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紫望着披挂在衣架上的两条丝巾,面色犹豫不决。
她喜欢那条玫瑰色几何图腾的丝巾,那很衬托她神秘的气质,而且抢眼出色。
至于另一条丝巾,则是柔软的鸽灰色,没有半点花纹,素雅大方,不那么醒目,但应该是凯尔会喜欢的。
现在,她碰上第一个难题了,她该选择自己喜爱的风格,抑或是能引起凯尔好感的?
小紫双手抚额,目光在两条丝巾上来回游走。“老天,我终于明白为什么约会的女人容易迟到。”
正当她伸手拉下玫瑰色丝巾时,门铃正好大响,她心口惊跳了一下,没能抓稳的丝巾滑落于地。
四点了?小紫纳闷地低头看手上的表,时针刚指向三,这表示她的时间绰绰有余。
看来不是凯尔,门铃只响了一声,此后就无声无息,但小紫很确定她听见了。
她一边思考着她视为大难题的丝巾抉择,一边前去应门,当她拉下门锁,开启公寓大门的那一刻,她立刻发现自己不该这么做。
她从来就不是个粗心大意的人,但这一次,她确实疏忽了。
“该死!”当小紫看清门外的造访者,她迅速往后撤退,没有任何喘息的余地,随手往身旁一抓,也不管是否值钱便往门口扔去。
对方一把接住差点砸上脸的水晶音乐盒,直接闯进屋里,将门关上时更大费周章的反锁。
见状,小紫在心中估算回房间找枪的距离与时间,同时紧盯对方的一举一动。
“小紫,我不是来解决你的。”肤色黝黑的男子面无表情说道。
“哈维,别惹我,你知道我的能耐。”小紫当然认得男子,他是费雪的亲信,负责处理最高层级的生意业务。
是的,费雪是不折不扣的生意人,他视犯罪为事业,举凡走私毒品、人口贩运或者政治洗钱等等,全在他的事业版图之列。
“你能躲到里昂,还跟一个国际刑警结婚,藏了这么久让我们找不着你,你的能耐我比谁都清楚。”哈维笑道。
“那就滚远一点,别来烦我!”小紫眸底跳跃着两簇愤怒的火焰。
“放轻松,我不是来找麻烦的,事实上,我只是来帮费雪传话。”
哈维说完,探手进西装外套的口袋,小紫不敢轻举妄动,做好随时找掩护躲子弹的准备。
哈维楞了一下,随即嗤笑一声:“你不会以为我是要掏枪杀你吧?别傻了,如果费雪希望你死,你不可能还活到现在。”
“你到底想要什么?”小紫并未因为他这番话松懈半分。
“我说了,我只是来传话。”哈维从口袋里抽出一支手机,在萤幕上滑动几下,接着递向她。
小紫警戒地瞥了一眼,却没打算伸手去接。
哈维晃了晃那支手机。“你不看看你的好朋友吗?”
闻言,小紫面色泛白,明显起了动摇。
“瑞琪可是很想念你呢。”哈维咧起令人作呕的笑。
饱满红唇紧紧抿起,小紫往前一步,极力压抑怒气的接过手机。
那是一段录好的画面,她按下播放键。
萤幕上的女人脸朝下,趴在床上一动也不动,一旁有个男人抓起她的头发,逼她面向镜头。
握住手机的手指紧得泛白,小紫瞪着萤幕,咬牙切齿地问:“你们对她做了什么?”
