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知道他提早回来,他想一个人静一静,于是开着白色跑车到海边吹了一下午的海风。
他坐在一块大岩石上,记起上一次来,是年节前的一个寒夜里,那时候陪他来的……是秦仪。
她总是这样,不拒绝、不抱怨,默默接受……他想起了,他承诺过夏天到了还会带她来!
他忘了这件事,秦仪是否还记得?
夕阳霎落,天色一下子就暗了。严堂重新开着车子,漫无目的地晃。
不知不觉,车子转进一条小巷,停在一栋出租的公寓门前,他才猛然发现,自己在潜意识下来到秦仪住的地方。
一定是在海边想起她的缘故。严堂在心里给自己找了理由。
他看看表,七点多。秦仪应该在家吧?她……会不会见他?严堂下了车,站在公寓铁门前,却犹豫了。
傻瓜,都已经分手了,谁理你!情人分手,总不会连朋友都不能做吧?何况他们分手,既没有吵架也不曾闹翻!但是你伤了人家的心!那……就当是来道歉的。给旧日情人道歉,不怕她误会你想死灰复燃?你没有这个意思,干嘛给自己找麻烦?我难得回台湾一趟,只是见她一面,就当是叙叙旧,有什么不可以?
严堂内心里交战了许久,最后,想见秦仪的欲望获得胜利。
他深吸了口气,举起手按下二楼的门铃。
“先生,你按我家门铃做什么?”严堂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
严堂回头,却是一个四旬左右的妇人。
“你家?”他记得,秦仪只和仲仪合租这一层公寓,这位妇人是谁?
“不是我家,难道是你家?”妇人打开大门,不再理睬严堂。
“请等一下!我是秦仪的朋友,您是伯母吧?”严堂在她关上大门前及时挡住。他猜,她可能是秦仪的母亲。
妇人上下睨他一眼,看他挺正派,长得比任何明星都还好看,才缓和语气回答他,“年轻人,我是这两天才搬进来的,你朋友是不是上一任房客?她没通知你她已经搬走了吗?”
严堂怔住了!
妇人同情地瞥他一眼,摇摇头把门关上。
秦仪搬走了?为什么……她为什么要搬走?严堂带着满腹疑问坐回车上。
他想知道秦仪搬走的原因,心里更加渴望见到她!
突然,脑际窜过一个人,一个一定知道秦仪在哪里的人。
严堂毫不犹豫地开车直奔曾源光家。
“严堂?!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曾源光打开门看见他,除了惊讶外,同时心里泛起隐忧。
“源光,我要你好好照顾秦仪,为什么她搬家了你不告诉我?”严堂劈头就质问。
“你去找过她了?!”曾源光毫不掩饰对他一回来就先去找秦仪的惊愕。
严堂没有回答,反问他:"她搬去哪里?"
“我想你们已经分手了,而且你人在美国,她搬家的事应该不需要通知你,所以才没有告诉你。”曾源光故意以回答他前一个问题来避开这一个问题,同时让他多一些时间思考接下来的问题。
“算了,她现在人在哪?”严堂继续问。
曾源光审视他,沉默许久后,才蹙起眉头说:“都分手了,你还找她做什么?”
严堂怔了一会儿,想了好半天,却一个字也无法回答他。
看到他迷惘的表情,曾源光不忍心把话说得太绝,毕竟是朋友……可是另一边,也是朋友。唉!
“我想看看,她现在好不好?”严堂终于说。
这小子到底在想什么!既然狠心抛弃人家,现在还关心人家做什么?藕断丝连的,就是他过剩的体贴,才会让那么多女孩子迷上他!居然还不知道反省!
曾源光摇摇头。
“秦仪辞掉工作,回台中了。她现在很好,你不必为她担心了。”他只能说这么多了。严堂如果仅是关心她,应该不至于跑到台中去找她吧?
