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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到如今随便你 第六章

  平安夜。  

  葳葳早早下了班,她婉拒了所有的邀约,并未在外多所逗留。  

  台北街头到处都是人车,塞人,也塞车;她好不容易将车开回淡水,已比平常耗去了多一倍的时间。  

  回到家、开了灯,屋子虽然和昨天一样,但她还是觉得比平常多了一份冷清。  

  生日啊……

  她扯扯嘴角,自嘲的笑了笑,将好友寄来的生日贺卡收好。  

  她脱去套装,放了红热水,从厨房抄了瓶红酒和水晶林到浴室里,边泡澡边喝。  

  摇晃著杯中的酒红色液体,她突然将杯子举高,「林可葳,生日快乐!」  

  话毕,她一口灌掉杯中红酒,然後吐了口长气。  

  「啊……三十岁了呀……呵……」她再倒了杯红酒,边喝边哀叹自己年华老去。  

  眼看时光飞逝,二十岁的她和三十岁的她有什麽不同呢?  

  有啊,变得更老、更愚蠢了,呵呵呵呵……  

  她想想笑了起来,乾掉另一杯红酒,然後又倒了一杯。  

  用脚指头玩著泡沫,她整个人在热水里放松下来,思绪又管不住的漫游起来。  

  阿磊现在在做什么呢?  

  想必还在唱歌吧。  

  他每年的今天晚上都要赶场,赶完场之後势必会被小汪他们拉去狂欢,通常等他回来都已经是第二天凌晨了。  

  屋外再度下起了雨,她两脚*父叠在浴缸边,无端想起刚认识的前几年,当时两人都是穷光蛋没钱买轿车,他那时因为被电视台封杀,所以仍在PUB驻唱,赶场时则靠一辆破旧的机车代步,她则是标准的公车族。  

  那一天,一样是在下雨,她因为工作加班到深夜,要回家时,公车早已收班了,她本已认命打算淋雨走回家,可才刚走出大门,就看见他坐在那辆破机车上直勾勾的看著她……  

  雨一直在下著。  

  她走上前,问:「怎麽在这里?」  

  「路过。」他说,发上的雨水顺著他的脸颊滑下,直至方正的下巴,聚集,然後滴落。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抬手将他湿透的发往後拨,「你没雨衣吗?」  

  「没有。」他说话简单扼要,边脱下自己身上的皮外套,罩在她头上。「穿上。」  

  她依言穿上,他发动机车,她不待他提便坐到後座,从後环抱著他的腰。  

  他的皮衣其实早已湿了大半,但她却觉得莫名温暖,当机车穿过黑夜中流金般的台北街头,她将脸贴在他湿透的背,只觉得飞逝而过的灯火如梦迷蒙。  

  他们淋著雨骑过半个城市,回到了自己的窝。  

  后来过了很久之後,她才醒觉,自己其实早在那时就已爱上了他,爱上那个会特意在雨中等她几个小时,却嘴硬的说他只是「路过」的男人。  

  无力轻叹一声,她整个人沉到水里去,音到憋不住气了才冒出来,这次她没再费事倒酒,只拎起酒瓶直接用灌的。  

  「哈……」她哈了一口大气,然後将小脸搁在浴缸边。  

  「真是的,为什么会爱上这麽麻烦的人呢?」她再灌一口酒,自怨自丈地咕哝著,「又不帅、又龟毛,脾气又不怎么好,写歌闭关的时候三天两头的把自己关在工作室中,不写歌的时候又常为了宣传赶通告忙到不见人影……」  

  她又就著瓶口喝了一口,脑海里依然荡著哀怨无力的声音。  

  他那种人根本满脑子想的都是音乐、音乐、音乐!

  除了音乐,还是音乐!  

  啊,可恶的音乐呀——  

  她在脑海里呐喊著,无力的又喝了一口酒。音乐呀音乐呀,让人又爱又恨的音乐……  

  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就是唱歌嘛,唱歌她也会啊!  

