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见到她,戚仲威都会觉得她太过威严,以致让人很难想去亲近。
而贝克老夫人也是,她似乎不会很急切的想要让人亲近她,径自独自活在她架起的象牙塔中。
虽然已经年届七十,但是贝克老夫人看起来依然像个优雅的公主,神圣高贵而高不可攀。
“坐吧。”
“是。”听从外婆的意思,他找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你知道我找你来有什么事情吗?”
“外婆没说,我当然不可能知道。”
“我是想知道你对那几个女孩的看法如何?我看尼尔斯每天和她们相处,却没有一点选择的打算,有些担心。”
“挑选条件不错的女孩来,是我的任务,但是没有和她们真正的在同一个屋檐下相处过,老实说也很难了解一个人,我觉得这个问题,您要问问尼尔斯本人比较恰当。”
“如果问他会有答案,我就不需要问你了。”贝克老夫人叹着气说:“你也瞧见了,尼尔斯的个性如此不稳定,我能抱持什么希望呢?”
“外婆又何必担心那么多,尼尔斯只是爱玩了一些,过些时日我想他的个性成熟了些,就不会再叫您担忧了。”
“我也是这样想,再给他些时日磨练,这也是我叫你过来的原因,我希望你暂时负起监督尼尔斯的责任。”
“外婆,您不是开我玩笑吧?台湾那边……”
贝克老夫人打断他的话,“台湾那边可以先交给仲武,他比尼尔斯稳重多了,你只需要偶尔监督一下就成了。”
“但是……”
“别再但是了,这事情就这样说定,如果台湾那边有什么问题,叫戴芙儿来跟我说。”
戴芙儿,他的母亲,对于外婆强硬的作风母亲向来没辙,这也是当年母亲坚持嫁到台湾的因素。
离得远,可以减少摩擦,母亲是那样想的。
而他,遵从并非是怕,只是不想在小事情上头顶撞老人家。
然而有时候,他和外婆的意见仍然会相左,所以明明贝克堡有他专属的房间,他却宁可独自住到别墅去,为的也是要图个耳根清静。
“我可以留下来,但是当尼尔斯决定要和其中一位小姐共度终生的时候,我就要回到台湾去。”
“嗯,到时候多个人来约束尼尔斯,我想他也会成熟一些。”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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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妈和莫爸的突然来到让莫心妤非常的吃惊,看着他们站在贝克堡的大门口,她甚至还以为是自己是在做梦。
“心妤,妈妈的心肝宝贝,可让妈妈想死了!”莫妈一看见她,马上丢下行李冲上前抱住她,倾诉着自己的思念。
莫妈的举止向来就大剌刺,嗓门大、表情夸张,见到一阵子不见的女儿,她的反应当然更加过度。
“妈,又哭又笑很难看啦!”莫心妤忍住想哭的冲动,其实她想念父母的心情不比母亲淡,她人在这里,心却一直在台湾,担心父母会不会又天天大动干戈,更怕父母闹到以离婚收场。
“看你的样子,在这里过得不好吗?”
“很好啊!”只是吃得不习惯,人略瘦一圈罢了,她不想母亲继续担忧,忙转移话题,“您们怎么突然跑来?”
“是戚先生让大卫先生带我们来的啊!”
大卫对她礼貌的点个头,一脸放松的说:“看见莫小姐平安真好,我老板一听到消息担心死了,所以叫我快点带莫先生和莫太太过来。”
担心?
听到大卫说戚仲威因为担心所以赶来,甚至还特意派人护送她的父母前来,更叫她觉得惭愧得无地自容。
“对不起!是尼尔斯先生开的玩笑。”
“嗄?”大卫一脸错愕。
“我应该早点通知你们,真不好意思!”这玩笑虽然不是她主导的,但是知情不报,形同共犯,她越来越过意不去。
“我是没关系啦,只是Boss他……”
“这你不用担心,我会自己去跟他道谢和道歉的。”
“什么事情啊?为什么你要跟戚先生道歉?”莫妈好奇的问。
“没事啦!”
“最好是没事!”
“好啦,您们先把东西放着,等下带您们出去逛逛。”
一听到要观光,莫妈兴奋莫名,“我要去蒙马特、巴黎铁塔,我还要去普罗旺斯,以及那个什么怪人住的教堂。”
“圣母院。”
“当然也要带我去香榭里舍和游撒娇河!”
