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他担任检察官之後,为了避免和法官父亲在职务上可能发生的冲突,凭著多年零用金与投资的获利,在外购置了一个人的住所。但一周或两周也会回家一趟,理由是怀念老妈的厨艺,目的是定期露个脸,好让两老放心。
现在他所有的对外联络地址、电话,都是留他独居的住所那边,那又为什么傅安麒竟会找上他的老家?她是怎么办到的?更重要的是,她找上门的目的是什么?他不是早已经将酬劳给她,并要她不必再管这次的事了吗?
没见过如此不可理喻的女人,完全不懂她到底想怎样?端木扬那家伙还真给他介绍了个棘手至极的帮手(假如这样也称得上帮手的话),该不会是端木记恨自己和他搭档的回力球赛中,他抽走了他一直想要的新款电脑,而故意这么做(这种报复也亏他想得出)?
算了,想这些都没有意义,眼前还是……
将车子停放在离家最近的巷子口,狄鹏按著自家大门的电铃。
这间独栋的日式老房子是从日据时代保留到现在约八十年的建筑物,由祖父开始,传给父亲,桑家已经有两代在这屋子里度过了年轻到老的岁月,如今还能矗立在这儿,都要归功双亲的勤於保养,不然这屋子早已经被白蚁侵蚀得不像样了。
对讲机中传来傅安麒的声音。「甜心,你到家啦?我马上帮你开门。」
从刚刚到现在,一直甜心、甜心个没完,这也是她众多诡计中的一环吗?这种感觉真怪异,明明回的是他家,却宛如成了她家?
老式的红漆木门由内拉开,她露脸微笑说:「欢迎回来。」
「你没资格跟我说『欢迎回来』这种话吧?!你来做什么?」把住她的手腕,狄鹏严厉地往外一拉。「给我说!」
「哇,好可怕喔,想不到当检察官的人也会对人摆出这种威胁的表情,这样不太好吧?公务员大人,你上的班可真特别呢!」吐著舌,她嘻嘻笑道。
「你!」
「甜心,你一定是肚子太饿了,火气才会这么大。你放心好了,我和桑妈妈煮了满桌子的菜,有红烧煌肉、剑笋炒雪螺、炸丁香小鱼,多得可以让你吃饱不说,还可拿来当饭後与桑爸爸小酌一番的下酒菜呢!」
「我不吃。你现在就给我滚出这个家!」
铁青著脸,既然她都能神通广大的找到他老家,揭穿他检察官的身分也是意料中事。不过现在他已经不在乎傅安麒知道他真正身分的事,以她那种多管闲事的性格和替弟弟说话的热情,他还不至於判断不出她的本性。
他能断言,傅安麒贪财归贪财,却不是会为了钱而连原则都出卖,专门以勒索或打击他人为乐趣的人。
反过来说,他的身分揭穿後反而给了他方便,这下子他可以好好地教训她,告诉她有关「限度」和「隐私」应该受到尊重与保护。
「你不离开,我就以擅闯民宅的罪名将你送警。」
安麒眨眨眼。「唔,你是法律的专家啦,我当然比不上你。但根据我的法律常识,你好像没资格指控我『擅闯民宅』,毕竟这儿不是你家,你的户籍既不在这儿,你也不住这儿,这儿的所有权人是你父亲,不是吗?」
「提起告诉的是我父亲就没问题了吧!」
「嘿,我倒很好奇,天底下有哪位父亲会对儿子的女朋友提出擅闯民宅的告诉?况且方才替我开门的是桑妈妈,是她『请』我进去的哟!」她得意地一眨眼。
「谁……是谁的女朋友?!」低咆著,狄鹏辛苦的控制自己,不去掐住她那纤细白皙的颈子。
「我——是——你的——女、朋、友。」她脸不红、气不喘地说。
生平第一回,狄鹏开始有些了解,何以有些人会一时失手犯下杀人案。
「咱们交往三个月,不久,但正在热恋中。今天上门拜访桑伯父、桑伯母是为了打招呼兼了解男友的家庭状况。当然再丑的媳妇也得见公婆,我们交往又不是什么丑事,何必躲躲藏藏呢?」
扳著手指,高兴地编排出这一大串谎言,她邀功地说:「安心吧!我可是有『百变天使』的封号,以前在学校还是戏剧社的,绝对不会在你父母面前露出马脚,让你难看的。」
「谁拜托你做这种事来著?!」
「唔……严格说起来——是你。」
「鬼扯。」即刻驳回,狄鹏烦躁地拨拨头发,谁来替这女人打一针「常识」针,好让她正常一点吧!
