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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你一千个吻 第一章

  贞媚坐在电脑桌前,为一个客户的企画案认真地做着费用概算。

  农历年才过没多久,结婚的热潮算是过去了,“凤凰于飞婚纱摄影”此刻没有多少筹办结婚大事的客人上门,倒是拍个人写真集、全家福的Case源源不胡,让身兼企画及门市经理的贞媚大生英雄无用武之地的空虚感!

  现代的时髦人士,每年拍个写真集记录青春岁月已经是家常便饭,自己就会找上门来,根本母需业务出马去招揽,而且利润也是固定的那个幅度。婚纱照可就不同了,这可是每个人一生难得一回的大事,花费的额度空间相对的便无限宽广!以拍结婚照为圆心去画出整个婚礼的面积,从喜帖文案到会场布置全套包办婚礼,甚至将新人送出国去度蜜月、迎接爱情结晶的家庭医疗咨询服务……,反正,只要业务有那个通天本领,凭着三寸不拦之舌游说新人掏出腰包,婚纱公司的业续和利润也就同样的空间无限宽广!

  这也就是贞媚对手上这个客户坚持只要用二十八万办一个符合传统礼数婚礼的Case死抓不放的原因,她要设法突破他们的心防!

  “呼──”贞媚不由长长呼出一口气,收回不断敲打电脑键盘的双手,反抱着自己的后脑袋仰天靠在椅背上。

  一旁正领着四、五个门市小姐埋首整理毛片,闷得发慌的罗颂唐,听得贞媚这一声叹息,抬起脸诧问:“又怎么啦?我的大美人?你这是什么态度?”

  贞媚的眼珠子动也没动,还是一迳望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从吊灯中心的金属主轴套管的反光里,她看见那一整排陈列在窗橱禀的各式各色崭新的、美丽的婚纱。

  贞媚被称为美人是当之无傀的!只有拥有精致脸型、五官和完美无瑕头型的人,才能也才敢剪贴耳大波娘短发,恰得其所地覆盖在她的额头和鬓边,白哲的耳垂子上各贴着一颗晶莹剔透的珍珠,迷人的香颈上拱绕一圈珍珠项炼,然后是香奈儿风格的窄裙套装,粉粉的苹果绿把她薄施脂粉的肌肤、五官衬托得粉妆玉琢。无可置疑的,她的确是很美!

  “嗯──”贞媚似乎完全没有接收到罗颂唐安抚开怀的讯息,换了个姿态,又一个莺啼燕转的呢喃。

  一旁小莉出言警告道:“小姐,常常叹气是会伤元气的!”

  “叹气会让人老化,心情老化,贞媚姑娘!”启华也好心附和。

  罗颂唐的看法又不一样。他用唱腔说道:“我看不然!美人就是美人,连叹息都是这么美!哪像有的人,笑比哭还难看,用巴黎最贵的化妆品涂得满满一脸,还是一脸机车样!”

  这后半段话,他是对着桌上的几张结婚照说的。

  小莉警告他:“喂,罗宋汤,请你时时刻刻牢记你的职业道德,不要随意批评你的客户!否则早晚有人请你到门口去吃快餐!”

  “你这是什么态度?说我没有职业道德!这种话你说得出口?难道这世界上已经真的没有包青天了,只有电视剧裹面才找得到?要不是我小罗运用我的鬼斧神工,把这一个个凡夫俗子变成了一个个俊男美女,这些人的照片能看吗?能见人吗?我做了多少好事造福人群,竟然有人说我没有职业道德!”

  罗颂唐大声抗议。他是个资深的摄影助理,又是老板娘的外戚,照理是够格升上摄影师独当一面,可惜命中破格,周期似地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搞砸事情,不是昂贵的机器、布景,就是重要的底片处理,老板郭家河怕了他,只好让他还是乖乖当助理,而且让他当管家,大小杂事一手包。他说着嚷着,还意犹未尽睨着一张新娘子的照片,怪声怪气叫道:“看看这个!暴牙!暴牙的人是很不幸的,你们知道吗?人一旦暴牙,口角就不能紧闭,你们知不知道这个严重性?在面相学上来讲,口角不能闭紧,就表示性器官的闭合性能很差,松紧度不够!”

  女子听了无一不璞吓失笑,小莉使劲锤了罗颂唐一拳,娇嗔骂他:“你去死啦!什么松紧度不够!你们男人就不暴牙吗?你们暴牙又是哪里闭合性很差啦?”

