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兔升起,京城跟著入睡,白日喧嚣的景象恍然如梦,与孤月下的沉寂形成奇异的对比。
暗处中何物蠢动?
一抹诡谲而矫健的黑影四蹄扑张,月华下,捕捉到它以无比迅捷的速度踩点地面,像飞著一般,未及眨眼,庞大身躯猛地拔高,无声无息地跃入一处会馆的高墙。
墙内,四蹄落地,真身幻化成人,她又穿回一身铭黄衫裤。
自白日在街上瞧见落难的大虎,虎娃一时之间想不出搭救之法,费了番工夫才按捺住心中焦急,好不容易挨到常天赐睡了,她偷偷摸摸由他身畔爬起,紧张得心脏都快要跳到嗓口上,就怕……就怕他万一醒来,又要捉住自己同他「早生贵子」啦。
甩掉脑中乱七八糟的思绪,拍拍脸颊,才知道脸红得发烫。唉唉。
虎娃,你争气点呵!她暗自告诫。
定下心思,她跨步向前,黑暗对她已无法构成阻碍,眸中明光流转,清楚地分明一切。
会馆内灯火已熄,四周静悄悄,凭著内心所感,她绕到後头小小空地,见那两只铁笼子正摆在角落,外头用大布巾覆盖住。
她心中大喜,铭黄身影陕步移去,伸手去揭——
「咦?!」没有?!
再揭开第二只铁笼上的布巾——
嗄?!还是什么也没有,空空如也。
明明是这两只铁笼,她不会错认的,她亲眼瞧见那大汉子将虎儿赶进里边,上了锁,轻轻松松地推至一旁,因笼子下装著四颗奇怪的滚轮,能不费气力地搬动重物。
忽地,她感应到什么,警觉回身,此一时际,一个娇软的女音在暗夜中响起——
「姑娘,你寻咱们姊妹吗?」
虎娃怔然,见两名生得一模一样的女子盈盈伫立,说话的那位身著白衫,另一个则穿著紫衫,月脂洒在她们的发梢巧肩,似在跳舞,美不胜收。
「你们是——」虎娃眨著大眼,虽感错愕却无惊惧,同类气息无形间相互流通,双方不刻意隐瞒,自己感应她们的同时,这对双生姊妹花亦在感应她。
「我、我叫虎娃儿,请问你们是虎族哪位?」原来也是修炼中的精灵。
白衫姑娘与妹妹相视一笑,轻声开口,「我叫虎兰儿,这是我亲妹虎桂儿。」
「你们怎么……我还以为、以为——」事情超出意料之外,虎娃花了些时间整理思绪,跟著问:「今日大街上我瞧见你们啦,为什么要这个样子?你们明明有神通足以自保,却任两名可恶的汉子欺负,他们拿鞭子抽你们,我瞧得又气又急,所以……所以……唉唉——」她挥挥手。
妹妹虎桂儿噗哧一笑,性子较为活泼。「虎娃儿,你心真好。原来今夜你是特意来救咱们呀?」她歪著头,神情可爱,「我和姊姊没事啦,严大和严二兄弟两个也不是恶人,他们救过姊姊和我,而且还不止一回。」
虎娃小嘴张张合合,好一会儿才吐出话,「你们是为了报恩?」
虎兰儿轻轻颔首。「受人点滴当涌泉以报,更何况他们救过我俩……他们兄弟人真的很好,和妹妹商量过,才作这样的决定。」
「虎娃儿,我们真的没事,很快活。」虎桂儿笑嘻嘻的,上前一把拉住虎娃的手轻轻摇晃,「姊姊和我原只是回归真身帮他们卖艺赚钱,可是相处一阵,愈能体会他们兄弟两人的好处,最近才决心要以身相许。」
「以身相许?」虎娃愣愣地问,「你们要陪他们很久很久,一辈子吗?」
双生姊妹露齿一笑,许多甜蜜尽在不言中。「若能,多久都愿意的。」
不需买虎,它们跟著那对兄弟很好。
脑中毫无预警浮出这句话,那男子笃定闲适的神色,一时间,虎娃心中颇觉怪异,又不知哪边出了差错,正待说些什么,感觉左右两边各有脚步声往这边汇集,三张俏脸同时一抬。
「我的男人来了。」虎兰儿轻语。
