“老板”。但大家都背后嘀咕“老板”对章副理言听计从,  猜测人杰必定有一套拍马功夫。其实在公事上,英明始终一视同仁。要说有偏袒,他特  别关注的是年龄最小、最没有地位的金铃。  

  金铃很快就来了。“章副理,你找我?”  

  人杰惊讶地抬头。“我不是说你空了再来吗?不急的。”  

  金铃扭着双手。“我很空啊。丁小姐来了以后,我都没什么事可做,每天只是泡泡  茶、泡泡咖啡。章副理,我是不是做得不好啊?”  

  人杰更惊讶不可置信了。他从桌子后面走出来,一手放在她肩上。“怎么会呢?你  很勤奋,又细心,大家有目共睹的啊。”  

  金铃的头垂得低低的。“那为什么叫丁小姐来做我的事呢?”  

  人杰明白了。“大概他们看丁小姐刚刚来,什么都不会,让她多接触些工作,对公  司多些了解。你也可以帮她、教她呀。”  

  金铃摇摇头,抬起红红的眼睛。“我看她忙得不可开交,好多文件和东西都送错地  方、放错位置,我去帮她,他们就骂我。”  

  他心里那把怒火现在跳进了眼中。他仍然温和地对金铃微笑着。“送错地方?丁小  姐要送什么东西去什么地方?”  

  “她要去银行,去海关,还有财税局啊。光是跑LC她就跑得乱七八糟了。”  

  人杰气得胸口鼓胀。“我明白了。丁小姐呢?”  

  “出去了,去银行拿LC,我看她一趟是跑不完的,因为她常常回来的时候发现拿错  了,又要回去换。”  

  “嗯,原来如此。”难怪他偶尔走出去,很少看得见她。  

  “她连影印都印得一塌胡涂哪,手忙脚乱的。”  

  “影印也是她做?”  

  “对啊。有时候我看她累得好可怜,想泡咖啡给她喝,她都没有时间。我看见她常  常没有吃饭哦。”  

  人杰快气炸了。他拍拍金铃的肩。“谢谢你告诉我这些,金铃。对了,麻烦你把这  份档案拿去给余主任。”  

  “哦,好,谢谢章副理。”金铃欢喜得不得了。  

  “丁小姐回来,你请她来我这里。”  

  ***  

  诗若抱着一叠厚厚的牛皮纸袋跑进大楼。她设法把右手抬起来看表。快十二点了,  糟了,这里面有些东西十一点以前要送去给客户的,可是在海关排队就耗去了将近一个  小时,银行里又等了半个多钟头,加上塞车,实在不能怪她。  

  但当然要怪她。他们不怪她才怪。谁教她要坐计程车跑来跑去?谁教她没有机车,  而且她根本不会骑机车。她从来没骑过机车。在台北街上骑机车?光想她都要冒冷汗。  

  电梯门一开,她立刻冲进去,撞上了一堵墙,手上的牛皮纸袋全掉了下来。她慌急  地蹲下去捡。电梯门内怎会多了一道墙呢?她早上出去时还没有啊。  

  有个人也蹲着帮她捡。  

  “谢谢你。”她感激地说,抬起脸。  

  “是你!”英明惊喜地喊。  

  她茫然看着面前英俊得令人发呆的脸。“你认识我?”  

  英明愉快地笑。“你今天隐形眼镜没掉吧?”  

  “是你呀!”她也惊喜地喊,接着板起脸。“你这人有毛病是不是?干嘛老挡我的  路啊?”  

  英明把最后一包纸袋放进她怀里,手擦过她的胸前。天哪,他还记得抱着她的软玉  温香滋味。他简直像从来没抱过女人似的,渴望再抱她一次。  

  “小姐,这是电梯,是公共通道呀。”他逗她,喜欢看她嗔怒却一点火气也没有的  俏模样。  

  “你不该站在门口啊!”  

  “站在门口的是你呢,我刚才在里面,你忘了?”  

  “你还是不该站在……别人的入口嘛!”  

  “门开了,我要出去,不站在这要站在哪?”  

  “可是我要进去,而且我赶时间呀!”  

  “我好像还没有见你不赶过。你到底急急忙忙赶些什么?”  

  “赶……哎呀,我来不及了!快让开,我来不及了!”  