「才不是鬼扯呢!我这个人啊,最痛恨的就是工作没完成。那种半途而废的感觉会让我晚上睡不著。一旦让我接下别人的委托,我就要好好地完成它。所以……你的支票目前还在我手上,等我完成了工作,我自然会兑现它,而在那之前我是绝对不会对这件事撒手不管的。」
他狠狠地瞪她。「你的感觉和我没关系。我有何义务配合你的任性?你说!」
「请神容易送神难,你不会没听过这句话吧?」
他嗤之以鼻地说:「哼,算你有自知之明,还晓得自己是瘟神一个。」
「好伤人啊,这句话。」捧著心,她歪歪脸做出痛苦状。
「我不管你在图谋什么,在我父母面前不许你乱说话,更不许提到狄鸿的事或是我委托你找狄鸿的事。我父母为这件事非常伤心,任何人提到我弟弟,只会让他们更难过而已。进去之後,吃完饭你就立刻给我告辞滚回去。」再和她纠缠下去也解决不了问题,唯今之计也只能想最好的办法收拾残局。
「哈,我就知道,你外表的酷不意味著内在已经毫无人性了。好好商量还是可以讲得通嘛!」以为自己获得一胜的安麒,弹著指尖笑道。
看到她嚣张的小脸蛋,狄鹏脑子才升起「还以颜色」四个字,身体四肢已经擅自做出判断采取行动——
扣住她盈握的小蛮腰,低下头去。
「喂,你……」
罗唆的小嘴,以舌头封住。
因为一番唇枪舌战早已火热的舌腔,紧密交合著。
潮湿、柔软、光滑,几抹交错闪过的思绪,都不及最终的赞叹……好甜美。
本想浅尝即止,给她一个教训就够了。可是命运之神仿佛在嘲笑著他的幼稚,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会欲罢不能的陷落在她绝妙的滋味中,吸吮著她丰满的双唇,搂抱她纤细且玲珑的身子,她清新的体香扑鼻而来魅惑著他,让他竟不自觉地加深了这一吻。
直到——
「鹏,你们怎么不进……」
母亲的呼唤传入耳中,他慌慌张张地抬起头,只见母亲大人也同样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咳了一下,说声:「你们这两个孩子也真是的……再怎么样……也不必站在大门口就……让左邻右舍的人撞见了多不好意思啊。快点进来吧!」
「砰!」母亲丢下这句话就关上纱门,回屋里去了。
「真是个好点子啊!」
还没从震惊中回复的狄鹏,低头看著早他一步复活的安麒。她眼神闪烁著激动的火花,脸蛋犹存一丝娇红的余韵,说有多艳就有多艳,怕此时没有一个男人会不心动。
狄鹏向来如铜墙铁壁的心防也裂了道破绽:我定怎么了?竟会觉得这个难缠又怪异的女人很动人?