「我的男人也来了。」虎桂儿笑著。
姊妹俩转向虎娃儿,「真高兴遇见你,虎娃儿,你心真好,谢谢你。」盈盈一福,曼丽的身影幻化,毋需结印持咒,便能随心所欲地移形换位,很显然,这对姊妹花的灵能比虎娃更高一级。
「喂,你们——」她稍怔,回身掀开铁笼上的布巾,两头大兽安然地伏在里边,暗金的眼眨了眨,似乎在笑。
步伐愈来愈接近,不及言语,虎娃朝这对姊妹花点点头,然後在教人发现之前跃出空地,身躯伏在会馆後院外的墙影下。
男子的声音跟著响起,是今日吆喝卖艺的大汉子。
「咦,阿二,你怎么起来啦?」
另一个男音道:「睡不著,起来走走。大哥呢?怎么没睡下?」
兄弟两人步至铁笼旁,听见布巾掀开的声音,还有大兽低低呼声,猜想两人正观看著笼中两头大兽。好一会儿听见严二开口——
「大哥,今天那鞭子差些打到虎儿,我在旁瞧著,吓了老大一跳。」
严大低笑,「我以为那手鞭子功夫练得炉火纯青啦,旁人见著,还道每一下都打在大兽身上,整治得它们服服帖帖,其实是打在地上。唉,今天我使得有些不顺,险些伤了虎儿,还是让你瞧出来了。」
「大哥,你心里头有事吗?」
严大叹气,斟酌许久,再开口竟有些结巴,「我、我也不懂自己怎么了……我遇见一个姑娘,穿白衫的姑娘……心里总忘不了她。」
「大哥?!」严二声音微扬,跟著结巴起来,「原来……原来大哥也喜欢、喜欢上一个姑娘啦,我、我也遇见一个姑娘,穿紫衫,好美,她、她对我笑,我就丢了魂儿……」
兄弟俩忽地同声长叹。
「大哥,你想……我们会再遇上她们吗?」
「唉,我也不知道哩!」
☆ ☆ ☆
暗夜来去,虎娃回到常家。
夜深人静,真身落足在常家那片精致的园子时转化人形,俏生生地立著,纤薄的黄衫裹著窈窕身段,银光斜下,微微朦胧。
她驻足不动,嗅著周遭自然的气味,似是为著何事著恼,眉心轻拧,咬著丰唇,因无法排解而幽幽叹息。
今夜,与那对姊妹相遇,弄懂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所得的结果彻底颠覆了她心底向来认定的,才知许多事不能光看表面,而更教她感到震撼的是她们毅然决然的以身相许,虎娃感受得出她们作这决定时心中的欢喜,是心甘情愿去陪在自己男人的身边。
我的男人。
想起虎兰儿和虎桂儿对严氏兄弟的称呼,她脸上一赭,方寸大动,极其自然地,脑海中浮现一张男子俊尔逸秀的面容,眉目深邃、言语温柔,望住她时,宛若冬阳拂身,淡淡的暖意。
「虎娃。」园中悄然来了第二人。
冥想被截断,她猛地抬头,就见脑海中那名男子转为真实,立在眼前。
「天、天天赐……你怎麽在这儿?!」
他当然在这儿。常天赐半身隐在暗处,敛起目中锐光。
跟踪了她一整晚,在暗夜中守护,所有过程皆入眼底,最後又穿过漠漠月色随她而归。见她在园中独自悄立,神色难明,而自己要如何佯装不知?才会由虚转实,想弄懂她想些什么,为何迷惘。
忽地,他手成拳抵唇轻咳,虎娃如梦惊醒,连忙朝男子跑去,抚著他的背。
「你不是睡著了,怎么又醒来啦?跑来园子里做什么?」她触碰到他单薄的衣衫,心中一惊,跺著脚,语气更急,「你、你还穿得这么少?!你啊——要人家担心才快活吗?」
咳声陡地歇止,他双目舒张,凝视著,「虎娃,你这是在担心我吗?」
她抬眸与他相视,虽觉那咳声断得有些突然,却无暇细思,因为一颗心宛如无根浮萍,在温暖水域中浮荡著,神智悠悠。
她是在担心他吗?是吗?是吗?她不禁自问。
若不是,为何见他咳得难受,眼眉俱拧时,心也跟著绞紧?