  “我会说啊!答案非常Easy。我说了你就服气了。以前阿公阿妈说男人好色叫“猪哥”,猪哥就是看到女人起歪念头的时候会开始分泌大量口水,暴牙的人由于口水藏不住就会滴下来变成了“垂涎欲滴”,所以暴牙就成了色狼的标签啦!这可是严重的,形而上的人格侮辱,比什么东西的松紧度不够还要严重好几百倍,我们男人暴牙才真倒楣呢!”

  “哟,你还真懂例!还不是自己心术不正,歪事做多了,才有这么多连篇鬼话!”

  启华忍住笑,也损上罗颂唐几句,颂唐不服抗议道:“你们这是什么态度?我跟你们说真的,你们当我在唱山歌?不信,我再露一招给你们看,让你们知道我是真材实料,不是胡吹臭盖!你们看,这个人不但口角不合,而且还金甲不张,做为一个女人,她实在非常不利!简直是雪特嘛!”

  颂唐故意把话只说一半,等着别人来问,果然小莉问他:“什么跟什么?什么是金甲?金甲不张又怎样?”

  “金甲,我告诉你,就是你的鼻翼!鼻翼要愈扩张,胸部才会愈丰满……。”

  “去你的!你是说大鼻孔的人才有波霸上围是吧?那么澎恰恰呢?他的鼻孔够大了吧,他的胸围在哪里?”

  始终没开口的水仙终于忍不住进攻,众家女子随即附和,讨伐颂唐的不是。

  “对啊!你根本是乱讲!拿我们女孩子乱吃豆腐、乱做文章,看我们哪一天把你大卸八块,丢到鸟笼去喂八哥!”

  颂唐讨饶喊冤:“冤枉啊!天大的冤枉!只有像你们这种没常识又没知识的人才会把鼻翼和鼻孔混为一谈,简直是雪特!谁说我拿你们乱开玩笑?那只能怪人各有命,是这位小姐命苦,长一副机车脸!也有人长得好面相,一辈子受用不尽的,看各人造化啊!比如我们贞媚……。”

  颂唐吹诲了一大堆,无非是想转移正在唉声叹气的贞媚的情绪,这时终于找到了出口,把话题转到她身上去,以引起她更大的注意力。

  “贞媚怎样?对了,贞媚长得这么好,你倒说说她怎样?”小莉兴致勃勃地追问。

  众人目光一致调向贞媚,贞媚一向开朗活泼,人缘极好,虽然一时情绪低落,倒也不介意成为人玩笑取乐的对象。她对着人的注目顽皮地眨眨漂亮、莹亮的大眼睛,做出一副任凭宰割的表情。

  于是颂唐清清喉咙,权威不可一世地凝望着贞媚开言道:“贞媚嘛,又贞又媚,基本上就是一个矛盾的混合体。你这个命很难捉摸!就面相来讲,无论在健康、才能、财运、事业、人际关系上样样都是上上之相!只可惜卧蚕和泪堂发达,嘴唇上的欢待纹清晰,表示感情和魅力极为强烈,但相对的也有许多波折……。”

  颂唐顿了顿,睨着贞媚的脸色,看她虽然一副事不关己、水波不兴的样子,还是小心翼翼地问:“美人,我这样说,你不会生气吧?”

  “不会啊,你说得可真准,我佩服都来不及!”贞媚露出甜笑。

  “嘎!真的?如果真是这样,难道你一点都不担心?”启华一副先天下之忧而忧的样子。

  贞媚落落大方回答:“担心有什么用?我算过几百次命了。都说我上辈子当男人太风流,这一世得努力还债!”

  “你……你是说,你真的和很多男人分分合合?”启华很喜欢贞媚,认真地探询。

  “是啊,反正我认了。也许这辈子根本就和结婚无缘,所以我只能泡在这裹干过瘾,骗骗自己,每天看看漂亮的婚纱,替人作嫁,也好!”贞媚笑笑的,教人探不出虚实。

  “别说这种丧气话嘛!贞媚,如果连你都嫁不出去,我们不是更没指望。”水仙安慰道。

  颂唐再说:“好了好了,你们也不用太灰心。我说贞媚,虽然人各有命,但是运也很重要,命随运转。依我看,你就快了,快遇上你的真命天子,我看得出来!”