  思及此,她打了个酒喝,然後开始唱起荒腔走板的歌来。  

  「啊,对了,是这样唱的……你我到底算不算是一对恋人,我这样问会不会有些天真…喔喔喔,我想做的不只是朋友……我的耳朵,只想听你说话,我的眼睛,容不下一粒沙,我的妒忌,闷得没有道理,跟随著你的天气,调整我的悲或喜——咯……」  

  再度打了个酒嗝,她突地笑了起来:「呵呵呵呵……哎呀,好悲哀啊……林可葳,你真是个悲哀的女人我敬你!」  

  她将瓶口对著嘴灌了几口,摸首歌继续唱,音到她手中的红酒被她喝得一乾二净再倒不出一滴,她才从水里出来,不过刚站起,一阵晕眩让她刚跨出浴缸就跪倒在地,她拿在手里的空酒瓶匡唧一声掉落,碎了一地。  

  「哇喔!」虽然有几片碎玻璃划破了她的大腿,她看见伤口渗出鲜血,却不觉得痛,莫名觉得十分神奇,不由得吃吃笑了起来。  

  刚进门,邢磊就听见东西打破的声音从浴室传来,他匆匆走到浴室,只见门半开著,而葳葳正坐在地上对著自己腿上的伤口像笑,赤裸著的身子围了一条快要掉下来的浴巾。  

  「我的天,你搞什么?」他吓得脸色发白,急忙蹲下,小心翼翼地将她抱离浴室地板。  

  「阿磊?」她摸摸他的脸,咯咯笑道:「喔,天啊,我摸得到你耶。」  

  「什么摸不摸得到?」他将她抱到床上,皱眉要念她,却闻到一丝酒气。「老天,你喝醉了?」  

  「没有,我没醉!」她正色坚决反对,一脸冷。  

  看她神情,他有丝狐疑,「如果没有,你怎麽把自己搞成这样?」  

  「搞成什么样?我很好啊,你看哇喔!」她说著说著突然就站了起来,不过才站到一半,腿都还没伸直就往旁跌去。  

  「葳葳——」他急忙伸手去接,再度吓出一身冷汗。  

  她倒在他怀里,伸手捧著地的脸,嘴对嘴亲了他」下,突然又咯咯笑了起来,「阿磊,你好厉害啊!YOU  ARE  MY  HERO!呵呵呵呵……」  

  他瞪著她,确定她一定醉了,要不然她不会变得这么爱笑。  

  她每次喝醉都会变得像个过动儿一样,又唱又跳的。  

  强迫她坐回床上,邢磊无视她的抗议,转身找出医药箱,「不要乱动,我帮你把玻璃拔出来。」  

  「什么玻璃?」她一脸不解,想起身,却被他接回床上。  

  「坐好。」  

  「不要—你只是个幻影干嘛对我那麽凶?」她怒目瞪视他,责备道,「当幻影的就要有幻影的职业道德,你知不知道啊?!」  

  他瞪她一眼,决定不理会她的疯言醉语,专心将她腿上的玻璃碎片清乾净,幸好乍看上去很严重,但他仔细一瞧发现多是皮外伤,只有一两道伤口较大。  

  「啊,你这颗讨厌的石头……」见他不理她,葳葳朝後平躺在床上,开始碎碎念起来,「连幻影都那麽讨厌,又丑又臭又龟毛,臭石头、笨石头,而且还不是一颗石头的龟毛,还要三颗加起来,顽固又迟钝,世纪无敌加三级的愚蠢,世纪无敌加三级的龟毛——」  