台中……秦仪曾经说过她家在台中。记得他们分手之前最后一次去西湖度假村,秦仪还告诉他地址,详述过她家的外观。
应该不难找吧?严堂沉思着回到车上,甚至忘了对曾源光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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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礼服真好看!姊,你很有眼光。”仲仪拿着一件粉色无袖的曳地礼服在全身镜前比看着。
“是轼晨眼光好,那是他选的。”秦仪坐在窗台上,回头对妹妹微笑,又仰望着星空。
仲仪见她老是对着窗外,不禁狐疑,“姊,天空到底有什么好看的?瞧你对它简直比对明天的订婚还来劲。”
“天空……有闪耀、迷人的星星。”秦仪凝望它,神情满足而宁静。
“今天晚上看得到星星啊?”仪也过去瞧,“真的有耶!又亮又清澈,明天一定会是好天气。”
“总觉得……它好遥远。”秦仪喃喃地说。
“当然远了,不在地球上嘛。”仲仪离开窗口,又去翻首饰盒。
“迷上它,想摘它的人,一定很痛苦吧?”秦仪轻声说,嘴边泛起一抹苦涩的笑容。
“这个就得问天文学家了,我可不知道。”仲仪拿起一对耳饰,又跑到镜子前比对。
“很适合你。”秦仪突然回头说道。
“谢了,不过明天订婚的人是你。”仲仪摘下耳环,转身看着她,“姊,如果你想取消它,现在还来得及。”
秦仪默然,没有驳斥,也没有答复。她静静凝视着仲仪严肃的神情,好半晌才开口:“其实……你和源光不必为了我而把婚事延期,我们同一天订婚也没什么不好。”
仲仪知道,她是故意扯开话题,只好顺着说:“我突然觉得订婚好麻烦,干脆等明年结婚一起办,你别把它想成是你的缘故。”
“是吗?那就好。”秦仪又回头盯着天空。
仲仪叹了口气。姊姊决定嫁给柳轼晨,她当然只有祝福她,但看看她,根本对自己的婚事漠不关心,如果新郎是严堂,她还会有时间待在那儿看星星吗?真是!
仲仪正在摇头,秦仪突然把窗帘拉上,而且神色显得紧张又惊讶。
“姊,怎么了?”仲仪狐疑地问。这阵子不曾见她为什么事情表现激昂过。
“没有……没什么。”秦仪连忙摇头,语气很不自然。
“真的没有?”仲仪根本不相信,她接近窗口想自己看个究竟。
秦仪连忙捉住她,“仲仪!都十一点多了,你也该去睡了,晚安。”
“可是,姊--唉!好吧,好吧,我去睡了,晚安。”仲仪本想追根究底,后来灵眸一溜,便顺从地回自个儿房间去。
秦仪确定仲仪进房后,便飞也似地奔下楼去。
双亲已经睡了,她打开大厅的灯,才开门跑出庭院。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她站在院子里,隔着一道矮矮的植物藩篱,视线落在院子外一个魁伟的男子身上。
“……前几天。”他撒谎了。
“哦……怎么会来这里?”秦仪绞扭着手指,眸底掩不住因为他的出现而泛起的光彩。
“我……听说你辞掉工作了,想过来看看你好不好?”严堂盯着她瞬息亮起的光芒,连忙补充道:“明天是家父生日,我是为此回来,可能后天就得回美国了。”
秦仪垂下眼睑,嘴角勾起一个牵强的笑容,“谢谢你……来看我。”
夏夜里,处处可闻蝉鸣声,可是在他们之间,除了彼此,世界都仿佛沉静下来了。
严堂凝视她,仔细看这个他开了几个小时的车程,又闯错几个地方才找到的女人。
她依然是那么婉约动人,依然柔雅,依然文静,气质不变,可是脸蛋却削尖了,面容也显得苍白。
“你瘦了。”他不悦地指出,心里却十分疼惜。
“是吗?最近忙,我没注意。”秦仪伸出手指,下意识地摸摸脸颊。
她的心情其实是凌乱的、波涛汹涌的,完全不似外表看起来的平静。
你到底为什么来看我?既然提出分手,为什么还来呢?台北到台中又不是隔一条街就到,足以让你仅是想看我好不好就过来的!严堂,你把我放在你心里的哪一个位置?我还可不可以再对你抱存希望?秦仪是多想问他啊,可是过了明天,她就是别人的未婚妻了,她没有这个资格开口。
“秦仪……”他低沉的嗓音轻轻吐出。再次呼唤她的名字,感觉竟是那么奇特,在美国一直觉得空虚的心灵,霎时仿佛都被某种奇妙的东西填满了。
“什么事?”唤了她却没有下文,秦仪于是抬起疑问的眼神。
“秦仪,为什么辞掉台北的工作?”严堂靠近藩篱,却无法接近她。
秦仪有好半晌没开口,她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
提出分手的人是他,你是被抛弃的人,有什么好不敢说的?快收起你多余的愧疚、没必要的心虚,大大方方地让他知道,心底响起一个正义的声音,于是秦仪勇敢地面对他。
“我明天要订婚……不过并没有辞掉工作,结婚后还是会继续。”她说了,不过声音却是颤抖的。
这项突如其来的消息,着着实实使严堂僵住了!