  “得了吧,你这锅惹人嫌的、又辣又酸的回锅罗宋汤!说来说去都是你一个人在唱独脚戏!你这么有学问、口才又这么溜,干啼耗在这里拣照片?应该摆个摊子去算八字、批合婚,我保证老板会把这里的Case都包给你做!”启华不想让颂唐再扯下去,转对贞媚道:“贞媚,你不要听他瞎扯!真的把情绪都弄糟了才划不来!不过,你倒说来听听,你是为什么事叹气?”

  贞媚回答:“这个客人很难缠,枢死枢活的,要我二十八万给他包到底,二十四件样样要好东西不说,还要使莎贝尔的喜饼两百盒,二十桌筵席!”

  “这种客人,你非做不可吗?从去年谈到现在,他们可以为了杀低价钱把婚事耗下来,真了不得!你何不放弃算了?这种客人既然这么枢,花七十四块钱去法院也可以把婚给结了?”小莉说。

  “不行,这个放,那个也放,这行饭就不用吃了。”贞媚毅然摇头。

  “不是还有另外一个Case吗?好像是个姓张的?这个排场好像不错,怎么也没了下文?”水仙问。

  “不管怎样,我不会轻易放弃的!”

  贞媚吐出一口氟,伸展双臂和腰枝,再把身子坐定。罗颂唐却说:“那个姓张的和那个周小姐是吧?别白费力气了,那两个人相貌相克,成不了事的。机车嘛!”

  “喂,你是羡慕还是嫉妒,开口就咒人家?”小莉骂他。

  “你这是什么态度?我嫉妒?我羡慕?──嗯哼!我小罗打从来这人间报到,还没有遇上一个叫我嫉妒的男人!除非有一天贞媚找到了老公,我就嫉妒这个男人!要说羡慕嘛,嗯,勉强可以找到一个,那就是我们老板大郭哥哥……。”

  颂唐还想说下去,水仙清着嗓子向他示警。

  因为,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窈窕亮丽的身影穿过自动门走进店裹来,是他们的老板娘到了。

  “表姊,你来了!”

  颂唐也没起身,坐着朝章翠麟冽嘴诸笑,打着招呼。

  翠麟没理他,倒是走进去把手搭在贞媚和小莉身上。露出一口贝齿笑问:“不是才忙过?怎么还是堆积如山的?”

  翠麟对自己的店面很明白,周一下午是个例行的空档,无论是一楼柜台、地下室的美容部或楼上的摄影棚,都是偷得半日闲的空档。她当然是特意挑了这个时候来的。

  “生意兴隆通四海,表姊,这也没办法!”

  颂唐一厢情愿的耍嘴皮子。

  贞媚答道:“没事也得找事做,日子好过嘛!”

  她和翠磅私交极好,无事不谈,交情远远超越雇主双方之问的关系,翠麟更是把她当自己的小妹妹、当知己。

  “没事找事好过日子?我们贞媚怎么会这么垂头丧气?你是怎么啦?”翠麟关心地问。

  “看别人一对一对送做堆,不是滋味嘛。”贞媚故意那俞自己。

  “结婚真有这么好?贞媚,在这一行你也看多了,没错,在结婚这一天看起来好像是到达了爱情的顶点,但以后大部分的日子可是每况愈下哟!”

  翠怜揪着自己搭在贞媚肩上的左手,中指上的大钻戒闪闪流光,声音透着世故的平和与无奈,没有一点架子。

  “翠麟姊怎么这样说?世上最好的男人已经给了你做丈夫,有哪个男人比得过大郭好?”贞媚不仅说得真情流露,甚至是相当的悠然向往。

  “他当然是很好啦……”

  翠麟开了个头又煞了车,顿了一下转口说:“我上去找他,等回头和你去喝咖啡。他在上面吧?”

  贞媚点点头,用羡慕的眼光把时髦、高姚、气质出众的老板娘送上楼。

  “啧啧,这就是让我羡慕的对象!她什么都有了,不是吗?看她的印堂到地阁一路漂亮到底,一辈子都是富贵命,连老公都不能不对她死心塌地!这才是教你们女人都嫉妒得抓狂的好命人!”

  “马屁精!你表姊已经听不见了,你就闭上尊口吧!”

  启华骂他,贞媚却说:“不,罗颂唐说的没错,她是个令人嫉妒的女人,因为她拥有一个好男人!全世界最好的男人!”