  他对她的碎碎念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是沉默地帮她上药贴好  OK绷。  

  他正在收药箱的时候,她像是不满意他的没反应,突然又坐了起来,微恻著头道:「阿磊,为什么你是歪的?」  

  「因为你的头是歪的。」他终於回了她一句话,不过脸色还是很难看。  

  「喔,真的吗?」她试著将脑袋调正,不过却倒往错误的方向,「咦,还是歪的啊?」  

  「另一边。」他没好气的提醒她。  

  「啊?」听从他的指示,她终於将脑袋瓜移回正位,却忍不住道:「你的脸好白喔。」  

  邢磊紧抿著唇瞪她一眼,转头将药箱收回柜子里,决定等她清醒之後再教训她,而且还要确定她以後再也拿不到任何含酒精的饮料。  

  「阿磊,你干嘛不理我?」  

  身後传来她可怜兮兮的声音,他深吸两口气,压制那股摇晃她小脑袋的冲动。  

  「阿磊,你在生气吗?」她继续发出那种无辜小猫的声音,突然在床上站了起来,伸手绕过他脖子趴到他背上,一颗脑袋挂在他肩膀上道:「不要生气嘛,我唱歌给你听,好不好?」  

  「不要站起来,快坐下。」他吓了一跳,怕她跌倒,忙回过身来扶住她。  

  「我坐下你会听我唱歌吗?」她两只手仍揽著他的颈项,嘟著嘴问。  

  拿酒醉的她没办法,他只能点头答应。  

  她见状高高兴兴的坐下,问:「那你要听什麽歌?」  

  「随便。」他又哄又骗的将她拐回床头,想让她躺下。  

  她这次倒很顺他的意,不过那是因为她正努力在想「随便」这首歌怎麽唱。当邢磊将枕头塞到她脑袋後方时,她终於皴起眉头道:「阿磊,我没听过随便呀,随便要怎么唱?」  

  「随便唱。」他好气又好笑的看著她,顺口答道。  

  「啊,是喔。」她呆了一下,想了一会儿又追:「那我知道要唱什麽了。」  

  「什么?」  

  「我可以学会对你很冷漠,为何学不会将爱没收,面对你是对我最大的折磨,这些年始终没有对你说……」  

  他皱眉,打断她,「我不喜欢这首。」  

  「喔,好吧,那换一首……」葳葳歪著头想了一下,然後笑咪咪的看著他唱道:「算了吧、算了吧,亲爱的人儿呀,我想要放弃你浪迹天涯……」  

  他眉头皱得更深,再度打断她,「可不可以再换一首?」  

  「喔喔喔,不想这样爱上你,让我从此忘了你……」  

  「再换一首。」他三度打断她。  

  她倏地闭上了嘴,不满的看著他,「这首是你写的歌耶,你到底哪里不满意?」  

  歌词内容。  

  他默默想著,不过却没说出口,只是回看著她,半晌才道:「你五音不全。」  

  她拿枕头打他,毫无预警的。  

  「你这颗粪坑里的臭石头!我讨厌你、讨厌你、封厌你——」  

  邢磊还在忙著躲她的枕头攻击,却发现枕头和她的声音同时戛然而止,跟著而来的是她闷在被子里的啜泣声。  

  她反覆无常的行为,简直搞得他一个头两个大,明知道她喝醉了,他可以不用理她,反正等她累了就会睡著,到时自然酒就会醒了。  

  但是,一看到她微微颤动的肩膀,他就是无法撒手不管转身离开。  

  他伸手轻触她光滑的肩膀。  

  她交出一只手当他是臭虫一样的拍掉,边呜咽地道:「走……走开,别碰我!」  

  「葳葳……」他不理她的抗议,硬将她扳转过来。  

  她泪眼盈盈的剩他二叫我干什麽?我不是五音不全吗?又没有人规定五音不全的人就不能唱歌,你以为你是大歌星就了不起啊,」  

  「是是是,没有人规定不行。」他头大地拭去她滑下脸颊的泪,「是我不对,你想唱什么都行,OK?」  

  「不希罕啦!」她重重哼了一声,眼眶仍含泪的转过身去。  

  他看著她倔强的背影苦笑,只好道:「好吧,那你好好睡,我回去了。」  

  「呜……」她问言动也不动的,仍然背对著他呜咽。  

  他站起身要离开,才走没几步就听到她的啜泣莫名变得很大声,而且还边哭边埋怨。  

  「呜……人家今天生日说……竟然连幻影都要欺负我……呜呜…反正我就是没人要…呜呜呜…」  

  闻言,他双手插在裤口袋里,在门边站定,认命地叹了口气,走回床边看著抱著枕头哭泣的葳葳问道:「不然你想怎样?」  

  她停止啜泣,转过来一点点,眼眶含泪的看著他,带著哭音闷闷的道:「我要喝可乐。」  