“你懂瑞琪的,她上癃了,根本戒不掉,但是她的价值有限,我们可不是慈善机构,当然不可能无限供应。”
“你们全都该下地狱!”小紫将手机扔回哈维的脚边。
“别忘了,你也是你口中的“你们”其中一员。”哈维一脚踩在碎裂的手机上,残忍地提醒她这个事实。
小紫冰冷的回瞪他。“我是被逼的。”
“谁不是呢?”哈维嘲讽地微笑。“费雪要我转告你,如果你不打算回去,那么瑞琪恐怕也活不过一个礼拜。”
“滚出我的房子。”小紫下达逐客令。
“小紫,你是费雪最喜欢的玩具,他不可能放你走的,趁早觉悟吧。”哈维的语气充满幸灾乐祸。
“滚出去!”小紫指向他身后的大门。
“别这么大声,你应该不希望把对面那家伙引过来吧?”哈维意有所指的挑了挑眉,表情轻佻且充满挑衅。
小紫媚眼眯起,冷若冰霜的祭出警告:“我发誓,你若是敢动凯尔一根头发,我会亲手杀了你。”
哈维看得出来她是认真的,不,不必看他也清楚,她对那个难缠的国际刑警视之如命。
但没用的,小紫不可能为了那个刑警,抛弃她最要好的朋友,到头来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徒劳的抵抗。
“在你回去之前,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可能是瑞琪,可能是那个刑警。”
临走之前,哈维扔下这么一句,脸上挂着阴沉的笑,仿佛是在嘲笑她此刻面临的困境。
小紫僵立在原地,浑身血液滚沸,胸口酝酿着一团火球似的,指尖因情绪波动而不自觉地颤动。
直到确定哈维离开,她才僵硬的回到卧室,望着衣架上的那两条丝巾,就这么死死地盯住,仿佛垂挂在眼前,不是丝巾,而是两条路。
而她知道,她从来就没有选择的余地。
她闭起眼,握紧颤抖的指尖,在软弱的泪水溢出眼眶前,她别开眼,不准自己再盯着那两条丝巾。
因为,那个平凡的烦恼已不再属于她,无论选择哪一条,凯尔都看不见。
小紫打开衣柜,推开衣物,从夹层里抽出一只轻巧的银色雾面铝合金旅行箱,里头有数十本护照以及短枪。
“这就是全部了吗?”望着那只旅行箱,她仿佛历经一场甜美的白日梦,醒来时置身于荒凉沙漠。
“醒醒吧,你是小紫,这箱子里的东西,就是你仅有的一切。”
阖上行李箱,上锁,纤手抚过冰冷的手把,雾面反映出一张朦胧的脸。
亦如同她的过去与未来,都将隐藏在模糊的光影中。
“你,永远当不了蕾妮。”那张朦胧的脸,扬起自嘲的笑。
凯尔一边扣上衬衫,一边抬眼望向墙上的时钟,距离四点钟只剩下十分钟。
他站在穿衣镜前,整理服装,伸手耙梳了下浓密短发,目光炯炯地盯住镜中那张俊美的脸庞。
舰长就坐在门口,纳闷地歪着头注视主人。
从镜中察觉舰长的注视,凯尔略显不自在地说:“别这样看我,我可不是在意自己看起来好不好,这只是出门前整理服装仪容的例行公事。”
喔,是吗?一个就算不眠不休工作,也不在乎满脸胡碴,衬衫皱巴巴,满眼红血丝的男人,几时这么注重外貌?
尽管心底浮起嘲讽的声音,但凯尔还是照着镜子,确认里头的男人一切完美后,才动身牵着舰长离开公寓。
他一向守时,手上的表指向四,他准时出现在小紫的公寓门口。
“汪汪。”仿佛知道他们等待的人是谁,舰长兴奋地仰头吠叫。
“嘿,你跟我一起散步的时候,可没这么开心,你这个叛徒。”凯尔挑眉垂睨着脚边的舰长。
“汪汪!”舰长抗议似的吠了两声。
“别表现得这么明显,我可不打算让一切进展得太快。”他伸出长指对舰长晃了两下。
“汪汪汪!”仿佛在耻笑他似的,舰长的吠声有些滑稽。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事情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凯尔强装镇定的别开脸,同时在心中撇清。
是的,他只是认为应该多观察再下决定,绝对不是因为他心软,或者被她打动——该死!好吧,他必须承认,他确实被打动了。
凯尔用单手抹了把脸,又拍拍瘦削的面颊,喃喃低语:“振作一点,别忘了她曾经那样欺骗你,你可不能再像上回那样,一下子就陷进去。”
滴答,滴答,时光如流沙一点一滴逝去。
凯尔平滑的眉心攒起了一个小结,他再次低眸望了一眼手表,分针正指向三跟四的中间。
就连舰长也开始按捺不住,浮躁地在他脚边来回踱步,甚至用后脚站直身子,将前脚搭在门上,不停地爬抓,发出失望的咽呜声。
“我知道、我知道,放轻松好吗?没有人喜欢等待。”凯尔安抚着逐渐失去耐心的舰长。
等到分针走向六,凯尔才出手按下门铃催促。“哈啰,有人在吗?”