虎娃,你还不承认吗?这场以身相许的偿付,是不是由一开始的排拒痛恨演变成甘心相随?而自己就这么沉迷在他醉人的柔情里,当一个世间男子的虎妻?是吗?是这个样子吗?虎娃。
「你要……保重身体。」疑问教她错愕,尚无全然的准备,她回答不出自设的问题,唇颤著,竟有一股怯生生的神态。
男子不能自持,叹息著,双臂顺势搂住她,俯首印住她的丰唇,由浅尝而深入,他的舌温熟灵活,带著兽类舔舐的方式慢慢侵略她的唇齿,是存心的勾引,亦是情感的流露,让她融在这撩心的缠绵中。
缓缓,他离开她,两个的气息紊乱混浊,体温俱热。
「夜里醒来没瞧见你,我以为你还在生气,为今日大街上那两头虎儿,我没买下它们,你索性不跟我同房啦。」语中带笑。
「我、我睡不著,起来走走。」忽地,她将脸埋进他的胸怀,忆起那对严姓兄弟为著心里头的人儿亦是夜半难眠。
手掌自然地抚著她的背脊,他的下颚抵著妻子的香发。
「睡不著总有什么原因,你还是恼我,放不下那两头大虎?」唇亲了亲她可爱的发顶,妥协地道:「你这么喜欢虎儿,我明日让齐总管跟那对兄弟买去,你别生气了,好不?」
闻言,虎娃陡地抬头,急急便道:「不用啦!我、我不买虎了,它们跟著那对兄弟很好……」怕他察觉自己的怪异,虎娃眼神有些闪避,蠕著唇,「你自己也这么说的。」
幽暗中,微乎其微的戏谵闪过他的眼底。「不恼我了?」
虎娃顿了顿,鼻尖下意识顶著他的胸膛,这些兽类示好亲近的举动常不知不觉流露出来,她喜欢他身上的气味,教她莫名安详,遗忘身在何处。
「虎娃,你这是做什么?」
突然,头顶上方传来男子隐忍笑意的询问,她蓦地惊醒,才发觉自己不仅嗅遍他的胸膛,还得寸进尺揭开衣襟,伸出小舌舔舐著他的胸口。
「我、我……」她也不知道啊?!
虎娃微仰著螓首,憨憨地望住一张英俊的面容,唇水亮润泽,眼眸迷蒙。
「天赐……我不恼你了……」跳接式的回话令人莞尔。
常天赐深深瞧著她,下一秒,重重地吻住她,含住檀口中的小舌。
虎娃两只藕臂不由自主地圈在他颈後,或许是心思浮动,或许是那对虎族姊妹给了她什么刺激,又或许是解开什么禁锢、有了新的体会,今晚的她显得特别温驯。
两张唇无暇分开,男子已一把将她横抱,缓缓朝某个方向前进。
细细轻呼,她攀得更紧,语不成句地道:「天赐……快放我下来,我、我很重,你很虚,我会压伤你的……」
又是这句话,又是那个字。
常天赐眸光一沉,低低笑著,音如醇酒,在她耳畔喃喃:「我们来瞧瞧,我到底虚不虚?」
「天赐……你、你抱著我去哪儿?」不知怎地,好渴呵……
「回房。」
「睡觉吗?」她想喝水。
男子不说话,只是笑著,抱著她踢开了房门。
☆ ☆ ☆
之於虎娃,在幻化人身後,融入世间的生活著实充满著教她心动的惊奇,若能不去在意最初的目的,能心甘情愿地接受姑婆的安排,什么都别多想,这般的岁月,她可以安然地过下去,身边伴著一个男子……
但呵……每每想放纵感情,又不敢放纵感情,两面矛盾。
她怕,这段姻缘以报恩为前提,当初她千般不愿,姑婆仍强势地替她决定,若是……若是自己动了情、顺遂一切,有朝一日恩情偿尽,而两个是不是就得分离,她能守著他很久很久吗?一辈子,有无可能?