  翠麟登上二楼来到郭家河的工作室,敲了敲门才进去。工作室内还另有暗房,但是大郭就端端正正坐在亮着大抬灯的长型大工作桌上,亲自做着电脑影像合成的工作。

  郭家河皮肤细净、前额平滑、鼻梁隆挺,有一股静逸的诗人气质,一点都不像一个商人,一个企业经营者。

  “啊,翠麟,你来了。”

  他抬起头,只匆匆瞥了一眼,并没有多少热情和欢喜,又俯首继续把手上的动作告一段落,才收了手正眼看着自己的妻子,如梦初醒地再说:“还好你来了,我们已经好几天没碰面了。”

  翠麟挤出勉强的笑容,半怨半损地反问他:“你还记得自己已经三天没有回家了?不错嘛。”

  他们的居家远在林口,大郭近来因为太过投入工作,经常累过头就在店里过夜。

  “是你恩准我不用回家的哦,你要是不高兴,我可以天天回去。”郭家河带着歉意解释着。

  翠麟讪讪答道:“我是怕你太累开车不安全,跑来跑去增加体力负荷,倒是你女儿和儿子会抱怨看不见爸爸!喂?那是什么东西?我怎么没见过?”

  翠麟很不愿意去面对这个今她矛盾又烦恼的问题,刻意移转话题,看着郭家河桌上的东西问道。

  家河露出笑容回答:“羊皮啊。这是新开发出来的技术,把婚纱照印制在羊皮上,还可以印在玻璃、黄金等特殊材质上。”

  翠麟摸摸那些材料,又看看桌边的机器。

  “这就是你花了两百多万买的高解析度影像冲印机?只为了把照片印在羊皮和玻璃上?”

  “当然它还有很多功能。”

  郭家河知道妻子对摄影和电脑完全外行,只有大略解说他投入资金的理由。

  “这种高科技去年在世贸中心展现成果后,不少美加、纽澳、东南亚的业者都纷纷跑到台湾来观摩,要求技术转移,是我们台湾少数可以外销的技术哩!”

  说着,他从背后抱住了娇妻,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颈部。

  这样一个轻吻,对每天企盼丈夫回家同床共枕却失望的翠麟,并不足以带来补偿作用,她毫无反应,只是反问:“拍个婚纱照,舍本逐末地大费周章,就代表从此以后白马王子和白雪公主永远过着幸福的日子吗?”

  大郭没有觉察妻子的冷漠,反而说:“这是一个时代的趋势,在商言商,既然做了这一行,不创新、不先跑一步,就失去竞争力,失去市场和生存的空间!”

  说着,放下了还没抱暖的妻子的身躯,便又以一种得意和爱惜的姿态去眷顾他的那些宝贝机器。

  三天没见面,就是这样一个轻吻和不到两分钟的拥抱?翠麟念念不忘的是,过去他们在这间工作室里随兴而起的激情缠绵,但是现在,它离开自己似乎已经十万八千里了,家河也许把那回事当做前世的记亿,遗忘得一干二净了吧!他们结婚也不过才九年而已!

  她失望至极,一阵阵怨气直冲脑门,悠着怒火不愿开口应答,郭家河却又说:“你今天来得正好,我有重要事情和你商量!来,坐下来,我慢慢说给你听!”

  他拉着她坐下,完全没有察觉她的神色索然。

  “现在全台港有一千家7-ELEVEN,你猜有多少家婚纱摄影?”

  翠麟没有哼声。

  “我说了你会吓一大跳,有一千五百家婚纱摄影店和工作室!竞争这么厉害,我们不能不赶快想办法找出路!”

  “你还要怎样?”翠麟没好气反问。他们这个店面,从地下室到三楼,有三百多坪的营业面积,她认为规模已经是中上了,营运状况算是非常好,对于家河一心一意地想扩充资金、添购机器设备,她向来不完全认同。

  “我们需要突破,需要和相关的同业做一个革命性的大整合!你有没有注意到,台湾数一数二的大财团古家,已经跨足到我们婚纱市场的版图里来了?他们的集团有饭店、银行、保险公司、旅行杜,还有房地产和医院,可以把一对新人从婚前健康检查、结婚费用的贷款到买房子、蜜月旅行,这些上下游的消费全都一网打尽,我们要是不和别人整合,怎么去和他竞争?还有的同业已经推出只要美金九百元就可以到夏威夷拍摄兼度蜜月,还提供牧师、证婚人、花环和私人花园!也有人推出上万八千元包劳斯莱斯汽车、摄影、灯光、化妆师两整天到钮西兰去拍外景的!我们能这样经营吗?”

