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栖云国中,衣著的颜色代表一个人的身分地位,颜色越深就代表他的身分地位越崇高,越不可侵犯。
因此,无色彩可言的白想当然耳是寻常百姓的代表色了。
栖云国,一个位於山之巅,云之端的神秘国度。
由於地势险峻,加上终年云雾缭绕,让栖云国由外观察时,只能见到一大片缥缈虚无的雾象。
因此,打从天下分裂以来,天下之人都只知道有栖云国的存在,却鲜少有人知道栖云国的真确位置。
「不见。」专心於解读卦象的云栖俍神情凝重,盯著诡谲的卦面。
云栖俍,栖云国中身分最受尊崇的护国师。
他是栖云国中唯一能著黑衣之人,因为他的地位凌驾於国君之上。
他不但是栖云国的护国师,更是栖云国人心中的神,因为他上通天文、下知地理,任何事只要他掐指一算,危机都能瞬间变成转机。
也就因为如此,栖云国才能在这兵荒马乱的时局中与其他五国鼎足并立,屹立不摇。
「可是……」
「下去。」云栖俍冷声斥断左弋的话语。
「是。」听出云栖俍语气中的警告,左弋急忙退出,不敢再多言。
云栖俍起眼,澄净心神,试图参透那诡谲难明的卦象。
三炫香後,依旧参透不出卦意的他不得不放弃了,因为他比谁都清楚,任何卦象只要超过三柱香的时间,就失去原有的卦意,解了也是白解。
「为什麽?!」竟又是同样的结论!
非栖云国人!这是他多年来唯一能解读出的卦意。
由於能参透天意,所以他早已习惯掌控一切的变数,不论是栖云国的国运,或是他自己的命运。
诡谲的是,自卜卦以来,凡是他想预知的事,他都能藉由卜卦得知,唯独这姻缘卦,他就是怎麽都卜不出来,唯一能卜出的就只是她非栖云国人。
为此,自开始卜自己的姻缘卦以来,他陆续由冽风国、震雷国、肃月国、炽日国、啸电国各带回一个命格相符的女人,为得就是能及时掌控自己的命运,不使之脱序。
可是多年来,卦象始终隐晦不明,让他无从得知她们五人究竟哪一个才是他真正的命定女子,抑或……
统统不是?!
「呜……这究竟是什麽烂朝代呀?!」朱媥媥苦著脸,哀怨的嘟嚷。
噎死就噎死嘛!
走过奈何桥,喝了孟婆汤,好歹十八年後又可以尽情地挥洒年轻的生命。
可是……她怎麽那麽的衰呀!
生前路痴也就算了,怎麽连死後,该死的魂魄都还会给她迷路!
光是迷路也就算了,谁知它竟然给她飘呀飘,飘到这个连历史课本都不屑 记载的鬼朝代,然後无耻的进占了某个魂魄不知溜到哪儿去游荡的躯壳,让她 不得不再次落地为人。
要是那该死的魂魄挑个历史课本有记载的朝代飘去,她好歹还可以蒙混地 去当个铁口直断的算命仙,可偏偏它也不知怎么挑的,竟给她挑到这个不知名 的鬼年代,害她只能沦为苦命的擦桌人。
「朱媥媥!一张桌子你到底想擦多久!」壮硕的客栈老板娘提著如杀鸡般 的尖锐嗓子朝朱蝙蝙叱喝著,「老娘愿意赏你这个人见人嫌的丑八怪一口饭吃 已经够大发慈悲了,你不知感恩就算了,居然还在那儿给我混,当心恼了老 娘,老娘就让你回家吃自己去。」
「对不起,对不起!」被叱喝声吓箸的朱媥媥忙转向另一张脏污的桌子擦 去。呜……
其实最教人气不过的还不是前述种种,而是--
丑八怪?!
这是什么烂世界呀!
居然以「身材」来评判一个人的美丑!
枉费她刚重新为人时还满心窃喜的认为那该死的灵魂终於做了件好事帮她找了个样貌超优,身材凹凸有致,不逊她在现代的超完美躯壳。
可她的庆幸才维持不到一夭光景,就被极度讽刺的现实给呕得差点吐出血来了。
呜……
鬼朝代,烂朝代!
听都没听过就算了,居然还给她流行唐朝风,认为只有臃肿如杨贵妃那种肥猪身材才叫美女,而她这种身轻如赵飞燕的骨感身段却反遭众人唾弃鄙夷!
呜……
这教她如何能不捶胸顿足呀!
想当初她活在现代时,臃肿的体态每每招来异样的眼光外加恶毒的唾弃,好不容易减去半条命後才如愿地变为人人艳羡的大美人。
结果得意才不到一个月,就莫名其妙的被吸入这天杀的烂朝代,然後她这副符合现代人要求的魔鬼身段就在瞬间沦为不堪入目的超烂身材。
呜……她这到底是招谁惹谁呀!
