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忘,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是要去处理什么事情了吗?”他一直想问。
“嗯,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以前的经纪人要求我回去拍几组照片。”
“照片?”
“杂志照,打工性质而已。”
“真的?那我一定要买。”迟啸川始终牵着她的手。
“谢谢你这么捧场,只是我出现的页数不多。”她靠在他厚实的肩膀上。
迟啸川含笑的开口问:“小忘,你是从哪里来的呢?”口气饱含着满足及感谢的心情。
“你在说什么?”搞得她好像稀有动物似的。
“……我这样你会觉得烦吗?”沙哑的嗓音泄漏他的不安。他也知道应该要控制自己的脾气和情绪,只是感冒的这段时期就是没办法,容易失控,会颐指气使、会任性要求,像个吃不到糖就闹脾气的小孩,等自己回过神的时候,通常已经累翻了一干子的人。
诸葛忘言眨眨眼,顿了一会儿才说:“与其说烦,不如说是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咦?你恢复正常了吗?”他苦笑,“好像有一点。”真不想回神啊!
“你真的应该待在医院里好好休息的。”她担忧的盯着他苍白的侧脸。
迟啸川吸了吸鼻子。“其实我很害怕一个人待在医院里。”诸葛忘言愣了愣,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她一直以为他只是单纯不喜欢医院,想不到是因为害怕。
“小时候有一阵子住在医院里,病房在最高楼层,只有我一个人。”他皱着眉头,眼神显得很飘远。
诸葛忘言没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人和人之间是不是有着共同的频率?她时常觉得自己和迟啸川是这样的贴近彼此的内心。快乐也好,悲伤也好,好像所有的事都摊开在对方面前也无所谓,因为她知道,迟啸川就是那个能百分之百容纳她的人,反过来她也是,迟啸川的喜怒哀乐,她全愿意无条件的接纳,没有勉强,也没有无奈,这仿佛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
“我每天睁开眼,面对的就是一片雪白。时间久了,我还怀疑自己是不是会变成雪人。”说到这里,迟啸川露出微微一笑。
“什么雪人?”这家伙从小就想像力天马行空的吗?
“每天都要吃很多药、打很多针,就连来看我的医生护士也都穿得一身雪白,我那时候好羡慕能自由自在奔跑在太阳底下的人。”
“嘿,别这样!等你感冒好了,你也可以在太阳底下跑来跑去,这次我牺牲点,陪你好了。”迟啸川侧过脸盯着她,一脸感动。
“干嘛?干嘛?干嘛?”诸葛忘言双手在胸前交叉,警戒的看着他,他那双眼太过闪亮了喔!
“我就知道小忘对我最好了!”迟啸川一把扑过去抱住她。
“嗅!”后脑勺撞到窗户了啦!迟啸川果然是她的煞星。
“等一下不可以乱说话,也不可以乱跑,要乖乖等我喔!”到了拍照的摄影棚,诸葛忘言忍不住叮咛了起来。
“遵命。”迟啸川立正站好,朝她敬了个礼。
诸葛忘言露齿一笑,拍了拍他柔软的发,唉,她的泰迪熊怎么这么可爱?
“我的大小姐!你终于来了!”某位像无人驾驶的火车头一路朝她直冲了过来。
“张大哥,好久不见!”看着经纪人,想起自己怠忽职守,诸葛忘言忽然有些心虚。
“你还知道好久不见?”张大哥伸出莲花指轻捏她的耳朵。“你们这些丫头说走人就走人,心里到底有没有我啊?嗯?”
“有啦!有啦有啦!”诸葛忘言缩着脖子。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张大哥的莲花指,这真是一种难以忘怀的画面。
“算你还有一点良心!”张大哥嘴里说归说,却亲切的把她往里头拉,眼角余光一瞥,才发现站在后头微笑的迟啸川。
“这位是……”他眯起了眼,旋即惊恐的拉着诸葛忘言到一旁咬耳朵。
“你要死啦!带这种大人物来这里做什么?”他可是杂志挂的,消息灵通得很,这位大人物非常神秘,几乎不接受任何采访报导。
“咦?什么大人物?他只是川行馆的……”张大哥挥了挥手,打断她的话。“我知道、我知道!川行馆还用得着你来说吗?真是!”诸葛忘言有些无奈的搔搔脸,现在是什么情形?
“好啦好啦!时间紧迫,你赶快换衣服拍照,改天有时间我再向你逼供!”张大哥露出想探听八卦的表情。
诸葛忘言的背脊窜起一股恶寒,眼睛不由自主的飘向迟啸川。他像个小孩似的,笑出一口灿烂白牙。
不一会儿,诸葛忘言已经换好厂商提供的服装,脸上画着妖冷的妆容。她天生有张上镜的脸蛋,形象又富于多变,厂商就爱她这一点,诸葛忘言可以说是同时期模特儿里最受厂商青睐的。
但她今天却有些别扭,不知怎么搞的,以往做起来非常流利的动作都僵硬得像机器人,她无法不注意到前方迟啸川那晶亮的双眼,他再这样看着她,她的脚都快站不稳了。
“停停停!诸葛忘言,你搞什么鬼?太久没拍照,忘记怎么拍了吗?你看起来就像个门外汉!”张大哥扯着喉咙大吼。
诸葛忘言耸耸肩,一脸抱歉,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完全回不了神。
“先停十分钟,你好好调适一下。”张大哥宣布,模特儿状况不好怎么拍都枉然。
诸葛忘言沮丧的坐在布景内,试图排开外在的干扰。
这个她心中的干扰,到了张大哥的眼里可成了一条肥美的大鱼。他缓缓的靠近迟啸川,笑咪咪的递出名片,“迟少东,你好你好!久仰大名!”迟啸川并没有伸手接过名片,只是淡漠的扫了他一眼。
张大哥尴尬的干笑了下,自动缩回凉在半空中的手。奇怪,诸葛忘言是怎么跟这位难搞人物凑在一块儿的?瞧,他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啊!