  “我们当然不需要去和他们和稀泥、恶性竞争!可是,我也不认为需要把婚事这样过度商品化!到底结婚的意义在哪里?就算留下了黄金镕成的结婚照,就能保证不会同床异梦?”翠麟一肚子瞥扭,唱着反调。

  “翠麟,我们在商言商,别的不管那么多!”

  家河完全体会不出翠麟的弦外之音,自顾自地说:“我已经和几个做珠宝、服饰、家电、餐马、三温暖和旅行杜的朋友,谈出一个很具体的方案,打算找地方做一个欧洲庭园式的结婚百货广场,包办从订婚、结婚到度蜜月一贯作业的服务……。”

  “什么?这种扩张要花多大的手笔?”

  翠麟忍无可忍,叫了起来。

  “我们这边拿出二十万。如果凑不出来,我打算把这个店拿去抵押。”

  “我反对!我们还不至于没饭吃,不需要这样玩!”

  翠麟的脸铁青一片,神色严厉得吓人。

  “这是我们的事业啊!翠麟,当初我投入这一行,也是你看好的,我不懂为什么每次我想好好发展它的时候,你都这么反对?”

  家河被浇了冷水,也一脸悻悻然。

  “发展!发展!你只想到你自己!只想填满你那个永无止尽的事业野心的大黑洞,你还想到什么?”

  “我是个男人,有事业心难道不是应该的?何况我的兴趣在这里,我投入进去,你为什么要反对?”

  “是啊,你只要拥抱这些机器就够了,其他的一概没有你的事!你可以正正当当去发展事业,正正当当找到一个三天五天不回家的理由,你还想得到什么?”

  翠麟终于爆发出心中的积怨,而家河这才恍然大梧。

  “噢,原来闹了半天,你是不满我没有回家!”

  他苦笑着搂住妻子,拍着她的肩头,而她却哭了出来。

  “好,我答应你,今天起不论多累我都回林口,这样好了吧!我听你的,今天回家去,行不行?”

  说着,又嗽嘴亲了一下她的脸颊,好像他除了这种机械式的、没有一点热情的搂抱,和蜻蜓点水式的轻吻之外,已经不知道男女之间还有其他表示亲密的动作。

  她强忍着气,止住哭泣问他:“你还是要去开什么结婚百货公司?”

  “都说好了的,我怎么跟人家说要抽腿?”

  “你忘了当初我们说的,等平平上了小学,我们都搬到澳洲去。”

  “如果你还是这么想去,就先带平平和宜宜去吧。”

  “你……。”

  翠麟气得说不出话来,只觉心灰意冷、四肢发软,脑袋一片茫然。

  “好吧,你心坚意决,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她打开皮包快速补着妆,家河忧心地问:“你……要走了。”

  “嗯。”

  她冷冷答一句,心中抽痛着,走出他的工作室。

  他在背后匆匆地丢来一句:“我今天回家!翠麟……。”

  她若无其事地下了楼,走到贞媚身边。

  “走,我们去喝咖啡,也许一起吃晚饭,OK?”

  “好啊,老板娘请客,谁还有话说?小莉,有电话帮我Memo下来。”贞媚交代小莉。

  “你们要不要一起去?”

  翠麟礼貌地招呼颂唐和小莉她们。她们自然是不敢造次的,只有颂唐敢耍嘴皮子:“你这是什么态度?表姊,我们是非常非常敬业的!谢啦,祝你们咖啡喝到翻、晚餐吃到翻!”

  翠麟不理他,挽了贞媚就往外走。

  附近巷子裹多得是CoffeeShop。她们随意选一间,钻了进去。

  “卡布基诺,愈浓愈好。”贞媚告诉服务生。

  翠麟打起精神问她,笑得有气无力:“口味这么重?什么时候爱上它的?”

  贞媚反嘲地摊摊手,一口气说完:“自从两个月前和我的第十一任男朋友分手那时候开始。”

  “真的还是假的,你有过十一任男朋友?”

  “当然是真的?可不是拉里拉杂的芭乐柳丁哦!”

  “都是怎么回事?我看你都很认真,问题出在哪里?像你这么可爱、这么迷人的女孩子,男人怎么舍得放手?”

