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纪桓洋洋得意地从车上下来,一副他最聪明的样子踱过来,张柔气得暗暗跺脚,不用问,他一定是问了她妈妈,奚纪桓在海图的时候见过她妈妈,他是很会讨老太太欢心的人,立刻就熟悉了。
他并没留意苗程远,以为不过就是张柔的一个亲戚,他走到简思身边,话是对张柔说的,但大家都知道他想说给谁听,“我哥把我派去法国,还卑鄙地把我的电话转移到李老太太的手机上,害我联系不上你们。我惦记着一定要参加你们的婚礼,跑回来了。”
“李老太太?”张柔一时想不起是谁。
奚纪桓无限鄙夷地撇了下嘴,“就是我那个宝贝秘书!”
张柔想起那个冷着脸的中年妇女,不由失笑,接着不屑地嗤了一声,“二世祖!”
奚纪桓也不介意她的刻薄,瞪着眼催促:“你们赶紧拍!再晚一会儿天更凉了,冷啊。”
张柔和蒋正良互相看了眼,都觉得赶紧拍完离开才是正途。
“我就知道给你打电话,你肯定不会接!”等张柔夫妻俩一走开,他就变脸很冷酷地说,只不过了解他的人都会觉得他的冷脸很虚张声势。
简思低头,不看他,也不答话。韦欣雅先是对着奚纪桓花痴了一会儿,发觉了他对简思态度的异样,饶有兴趣地看看他们又看看苗程远。
苗程远微笑着走过来,主动伸出手和奚纪桓握了握,“这位是……”他礼貌地看着奚纪桓。
还不等奚纪桓说话,简思怕他乱说,赶紧接话说:“这是我以前的上司,现在去了总部。”
苗程远的眼里多了抹了然的神色,他看了看简思,“我看照片也拍的差不多了,要不咱俩先走吧。我们医院附近有个火锅店非常好吃,我带你去,离你家又近。”说着还拉起简思的手,暗示地捏了捏。
简思明白了他的想法,也乐于就这样体面地拒绝了奚纪桓,连忙点了点头,并没抽开手。
奚纪桓眯起眼,抿着嘴,重新打量着苗程远。他突然用力地扯简思和苗程远相握的手,“我带了礼物给你!”简思尴尬地挣扎,又不好说什么,被他一直拖到车边。
张柔和蒋正良也都赶过来,生怕奚纪桓的脾气又发作,要做什么傻事。
苗程远和韦欣雅也都跟过来,因为他说有礼物,也不好硬是阻拦。
奚纪桓一手抓着简思,一手从车里拿东西,好像生怕一松手简思就跑了一样。当着这么多人,简思脸色青白,眉头烦恼地紧皱。
奚纪桓拿出一个精致的袋子,上面印着世界著名奢侈品牌的LOGO,塞在简思手中。“这个是限量版的包,很难买,同系列我买了三个,一个送张柔当结婚礼物,一个给我大伯母,一个给你。”他用眼角瞟着苗程远,把简思往车里塞,“晚饭和我吃,你挑挑,这三个包你最喜欢哪款?”
张柔冷哼,“哦,挑剩下再给我啊?”
奚纪桓不以为然,“你挑剩下的还给我大伯母呢,人家是嘉天皇太后,你也不亏。”
张柔被他噎住。
“我不要。”简思飞快地把手里的包扔回车里,好像会咬手似的。
奚纪桓冷冷瞪着她,“这事回头再说,上车!别找死!”他的声音很轻,除了简思谁都没听清。
苗程远看出简思的烦乱,赶紧上前拦住奚纪桓,“谢谢你的好意,我的女朋友,她喜欢什么我会买给她。走吧,简思。”简思感激地看着他,顺势甩开奚纪桓的手。
“你女朋友?”奚纪桓瞪眼,“怎么证明?”