  她似乎真的很着急,英明满心的不情愿,还是只好站开,让她进去。  

  “哎,诗若,你……”电梯门关上了。  

  英明往后退,注视灯号上升到七楼,停住。她去七楼办事,还是她在七楼上班?他  看一下表,他的午餐约会也快来不及了。回来再说吧。不行,万一她仅是偶尔来此,他  下次几时才能再见到她?英明转身按另一个电梯的上楼钮。  

  ***  

  诗若!他刚才是不是叫了她的名字?诗若用力摇头。她不认识他,他不可能知道她  的名字。  

  啊,他长得可真好看。她上次眼镜掉了没看清楚,想不到他这么帅,好像“睡美人  ”卡通里那个画得栩栩如生的王子呢。只不过他是真的。  

  丁诗若,你真是花痴!他帅干你何事?忆起上回的窘事,她不禁呻吟。  

  电梯门开了,有个人走进来,这回诗若小心地避开他,才走出去。  

  咦?不对呀!这是什么地方?诗若回头看电梯上的号志灯,它现在才到九楼。老天  爷,上帝,她走错楼层了。  

  诗若赶紧去按另一边正从一楼上来的电梯。  

  都是那个男人,要不是他,她也不会这么晕头转向。  

  电梯到了,她这回没往前冲,先把脚踏出去,结果踩上了电梯里面伸出来的一只脚  ,她一个重心不稳,往后颠了一下,跌在地上,牛皮纸袋又掉了一地。  

  “小心!”  

  听到这个她不久前才听过的声音,诗若猛扬起头。又是他!  

  “又是你!”她不理他伸给她的手,自己站起来,手叉着腰瞪他。“你是专门来挡  我的路的是不是?”  

  英明入迷地看着她跌倒时卷上去的可爱窄裙下露出的修长美腿。他很高兴他上来找  她,慢一步她就真的走掉了。  

  “我是……”  

  “你以为你是门神哪?”诗若对他吼。她这辈子还没对人吼叫过。接着她逮到他盯  着她的眼光,循线找去,找到他的目标竟是她的腿。她红着脸赶紧把裙子往下拉。“看  什么看?讨厌!”  

  “你的腿很漂亮。”英明遗憾地怅然道。  

  诗若心里喜孜孜地。“要你管!”她白他一眼,弯身捡东西。  

  他也弯下身时,她吼,“不要你帮忙啦!”  

  英明乐得站在一旁欣赏她浑圆的臀部,和其下的迷人曲线,思忖她是否知道她看来  有多赏心悦目。  

  “咦?你把人家东西撞掉了,真的不帮忙捡啊?”诗若扭头,对他杏眼圆瞪。  

  “是你不要我帮忙的啊。”他无辜地说,不过还是帮她捡完剩下的。“你抱着这么  一大包来来去去,不嫌麻烦吗?”  

  “要你管!”  

  有扇电梯门开了,诗若先过去用身体抵住门,对他警告道:“你不许再跟来啊!”  

  “我只是想……”  

  “你要是害我被开除,叫你养我一辈子!”  

  她的威胁对他有如天上圣乐。“快告诉我你在哪上班。”  

  诗若对他做鬼脸,往后退进电梯。门立刻滑合上。  

  “诗若,那是上楼的!”他喊,但她已经上去了。  

  没关系,英明按按下楼键,她总要再下来的。  

  他等着,电梯下来了,门打开,里面挤满了人,没有一个是她。他扭头看另一边电  梯,它正迅速跳过七楼下去。  

  该死!被她跑掉了!  

  ***  

  “除了送件、收件,做收发、影印、发报,你还做了些什么?”人杰的脸拉得好长  ,两眼冒火。  

  “就这些啦。”她小心地看着他。“我知道我常出错,弄得大家鸡飞狗跳,可是我  很用心在学的。”  

  人杰没法对她说他们鸡飞狗跳是他们活该。既知她一个人把内外杂务全包了,人杰  便去找跑外务的小弟,看他做些什么。不料发现小弟在诗若上班的次日就辞职了,人事  室未再招募另一个外务,整个行政部门摆明了联合起来欺负她这个新人。  

  “我没怪你,丁小姐,我觉得你的工作量太大了。”  

  诗若释然而笑。“还好啦,我爸妈常说我是慢八拍。像这样工作,对我倒是很好的  训练。”  

  人杰心中已另有打算,脸色便缓和下来。“你现在弄懂那些术语没有?”  