「多谢你的帮助,如此一来,伯父、伯母对我的身分再也不怀疑了。」
嘴巴说谢,但全身都放射出愤怒的光芒,安麒以手背抹抹自己的唇,这举动看在他眼中有些伤人。
「不过下次麻烦你,要做之前请先问过我的意愿。我可不是妓女,工作上使用的是我的劳力与脑力,不是出卖我的身体主权,谢谢。」
妓……他伸出手想叫住她,可是望著她愤怒的背影,狄鹏将手收回。该死的,他本意并非如此,但她要产生这样的误会,他又能怎样?道歉有用的话,天底下就不会有这么多官司了。
没错。傅安麒是他的煞星,而对付煞星只有一种方法——离得越远越安全。
早一点把饭吃完,早一点将她逐出他的眼界,一切就可回复正常,他也不会再被她的一举一动扰乱了心思。
☆ ☆ ☆
晚饭时,只有狄鹏一个人吃得忐忑不安,食不知味。反观自己的双亲与安麒倒是相谈甚欢。那熟稔热络的模样,很难想像她才进入这个家门不到三个钟头,简直就像是从小指腹为婚或青梅竹马般,轻易就能抓住他双亲的心。
甚至是那在家中向来不苟言笑的父亲,也很难得的面带微笑、频频点头地听著安麒在那边瞎扯著她对道路交通的看法。
「……呐,你说对不对?甜、心。」
一转头,她突然将狄鹏拉进话题中,吓他一跳。
根本心不在焉的他,含糊地点个头,她则嫣然一笑,继续先前的话题,口沫横飞、比手划脚,还和桑父交换起意见来。
教人百思不解的女人。狄鹏放下筷子,为了不让父母起疑,勉强吃了一些东西,可是他根本就没胃口。看到她这样轻易地就赢得了双亲的心,让久未出现在他们两老脸上的欢乐再度重现,真不知该多谢她或是多气她的鸡婆。
「啊,都这个时间啦?那我差不多该告辞了。」
吃过饭後,他们移到客厅,享用冰凉的西瓜与麦茶,时针接近九点的时候,安麒突然起身说道。
「咦,要回去了吗?」桑妈妈有些惋惜地说。「还可以再多坐一会儿嘛。」
「笨蛋。」桑父立刻叱道。「岂可叫一名年纪轻轻的女孩儿太晚回家,想聊的话,下次叫狄鹏再带她回家来玩就是了。狄鹏,你就送傅小姐回去吧!开车小心。」
「我知道。」暗地松口气的狄鹏,总算可以不必再保持警戒。
「不必了啦,我自己开车来的。」
摇著手,安麒往後退了一步,低头说:「谢谢桑伯父、桑伯母的招待,我今天真的玩得非常开心。尤其是我的双亲都定居海外,我已经好久没有这种承欢膝下的感受了,能和长辈聊得这么高兴,真好。」
「哪里。我们也要请你多包涵,狄鹏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脾气硬了点,又是个工作狂,他身边能有像你这么开朗的女孩子,我们也放心多了。也许他有时会让你觉得寂寞,那时候你不要客气,打通电话来,我替你教训他。」桑妈妈感动地上前握住她的手说。
「……」
笑容由安麒脸上消失,她沈默了一会儿,深深地吸了口气,吐出。「抱歉,本来我真的打算就这样走出你家的,桑狄鹏。但伯父、伯母都是这么和善的人,让我实在无法再撒谎下去了。」
狄鹏睁大双眼,跨步上前准备阻止她——
「其实我啊,是个变性人,也就是俗称的『人妖』。」
安麒指著自己的鼻尖说:「看不出来吧?我从头到脚都已经是女人了,不光胸部是做出来的,就连下头也都改造过了。」
狄鹏希望自己能当场消失,就算不能消失,也可以拥有令她消失的神奇魔力。
「人、人、人……」
桑父来回指著他们俩,结巴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桑母则一脸不敢相信地掩著嘴,脸色苍白得像是随时都会崩溃。
再不说点什么,狄鹏深恐双亲会气绝身亡,於是他大吼著:「别听她胡说八道,她是在开玩笑的。爸、妈!」
「嗯,我说我是人妖这件事,的确是假的。」幸好,她也乾脆地承认。