苗程远一愣,失笑,没再理会他,拉简思上了他的车,发动车子。简思见奚纪桓只是寒着脸看他们的车开,慢慢放下心。
苗程远呵呵笑起来,“你的这个‘上司’怎么这么幼稚。”
简思苦笑一下,的确是,他故意秀秀昂贵的包向苗程远示威是很孩子气。
“被这么个上司缠住,真是又好笑又好气吧?”苗程远似乎并不讨厌奚纪桓,口气还很轻松,奚纪桓没说话前,他还以为是普通的办公室潜规则,结果奚纪桓那一出,倒让他刮目相看了。
“今天……谢谢你。你送我回家吧,已经给你添了不少麻烦。”简思赧然。
“恐怕不行,做戏也得做全套,而且……”苗程远看后视镜,“你那个孩子气老板追上来了。”
简思还没来得及回头看,奚纪桓的车已经飞快地开过来,一点儿也不担心相撞的横停在马路中央,苗程远笑笑,他早料到奚纪桓追上来就是要拦车,自己的车停得非常稳当,简思都没有急刹车的感觉。
奚纪桓下来扯开简思这边的车门,看样子不把简思带走他今天就绝不罢休,苗程远好笑地伸出胳膊拦住简思,看着车外的一脸蛮横的奚纪桓,“有话好好说,你也是成年人了。”他把成年人三个字说的格外着重,有些揶揄。
奚纪桓当然听懂他的讽刺,撇了下嘴,“我今天非让她下来跟我走!”
简思想了一下,与其当着大家的面拉拉扯扯,不如干脆和他把话说清楚,反正脸皮都已经撕破了。
“你先松手。”她难得生气,奚纪桓的胡搅蛮缠让她觉得忍无可忍,“我跟你走!今天,把该说的话都说清楚!”
虽然简思一反常态的火气让奚纪桓很不高兴,但她既然答应和他走,他有的是机会修理她。他松开手,略带胜利嚣张地扫了一脸好笑的苗程远。苗程远并不生气,也没再阻拦,只是对简思云淡风轻地说:“解释明白以后给我打电话,我接你吃饭。”
简思并没仔细听他说什么,随便地点了下头,她现在只想着别让奚纪桓再纠缠下去了。奚纪桓见她点头,火气又冲上来,不客气地一拽正在下车的简思,险些让她侧摔下来。他捞了她一把,拖着她上了他的车。
简思深吸一口气,看着他绕过车头上了车,“奚总,你告诉我,为什么你非要这么做?”她真怀疑那天他们都喝醉了,她没说清楚,他没听清楚!
奚纪桓开动车子,冷冷地看着前方,“为什么?”他想了一下,“你是第一个拒绝我的女人。”
简思皱眉看着他俊美的侧脸,他说的十分直白,但她却相信这是事实,他对她的纠缠不休只不过是因为不曾得到。或许这个答案在别人就显得非常可笑,但对于奚纪桓……没被女孩子拒绝过,并不奇怪。
“奚总,我都说了,我和你不可能的。”简思不是雷厉风行的人,她尽量把话说绝,但在奚纪桓耳里,没半点分量。
“就因为我不肯跟你结婚?简思,你长的那是什么脑袋?相爱就非要结婚吗?你我都还这么年轻,结婚?!我都不敢想没到三十就成了人家爸爸的样子!”
相爱?
简思眼眶刺痛,相爱?她怎么可能和他相爱?而且……她比谁都知道即使相爱也不可能结婚的滋味。
“你怎么才肯放过我?”她问,奚纪桓不是个讲道理的人,她也不想再多费口舌。
奚纪桓嘿嘿冷笑,“得到你,然后发现你并不适合我。”
简思默然,的确是奚纪桓式的答案,世界是以他为中心的。
“除此之外呢?”她不死心,轻声追问。
“没有。”他非常利落地回答,“你也知道,我游手好闲,每天最多的就是时间和精力,你还没发现我的优点,我还具备锲而不舍的精神。”
简思看着道路一边茂密的植物,奚纪桓的确是个孩子,在他眼里,没有解决不了的感情问题,所谓“感情问题”,只是他对一个女人的喜欢或者厌倦。
“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哥对你也没安好心吧?他那种人绝不是什么善心人士,能毫无邪念的带你走,怕你难向家里交代?我还没问你那天被他带走后发生了什么!所以,我更要先下手为强了!”