“撒娇河?法国有这个地方吗?”怕是自己孤陋寡闻,莫心妤转头问大卫。
大卫猛摇头,一脸不解。
“哎唷!阿就是塞纳河咩,很多人都嘛说那是撒娇河,要用台语拼喔。”
“了解、了解,我先带您们去跟老夫人打个招呼吧。”
莫心妤带着父母准备前往贝克老夫人的房间,但在转角的时候碰到尼克管家。尼克告诉她老夫人在书房,于是在他带领下,三人又前往书房而去。
直到进入书房,她才知道戚仲威也在场。
“小妤,帮我们跟老夫人问个好,顺便说我们来这打扰很过意不去。”
“老夫人,我父母来跟您问安,还有可能要在这里打扰您一段时日,他们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仲威都跟我报告过了,让尼克管家帮你父母安排个房间,有什么需要不要客气,尽管跟管家说。”她依旧是一副没有起伏的表情。
莫妈忍不住低问:“我们是不是不受欢迎?”
“没那回事,我外婆向来就是这样,你们尽管安心住下。”
“没不高兴就好。”莫妈这才略松了口气,“等会儿我们想小妤陪我们到处走走,老夫人应该不会介意吧?”
戚仲威把莫妈的意思转告贝克老夫人。
她转头问尼克,“尼尔斯呢?让他陪同莫小姐和她的父母到处逛逛,别怠忽了人家。”
尼克为难的说:“但是尼尔斯少爷几分钟前和其他几位小姐出去了。”
“就是这么没定性,出去也不说一声。”贝克老夫人埋怨了片刻,转头交代戚仲威,“你陪他们出去走走,代我尽尽地主之谊。”
就这样,阴错阳差的又把莫心妤和戚仲威凑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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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四人来到普罗旺斯,对于芳香疗法很有兴趣的莫妈一到花花世界一般的普罗旺斯,就拉着莫爸穿梭在巷弄之间,仿佛红楼梦中初入贾府的刘佬佬,什么都感觉新鲜。
“我……”
莫心妤才要开口道谢,莫妈就在不远处对她大叫,“小妤快来帮我做翻译。”
到口的话被打断,她只能无奈的对戚仲威欠欠身,快步朝母亲走过去。
“戚仲威啊戚仲威,你真的要这样不战而败吗?”
勇气他当然不缺乏,而且他也深信只要自己勇于开口,抱得美人归的机会非常大,但是如果他真的那样做,又该拿什么颜面去面对尼尔斯和外婆呢?
情字不难,难在人情义理上无法面面俱到。
望着前面的倩影,他的心情显得格外沉重。
而感觉后面投递来的炽热眼光,莫心妤不由自主的浑身发热起来。
“小妤!”
“嗄?什么事?”
母亲的叫声让她吓了一大跳,整个人仿佛像大梦初醒。
莫妈蹙着眉,不解的问:“你陪妈妈出来逛街在发什么呆?我在问你这块布适不适合做窗帘。”
“很好啊。”她并不是随意附和。那块印着向日葵的花布,令人感觉非常的温暖,以它取代他们家客厅那块略嫌暗沉的窗帘,春天也许会很快的莅临他们家。
“好了,就买这块。”
正当莫妈准备掏钱,戚仲威已经先一步上前把钱递给店家。
接过花布的莫妈一脸尴尬的笑说:“一直让你破费怎么好意思?!”
“别放在心上,小钱而已。”
“那……谢谢了唷!”
在路上,莫妈常常偷偷的观察戚仲威,然后就会拉着女儿交头接耳,“戚先生条件不比那个贝克先生差吧?”
“别比较了,这样很没礼貌!”
“我是在想……”
“什么都别胡思乱想!”
“听我把话说完嘛!”莫妈不死心,继续打量戚仲威,还投给他一记友善的笑容,然后又转头问女儿,“他结婚了没?”
“没,不过您问这干嘛?”
莫妈一听到答案,忙跑到他身边,“戚先生,你觉得我们家小妤怎样呢?”
“很好啊。”
“妈!”莫心妤恨不得此刻有个洞可以让她钻进去。
没有理会女儿,莫妈继续问:“那要是我们家小妤这次选拔输掉了,你有没有兴趣和她交往看看呢?”