但他不信邪,再接再厉的开口:“这个……咳,我是小忘的经纪人,敝姓张,不知道有没有这个机会采访迟少东您呢?很希望有这个机会能报导川行馆的相关资讯,我们杂志社是出了名的老字号,迟少东您不需担心……”
“把杂志寄给我,照片也要。”迟啸川面无表情的说,他一向讨厌唯利是图的人。
“什么?您的意思是……”
“今天小忘拍的照片还有接下来出版的杂志都寄一份给我。”
“喔,这当然没问题,您要几份就有几份,如果您有需要的话,连底片都可以……”
“十分钟了。”迟啸川打断这无聊的对话。
张大哥愣了下,呜,没遇过这么难搞的啊!他看着小忘的表情明明就很温柔,怎么一下子转变这么大?他愤恨的想要咬手帕。
迟啸川丝毫没心情理会旁人,他的喜好一向分明,对于那些因为他的名声和地位而试图想捞好处的人,他看到都不想看了,只是徒增他的厌恶感。他一双深邃的眼直盯着诸葛忘言,大概只有小忘还不知道他的身份吧。想到她一直认为他是候补厨师,迟啸川不由得勾出一抹笑。
小忘真的是他遇过最特别的人,她似乎完全不把他的缺点当缺点,对于他个性上的缺失也能接受,是什么时候渐渐发展成这样亲密的关系?也没有刻意接近对方,好像自然而然就融入对方的生命里了。他想,可能是频率很接近吧。
“好!重新开始!诸葛忘言,你可以了吗?”张大哥的嗓音比平常更加的洪亮,从来没人敢给他吃这种排头,除了迟啸川,该死!该死!他气炸了!
诸葛忘言向摄影师点了个头,一切顺利的开拍。
“很好!很好!小忘就是这个样子!太漂亮了!”摄影师兴奋的大叫。
诸葛忘言一连摆了许多姿势,她将精神集中在镜头前,不敢望向迟啸川那双过分专注而美丽的眼睛。啊!他对她的影响力什么时候这么大了?
“很好!就是这样,继续保持!……小忘,现在坐到布景的梳妆台前,我要拍镜子里的反射影像。接下来要拍的这组比较温柔一点,表情尽量柔和。”迟啸川一瞬也不瞬的望着诸葛忘言的一举一动,可爱的、淡漠的、柔和的、冷酷的,一幕一幕都被他深印在脑海里。
诸葛忘言从镜子中清楚看见迟啸川的身影,唉,他有必要这么专注的盯着她吗?他不害羞,她可是困窘的想撞墙逃跑。小孩子不懂分寸、小孩子不懂分寸……她只好在心底默默安慰自己。
“小忘,想着你喜欢的人,你总有喜欢的人吧?想着他的眼睛、想着他的一切,任何能激发感情的画面全部在你脑袋里跑一遍。”摄影师下了最新的指令。
……她不用想啊!她喜欢的人就在她眼前。诸葛忘言抬起眼,深深地望进迟啸川的眼底,脑海里自动浮出关于他的一切,如沐春风的气质、温柔和煦的笑容、迷路时的困扰表情、穿着龙猫套装的模样、生病时闹脾气的画面……
严重近视却还会忘了戴眼镜;自己开车不如搭计程车,因为永远搞不清楚方向;发烧时情绪不定,智商经常会幼儿化;明明是厨师,但酸甜苦辣却搞不清楚……哈!有没有这么了隹;诸葛忘言忍不住露出一笑,她上瘾了吧,毒品就叫迟啸川。
两个人就这样隔着一段距离,彼此的视线在镜中交会。真奇怪,有些人就是莫名的可以让自己的灵魂完整,而迟啸川就是那个人。她好喜欢他啊!喜欢这只与众不同的泰迪熊。
“很好!表现太好了!今天的工作就到此告一段落。小忘,酬劳少不了你的。”张大哥边说边拍着诸葛忘言的肩膀。
“哇……张大哥,你今天吃错药了吗?说话特别仁慈啊!”
“臭丫头!心血来潮夸你几句也不行吗?……咳咳,对了,你是怎么跟川行馆的……”
“小忘,我们走吧。”迟啸川朝她伸出手。
诸葛忘言露出灿烂的笑容,大大点着头。“张大哥,我先走啦!下次再见喔!”注意力已经完全转移。
“走吧走吧!哇,好冷喔!”她紧紧的握住那双温暖的手掌,此时此刻,她觉得全世界的幸福就在她手里。
想当然耳,逃院的两人会有什么后果呢?
“很厉害嘛!还会逃院?嗯?”医生冷冰冰的说着。
“然后又搞得自己发高烧,你们两个是成年人吧?嗯?”
“嫌钱太多是不是?”迟啸川和诸葛忘言两人紧紧贴在一起,瑟瑟发抖。哎,差点想下跪赔罪啊!
结果迟啸川在医院里住了一个星期才出院,据说是某位冰冷无情的医生所下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