若是命中注定她非来此走上一遭不可,为何不让她在减肥成功前就来?起码让她在现代少受点活罪咩!再不然,至少也别让她是因为噎死才到这儿来呀!一想到这儿,朱媥媥的心情就更加郁卒了。
呜……
曾以为减肥要人命,这会儿方知增肥更要人命!
因为减肥顶多不吃不喝,可是增肥却要不断地将食物拚命往嘴巴里塞。
要是以前,她或许会开心得跳起来手舞足蹈一番,可现在,她虽然仍是想跳起来,但却不是因为开心,而是因为惊惧!
自从有过被噎死的经验後,她就视吃为畏途,再也不敢一次吃太多食物。
要是不小心吃太多,还会因为心理作用而大泻特泻,泻到不能再泻为止,这教她如何肥的起来呀?
呜……
想当初她肥归肥,可起码还有一张脸能看,不致沦落到人见人厌的地步,可来到这个天杀的烂朝代,皮相优劣居然不列入审美范畴,美与丑竟只以皮下脂肪的多寡来论定,以致她这会儿是人见人厌,人见人虐。
才这麽想著,壮硕老板娘就咻地一下,瞬间落在朱媥媥眼前,神情凶恶地以食指戳著她的额头威吓道:「朱媥媥!你再继续混,明天就不用再来了!」
朱媥媥慌地加快双手动作,美美的脸瞬间扭成一陀苦瓜样。
妈呀!
这里的女人到底都是吃什么长大的呀?!
不但天生一副壮而不肥的健美体格,最夸张的是她们的动作竟然比她这个身轻如燕的人更加轻灵敏捷!
个个随随便便一跃就数十尺,走起路来还无声无息,动作更是迅速敏捷到足以媲美猴子!
紧皱著眉头的老板娘看著朱媥媥慢如老叟的迟缓动作差点再次破口大骂,幸而门口的一阵大骚动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朱媥媥,你的动作最好给我再加快些,否则明儿个你就给我回家吃自己去!」老板娘匆匆撂下狠话就往大门方向「走」了去。
「什麽跟什麽嘛!就算不扁都让你给叫扁了!」朱媥媥一见老板娘飘落门口,就再也忍不住的噘著嘴嘟嚷。
人家明明是翩翩美人,却被这里的白字人民给硬喊成了扁扁!
啥!就算不知道媥媥字该怎麽念,也该有点常识的知道「猪」是圆的,一点都不扁好吗?
其实她不是没想过离开这个鬼地方,可是……
呜……鬼地方就是鬼地方,居然没路可以给她走!
栖云国,一个高耸入云端的国家。
进出唯一的方法就是仰赖自己的足下功夫,是以凡栖云国人,不论男女皆有高深的轻功,只要随随便便一跃就能跃升数十丈高。
也因此,栖云国中的女人个个体力奇佳、壮而不肥,一眼望去,鲜能瞧见纤细瘦弱的女人,如果真的见到,她定也为众人所不齿,因为不用猜都知道她定是肩不能挑、足不能跃,凡事需要人家帮忙协助的无用废物一个。
所以「健壮」是栖云国人唯一的审美标准,却不代表这里的女人个个都臃肿痴肥,反而是不论她们如何的用力吃、拚命吃、死命吃,就是难以吃出猪一般的福相,反倒是若少吃了那么一丁点,便会瞬间消瘦三分,被人嘲笑哩。
「朱媥媥,有贵客到,快点出来迎接。」客栈老板娘紧张地吆喝著仍搞不清楚栖云国繁琐规矩的朱媥媥。
「什麽嘛!我又不是妓女,接什麽客呀?」朱媥媥嘴里嘟嚷著,却仍是飞快的移动脚步凑到大门口去。
因为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这个客栈的老板娘。
但怕的不是她大刑伺候,而是这老板娘是唯一肯收留她的人,万一真恼了她,就怕她一个不留情,当真将她朱媥媥给轰出客栈去,到时她岂不是得沦落街头当乞丐?
喔,不,她差点忘了。
栖云国不容许乞丐的存在,所以如果她被赶出客栈去,真的只能喝西北风等死了。
「朱媥媥,你给我听好,楼上的爷你可得给我好生招呼著,千万别得罪了,听清楚没?」客栈老板娘露出难得的严肃表情警告经常搞不清楚状况的朱媥媥。
「听清楚了。」朱媥媥表面恭敬,心里却忍不住嘀咕著,什麽嘛!她又不是妓女,怎麽老板娘对她叮嘱的话语活像老鸨在交代可怜兮兮的花娘呢?
