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大学已经开始上课,早在之前,汪丽跟小宜的工作时间就从朝九晚五改为只要一天上满七小时班即可的机动方式。
因此当发酒疯事件过去的三天之后,下午一点才来上班的汪丽,见到胡雪诗出现在办公室某个空下的座位上,惊讶得连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了。
「听说,她是来见习『如何管理员工』的。」早上没课的小宜走过来拍拍她的肩,无奈地叹气。「总监大人没让她侵入到他的办公室已经很不错了。你都没看到那女人今天早上的嘴脸有多不客气!」
「对啊对啊,没见过那么厚脸皮的女人。」一位助理也凑过来批评指教。「居然一进公司,就指挥大家把她自己带来的办公桌椅搬到总监办公室里,她以为她自己是老板娘喔?有够夸张!」
真没想到那样婉约秀气的千金大小姐,竟会做出这样没常识的事情来,汪丽不禁错愕地往胡雪诗的方向望去,却没看到人。
「也对,她连借酒装疯的事情都做得出来了,还有什么好顾忌的?」随即,她转念一想,忍不住喃喃自语。
「啊?你说什么?」小宜疑惑地瞅着她。
她笑着摇摇头,正想说「没什么」,却骤然被一道尖酸刻薄的女声给夺去发话权。
「原来祎恒花钱请你们,是要你们在这里聊天打混的呀?」
三人抬起头一瞧,便看见胡雪诗双手环胸,居高临下地睨着她们。
祎恒?汪丽心里冷不防打了个突。听胡大小姐为了阙祎恒那样尽心尽力,还帮忙监管员工有没有偷懒,不知道的人搞不好会以为他们俩才是一对情侣呢!
「好了,我们就回去工作吧!」叹了口气,汪丽拉着不情愿的小宜往工读生的位子移动。
胡大小姐颐指气使的模样固然让人看不顺眼,但只要别太过分,自己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忍耐一下比较好,毕竟,她不能让阙祎恒难做人。
显然,有些人就是很喜欢挑战别人的底限,也不懂得什么叫「见好就收」。
胡雪诗见自己的威胁极有效用,大伙儿果然都乖乖做事,不说闲话了,同时也认出那个冷艳美丽的工读生,就是那天阙祎恒口中的新女友,更是暗暗得意。
「喂,我好像在哪里看过你呢!」她踩着秋冬最新款的名牌高跟鞋,莲步轻移地来到汪丽桌边。「是某设计师的发表会?还是香奈儿的旗舰店?」
这家伙是故意来找碴的喔?汪丽跟小宜用看怪物似的眼神瞅着胡雪诗。
「都不是。」她咬牙忍住不耐,尽量好声好气回答,克制着不要送胡大小姐一对白眼。
「喔……」胡雪诗意味深长地发了个单音,以无礼目光打量着她。「那么请问你是哪家的千金?身上这件衣服是什么牌子的?我没见过耶!」
「我家只是很普通的小康之家。」汪丽吞下一声叹息,用膝盖都可以猜出她为什么这样问,但还是耐着性子回应她的冷嘲热讽。「这件衣服是在夜市用两百块买的,不是什么名牌货。」
「这样啊!那怎么不叫祎恒买给你呢?」闻言,胡雪诗可开心了,一找到机会就拚命挑拨。「以前我跟他交往的时候,我想要的衣服啦、首饰啦、化妆品啦,他都会二话不说地买给我呢!怎么现在这样吝啬啊?」
「我个人是比较喜欢朴素一点。」真是够了,她跟这女人再也沟通不下去啦!汪丽终于濒临崩溃边缘,打算闪人。「如果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我要回去工作了。」
没料到,她才刚转身,跨出一步,手臂就硬是被人给攫住——
汪丽诧异地回眸,看见一向温柔婉约的胡大小姐抓着她、不让她走,眼神满是可怕的怨毒。
「你不要太得意了。」胡雪诗刻意压低声音,却更突显出她的语调阴森。「祎恒只不过是一时迷惑,才会选上你,你这种妄想飞上枝头的乡下女孩,根本配不上他!早点认清事实,他终究还是会回到我身边的!」
「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堵在走廊上?」
正当两人互相瞪视着不说话,目光与目光交会之处的空气即将爆出火花之际,阙祎恒及时出现了。
一见到温柔的旧情人,胡雪诗立刻像川剧变脸一样,瞬间换了另一张面皮,泫然欲泣地奔向他——
「祎恒……这个工读生的态度好恶劣!」
阙祎恒并没有责怪任何人,只是单纯地欲了解情况,胡大小姐倒恶人先告状起来了。
「我不过是问了几个问题,她却当作没听到要离开,就算回答了,也用一副很不耐烦的表情敷衍我……」她低下头哽咽地道,不意却听见办公室传来此起彼落的嘘声!