  “哈,倒背如流哪,昨天晚上念给云英听,她都惊叹得目瞪口呆呢。”  

  她纯真的表情使他也笑了起来。“云英?”  

  “你们见过呀,她上次替我送衣服来的。”  

  原来她叫云英。云英,云英,人杰默念着。“她结婚没有?”  

  “没有,不过她……”诗若差点说出她有个女儿,这次她少根筋的脑子突然灵光起  来。小诗是云英的命根子,也是她心中一个永远的伤痛。“她,嗯,很忙的。”  

  “她在哪工作?”  

  “云英自己开补习班,我来这之前就在她的补习班教书。”  

  “哦?似乎很有趣。这家补习班在哪?叫什么名字?”他装成随意间问的口气。  

  “就叫“云英”啊,在信义路三段,离我们住的地方不远。”她的胃忽然咕噜噜叫  了几声,诗若难为情地脸颊嫣红。  

  “走,丁小姐,我请你吃午饭。”  

  “哦,不……”  

  “我也还没吃,一块有伴。走吧,不用跟我客气了。”  

  “那,好吧。他们都叫我丁诗若,你也叫我名字吧,我不大习惯人家叫我丁小姐。  ”  

  人杰微笑。倒是和英明挺相投,他想。  

  “吃饭去吧,诗若。”  

  “找金铃一起去好不好?她也还没吃。”她说,然后赶快补充。“金铃的份我请。  ”  

  人杰打心底地喜欢她。“不要紧,改天你们俩一起回请我好了。”  

  “太好了。一言为定。”  

  他们刚坐电梯下去,英明从另一个电梯出来,懊恼地回他的办公室。  

  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事,他居然记错了和人约好吃午餐的餐厅。而他没有记事簿,  他向来把什么事都记在他脑子里,钜细靡遗,从未出差错。问题是他今天唯一记得的是  丁诗若初认出他那一刹那的惊喜表情,及,老天,她性感的腿。  

  ***  

  云英正和一名家长谈小孩子上课的情形,眼角余光瞥见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在补  习班门外徘徊。她转过脸,认出那个犹犹豫豫拿不定主意要不要进来的人。  

  “对不起。”她向家长道声歉,走到门边。“章副理。”他在她转过去看到他时,  立刻旋身走开。  

  人杰躲不及了,硬着头皮走过来。“你好。”  

  他窘迫的样子教云英心中掠过一抹温柔。“你怎么会在这?住附近吗?”  

  “哎……不,不是。”人杰靦?地笑笑。“是诗若告诉我她以前在这教书,我正好  路过,就顺道看看。”  

  云英不知那股子失望从何而来,“诗若没来?,她去你们那上班后,每天回家都累  得瘫在沙发上。我想她现在多半正在休息。”  

  诗若知道她多么注重工作以外的隐私,一定为了保让她和小诗,没有告诉章人杰  她们住哪,他才会到这来找诗若。  

  而她竟奇怪地不想他私下和诗若见面。云英甩开这个莫名所以的自私想法。  

  “要不要我打电话回去,告诉诗若你在这,叫她过来?”  

  人杰摇头又摆手。“不,不,不用。我真的就只是顺道来看看。”  

  “那就请进来吧。小朋友们都上完最后一堂课走了,你有兴趣的话,我带你参观我  们的教室。”  

  “方便吗?”他精神为之一振。  

  “方便啊。”她停下来,和牵着个六、七岁小男孩的家长挥手说再见。  

  “云英阿姨,再见。”小男孩说。  

  “再见,小强。”云英叮咛,“下次记得带图画来哟。”  

  人杰着迷地注视她亲切、温暖的笑容。她的声音同样温暖。她全身都散发着女性柔  美的光辉,而那种美和外表无关,但它使她整个人看上去更吸引人,因为它揉和着坚毅  的力量。  

  看到他盯着她的眼光,云英感到脸颊有些发热,他并不是第一个这么盯着她看的男  人,但他身上和眼中有些奇特的特质,悄悄敲动了她正如死水五年的心湖。  

  “怎么?我脸上多长了鼻子吗?”她开着玩笑掩饰她的羞赧。  

  “哦,不是。”轮到他脸红了。“我是在想,你和诗若很不一样。”  

  她的心沉了沉。她保持着和善的笑容。“是啊,没有人会和诗若一样。这边请。”  