她弄不懂真正的心思,也害怕弄懂,总强迫著自己不去深思。
然後,日子悠然滑过,她以人身在世间过了第一个年。
今晚是除夕夜,府里许多仆役丫鬟领了总管发的红包後都已放了假,仅留下几名轮番,有些趁著年假回家探望,有些家住得远了,乾脆在常府过年,加菜加酒不说,还可和几名相识的聚在院後小赌一番,试试手气。
常家家业虽盛,但人丁不旺,常老爷本有两名兄长,皆已英年早逝,没留下子嗣,而他虽娶了一妻一妾,这么多年也仅有常天赐一个儿子。因此常家的围炉年夜饭,就只两代四个成员。
厅上,应景的年菜摆满圆桌,炉管中加进烧红的黑炭,汤滚沸著,发出「噗噗」声响,里头浮著许多好料,香味四溢。
「虎娃乖媳妇儿,怎么愣著啦?!动箸呀,逭鱼很鲜,你快尝尝。」席间,常夫人舀了一匙清蒸八宝鱼递来,今年团圆饭多了一个人,她心底欢喜,适才忍不住还多给一份大红包,上头写明是给未出世的金孙压岁的,全然不觉奇怪。
虎娃下意识捧高碗接过来,面对婆婆过度的热情,她已渐渐习惯,报以笑容,温驯地道:「谢谢……娘。」她学习与观察的能力向来极强,随即夹起一块羊酥排回敬,「娘,请用。」又夹起另一块递去,「爹,请用。」
一段时间的相处,在称谓上亦顺口许多,也颠覆原先心中对常氏一族的认定,二老待她极好,她能感应著那份真诚,只除自己所嫁的那名男子,时而温和时而霸气,黑黝黝的瞳中似乎洞悉著什么,总教她心悸。
「呵呵呵,好好。」常老爷笑咪咪地接了过来,突地一顿,随口便问:「还有天赐呢!别光顾著咱两个老的。」
虎娃抿了抿唇,双颊薄嫣,动箸夹了第三块酥排放进常天赐碗中。
「相公请用。」做足脸面了吧!哼!
相公?!还是第一次这么喊他呢。
常天赐似笑非笑地睨著妻子,见她垂下眼眸不来瞧他,专心尝著碗中鲜鱼,仿佛这是件多麽重大的事,大掌好不安分,悄悄爬到她的大腿上,掌心热气透过衫裙,不轻不重地掐揉著。
「咳咳……咳咳咳——」心一震,岔了气儿。
「乖媳妇儿,怎么啦?!」常家二老不明就里,「莫不是教鱼刺鲠著了?!」
「没……没事的,咳咳咳——」虎娃眸中闪著泪花。
「怎么这么不小心,你呵,吃个饭都要出事。」那始作俑者无一丝悔意,大方地倾靠过来,手掌大方地抚著她的前胸後背。
「你、你你这人——」让他抢白一番,虎娃睁著大眼瞪人,边忙著拨开他的禄山之爪。
「唉,你啊,就是要让人担心才快活吗?」
「啊?!」所有的怒气在听到这句话後奇异的消散。
不等虎娃反应,常家老爷已挥了挥手道:「哎呀,别顾著说话,吃饭吃饭,虎娃乖媳没事啦,喝个汤、吃片涮牛肉就没事啦!这牛肉片是东街老李送来的新鲜货,川烫一下就能吃啦,别煮久,久了就老了、韧了,没法入口即化,说到如何将牛肉料理好,问我就对啦……」他兀自说个不停,把一片片的肉烫好,分送到在座其他人的碗中,见儿子和媳妇儿像老僧入定对视著,动也不动,声音跟着提高,「快吃啊!」
「喔——」虎娃猛地回神,见碗中鱼肉尚未食下,不知不觉又堆上其他食物,也不知是谁动的手脚,就见常夫人福泰的脸出现双下巴,呵呵地对住她笑。
「吃多一些,吃饱才有力气,有力气才能生娃娃。」
虎娃脸更热,偷偷觑向身旁的男子,发现他正带著笑,温柔地瞧著她。
☆ ☆ ☆
年初一
常家的药材生意只东街总铺开张,给城中的医堂方便,怕来了病人却买不到治病的药材,其余的店铺全放大假,夥计们得过了年初五才会回来开工。至於受常家雇用上长白山采参、猎大兽的队伍,早在欧阳师傅带领下往北方出发了。
一大早,外头炮竹大响,锣鼓喧天,不少大商家请来舞龙舞狮队,挂上自家旗招,浩浩荡荡、熟热闹闹地扫街拜年,整个京城笼罩著浓重的新年气味,逢人便说恭贺新禧,天再冷,来了人间也要消融。
房中床帷内,一股温热的气顽皮地吹在她耳边,闹得她又痒又酥,忍不住呻吟闪躲,还是如影随形地拂来,偏不饶人。