屋里一片静悄悄,没有回应。
凯尔的眉心攒起,再次伸手敲门。“小紫?你在吗?”
“凹呜。”趴在门上的舰长忽然滑坐下来,一脸失落地仰头望他。
“她不在,对吧?”他问着舰长。
舰长低下头,不再朝向小紫的公寓,然后起身扯动系绳。
凯尔被动的被舰长拉着走,一路进了电梯,然后离开大厦,他依然不懂,那个主动开口要求一起散步的女人,为何会突然爽约。
她最好有一个合理的解释。凯尔不悦地想道。
六点整,他带着发泄完过剩精力,一副饥肠辘辘的舰长返回公寓。
临进门前,他停住,转过身望向对门,然后走上前,再一次按下门铃。
寂静。门缝底下一片漆黑,这表示屋内没人在。
极力忽略心中那抹失望,凯尔返回公寓,先喂饱了舰长,才着手料理他的微波晚餐。
他坐在沙发上看了一整晚的电视,注意力却不在萤幕的球赛上,而是竖长双耳,听着门外的动静。
直至深夜,他在沙发上被舰长舔洗着脸颊,辗转被扰醒,他坐起身,用双手抹了把脸,关掉电视。
墙上的时钟时针走向三,夜深了,她没道理还不回家。凯尔皱眉,步出公寓,来到对门,按下门铃。
“小紫,你在吗?我需要跟你谈一下。”
毫无回音。
凯尔重重捶了一下门板,嘴里咒骂一声,暴躁地回到屋内,重新坐回沙发,盘起手臂陷入沉思。
有什么事会比她主动提出的邀约更重要?依她始终不肯放弃他的坚持看来,她不可能无缘无故爽约。
发生了什么事?凯尔站起身,双手叉在腰间,心烦意乱的来回踱步。
舰长从狗窝里探出来,歪着头,眼珠子跟着主人来回转动。
“凯尔,停止,别再替她找借口。”主人像在跟谁辩论似的自言自语。
或许她所表现出来的,全是一场精彩的戏,她根本不希罕她毁掉的这一切,包括他在内。
凯尔揪住后脑的发丝,在沙发上重重跌坐下来,嘴里不停咒骂着什么。
也许,她达到了某种目的,所以不再需要他?抑或,她突然回心转意,厌烦了正常人的生活,决定重操旧业,回到费雪身边,继续当“费雪的花”?
“该死的!凯尔,你给我清醒一点,你对一个女骗子究竟还有什么好期待?”
凯尔烦躁地踹了一下桌子,接着又站起身踱步,最终像是虚脱一般的瘫进沙发里。
“省省吧,她根本不像她所说的那样爱你。”他眯起眼,嘲讽自己。
“凹呜。”舰长跳上沙发,趴在他身旁,仿佛对他发出同情的低鸣。
“舰长,别傻了,她走了,她不会回来了。”凯尔闭起眼,俊美的脸庞被一层浓厚的疲倦掩盖。
无论真相是什么,他已厌倦知道,他一路被耍得团团转,到此为止,不该再继续。
他给过她机会,是她的无情与善变,搞砸了这一切。
他的担心与焦虑,对那个擅长演戏的女特务而言,只是可笑又多余的举动,何必呢?
省省吧!凯尔。凯尔闭起眼,不停咒骂起自己。
不过是一个女骗子,一个应该被审判的女罪犯,她不值得,真的不值得!
那为什么你的心在隐隐作痛?凯尔心中忽又响起另一道讽刺的声音。
“该死!”凯尔举起拳头,重捶了一下沙发扶手。
承认吧,凯尔,不管她是蕾妮还是小紫,你都已经无可救药的爱上她。
最糟的部分,并不是你发觉自己爱上她,而是你再一次亲身体验,她无情地背叛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