秦仪看见他错愕的表情,心底骤生一线希望。
严堂,如果你爱我,只要告诉我,我可以为你取消明天……
“他知道我们的事吗?”严堂冷笑一声,语气是从来没有过的冰冷!
“他知道。”秦仪的心脏仿佛被刺了一针,刚织起的希望在瞬间破灭,碎得一片一片,掉落一地。
严堂紧咬着牙,额际暴起青筋不停跳动。
“他也知道你已经不是处女了?”
秦仪浑身像遭电击般僵硬住!
犹无法置信……他口中吐出的话,真是他说的!完全的尖酸刻薄、完全的冷酷,完全……完全不是她所认识的严堂!
秦仪彻底的绝望了。
“我和你之间的事已经结束。谢谢你来看我。”她匆匆丢下话。
“不要走!你还没回答!”严堂越过藩篱拉住她。他扳过她的肩,紧紧掐住她的手臂,激动地吼:“他一定不知道吧?你这么匆忙的结婚,将来会幸福吗?”
“他知道!”秦仪也被激怒了,她第一次这样生气!她用尽所有的力量推开他,激愤地道:"他知道我的身体曾经给过你!他知道我们之间的点点滴滴、所有的一切!他全部都知道!"
“你——把我们的事都告诉他?”严堂的表情仿佛被掏空了一切,过去曾经属于他们的甜蜜回忆被偷窥、破坏了!
“我要嫁给他了,他有权利知道他将娶的是什么样的女人。”秦仪背着身子,无法看见他脸上的表情。
权利……那他的权利呢?他的隐私被侵犯了,他的权利在哪里?严堂傻了,该做什么,想要什么,刹那间,他完全不知道了!
“他不在乎?”
“他说……他不在乎我的过去曾经属于谁,他只要未来拥有我就心满意足了。”秦仪垂下眼睑。
他为什么要来?为什么要破坏他们之间仅存的和谐关系?为什么……要伤害她?对他的爱,却是换来片片心碎,她如今还能说……无怨无悔吗?对严堂,秦仪这一次是彻彻底底死心了!
他为什么要来?只为了看看她?曾经分手的女人多如繁星,为什么独独想看她?她要结婚了……嫁给别的男人……曾经说过爱她!曾经无怨无悔的誓言--全是谎言?!为什么……他的心这样痛?