  「都要睡了还喝什么可——」他本想教训她睡前喝可乐不好,但一看到她又再度扁嘴,一副立刻要哭给他看的模样,他马上改口道:「好好好,可乐就可乐。」  

  邢磊到厨房从她冰箱拿了罐可乐回来,只见葳葳已经抽了好几张面纸,边擦泪边擤鼻涕。  

  「哪。」他将可乐递给她。  

  葳葳吸吸鼻子接过手,仰起因为哭泣而泛红的小脸,任性的嘎声道:「我还要吃蛋糕。」  

  幸好他本来就有买回来。  

  邢磊闻言见她也没睡意,二话不说就回到客厅,将刚刚带回来的巧克力草莓蛋糕提进来。  

  她眨了眨眼,像是没想到他真的会变出蛋糕。  

  他打开蛋糕盒盖时,她一见到那几乎铺满了蛋糕的草莓,小脸顿时一亮。  

  「哇——」她惊呼一声,剩著那香甜可口、让人垂涎三尺的蛋糕足足有三秒之久,跟著她突地抬眼看他,狐疑的问:「你该不会是圣诞老公公吧?」  

  他轻笑出声,替她的蛋糕插上腊烛,「不是。」  

  「呼,好险。」她松了口气,不过远是有点担心的看著他,嗫嚅道:「不过如果你是的话,我先申明一下,呃……我小学二年级时说你得了老年痴呆症其的不是有心的,因为我每年都没收到你的礼物,你看我没收到生日礼物已经很可怜了,竟然连圣诞礼物都没收到,所以才会一时口没遮拦,你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放在心上喔…」  

  「不会。」瞧著她一脸无辜的模样,他微笑要她安心,胸中却涌起一股莫名心疼的情绪。  

  「真的吗?那就好。」她看他再度点头,整个人放松下来,看他替腊烛点火,她继续颠三例四地碎碎念道:「不过说真的,圣诞老公公也不可能长得像阿磊,如果圣诞老公公长得像阿磊,那圣诞老公公就是黑头发黄皮肤的中国人了,这样的话,看起来不是很怪吗?你说对不对?」  

  「对。」他无奈的笑了笑,点头应和,然後转身去关灯。  

  「可以唱生日快乐歌了吗?」葳葳兴奋的看著眼前的蛋糕,高兴的问。  

  他点头,在床边坐下,她看了立刻快快乐乐的拍手唱起生日快乐歌。  

  可是唱完了歌,她却没吹腊烛,只是愣愣的看著它。  

  「怎么了?」邢磊见她没动作,奇怪的转头看她,却发现她小脸又滑下两行泪。  

  她不好意思的抹去脸上泪痕,笑道:「没有,只是我很久没过生日了。」  

  他心头一紧,莫名有种想拥她入怀的冲动,可一想到她正在和陈导演交往,他就缩回了手,声音沙哑的道:「许个愿吧。」  

  「好。」她微微一笑,两只手在胸前交握,低首虔诚的许著愿望。  

  她在昏黄烛光下的姣好面容看来无比温柔甜美,那股无以名状的情感再度袭上胸口,紧紧揪著在其中跳动的心脏,教他不禁屏住了呼吸。  

  「好了。」她睁开眼二口气吹熄腊烛,看著他笑。  

  邢磊起身要去开灯,她却拉住了他,按开床头灯,「等一下,开这边这个就好,你切蛋糕,我要大块一点喔。」  

  看她喜孜孜的等著,他笑著切了块蛋糕给她,再切一块给自己,陪她坐在床上吃。  

  「阿磊,你真的长得好像阿磊喔。」她边吃蛋糕,边盯著他瞧。  

  废话,他不像谁象?  

  听著她的醉言醉语,他无奈苦笑著。  

  「不过如果你是真的阿磊的话,我就不可能在今天看到你了。」  

  「为什么?」  

  她吃了口蛋糕,看著他道:「因为阿磊又不知道我的生日,就算他知道了他也没空……」  

  「谁说的?」他一脸古怪。  

  「这还用人说吗?他每年圣诞前夕都好忙,忙著打歌呀、宣传呀、赶场呀……」她闷闷的道:「而且唱完了还要去公司的PARY,每次他回来时都已经两三点了,去年还玩到凌晨四点才回来。」  

  去年?他愣了一下,「我以为你睡了。」  

  「我睡不著。」她可怜兮兮的看著地说:「为什么你去年没出现呢?你要是去年出现就可以陪我一起喝酒,我就不会那么无聊了。」  

  「你去年也一个人在家喝闷酒?」他皱起眉头。  

  「嗯。」她咬著叉子点点头,「我每年生日都是自己一个人,所以你明年要记得早点来喔,早点来我可以把酒分你一半。」  

  还分他一半咧?  

  邢磊脸色难看的吃著蛋糕,省得他忍不住开口骂人。  

  一想到她每年可能都差点醉倒在浴室里,出现像刚才那样的意外,他就觉得心脏无力、冷汗直冒。  

  开玩笑,她明年要是还碰得到酒,他就跟她姓!  