“妈,我不理你了!”莫心妤感到羞愧得无地自容,飞快的逃离母亲和戚仲威的身旁。
她害怕听到任何答案。
“女孩子容易害羞,不过我敢拍胸脯大声说,她真的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女孩。”
“我相信。”戚仲威回以一笑。
“那要不要当候补的呢?”
“候补?”
原来他戚仲威身价开始跌停板了啊,竟然落得当个候补的。
但能得莫心妤母亲的厚爱,他似乎该偷笑,“我的荣幸。”
“那就这么说定了喔!”莫妈满心雀跃。
这边两人达成口头上的协议,那边莫心妤却还在为母亲的口没遮拦闪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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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相当凉爽,空气中弥漫一阵淡淡的从远处飘来的花香。贝克堡内有座极大的花园,花园内植满一大片的薰衣草,现正值花季,所以四处飘散着薰衣草香气。
秋高气爽正好眠,但却是众人皆睡她独醒。
好不容易才安抚了母亲,莫心妤回到房间后,却一直在想着母亲睡前跟她讨论的话题。
她当然不相信戚仲威会答应母亲那种荒谬的要求。候补?她的母亲真是太异想天开了,若是她知道戚仲威的身价有多高,肯定会铆起来叫她去倒追。
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她索性起床离开房间。
一个人来到花园,抬头就看见天上的月亮又大又圆,月光照射在大地上,那一抹光圈让她想起她和戚仲威在月光下跳舞的情境。
望着明月,她的身体忍不住飘然摇晃起来,闭上眼,她想像戚仲威握着她的手引导她跳舞。
但是一个人的舞步是有些不稳的,她闭着眼踏出几步后差点跌倒,就在她以为自己会摔个四脚朝天的时候,她的身体落入一个强有力的臂弯。
那温热的大掌,是她熟悉的,但是她仍怕只是错觉,所以迟迟不敢张开眼睛。
也许这只是一个梦,一场随时会醒过来的美梦。
“没有音乐,若是小姐肯赏光,就由我来带舞吧。”
没有音乐的舞步,单纯而坚定,每跳出一步,都是实实在在的感受,音乐发自内心,她还是张开了眼,望入月光中他眼睛的灵魂。
“你的舞进步了。”
“每天的训练,就等着验收成果的这一天,谢谢你的赞美。”远的时候渴望贴近,近的时候又担心藏不住秘密。优雅的舞步,美丽的舞姿,最有气质的华尔滋,让人不由自主的迷恋,更期许着找到心灵契合的舞伴。
她不是专业舞者,她需要的是一个用心和她共舞的舞伴,如他。
但他终究是没有开口,任由她揣测、惶恐不安。
曲终究会结束,他没有像那一夜送她一记轻吻。
然而戚仲威又何尝不想那样做?可是想及尼尔斯,他仍不确定自己该不该从中介入。
“你觉得尼尔斯怎样?”
“贝克先生很好,很幽默风趣。”
“那你觉得自己的胜算多少?”
“戚先生对我没有信心?”
“当然不是。”他多想要告诉她,他希望她落败,但是他说不出口,“你母亲希望我当候补。”
“那是我母亲异想天开的想法,请别放在心上,我为她的失礼向你道歉。”
“也许那是个好主意。”
“戚先生别开我玩笑了。”她忍不住要因为他话而雀跃,但是她真的有那么幸运吗?何德何能?!
“可以叫我的名字吗?我觉得之前我们好像没这样陌生。”是啊,在月光照耀下,他们翩然起舞,那时候他们是那么贴近,他甚至夺去她的初吻,这辈子她恐怕想忘也忘不了。
“我得跟你道歉,没有事先通知你,绑架是尼尔斯先生的恶作剧,但我也要谢谢你,谢谢你把我爸妈带来法国,我很想念他们。”
他望进她澄澈明亮的眼眸。原来她对那件恶作剧也早已知情,可他一点也不怪她。
“那不是你的错,以我对尼尔斯的了解,我应该多方求证,而不是贸然行动,但错中有对的,那也够了。”
“谢谢。”该说什么?等待他开口,希望他说:放弃角逐尼尔斯的新娘吧!