「虎娃,起床啦,咱们得去跟爹和大娘拜年。快点儿。」
虎娃只觉头昏昏的,昨晚这男人教她玩酒拳,原来酒也有一套拳法,什么螃蟹爪八个、什么挤眼缩脖子的,印象中她一直输,一直喝,一直喝又一直输,恶性循环,醉得不省人事,连怎么上床都记不得了。
「喔——常天赐,你真可恶——呜呜呜……我头痛……」她眯著眼低咒,双颊红扑扑,酒气未消。
笑声沉沉,男子的手掌来到她两边太阳穴,以无比适宜的力道揉按著,他的指尖隐有魔力,释放出无形灵通,如以往他以银光为她拂去伤痕,这一次,则抹去了她脑中宿醉的不适。
「舒服些了?」
「嗯……」她不能自己地低吟,眨了眨眼,启唇欲语,男子的气息已然罩下,密密地含住她的小嘴。
她愈来愈习惯他的索取,方寸轻颤,身躯轻颤,与他交换分享,而那些针刺般的头疼全在这一吻中消失无踪。
少顷,他抬起头,双目精光,嘴角习惯地噙著笑。
「新年好,娘子。」
虎娃没暇讶异那晕眩欲吐之感为何瞬间平息,神智清醒著,见一俊脸悬在上方,眉目温暖、气息熟悉,又听闻他对自己的称谓,心跟著一荡,情愫悄悄。
常天赐一把拉起她,愉悦地道:「我让春梅回家探望,这些天没丫鬟服侍你,我来帮你,咱们动作快些,得去前厅跟爹和大娘拜年请安,每年过年都得如此,然後我带你出去玩,好好体会世间过年的景象,外头热闹极了,就你跟我两个,谁也不让跟。」这个「谁」,第一位就属阿七。
他说话时,手也没闲著,将虎娃单薄的中衣扯开,顺势在她香肩上啄了几下,愈亲愈得寸进尺,手探索著她柔软的身段,模糊低喃:「你真香——」
「常天赐?!」她神智回转,猛地推开男人,醉酒带来的不适虽已消失,双颊绯霞不退,反倒加深。「又、又不是小娃娃,我自己会穿衣服啦!」道完,瞪了他一眼,赶忙侧过身子将中衣带子系上,抢来搁在一旁的衣衫。
他发觉,只要她紧张了、害羞了、生气了,常喜欢连名带姓地唤他。
「我帮你。」低低一笑,男人像打不死的蟑螂,悄悄从身後靠近,气息热热地喷在她耳後。
「不要啦!」转头又瞪眼,见他摆出一脸无辜的神态,虎娃命令自己要狠下心,这男人坏得紧,只有她领教过。「你才不是、才不是想帮我,你、你……想脱我衣服。」
常天赐忽地哈哈大笑,一把扑抱妻子,那动作行云流水,速度迅雷不及掩耳,像极兽类嬉闹时的揉挤推压,对玩伴做出亲密戏谑的攻击。
虎娃惊呼一声,双手双脚却凭著意识自然回应,两个缠在一块儿在柔软的床垫上滚了两圈,男子在她身上。
虎娃怔住了,大眼眨也不眨,瞬间,好似有什么讯息闪过,有某个地方不对劲儿……抑或是……太对劲儿了?!
他们虽是夫妻,却是一人一兽,人有人的思维,兽有兽的意识,即便自己经历了长时间的修炼,在真身与人形之间自由幻化,她依旧难以理解人类复杂的思绪,她和他,应该是有距离的,可是为什么……她能感受到两颗心的撞击,以及他身上散发出来与她无比契合的气息?
不知不觉地,记忆回流,仿佛触动某个开启的关键,她想起多年前在官道上掳走他,在山中小屋度过一夜,後来她腿伤莫名痊愈,而他消失踪影……这事她旁敲侧击了一番,得到的回答模棱两可,但呵……一定还有什么,让她无法将一切串联起来。
他亦在瞧她,鼻尖顶著鼻尖,望进最深处。
「虎娃,你真可爱。」
「啊?」
她傻呼呼的,尚未想出个所以然来,软颊和唇瓣已教他舔过,像兽类的温存却带著人的激情,留下温润的湿意,这举动又让虎娃二度傻愣了,半个字也吐不出来,只张著美丽的大眼,呆呆地望住他。
下一刻,他轻笑,起身将她拉起。
「不能再玩了,快点!爹和大娘等得睡著罗!」
如昙花一现,男人眸中的深意不著痕迹地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