总算,又从地狱边缘找回一口气的桑父,满面怒火通红地拍桌怒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是啊,你们两个年轻人在搞什么花样啊?这种事可以拿来开玩笑的吗?我实在不懂现在的孩子在想什么。」桑母扶著额头,颓倒在沙发上。「别这样惊吓老人家啊!」
「非常抱歉,不过这不是恶作剧的玩笑。桑伯父、桑伯母,请听我说句公道话。」
安麒随即正色说道:「假如我真的是人妖,其实我不说的话,谁也不会知道我是真女人或假女人吧?可是说出来的前後,就可以改变人的态度。这不是太奇怪了吗?我这个人的本质又在哪里呢?原来人只是看表面的性别就可以决定好坏、喜欢或不喜欢吗?假如你们方才喜欢我是真的,那就不该受这种表面的东西影响吧!」
桑父沈下脸。「狄鹏,这是你找来的说客?」
「不,爸爸,我——」
「非也,整件事全是我自作主张。」安麒摇摇头说。「伯父,您是法官,应该比任何人都了解看清一件事的本质的重要性吧?人的态度本就是摇摆不定的东西,为了这种毫不重要的东西而放弃最重要的东西,不是本末倒置了吗?」
「你是在教训我吗?傅小姐。」在法庭上不知恫吓住多少犯罪者的法官面孔,重现在这客厅中。
「我只是想说……」安麒顿了顿,重整思绪说。「今天你可以为了性别挑剔儿子的恋人,改天挑剔家世、门风、背景、长相……你可以无所不挑剔自己儿子喜欢上的对象吧?难道只要是女的你们都赞成?万一对方不会生育呢?万一对方罹患绝症呢?你们要一一去排除吗?可是人的情感是没道理可循的,在你们排出一万个反对的道理之前,爱情早已萌生滋长了。」
看著桑家双亲,安麒苦笑地说:「也许你们会想,这个黄毛丫头在说什么大话,谈什么爱啊情的,可是呢……就像伯父遇见伯母一样,假使每个人都有一个命中注定的对象,那么当孩子选择了对方时,父母有什么权利干涉、反对呢?爱情,毕竟只是两个人之间的事。狄鸿他不是为了反抗你们而去爱,也不是为了惹你们生气而离开。真正拒他於门外的,不正是最该包容他的家人吗?」
再一次低头致歉,她最後说:「原谅我说这么多僭越身分的话,我知道自己不该来这里,但我无论如何都想把这几句话跟你们说。我这就离开,也请桑先生留步,不必送我了。告辞。」
桑家的空气在她离去後,一转为沈闷、凝重。
狄鹏叹了口气。「爸,是我不好,其实那位傅小姐是我雇请的,我请她去找弟弟。我知道你会生气,不过我本以为能把弟弟找回来。」
「人没找回来,倒让人回过头来教训一顿。」桑父不悦地讽道。
「是我的失误。那位傅小姐很爱管人闲事,只是我万万没想到她会骗爸妈,说她是我的女朋友而混进我们家中。我应该在一到家时就跟爸妈说出实情,这样就不会……」
桑母哎呀地叫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傅小姐没有骗我啊!她并没说是你的女朋友,只说『我是桑狄鹏的……』,接下来都是我会错意,以为……於是拉著她去见你爸,还大嘴巴地说是你的女朋友……根本没有时间让她解释。怎么办,都是我这老糊涂!」
「妈,就算你误会,她也将错就错,没作任何解释吧?」狄鹏叹气说。「总之,我不会再让她来烦爸妈的。那么我也要回去了。」
「等等,你说『雇用』,傅小姐是做什么的?你该不会去找私家侦探吧?」桑父严厉地一瞪。
「这是她事务所的名片。并不是私家侦探,是一位朋友介绍的人。您不必担心,傅小姐不会将这件事散播出去的。」
将名片放在父亲面前,狄鹏拿起自己的西装外套往外走……
「慢著,鹏,你过来一下。」
桑母小声地招招手,要狄鹏跟著她走到屋外後,她才忧愁满面地说:「那位傅小姐找到了鸿,有没有告诉你鸿的近况?你告诉我。」
天下父母心,尤其是为人母亲的,不管再怎么被子女的行为所伤,终究放不下自己怀胎十月所生下的骨血,到最後还是担心儿子吃得好吗?过得好吗?有没有饿著、冻著?