他却也在等候,等候她告诉他,觉得自己和尼尔斯并不合适。
两人都在等待对方开口,然后她率先打破沉默,说的却不是他想听的那一句。
“时候不早,我该回房了。”
“那我回别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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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笨墨鱼!”
在楼梯的转角处,莫心妤被突然入耳的声音吓了一跳,但随之想到会叫她墨鱼的也只有巩安琳。
“这么晚了还不睡,我差点被你吓到心脏麻痹。”怕被发现自己在哭,她飞快的擦拭又快滑落脸颊的泪水。
“你不也没有睡,而且还和男人在花园幽会。”
“你……”
“我都看见了,你和戚仲威在花园跳华尔滋,你喜欢他对不对?”巩安琳咄咄逼人的质问。
“我不想回答这种问题,我要回房睡觉了。”
“你为什么要逃避?是因为尼尔斯?”
“我真的不想谈这种问题。”心灵的疲惫远胜过肉体的,任何一丁点的风吹草动都可以让她整个崩溃。
她很想转身冲出去追上戚仲威,她想要跟着他离开欧洲回自己的家园,但是女孩子该有的矜持让她裹足,最终还是任由他的身影远离。
“笨墨鱼,你不会连自己喜欢谁都搞不清楚吧?”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好累,要去睡了。”
“谎言!”
“你又想找我麻烦吗?”
“才不是!我干嘛要找你麻烦?”
“因为你讨厌我。”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讨厌你?”
“你一直在欺负我,从小到大,别告诉我你全部不记得了!”
“你还怪我咧!我会欺负你,还不是因为我每次要把玩具给你,你都一副很不屑的样子,我好生气!所以就忍不住想要欺负你,目的只是想要逗着你,希望你跟我玩而已!”
随着巩安琳的爆料,莫心妤也愣住了。
“我以为你看不起我,所以才会尽量闪远一点,和讨厌也画不上等号。”
如果早一点直截了当的说明白,说不定她们会变成好朋友,而感情问题又何尝不是这般。
“莫心妤,我希望你不要再继续自作聪明下去比较好,尤其是感情问题,幸福可是会长翅膀的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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巩安琳的一番话让莫心妤恍然大悟,她开始觉得自己真的很愚蠢,不情不愿的参加选拔,然后又愚蠢的让错误继续延续下去。
她决定找戚仲威把事情讲清楚,并且请求他帮忙解决合约的问题。
在花园的树荫下,她找到正在阅读报纸的戚仲威,并且很快的告诉他,她找他的用意。
“你要回台湾?”
“是的。”
“为什么?你知不知道你的胜算是最大的?”他虽然很高兴听到她这个决定,但是仍不想枉做小人。
“我是不知道自己胜算有多大,我只知道我一点都不想和尼尔斯结婚,我还这么年轻,应该把心思放在其他的事情上面。”
“例如?”
“例如读书、未来事业,又例如寻找真正的命定恋人,我相信那个人不是尼尔斯。”
“这么确定?那么会是谁呢?”戚仲威忍不住的问。
莫心妤静静的看着他,笑了笑说:“谁都有可能。”
“那你希望我怎么帮你呢?”
“合约的期限还没到,来这里的一切费用我恐怕一时之间付不出来,我来找你,是希望你能出面帮我解决这些问题,欠你的,我慢慢再还。”
戚仲威双手环胸,好整以暇的问:“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你会找我出面吗?”
为什么?
这其实是不需要多做解释的,在她所认识的人中,没有人有能力解决这种棘手的问题,而在她的人生中,他是令她想依靠的人。
但是,就道义上的层面来说……“是你把我扯进这个战争,那么你就该负责让我全身而退。”
那个我行我素的莫心妤又回来了。
看着她那理直气壮的神情,戚仲威发现自己拒绝不了她。
“你到底要不要帮我?”
“我帮你是没什么问题,但是赔钱的生意没有人愿意做,你知道的吧?”
什么意思呢?
莫心妤睨着他,试探性的问:“你有条件?”
“可以这样说。”
“说吧,你的条件是什么?”
“当然我不会要你出卖自己,而且我也不打算订立契约,你从回到台湾开始,一放假就得到我的公司帮忙,直到偿还你欠的债,这应该很公道吧?”现在,他不想急着把她套住。
“但那对你似乎有失公道。”
“公道不公道由我来定,你不必替我担心。”
回到最初,一切重头开始,这该是个好办法,“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