  云英领他上楼参观,但他一个劲地谈诗若。  

  “诗若是很特别。我第一次见到她时,只想,这女孩好漂亮。她的眼睛很亮。”  

  “嗯,诗若的眼睛是很漂亮。”  

  “后来跟她说话,她给我的第二印象是,她很能说,你知道,滔滔不绝的。”  

  “对,诗若一说起一件发生的事,要不就是颠三倒四,教人越听越迷糊,要不就口  若悬河,非把事情始末细节说个一清二楚。”  

  “是吗?我倒觉得她表达的方式很特殊,而且明明白白。”  

  当然了,情人眼里出西施嘛。云英接着暗暗纳闷,这股子酸意是怎么回事?  

  “诗若告诉我,她笔试一题也答不出来。”这是她想不通诗若竟得到“英明”的工  作的地方。  

  人杰咧齿而笑。“那张白卷只表示她不懂船运业务,并非她没有能力。”  

  云英点点头。“昨天晚上她念了一大串缩写术语给我听,让我大吃一惊。”  

  “嗯,她学得相当快。”  

  “不过诗若在学校成绩就很优异,她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只是她常常迷迷糊糊的。  ”  

  “我倒觉得这正是她天真可爱的地方。她不笨,可是她不会像有些人,精明厉害得  令人退避三舍。”  

  他这是指桑骂槐吗?云英知道常有人背后批评她太精明,有人甚至说她是个厉害  角色。  

  “太能干、强悍的女人,或许形象上是个女强人,可是就没有诗若的纯真那么讨人  喜欢。”  

  云英觉得她的胃打结,背也僵挺得发痛。是的,她是有个“女强人”的外号,可是  她并非外人眼中那么强悍。她也有感到孤独、脆弱的时候。  

  她的忽然沉默,及接下来敷衍似的淡笑,和先前叫他进来,提议带他参观的热诚判  若两人。  

  最后回到楼下时,她淡漠地说:“我要在关门前和会计谈些事,你若还想到处看看  ,请自便。恕我不能再奉陪了。”  

  “你忙,你忙,我也该回去了。”他连忙说。  

  “那么,不送了,章副理。”  

  他茫然注视她消失在一扇淡黄色的门内,纳闷着他到底说错了什么。  

  ***  

  “我们今天有个新外务会来,你把所有你过去两个星期做的工作交回给金铃,新外  务来时,金铃会告诉他该做些什么。”  

  一早来上班,诗若便被叫进章副理办公室。听到这番交代,她整个人都傻住了。  

  “听清楚了吗?”见她怔怔没答腔,人杰问。  

  “听……清楚了。把我的工作交回给金铃。”她木木地重复。  

  “对。你去吧,移交完再回来,我还有话跟你说。”  

  诗若点点头,离开他的办公室。  

  她被开除了。她虽然犯过些错,那是她还不大熟悉嘛。她自己都觉得正逐渐上轨道  了呢。  

  等等,把工作交回给金铃?她做的是金铃本来在做的事?  

  诗若赶紧走向茶水间。金铃正在泡咖啡。  

  “早,丁小姐。”金铃笑容可掬。  

  “金铃,”诗若将她转向她。“我来以后抢了你的工作是吗?”  

  金铃咬了咬下唇。“也不是你抢的啦,我知道是他们叫你做的,我看见啦。”  

  “你去告诉章副理了?”  

  金铃退后一步,连连摇手。“没有,没有,我没有去告状,是章副理问我的。”  

  “我没说你告状啊。”诗若柔声说,不懂她何以怕成这样。“我觉得好抱歉,金铃  ,我一点也不知道。哪,我今天就把所有的工作还给你。”  

  金铃眨眨眼睛。“还给我?那你做什么?”  

  诗若故做轻松地抬抬肩。“回家啊,章副理刚刚开除我了,他叫我来和你办移交。  ”  

  “开除?”金铃这回瞪大了惶恐的眼睛。“丁小姐,你不要误会,我没有……我  不是……我不知道……章副理怎么可以开除你呢?”  