「俍爷可是咱们栖云国唯一可以穿著黑衣的责人,其身分之尊就连圣上都得礼让三分,所以万万轻忽不得。」老板娘不放心的再次强调,以免难得降临的好运被成事不足、败事有馀的朱媥媥一个轻忽就成了厄运。
「他是巫师还是法师啊?」不知死活的朱媥媥随口问著。
黑色?多阴晦的颜色呀,用膝盖想都知道他铁定不是什么好人!朱媥媥撇撇嘴,暗忖著。
「闭上你的嘴!」老板娘伸手捂住她的嘴,神色慌乱的朝四面八方张望了下,确定没人听见後才稍稍松了一口气。「杀千刀的朱扁扁,就算你不想活也别拖我一起下水呀。」
「我没有呀。」完全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麽错的朱媥媥一脸无辜。
「还没有!你明知道咱们栖云国唯一能著黑衣的就只有护国师,还胡说八道一通,分明是想害死我嘛!」
「人家真的没有咩!又没人告诉我,我哪知道唯一能穿黑衣的就只有护国师?」
「你不知道?!」老板娘错愕地张大嘴巴,彷佛朱媥媥头上瞬间长出了两只角。
天啊!这可是楼云国最最最普通的基本常识,连三岁稚童都该知晓,朱蝙蝙居然敢说她不知道?!
「不知道犯法吗?有谁规定我非知道不可呀?」朱媥媥不平地嘟嚷著,却不敢太过嚣张,以免老板娘的铁拳往她身上招呼。
「你……你……你……」老板娘瞠大眼直指扁著唇的朱媥媥,气呕得语不成句。「算了!总之一句,你给我好生招呼著,千万别得罪了俍爷。」老板娘眼一横,懒得再与粗经少脑的朱媥媥多废话,以免徒然气煞自己而已。
「喔。」
「喔什麽喔,你到底有没有把我的话给听进你满是豆渣的笨脑子里呀?」老板娘以食指重戳朱媥媥的脑门。
「有有有,当然有,老板娘的吩咐,媥媥哪敢轻忽呢?」朱媥媥一脸讨好的对老板娘谄笑。
她的神经虽然粗了点,可幸好以前曾打过工,所以多少懂得些许人情世故,知晓当人伙计就该将腰放软些,千万别挺得太亘,还有好听话最好时时挂在嘴上,刻刻甜甜老板的心。
「那最好。」确定朱媥媥真有将自己的嘱咐听进耳後,老板娘这才施施然地转身准备离开,可才跨出一步,又忽然回过头,「对了,俍爷不喜欢人盯著他瞧,所以你最好低头行事,千万别犯了俍爷的忌讳。还有,你的嘴巴十次开口九次糟,所以你最好能不开口就尽量少开口,知道吗?」
「知道。」
见朱媥媥乖顺的点点头,老板娘这才安心的离开厨房。
护国师?
那又是什么了不得,不得了的鬼行业呀?怎么人人都敬他如天神?
满心疑惑的朱媥媥终於按捺不住,向与她一同端食盘往迎宾楼行去的芳芳请教。
「你不知道?!」芳芳好似见到怪物似的瞪视朱媥媥,「天呀!护国师这麽尊贵的人你怎麽会不知晓呢?!」
「重点。」朱媥媥悻悻然地提醒以谴责目光直瞪著她的芳芳。
「俍爷是咱们栖云国最了不起的先知,他不但能窥见天意,还能扭转天命,进而守护栖云国,所以在这动荡不安的年代里,咱们栖云国才能雄据一方,不受征伐之苦。」
「他真有那麽神吗?」朱媥媥很是怀疑的问。
「当然!俍爷非但能窥知国运,就连咱们小老百姓的灾厄他都有法子教人避开。而且呀,据说只要经俍爷利眼一扫,不论人事之来龙去脉、是非曲直都能瞬间教他给看穿,无所遁逃。」
「真的?假的?」朱媥媥这回已经不是质疑,而是当芳芳在说天方夜谭了。
「当然是真的。」芳芳因为过於激动,音量难免大了些。
转瞬间,一行端著食盘的女侍们已经行上二楼。
「你太扯了啦,随便一眼就能瞧出人的来历,你真当他是神呀?!」朱媥媥很是不屑地摇摇头。
「你……你可知你的质疑对俍爷而言是多麽大不敬吗?」
「切,他要真有那麽本事,我就嫁给他当老婆。」压根儿不信的朱媥媥随口说道。
「凭你这丑八怪?!等下辈子吧。」芳芳嗤之以鼻,就连同行的数名女侍都对朱媥媥投以鄙夷的目光。
「我敢那样说是笃定你口中的俍爷没那本事,否则就算要我给他当暖床的侍妾,我都认了。」朱媥媥不知死活的哼道。
殊不知她们的对话一字不漏的传进迎宾楼里一身黑衣的男子耳中,随侍在旁的老板娘接收到他侧过头来的质询眼光,脸色霎时由白转青,再由青转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