  翠麟的黑咖啡送来,她闭着眼吞下一口。

  “Whoknows?也许我太容易爱上一个男人吧,也许,男人也知道我很容易爱上他们吧!我这种人,就算是真的命带桃花,可却也是连一片芽都冒不出来,更别说要开花结果,长出半个桃子来!”

  “开花结果又怎样?这世上的事,有谁替我们打包票?在店里我不是说过,拍婚纱照就好像是爱情上了颠峰,但随之而来的柴米油监就会让你觉得爱情已经每况愈下!”

  翠麟已掩不住满脸怅然若失。

  贞媚坐正了身子,思索着问道:“翠麟姊,你在店里讲这些话的时候,我听了也觉得不太对劲,因为我从没听过你这种论调。你的神色不太对,是不是和大郭有了什么不偷快?”

  “唉,一言难尽!本来这种事情是不足为外人道,但是,我把你当知己,同时也有需要你帮忙的地方,所以我才想把我们夫妻的事拿到台面上来讲。”

  翠麟神色黯然,贞媚大为不忍,急问:“到底怎么啦?只要我能帮上忙,我还会推吗?快说你和大郭怎么了?”

  翠麟苦笑:“真要说有什么事,其实也没有什么具体的事端。但是,我就是愈来愈受不了那种冷又冷不下去。热又热不上来的感觉。我和他,似乎已经开始在婚姻出现疲态的危机中挣扎、拉锯!”

  “你是说,你对大郭感到不耐烦?还是大郭对你冷漠?”

  “怎么说?说得更坦白一点,是我觉得自己对他冷不下去,他却对我热不上来。我很不平衡!我一心一意爱他,对他掏心挖肺的,他却愈来愈没有把心放在我身上!贞媚,你天天看着他,你告诉我,他是不是出了什么状况了?”

  “你是说,他……”

  “是不是有别的女人?你要是知道,就别帮着他瞒我!”

  翠麟的疑问并不是无的放矢。郭家河是有名气的摄影师,许多女人慕名找他拍照,和异性接近的机会多不胜数。

  贞媚却断然回答:“不可能啦!大郭是个道德君子的男人,这种男人就像株罗纪公园里的最后一只恐龙,真的已经绝种了!他不会的!要说他有冷落你的理由,可能就是他对工作太投入吧!翠麟姊,你别胡思乱想给自己找烦恼,我们都好羡慕你,推崇你是最好命的女人哩!你是我们的偶像啊!”贞媚的语气还半带点嗔怪。

  “我不瞒你,贞媚,其实我也一直觉得自己很幸福、很幸运,能嫁到大郭这样一个有很多内在美的好男人。但是最近我愈来愈没有安全感,他愈有成就、越出色,愈因为历练和成熟而散发魅力,我就愈没有安全感!好男人是人人都想要的,有时我反而会希望他不要那么闪亮,那么我就可以完整的保有他,我真的矛盾得快疯掉了!”

  “翠麟姊,我真迷糊了。也许我真的不明白,难道丈夫的成功反而会成为妻子心中的最痛?怎么会这样的?不是可以妻以夫贵,同享成功的滋味吗?”贞媚一脸茫然。

  “你太年轻了!贞媚,你现在几岁?二十三是吧?不管你谈过几次恋爱,有过几个男朋友,在你没有成为一个男人多年的妻子,和他长期共同生活之前,你是不会真正了解个中滋味的!这种感觉是很无力感、很无奈的!”

  “婚姻真的是这样吗?真的是一座围城,外面的人想冲进去,里面的人想冲出来?”

  “我是不会的,我爱大郭,毕生只有他一个男人。但是我不想打落牙齿和血吞,一个人躲在角落哀怨地掉眼泪,教自己当一个可以扛起半退天,让丈夫完全可以遗忘了你的存在的女强人,我要的不是这个!我要他看到我,知道我需要他!”

  “那就告诉他啊!你有权利要求他重视你!”

  “贞媚,如果你的抗争只是换到一个心不在焉的男人,你要不要?”

  “翠麟姊,爱情的功课我从来没有合格过,我比你还迷茫,怎么帮你?”