“恭喜……你!”严堂抓着胸口,很快地转身离开。
直到车声远去,秦仪才有勇气回头,串串眼泪早已爬满脸颊,眸底的愁、心里的痛,成为永远也无法愈合的伤口。
“姊,我们进去吧。”仲仪站在她身后,开口轻轻地说。
“你都看到了?”秦仪依然遥望着绝尘而去的人。
“……嗯。”仲仪本想冲出来赏严堂几个巴掌,但脚却怎么也动不了。他……听到秦仪要结婚的神情,不知怎的,教人好心酸。
“真的结束了。”秦仪缓缓转身,闪烁的泪水依然止不住,“仲仪……”
她看见仲仪就站在那儿,给了她支持、给了她安慰,她上前搂住妹妹,让哭泣宣泄出喉咙的酸楚。
“姊!”仲仪陪着她哭。
到底,严堂在想什么?如果不爱她姊,为什么会有那样空洞的眼神?如果爱,为什么不挽回秦仪,为什么要走?她多想劝姊姊取消明天的订婚,但是她开不了口。
她不能凭直觉就认定严堂对姊姊有爱意;万一她错了,秦仪不是又得受一次伤害?但是带着伤痕累累的心嫁给柳轼晨,秦仪又会幸福吗?仲仪好为难。
源光……对了,找源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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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家人今天都起个大早。尤其是冉学祥和王莲,从今天起,他们就要有女婿了,嘴角合不拢的笑意,可是一早就挂在脸上了。
说起这个女婿,长得是英俊挺拔,谈吐举止谦和有礼,府上还是本地望族,生意是遍布全台湾省。说起条件是一级棒,最大的缺点是优点太多,惹得左右邻居既羡又妒。王莲只要说起柳轼晨,总是笑声连连,百分之一百满意极了。
这会儿,新娘子在楼上打扮,都还听得到楼下频传的笑声。
“妈真是的,也不晓得控制一下。”仲仪撇撇嘴角,坐在秦仪的床上看设计师帮姊姊上妆。
“嫁进柳家当长媳妇,是地方上好多女孩子的梦想,伯母得到一个乘龙快婿,当然笑逐颜开了。”这位全方位的造形设计师姓杨,是柳轼晨特地为秦仪请来的。
“她要是再笑得震天响地,我们家很快就会被邻居那群妇人的白眼给淹没了。”仲仪懒洋洋地说。
杨小姐笑了一下,突然皱起眉头。
“新娘子眼睛有一点浮肿,昨天是不是哭过了?这下子可不好化妆了。”她小心地为秦仪掩饰,接着打趣道:“今天才是订婚而已,你就已经高兴得哭肿眼睛,那下礼拜结婚,我真担心新郎是不是得抱着你进新房。”
一直沉默无语的秦仪突然颤了一下,抬起眼睛由镜里瞥了自己一眼,勉强回给设计师一个似有若无的笑容后,又静坐不语。
仲仪看见她这样,好像把自己的心封锁了似的,实在不忍心再看下去。楼下传来一阵热闹声,有人喊着新郎来了,载着聘礼的车子也到了。
“我下去帮忙。”仲仪藉故走开。
秦仪依然呆坐,像一尊娃娃般任人为她装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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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严震人的寿宴在自宅举办,所有高官显贵、商界大亨几乎都到场视贺。
楼下大厅一片热闹,严皇走上二楼东侧,拉开一方帘幔。
“你果然躲在这里,三婶到处找你。”严皇走至阳台,马上闻到一股酒气冲天,严堂已经瘫趴在雕花圆桌上。
“要不要陪我喝一杯?”他撑起身体,焦距清楚地对准严皇,可见得还非常清醒。
地上已经躺着两支空瓶,桌上起码还有十瓶未开封的酒。严堂又开了一瓶举向严皇。
“今天三叔生日,你喝醉了他会生气,别喝了。”严皇拿走它。
“醉?哼,可惜我是千杯不醉。有时候,酒量太好还真是挺烦恼的。”严堂靠向椅背,脸上摆出无可奈何的笑意自我解嘲。
“你最近是怎么回事?”严皇皱起眉头,突然想起前阵子严堂提过的女孩,莫非是因为她?
“如果我没猜错,他现在这副德行应该叫自作自受,用不着同情他。”曾源光跟着走过来。
严堂瞪他一眼以表示不悦。
“源光,你知道发生什么事?”严皇挑起好奇的眼神询问他。
“发生在咱们这位大情圣身上的,除了感情纠葛,还能有什么事?”曾源光在严堂对面坐下来,拿一双"早看透你"的眸子睨向他。
严堂马上回他一记“别以为你什么事都知道”的瞪视,懒得开口理他。
曾源光当作没看见,直接就开始对严皇解析。
“这家伙有一个交往半年多的女朋友,去美国之前却无缘无故地抛弃人家;这一趟回来,朋友的面还没见到,反倒先跑去找旧日情人,发现人家搬回台中了,他居然连夜就追下台中;嘴里说得潇洒是只想看她过得好不好,结果一听到旧日情人向他宣布:‘我要结婚了!’马上就躲起来藉酒浇愁。”他的目光睨向桌上的十瓶酒。
“少胡扯!根本不关她的事!我老爸生日,我喝酒庆祝犯法吗?什么藉酒浇愁,亏你想得出来!”严堂立刻提出反驳。随便想也知道一定是仲仪向他多嘴的。
“哦?你把自己灌得烂醉来庆祝令尊的生日?待会儿我得向伯父恭喜一声,难得他有如此孝顺的儿子。”曾源光不愠不火地讥嘲他。
“多事!”严堂一脸躁怒。
“严堂,源光说的女朋友,难道是过年那时候你提过的女孩?”严皇记起来了,当时他以为严堂在说笑。
严堂紧抿着嘴,不做答复。
曾源光可不放过,“严皇,他跟你提过的女孩长得怎么样?”