  「吃完了,YA!」她高兴的叫了一声,将盘子和叉子放到桌上。  

  「还要不要?」瞧她心情愉悦,他决定所有的教训都可以等到明天。  

  她摇摇头,打开可乐唱了两口,背靠在床上,心满意足的打了个饱隔。  

  「啊,真好吃,虽然是假的,可是感觉好像真的。」她呵呵笑道。  

  因为本来就是真的。  

  邢磊忍住这句话,怕酒醉的她会和他辩上半天。  

  他将吃完的餐盘丢到垃圾桶里,趁她在喝可乐时,把剩馀的蛋糕收到厨房冰箱里。  

  等他再回到卧房里,只见她靠著床头打起瞌睡来。  

  「葳葳,躺下来睡。」他走上前,拿走她手上的可乐,轻声说。  

  「啊,什么?」她醒了过来,不过睡意依然浓重。  

  「躺下来。」他帮她躺好,她却抓著他的手不放。  

  「不要,我还不想睡……」她倔强的想睁开眼睛,沉重的眼皮却一再合上。  

  「你眼睛都睁不开了。」  

  「不要走啦,留下来陪我……」葳葳轻蹙秀眉,努力抗拒睡魔入侵,我不想一个人……」  

  在理智上,他知道她已经和陈导演在交往,他若留下来,就真的是在占她便宜;但在感情上,她难得对他撒娇,虽然知道不应该,他还是莫名觉得很高兴。  

  更何况,他这两天,每次一想到她,他越来越有一种怕自己的东西被人抢走的不安。  

  当然他知道她不是东西,他也晓得这种想把她留在自己身边的想法很自私,但他就是无法遏止那样子的念头在他脑海里呐喊。  

  所以,他其实并未挣扎很久就上了床,陪她在床上躺下。  

  葳葳习惯性的缩进他怀里,整个人放松了下来,打了个呵欠道:「阿磊,你真好……」  

  不,我一点也不好。  

  暗暗在心里轻叹一声,他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轻声道:「睡吧。」  

  「嗯……」她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闭著眼呢喃道:「阿磊……」  

  「嗯?」  

  「我爱你……」  

  他僵住,以为自己听错,低头想问她,她却已经睡著了。  

  听错了吧?  

  他听错了吗?  

  轻拥著怀里熟睡的好友,邢磊脸色有些苍白。  

  他应该是听错了,葳葳只把他当好朋友而已,她怎么可能会对他说那三个字呢?就算她真的说了也不一定是那个意思。  

  对,应该是他听错了,她刚才讲得那么小声,听错是很有可能的。  

  他脑袋里属于理智的那一半想是这样想,但另一半那不以为然的叫嚣著。  

  怎么可能听错?她虽然讲得很小声,但的的确确说的是……  

  邢磊瞪著她身后的墙,脑子里一团混乱,明知道听错的可能性很高,但在听到的那一刹那,他却像是被雷轰到一般,因为他竟然觉得很…惊慌?高兴?松了口气?  

  为什么他该死的会觉得松了口气?  

  为什么他还该死的感到一阵无以名状的幸福感?  

  为什么他甚至该死的在确定自己应该是听错之后,莫名的感到失望?而且脑海里还自动冒出来一堆鬼理由想说服自己没听错?  

  他甚至冲动的想将她摇醒,问她刚刚到底说了什么——  

  就算她说了她爱他那又如何?难道他真想利用这点将她留在他身边吗?  

  对自己这无耻的想法感到恼怒,他差点就推开她跳下床,但几分钟过去,他还是躺在床上抱著她,因为心里又默默的为「她爱他」这个不太可能的想法暗爽。  

  不行,该死。  

  将心神拉回正常思猪,他告诉自己要是她爱他的括,又怎么可能和别人约会?  

  这问题有如天槌重重敲碎他脸上才开始浮现的傻笑。  

  像是一下子从天堂掉入地狱,他暗骂自己的妄想和愚蠢,但环抱著她的双臂那下意识的收得更紧。  

  该死的,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明明他脑子里想的是一回事,不想她离开的心情又是另一回事,而只要一想到这点,他心里的慌乱更是比这些天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恶,她就像他的骨血、他的空气一样,这十年来她一点一滴的融入他的生活,现在不知从哪冒出一个五四三就要硬生生的将她剥离他的生活,哪有这种道理?  