  贞媚的咖啡喝完了,望着空留残溃的杯底,她的情绪也下沉了。

  “还是有些事情你会看得比我明白,旁观者清,你可以帮我多观察着大郭。还有,对于婚纱的经营,也许你有你的见解,大郭说要和人合伙做结婚百货广场,钞票一砸就是几千万,有必要做这么大、冒这么大的险吗?他们竟然把人家富甲天下的大财团当成了假想敌,想和人家拚,拚得过吗?到时候可不只是满头包而已,可能会两袖清风、两手空空!”翠麟满脸不以为然。

  “不会的!翠麟姊,你不用这么悲观。现在台湾最有前途的行业之一就是婚纱市场!你看经济这么不景气,它都可以发展得这么蓬勃,更别说景气的时候它会多热络,你也许不知道,肯花几百万来办一个婚礼的人多得让你想不透!一件婚纱一、两百万,珠宝行头几百万,其他的礼数和宴席就别说了!有人这样大规模地花钱是有目的的,尤其那些大家族,一个隆重、风光、够面子的婚礼,带出来的意义和关键性影响,完全不是我们一般小百姓可以想像得到的。所以市场商机就在里面褛!根据内政部统计,国内每年大概有十五万对新人结婚,每对平均在七十万办一场婚礼,算下来……每年花在婚礼上的金额就超过一千亿!日本人更吓人,平均每对新人要花两百万台币哩!”

  贞媚滔滔不绝的模样看得翠麟忍不住摇头失笑:“哇!你和大郭在这个观点上倒真是一个鼻孔出气,满口一模一样的生意经!口沫横飞的,反而是我跟不上时代了。”

  “我说的是实情,这块大饼香得很,不分一块多可惜!”

  “那好啊,你和大郭去并肩作战,看看能不能成为台湾婚纱市场第一个女强人!”

  翠麟笑着说,看着服务生为她们的咖啡续杯。

  “我?女强人?算了!你不是说,才不要当什么打落牙齿和血吞,有事就扛起半边天的女强人吗?我也是!我真正的状况是边打退跑,找到好男人就披婚纱结婚!谁说我想一辈子在这边卖婚纱的?”贞媚的神色从飞扬又Down到了讪讪的黯然。

  “好男人?好男人也有好男人的问题!”话题又回到了原来问题点,翠麟以一种老练的叹息下了结论。

  “好男人也有好男人的问题。翠麟姊,你今天真是给我上了新的一课,虽然我并不是真的能了解那是怎么一回事,因为我从来没有遇上过一个好男人!过去那十一个,没有一个是!”

  “是啊,坏男人也有他很可爱的地方,不然,世上好男人少之又少,叫女人去爱谁?她又不能不爱、没有爱!因为爱是自发性的,就像山顶积雪融了要往下流,春风暖和了花芽就要爆开。我们女人呵!真的一生就放在爱情上!”翠麟无奈地,怕怕地说。

  “是啊,翠磅姊,坏男人有他的魅力,好男人有他的问题,我们女人要怎么办?看来我这一辈子逃不掉要为男人鞠躬尽粹、死而后已啰!”贞媚用哭腔说着,一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

  “说来听听看,到底以前那些男人都是怎么一回事?”翠麟又问,明知道每次贞媚的答案都指不出问题的核心。

  “没怎样啊,我都很投入、很认真,像你说的一样,掏心挖肺,但最后都是一个人躲起来痛哭几个晚上,分手了事。”

  “你不说,我不知道你这么沧桑又这么多情!大家都以为你是一只倍受疼爱的美丽小鸟,到处飞来飞去,又快乐、又逍遥!我想……真正的问题是,你还没有遇上一个好男人,时候还没到,所以他还没有现身!”翠麟安慰她。

  “好男人都是别人的老公!那一个个带着女朋友走进婚纱店的,都可以算得上是好男人,因为只有好男人才肯和女人结婚,被她锁进围城裹去!我没这个本事,这辈子我是来还债的,因为上辈子我结了太多冤亲债主!”

  “你别老听那些算命的给你乱洗脑,洗得自信清洁溜溜,把自己都否定掉了!你这么少见的漂亮、甜俏又有人缘,会有人把你捧在手心里当宝贝的!”

  “别安慰我了,我已经把自己当死会了。”

  “那就把死会当做活会标啊!”

  翠麟看看脸上的卡地亚钻表,又说:“我不和你聊了,宜宜和平平已经回家了。大郭说今天晚上要回家,我得回去了。”

  “这么恩爱情深的,还说什么冷不下去、热不上来!”贞媚眼里泛着艳羡和落寞的光芒。

  “我好希望是这样,你祝福我吧!”

  翠麟拿了帐单往外走,脚步是匆促而轻快的。贞媚望着她的背影,只感觉自己更落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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