“他倒是没说长相,只是一味夸她温柔贤淑,又会操持家务。他当时说那是他没闹绯闻的原因,你知道,我根本不可能当真。”严皇耸耸肩。
是啊,根本没有人会相信这个排斥婚姻的独身主义者居然去碰一个家居型的娴良闺秀,一开始连他都觉得不可思议。曾源光可以理解严皇的想法。
“秦仪如果知道你对她的夸奖还有‘忠心’,一定会感动得泣不成声。”曾源光拿眼角余光睇睨严堂。
“哼,今天是她订婚的大日子,你不认为自己的话很可笑吗?”严堂语气酸涩地冷哼。
“我忘了加上一句——在你没有抛弃她之前。”曾源光慢条斯理地说。
“你不觉得她应该感谢我提出分手吗?否则我这一趟回来,被冠上背叛者罪名的人,就换成她了。”严堂一脸讥笑。他不想说依他和秦仪之间的协定,没有所谓的背叛和抛弃;除了秦仪,没有人认可那些协定,这是他一再背上抛弃者罪名的原因。
“你认为秦仪不会等你?”曾源光皱起眉头,“就因为你抛弃她不到三个月,她已经选择和别人结婚,你就否定了她以前对你的感情?”
“感情?哼,她现在可能正跟她的未婚夫说着以前在我枕边呢喃过的情话。说不定,一开始她真的只是想跟我玩玩,你总不能否认那些协定对她也有好处吧?只是不幸,先提出分手的人是我,所以我成为众矢之的的背叛者,而她,自然就接收了受害者的角色。”严堂愤世嫉俗地说。
曾源光沉下脸色。他站起身,对严皇说:“他喝醉了,我想让他清醒一点,你不介意吧?”
“请便。”严皇面无表情。他不了解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不过对于严堂现在这副模样,他一点都不欣赏。
“你想干什么?”严堂看见曾源光卷起袖子,不禁眯细眼睛盯着他戒备。
“我相信你刚才对秦仪的批评,都不是真心话,所以我还是把你当朋友,不过身为朋友的我,有必要提醒你注意言词,不要藉酒装疯!”曾源光毫不留情的一拳挥过去,把严堂由椅子里打翻下来。
“你这家伙,来真的!”严堂下巴挂彩,唇齿之间渗出血水。
他起身,愤怒地扑向曾源光,两个人扭打成一团。
严皇仅是瞥了一眼,走过去把帘幔放下来,自己就坐进椅子里,让他们去打个过瘾。
曾源光也不知是有意或无意,净往严堂的颜面猛K,所以一场架打下来,外表猛一看,严堂似乎输得很凄惨!
两个男人打得气喘吁吁,各据一地躺成大字型。
“打完了?现在可以坐下来谈了吧。”严皇像个仲裁者。
严堂依然躺着,曾源光先站起身。
“显然,你到现在还搞不清楚自己内心里真正需要的是什么,不过就算让你立刻想通,也已经太迟了,秦仪今天订婚,六天后正式结婚,之后她就是别人的妻子,你可以说完全没机会了。”
严堂眸底掠过一丝错愕,但很快被他掩饰了。
“你想暗示什么,我需要秦仪?”严堂马上做出一脸不屑与轻蔑,从地上爬起来。
“如果你知道秦仪结婚的对象,也是我的朋友,你就应该明白,我不会给你任何暗示来破坏他们之间的婚事。说起来,柳轼晨能够娶到秦仪,完全是托你的福。”曾源光嘴角勾起一道狡黠的笑容。
“柳轼晨?”他几乎忘了秦仪身边还有这么个人。或者,打一开始他就不想知道秦仪将嫁给谁,所以连猜测也没有。
“他和秦仪是大学同学,后来成为同事。他一直暗恋秦仪,只是秦仪不知道。”
“哦……接下来我明白了,他一得知我和秦仪分手,就马上告白,秦仪也立刻首肯,于是他们就开始筹备婚事。还真是速战速决!”严堂坐进椅子里,神情里充满讥嘲与冷讽。
曾源光瞥他一眼,“这应该归功于你这个大情人,秦仪如果不是为你自杀,柳轼晨也不会有机会救她,当然秦仪也就不可能为了一个恩情而嫁人了。”曾源光显然认为这还不够刺激他,故意再拿嘲讽的语气对着他说:“严堂,你真的是促成这棕婚事的大功臣,改天我应该请新郎倌亲自登门向你道谢。”
严堂脑袋里除了“自杀”这两个字,再也装不下任何事!