「她说鸿很好。和朋友在外租屋、打工,好像打算继续考大学。」
愁眉稍稍解开,桑母掩著脸说:「是吗?太……太好了,哈……哈哈……我一直作噩梦……怕那孩子会想不开……他没事……没事就好。」
「妈。」狄鹏叹口气,抱住母亲又哭又笑、微微颤抖的身子。
「不要告诉你爸爸,其实妈妈很早就知道你弟弟他……不一样……我以为只要不去提起它,我们家就可以平和无事。只要我装作不知道,也许你弟弟有一天会突然醒来,想通了,走回正常的道路……母子连心,我又怎会不了解自己的儿子呢?哈……哈哈。」
不断地摇著头,桑母苦苦笑著。「可是纸就是包不住火。一边是我生的儿子,一边是我多年相伴的丈夫,我能怎么办?那位傅小姐的话有她的道理,可是我知道没用的,你爸爸他……不会听的。」
用力地握著狄鹏的双臂,桑母抬起闪烁著泪光的眼睛说:「帮妈做一件事,鹏,请傅小姐告诉阿鸿……不管他是否是别人眼中的变态,妈永远当他是儿子。知道吗?」
点点头,狄鹏退开一步说:「妈,你快回屋里去吧,省得爸爸等会儿连你也生气了。」
「嗯,你也要多注意自己身体,别太操劳了。」往屋子走了一、两步,桑母突然又停下脚,回头说:「还有,鹏,傅小姐应该尚未结婚,也没有男朋友吧?」
哪壶不开提哪壶?狄鹏蹙起眉。「这我哪儿知道?」
「好可惜喔,要是有个像傅小姐那样的媳妇儿,我一定会轻松许多,起码不必太担心我的大儿子,会不会因为工作过度而忘记人生有其他乐趣。下午看见的那个吻,让我想到和你爸爸年轻的时候……呵呵,真是虎父无犬子呢!」
「妈!」
天底下最尴尬的,莫过於和熟知你穿尿片时代的人讨论你的爱情生活。
「像傅小姐那样的好女孩,可不是到处都有的。你可别意气用事,傻得让人家给跑了,要是太过逞强,等到被人抢跑後再来後侮,妈可会笑你笨喔!」
「谁会喜欢那种八婆?」
「不喜欢?那就别一脸对人家神魂颠倒、垂涎三尺的模样,看得老妈都要为你感到丢脸喔!」
神、神魂颠倒?垂……涎三尺?!
他吗?
——绝对不可能有这种事!
☆ ☆ ☆
「无聊到毙了。」
瞄一眼在沙发上滚来滚去,嘀咕个没完的姊姊,迪渥悠长地叹口气说:「女孩子家少把『毙了』、『死了』放在嘴上,会破坏你的行情。」
「有什么办法?我说的是实话。」滚哪个角度都不对,索性坐起身的安麒大喊著:「给我工作!我要工作!」
「叫也没用啊,看今天这倾盆大雨的样子,是不可能会有客人上门的,你死心吧!」正打著电脑,整理客户档案的迪渥,头也不抬地说。
「哼,我不能说『死』字,你自己倒无所谓?臭迪渥,你有大男人偏见,我就知道。姊姊我真是太伤心了,想不到从小教育你到大,还不能纠正你『男女平等』的概念。果然,天底下的乌鸦一般黑,你们男人都一样……」
嘀咕、嘀咕、嘀咕。迪渥将安麒叨念的话当成耳边风,要不这么做,这半个月来他根本就熬不过来。而这一切都得怪桑先生!
迪渥是不晓得安麒到底去他们家中做了些什么,总之不顾自己劝阻,硬是坚持要「尽最大努力」完成使命的她,拿著跟桑狄鸿要来的老家地址,冲动地找上人家家里,结果弄得灰头土脸回家的安麒,打从那一天起就不太对劲。
问她发生什么事,她就凶巴巴地说:「我知道自己笨、自己傻、自己鸡婆、自己多管闲事,这样你还想问什么?」
交新工作给她,她虽然三、两下就完成,事後却会沈著脸回来,还喃喃自语说:「还不够、还不行,这样子根本就不够看,我要那种累得半死的工作,最好是累得让我倒头就睡。」
要是没有新工作上门,那就是最惨的状况……安麒的压力全都往他身上发泄,他就连求她给个耳根清静都会招来更大的灾难。什么叫做他有大男人的偏见?依他看,安麒无视於自己的「人权」,问题还比较大呢!