  “哦,没有关系的,金铃。反正我老是弄得一团糟。”  

  “可是……”  

  “不要紧,金铃。你没有怪我抢你的工作吧?我真的毫不知情。”  

  “丁小姐,你不要这样说。”金铃眼眶红红的,快要哭出来了。  

  诗若也是,她觉得她才是该哭的人,被开除的是她呀。  

  依然,她扮着笑脸,把昨天的未尽事宜“移交”给金铃。她感觉到那些幸灾乐祸的  旁观眼睛。他们为什么仇视她?她不懂。  

  移交完毕,诗若因为太难过,也十分难堪,忘了人杰交代她再回去见他,她含着两  泡快要夺眶而出的眼泪,离开办公室,到了走廊,她开始跑起来。  

  电梯门在她跑来时正好打开,她一头冲进去,又撞上了一个人,不过这次一双手迅  速有力地扶住她的肩膀,她才没有跌倒。  

  她还没看见他的脸,不过一股麝香味冲进鼻腔,提醒了她。  

  “怎么又是你嘛!我看你真是门神来投胎的!”她对他吼。  

  看到她眼中的泪水,英明吃一惊。“你怎么了?”  

  “不要挡路啦!走开!”她不知哪来的力气,双手一推把他推到另一边,跑进电梯  ,很快把门关上。  

  “诗若!”英明又喊得太迟了。  

  她到他公司来做什么?谁欺负她了?英明大踏步到接待柜台前面,问看着刚才那一  幕,看得张口结舌的柜台接待。  

  “刚才那位小姐来这做什么?”  

  柜台接待用力摇头。  

  英明快步走进办公室,金铃正在入口附近一张桌上整理当天待送的文件。  

  “老板早。”  

  全世界只有金铃这么叫他不会生气。  

  “早,金铃。刚才跑出去的那位小姐是来我们公司吗?”  

  “我不知道。”金铃低下头,不敢说话。  

  英明望向其他人。大家都在埋首工作,整间办公室都是忙碌的声音。  

  不对,他折返出来,按电梯下楼。  

  ***  

  诗若叫了计程车,才发现她把皮包留在楼上忘了带出来。她用手背擦擦颊上的泪痕  ,叹口气,跑回去。  

  电梯门打开,这回是英明太焦急,踩上了她的脚背。  

  “哎哟!”诗若痛得大叫,用没被踩到的脚单脚跳着。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看见你!”英明伸手扶她。  

  诗若龇牙咧嘴地站平,挥开他的手。“我看该配副眼镜的是你!慢着,你干嘛老跟  着我?”  

  “我没有……”  

  “还说没有……阴魂不散!”  

  “我是看你……”  

  “你看够了没呀?”  

  英明从来没被人在公共场所大吼大叫,而且接连的打断他未说完的话。  

  他仿佛很有趣的表情令诗若火上加火。  

  “保全先生!保全先生!”她扬开嗓门大叫。  

  一名保全人员从警卫室急忙跑出来。就是上次帮她的那位。  

  “小姐,你又怎么了?”  

  “抓住他!”她指着英明大声说:“他是色狼,他在跟我!”  

  保全人员立即趋向前,一把扭住英明的胳臂。另一名年纪较大的保全员也听到骚动  ,出来看究竟。  

  “这里发生什么事了?”年纪较大的保全员问。  

  “他是色狼!快把他抓起来送去警察局!”诗若喊完飞快跑进电梯,用力按关门钮  。  

  老保全员一眼看见被年轻保全员扭住的英明,脸色立变。  

  “快放手,你这是做什么?”他喝斥年轻保全员。  

  “他是色狼。”  

  “他是这楝大楼的老板。还不放手!”老保全员向英明九十度大鞠躬。“真对不起  ,娄先生,他才来不到一个月,还没见过您。”  

  “没事,没事。”英明挥挥手,朝愣在一边的年轻保全员肩上拍一拍。“你的手劲  很有力,小兄弟。”  

  “我……我……”年轻保全员面红耳赤地说不出话来。  

  “别担心,没事,是场误会。”  

  但这么一耽误,他转头看时,电梯又下来了。他不知道她去了几楼。她可真有意思  ,来如风,去也如风,更有趣的是她来去都无影。  

  从电梯里出来的是两个他不认识的人。他恐怕也没机会真正的去认识她了。虽然到  目前为止他对她的所知已够令他沮丧了。  

  英明上楼,回自己办公室。他必须承认,这些日子和她撞来撞去,脚趾头给她踩得  淤青还没有消掉,脑子可真得需要清醒过来,有许多公事不能再漫不经心的不好好处理  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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