  说实在的,他和葳葳两个人互相照顾得好好的,就像阿成说的,一般老夫老妻都还不一定有他们这样的默契,其他人算哪根葱哪颗蒜?  

  就算买个东西也有先来后到,怎么算也是他比那个鬼导演认识葳葳认识得早;更何况他们之间该做的都做了,不该做的也全做了,没道理今天要退让的是他啊!  

  他越想越觉得理直气壮起来,谁知脑袋瓜里却在这时天外飞来一句——

  可人家是和葳葳谈爱情,你和她谈什么?友情吗?  

  Shit!谁说他就不能和她谈爱情,他当然爱——  

  混乱的思绪陡地中断,邢磊僵住,震慑地往后移了两寸,让自己能看见她的脸。  

  她沉沉睡著,小脸因酒意微红,呼吸规律,熟睡的容颜猫如天使一般。  

  「老天…」他深吸了一口气,倏地重新将她拥入怀里,抵著她的额角低喃著:「该死,我怎么会没想到……」  

  突然顿悟的情感教他震惊不已,一切在此刻都变得清楚明白,包括那些浑饨不明的郁闷,和那些他之前死不肯承认的嫉妒,还有他为什么总是无法将她从脑袋里赶出去。  

  打从十年前在天台上见到她的第一眼起,她就已经悄悄的在他心里脑里霸占住一个位置、落地生根了。  

  他一直以属自己只当她是朋友,结果除了他自己之外,大概所有人都知道他爱她。  

  这几天来在胸中堆积、无处宣泄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出口,他收紧还绕著她的双臂,感觉到心在震颤著。  

  何时爱上她的?  

  这问题在空气中回荡著,邢磊嗅闻著她的发香,回溯著追往的记忆,于是那些曾经他认为理所当然或莫名所以的行为,至此全寻到了原因。  

  当年在买房子时,他想也没想直接就订了相邻的两间。每到各地巡回,他总要打电话回来,直到听见她的声音,他才有办法安心入睡。知道她有收集音梁盒的嗜好,看见造形奇特的音乐盒,他总会直觉多看几眼,确定她没有,便会直接买下带回。只要遇到和她同行业的人,他就曾莫名感到亲切。若是几日没见到她人,他总是觉得特别的烦躁郁闷。  

  而每回他看见她和别的男人约会谈笑,他当天心情就合特别不好,只是当时他一直不肯承认这两者之间的关联,或者该说迟钝得没发现?  

  相识十年间的回忆一幕幕荡过心头,她曾指著他鼻头破口大骂,也曾一脸震惊的在台下看著他唱歌,他记得她第一次在他面前掉泪,是因将看了报导战争孩童的电视新闻,他更记得在他曾经想放弃时她的怒斥与鼓励。  

  从一开始,他就在她身上看到坚强,她总是勇敢的迎向前方,坦然的直视著自己的未来,即使她不知道等在前面的是什么,她依然坚定的走下去,然按承受结果,无论成功与失败。  

  成功了她会高舆,失败了她一样会抱怨、会哭泣,但睡一觉过后,她会站起来重新面对自己的生活。  

  思及此,一股不安突在心中泛涌。  

  她没了他一样能生活得很好,但他那完全无法想像没有她的日子。  

  事实上,是他需要葳葳,甚于葳葳需要他,他才是那个依赖著对方的人。  

  他爱她。  

  他需要她。  

  他不能一天没有她。  

  既然如此,似乎没有任何理由他和她不能在一起,不是吗?  

  也许他该问她求婚,这样子她就一辈子是他的——  

  他思绪一顿,双眼一亮。  

  不,应该是说他们本来就该结婚!  

  所有的一切豁然开朗起来,虽然他还无法确定她的心意,但至少她不讨厌他,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十分喜欢他的,那么他只要从现在开始,确保她不会喜欢或爱上别人,再以最快的速度将她拐进礼堂,她就会永远都是他的了!  

  暗夜里,邢磊脑海中的思绪转得飞快,轻拥著葳葳,他很快的决定了一些该做的事。  

  他知道其他人会帮他的,特别是在他们期望了几年后的现在。  

  想起小汪、阿成和张哥,他不由得苦笑起来。  

  看来找个时间他得去和小汪道歉了。  

  葳葳呓语了几句又安静下来。  

  他抚著她的脸,知道自己会用尽所有办法,将她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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