过了一会儿,突然间安麒那边静了下来,迪渥小心翼翼地回过头去,只见她老人家又进入了发呆状态,瞪著打斜在窗子上的雨幕,手上则不住地按著手机。又来了?他知道她正反覆地拨著一组号码,但在按下通话键之前,也一定会将它给消除掉。她要是有空的话,会一整天都这么做。
「想打的话,就直接打给他吧!一直这样玩按键,迟早那手机也会坏掉的。」将画面储存後,迪渥转动椅子方向,对著安麒说:「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姊,你何时变得如此不乾不脆、拖泥带水的?以前的你是绝不会这样犹豫不决,你最大的优点就是那股勇往直前的冲劲,现在的你就像一辆轮胎被泄气的车子,『逊脚』到了极点。」
安麒意图反驳地张开嘴,半晌……双肩一垂,沮丧地说:「骂我『逊脚』,有点过分吧?好歹也挑点能听的。」
「话不讲重一点,对你有用吗?」
「你就不怕把你老姊的自尊毁了,害我去投河?」
「凭现在的你,就连跳河的勇气都没有。」
「……算你狠。」
迪渥微笑地说:「要是我猜得没错的话,你还想打电话给桑狄鹏?」
噘起嘴,安麒扭过头说:「你别胡思乱想,我只是想打个电话,问问他们改变心意了没,是否决定要接纳弟弟而已。要不然过了半个月,那张支票一直留在我们手里,也不是办法。」
「人家都说要付酬劳了,就把票子轧进去嘛!」
「迪渥,你怎能这么说呢?我们『万事通』可是有声誉的公司,没有做完工作,岂可收人家的钱?」
「讲是这么讲,其实是把票子轧进银行後,就真的再没有藉口可以找桑狄鹏吧?老实说,姊,你该不会看上桑狄鹏了吧?」
「笨、笨蛋,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会喜欢那种硬邦邦,脑子媲美水泥的男人呢?况且还是个会强吻——」喔喔,失言了。安麒慌张地遮住嘴巴说:「反正绝对没有那种事!」
她越是义正辞严,越是显得可疑。迪渥拱起两道眉,决定放她一马,爱情这种事,他人还是别过问太多得好,就算是姊弟,对他人的爱情干涉过度,只会招致两面不讨好。
「那你乾脆把手机给我,我替你去问,这不就得了?」
「咦?」安麒的脸上充满了迟疑的表情。
「瞧吧,明明就是想找理由和他联络……」
「才没有!」握著拳头,气急败坏地起身,安麒将手机丢给他说:「你打就你打吧!反正我想也没有好消息。那种人才不可能会有想通的一天,我早知道了,桑狄鹏是个臭驴子、死脑筋、大笨蛋。」
对安麒的叫骂置若罔闻,迪渥找著储存在手机中的电话簿,立刻发现「桑」字,就在他要按下通话键时,却同时有电话进来。
「喂?」
「……」
怎么没声音?迪渥再次「喂」了两三次。「奇怪,不说话,那我要挂断喽。」
「等一下!」终於,一个年轻的男孩焦急地在彼端叫道。「那个……这手机是属於一位傅安麒小姐的吧?」
「没错。你哪里找?」
「我是桑狄鸿……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
真巧。正要找哥哥,弟弟却自己送上门来?「放心吧,她记得很牢呢!姊,找你的,桑狄鸿。」
安麒接起抛向自己的手机,讶异地说:「狄鸿?你怎么会跟我联络呢?发生了什么事?」
「……呜……呜呜……」
「你在哭吗?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悠……失踪……他不见……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断断续绩地,话筒彼端传来无助的求救话语。「安麒姊,我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