「喔?是吗?」小宜率先跳出来打抱不平。「那怎么不叫祎恒买名牌给你呢?以前我想要的衣服啦、首饰啦、化妆品啦,他都会二话不说地买给我,怎么现在这样吝啬啊——这种白目又白痴的问题,你以为人家会多开心回答你啊?」她故意模仿胡雪诗之前那趾高气扬的语气,惹得众人一阵哄堂大笑。
胡大小姐怒气冲冲地瞪了小宜一眼,连忙转向阙祎恒,惊觉男人叹了一口气,似乎是相信了小宜的说辞,不由得慌张辩解。
「祎恒,难道你相信她的谎话,不相信我?」她拉拉男人的衣角,见他没有避开,便越说越得意。「她是那个工读生的好朋友,当然会帮自己人说话——」
「雪诗,我尊敬胡老,也把你当成妹妹。」男人截断她未竟的狡辩,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冷漠。
虽然没有挥开她紧抓着自己衣角的手,可是那漠然的态度相刻意生疏的话语却令胡雪诗不得不松开。
「既然你今天过来楷模的目的是『参观』,我自然会好好安排。但如果你是来破坏挑拨我们同事之间的信任和感情,为了公司的气氛着想,我也只有请你先回去了。」
他说的既生疏又有礼,但言下之意便是要将她这个捣蛋鬼扫地出门,并且列为拒绝往来户。
胡雪诗当场气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泪花在眼眶中不停地打转,看起来好不可怜。
在他们交往的时候,这楚楚动人的模样总是能教阙祎恒心软让步,但她彻底地忘了,他们已经分手,人家也已经交到更值得珍惜的新女友,自然不会再为她这装出来的伤心而动摇。
僵持大半天,男人依旧不为所动,胡雪诗不禁恼羞成怒。「祎恒,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么冷漠无情的人啊!」
「我是楷模的负责人,不能因为一个『朋友』的任性,就随心所欲,做出有欠公允的决议。」阙祎恒脸色严肃,完全是公事公办的模样。「雪诗,你今天情绪不太稳定,还是先回去吧!」
胡雪诗气得跺脚,但她也看得出男人心意已决,无论她再怎么挑拨,人家也只会当成是无理取闹,不痛不痒的——
难道她就这样输给那个臭女人了吗?她不甘心、她绝不要让那女人得逞!