自杀……我害秦仪自杀……秦仪……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让我误会你?秦仪……秦仪……
“他呆掉了,你这帖药下得太猛了。”严皇瞅着已经变成化石的严堂,却完全没有同情的神色。
“这家伙根本像颗顽石,不让他受点打击,他仍继续执迷不悟,自以为是。”曾源光知道自己把事实夸大了,不过不这么做,只怕严堂对秦仪的误会更深。“严皇,我要下去了,这家伙交给你。”
曾源光离开阳台。
“不要走!”严堂忽然拉住他,“告诉我,你说的都是真的吗?秦仪她真的只是为了还一个恩情才嫁给柳轼晨?”
“不管秦仪是为了什么而嫁,她都已经要结婚了,你再追究这些做什么?”曾源光被他抓着胸膛,却依然不愠不火地审视他。
“我……我不能眼睁睁看着秦仪嫁给一个她不爱的人,我要阻止这场婚礼!”严堂激动地说。
“严堂,我告诉你真相,是希望你明白秦仪不是那种朝三暮四的女孩,并不是要你去破坏婚礼。”曾源光严肃地甩脱他的牵制。
“我知道……我误会了她。”严堂懊悔地想起昨晚对秦仪的伤害,“我错了,我要补偿她,我不能让她嫁给柳轼晨。”
“凭什么?”曾源光犀利地质问他。
“什么?”严堂显然不明其意,呆愣着。
“你凭什么不让秦仪嫁给柳轼晨?你有什么权力这么做?对秦仪来说,你只不过是她的昔日情人,是个外人,她凭什么要听你的?”
“但是……我是为她好。”严堂心底遮起一片阴霾。
“她嫁给柳轼晨有什么不好?柳轼晨爱她、疼她,把她捧在掌心里呵护——”
“秦仪不爱他!”严堂激怒地吼。
曾源光刻意沉默了一下,让严堂有时间冷静。
“秦仪如果答应你,她不嫁给柳轼晨……以后呢?你要她继续过着每天等待你召唤的日子,偶尔在美国想起她,才回台湾看她一下?”
严堂霎时哑口无言。他只想到阻止婚礼,根本没有考虑这么多。
这小子,居然到现在脑袋还转不过来!真是枉费他用了那么多口水说了一大堆话开导他,教一个白痴都比他聪明!曾源光忍不住叹气摇头。
“严堂,你不爱秦仪,就别再去折磨她。”
严堂突然狐疑地瞪向曾源光,“你不准我拆散他们,为什么要告诉我他们结婚的原因?曾源光,你到底是什么居心?”
曾源光勾起嘴角,无辜地耸耸肩膀,“我说过,只是不希望你误会秦仪,当然,如果你能够给他们祝福,那就更好了。”
“你知道我根本不可能祝福他们!”严堂握住拳头。
“为什么不可能?难不成你爱秦仪?”曾源光挑起眉毛。
“我不——”不爱秦仪!他想这么说的,话到嘴边却开不了口。
如果不爱她,为什么在美国总是想着她?如果不爱她,为什么一听到她的婚讯,心里马上一阵翻腾,几乎痛不欲生?如果不爱她,昨晚为什么不祝福她,反而恶意伤害她?
难道……他真的爱着秦仪,甚至爱得……远比他想像的更深、更痴?
什么时候,秦仪已经悄悄进驻他的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