“先下手为强?”简思轻声冷笑,若论这一点,他早已经输了。“奚总,不可能,你和我不可能,一万个不可能,一千万个不可能!”
奚纪桓却嗤之以鼻,“什么不可能?”
简思觉得自己要被他缠得发疯了,为什么他就听不懂她的话呢?“什么都不可能!”
奚纪桓真的生气了,声音里的寒意超过平时任何时候,“简思,你不给我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我不会放弃!”
“理由?”简思简直想笑了,她真的笑了,那苦楚又带了点儿疯狂的笑容让奚纪桓一愣,“我还真的有一个非常好的理由。”
奚纪桓发觉了她的不对劲,并没接话,减慢车速,直直看她。
“因为你是奚家人!因为你是奚成昊的堂弟!”她尖声说,多少年了,她没用过这样的声量说话,奚纪桓算是把她逼到极点了。
奚纪桓一脚刹车踩下,连自己带简思都差点撞到仪表盘上。
“你果然和我哥有一腿!就是那天吗?!”他眼中怒火中烧,异样发亮。
“那天?不……是五年前!”她的脸色苍白,额头因为情绪剧烈起伏渗出冷汗,头发都贴在上面。奚纪桓愣住,似乎半天反应不过来,他眯着眼想了一会儿,把车开上一条幽僻的小马路,停在一块小型的野餐场地边,周围一个人也没有。
“说清楚。”他问,声调异常凝重。
“五年前,我……”虽然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但真要把那段往事当着一个陌生人的面说出来,她不知道为什么还是犹豫了,“我怀了你哥的孩子,你伯父伯母不同意你哥娶我,我爸爸带我去你伯父家讲理,饱受侮辱,回家的路上心脏病犯了,死了。我打掉那个孩子,和你哥分了手,他第二天就去了美国。这个理由好不好?”
奚纪桓瞪着眼,看了她半天,木然好像没听懂她的话。
额头上阵阵凉意,她浑身都哆嗦起来,刚才那阵激动骤然冷去,她心里一片茫然忐忑,为了拒绝他,她把原本打算深埋心底的事情说了出来……他的确是个让人束手无策的追求者,但他也是她的老板之一,至少只要他的一句话,她的工作就完蛋了。
“我不信!”奚纪桓半天才长吸了一口气,硬声说。“我不信!如果是那样,我哥……”他顿住了,恍然明白奚成昊为什么莫名其妙地派他出国,还截断了他的通信。
“五年……你们都没联络?”奚成昊都没管她?
简思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她没接,她现在心烦意乱,无论是谁的电话她都不想理。她摇头再摇头,是的,他丢下了她,头也不回的走了,再也没给她打一个电话!
“所以,别来找我了,就让我安稳的生活!”她似无奈又似乞求,两只小拳头紧握着放在膝头,白皙手背上的血管都凸了出来。
奚纪桓直直地看着她紧握的双拳,说不出一句话,这是他怎么也想不到的理由!
口袋里的电话停了几秒又再震动,不休不歇,简思有些烦躁地从口袋里掏出来,看都没看就接起来喂了一声。
奚纪桓看见手机从她耳边颓然摔落,掉在车底,里面还有个急切的女声在不停地说着什么。
“你没事吧?”他担忧地看简思瞬间毫无血色的脸,他人高手长,斜探下身拣起掉在她脚边的电话。一个粗嘎的女人声音在喂喂个不停,焦急地质问:“简思,你听到没?快来医院吧,你妈妈现在被送进ICU了,押金还是我垫付的。”
奚纪桓皱眉,应声说:“哪家医院?我是简思的朋友。”
女人说清楚地点,奚纪桓转头看简思,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流了一脸的泪,浑身抖的厉害。
“怎么了?别害怕,我这就带你去医院。”她的眼泪让他的心软的发疼。
她抬起因为含着水光,显得异常乌黑而美丽的眼睛看着他,如同受惊的小兽,惶恐万状。“我很怕……”
他突然不忍心看她的眼睛,生硬地转开了目光看着前面的道路,赶紧发动了车子。五年前她失去父亲的时候,也这样害怕吗?也这样哭泣了吗?这样的她……堂哥他怎么能忍心扔下不管一走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