尽管不甘被半路杀出的对手,抢走先前对自己百依百顺、温柔体贴的旧情人,但现下她的形势明显比人弱,胡雪诗唯有悻悻然地走出楷模的大门。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汪丽应该庆幸男友是站在自己这边,不会因为胡雪诗背后财大势大就委屈自己。但不知为何,她的眼皮却一直跳个不停,仿佛有什么不祥的事情将要发生。
也许是她想太多了吧!她耸耸双肩,并没有把这个迷信的征兆放在心上,伸了个懒腰,便回办公室继续输入资料去了。
***
「怎么了?看你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男人将刚涮好的肉片夹给她,关心地问道。
寒流来袭的这天晚上,他们买了一堆新鲜的肉跟菜,来到汪家姊妹租赁的破旧公寓,煮一锅热腾腾的火锅。
「有吗?我看起来像是那样吗?」汪丽伸手摸上双颊,没发现自己把情绪都写在脸上了。
「你在担心些什么?」他从背后拥住她,亲昵地吻了吻她的后脑勺。
「没……没什么。」她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问了。「胡小姐后来真的都没有再跟你联络了吗?」
「原来你还在烦恼她的事情啊!」阙祎恒扬唇笑了,不在意地回答:「真的没有。也许是上次那样冷淡地赶她出去,她终于死心了吧!」
其实,胡雪诗后来的确曾经多次打电话来找他,但都被他授意秘书挡掉了,这几天胡大小姐才像是死心似的,断了索命连环Call。不过,这些都是小插曲,他不想拿这种小事让佳人烦心。
「这样啊……」听他这么说,汪丽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然而,当她下意识地抬头时,忽然瞥见男人脸上那似笑非笑的表情,这才恍然大悟自己刚刚的语气像是在质问丈夫有没有出轨,赶紧慌张地解释。
「我不是担心你会怎么样,我是担心胡小姐,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所以才——」
「我知道,你明明就是在担心我!」他忍不住哈哈大笑,用力地亲了她涨红的脸颊一下。逗弄这个单纯的小丫头还真有趣!
「我才没有——」被他这么一闹,她也宽下心来,抡起一旁的抱枕跟他宣战,却被男人的搔痒功逼得节节败退。「啊哈哈……快住手、住手!」
「认不认输?承不承认?」他很小人地用这种手段逼出自己想听的答案。
「好啦、我是很担心你!这样可以了吧?」汪丽笑到肚子酸疼,眼角带泪,只好承认了。
只是,当阙祎恒笑着低下头,准备蹂躏佳人那嫣红甜美的唇瓣时,手机铃声却不解风情地响起了——
「是秘书……」好事硬生生被打断,男人不禁咬牙呻吟。
这家伙,不仅在公司里神出鬼没,连他的私人时间也能算得这么准啊?!
「喂?到底有什么事?」佳肴在前却被迫不能享用,他的语气实在好不到哪里去。
只听见秘书似乎在话筒另一头急急忙忙地说了些什么,不过几秒的工夫,他的神色立刻变得铁青凝重。
不好的预感越来越扩大,在这一刻涨到最高点。汪丽凝视着男人极度不对劲的表情,不由得握紧了双拳。
「我知道了,我自己过去,你不必随行,在家里等我进一步的消息。」匆匆交代几句,阙祎恒终于切断通话,转头对她说道:「阿汪,你冷静一点听我说……雪诗她……吞安眠药自杀了!」
「什么?!」她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她、她没事吧?救回来了吗?」
「因为发现得早,紧急送医洗胃,现在已经脱离险境了。」阙祎恒疲惫地抹了把脸,一脸歉意地道:「只是,这件事情我也有责任,所以胡老想找我过去谈谈。我想可能要花一些时间,你如果累了,就先收拾收拾去休息吧!」
「没关系,我可以等你。」望着他无力又无奈的神情,汪丽心疼地揉抚着他的额角,想为他分担一些忧郁。「这不是你的错,你不要太自责了。」
「嗯,我知道。」他拉下她的小手,凑到嘴边重重地吻了一下。「我先走了,你自己小心一点。」
「嗯,回来之前打个电话给我。」她送他到门边,又依依不舍地拥抱一下,才目送他下楼。
等他回来,她要准备好又热又可口的消夜,让他从寒冷的外头一进家门,就能立刻暖起身子!她打起精神,微笑地幻想着化身小妻子的情景。
只是,她等了又等,直到天色泛白,这一夜,阙祎恒都没有再回到这栋破旧的小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