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出门,她故意没带红珊,而是带了双宁。她不希望因为自己往品古轩跑得太勤,被红珊发现什么异样。
“天不早了,快回府吧。”楚音若吩咐车夫道。
“王妃……”上了车,双宁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仿佛有什么难以启齿似的。
“怎么了?”楚音若觉得她不太对劲。
“奴婢有一事想禀告。”双宁支吾道。
“此刻就咱们俩,有什么就说吧。”楚音若在车轮辘辘声中答道。
“日前,王妃不是派奴婢回太师府取东西吗?”双宁道,“夫人不是捎话,希望王妃能与王爷更和睦吗?”
“嗯。”楚音若点点头,“我不是已经照母亲的吩咐,亲自下厨给王爷做了菜吗?”
还说呢,害得她都喝醉了,也不知那天后来发生了什么,她有没有出糗……
“那天,夫人给了奴婢一样东西,”双宁咬咬唇,“叫奴婢放在王妃与王爷的酒里。”
“什么?!”楚音若一怔。
“王妃那天并不是喝醉,而是药性发作了……”双宁终于道出实情。
“你放了什么?”楚音若大为紧张,“难道、难道是?”
“就是那个宕春丸。”双宁低声道。
“你……”楚音若简直惊得要从椅座上摔下来,“你怎么敢?”
“还请王妃责罚!”双宁在摇晃的车身中双膝跪下,“奴婢也是照夫人的吩咐……”
“这么说,王爷也是药性发作?”难怪那天端泊容面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的。
“是。”双宁头俯得更低。
“这药……真是春药?”楚音若不解,“不必那个什么……就可解了?”
小说中一般都要男女欢好,否则会欲火焚身而亡什么的,也不知是否是作者乱写一通。
“这药其实对女子没什么,就是绵软无力、容易动情而已。”双宁道,“不过对男子就不太好,听说那天王爷深夜请了太医来,之后就一直病着。”
“他……”天啊,难怪这两天都没看见他。他怎么那么傻?不知道找他的侍妾救救急吗?哦,不对,薄姬怀着身孕,怕是不能救急……但他也不能就伤了自己啊。
“车夫,让马儿跑快些!”楚音若高声吩咐道,“速速回府!”
她忽然想到,或许自己爱上端泊容只是一种错觉,因为那日的宕春丸让她格外容易动情而已。
但此刻,她也没心思深究,只盼快些回到端泊容的身边,看他一眼……
端泊容的倚闲阁就建在书斋的后面,平素他忙公务忙得晚了,并不去薄姬处,只在此间歇下。
楚音若踏进倚闲阁时,端泊容正半躺在卧榻上,仍旧在看他的公文。他的身子似乎颇为虚弱,面色着实苍白,褪去了平日的孤傲之气,病中的他,显得温文而惹人怜惜。
“王爷——”楚音若唤了他一声。
他显然没料到她会进来,一怔之后,手中的公文竟滚落在了榻下。楚音若步上前,轻轻替他拾起公文,却没有递还给他,只是搁在了案上。
“王爷病了,就该好好休息,”楚音若劝道,“公务是忙不完的。”
“听说王妃去街上逛去了,”端泊容无奈地微微而笑,“可曾买了什么?”
“本来是想买点什么,可听说王爷病了,就匆匆赶回来了。”楚音若瞧着他,“什么也没买着。”
“是谁对王妃多嘴多舌?”端泊容强打精神,“本王不过略感风寒而已。”
“王爷吃药了吗?”楚音若扭头看着近旁随侍。
“刚服过。”随侍垂眉答。
“你们都下去吧,”楚音若道,“让本王妃跟王爷好好说会儿话。”
随侍看向端泊容,只见他略微点了点头,于是纷纷退下,掩上了倚闲阁的门。
楚音若本来有一肚子的话要对端泊容说,这会儿倒忽然难以启齿。她只盼他没有真的伤了身子,否则可真成了她的罪过。
“王爷可想喝茶?”她问道。
“说来是有点渴了,”端泊容浅笑,“王妃若不嫌麻烦,替我倒一盅热的吧。”
楚音若迅速替他沏了茶,端到他的床榻边,自然而然地坐到他身侧,将茶盅放在他的掌心。
他俩离得这么近,咫尺之遥,她忽然一阵怦然心跳。奇怪,那天对他心动,是因服了宕春丸的缘故,可现在,是为何?
因为他病了,她同情他吗?听闻他为了自己而伤了身,感到愧疚了吗?同情和愧疚会令她脸红心跳?也是怪事……
“不是有话要跟我说吗?”端泊容忽然道,“说吧,本王听着。”
“不过想打发他们下去罢了,”楚音若替他掖好被褥的一角,“王爷还是先睡会儿吧,妾身在这里看着。”
“一时半会儿哪里睡得着?”端泊容摇头,“我本来睡眠就浅。”
“妾身给王爷讲故事吧?”楚音若道,“听着听着,说不定王爷就困倦了。”
“也好,”端泊容笑了,“就讲讲王妃小时候的故事吧。我从前对王妃的关心太少,此刻咱们就多说说。”
“啊?”她瞠目。小时候的事,她哪里知道?一说不就露馅了?“那个……小时候在御学堂的事,王爷不都知道吗?”
“闻遂和泊鸢知道的比我多。”他却答。
“若提起旧事……”楚音若灵机一动,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妾身也有不知道王爷的,比如王爷曾经喜欢过的那位贵女,可是与妾身同窗?”
“那位贵女啊,”他的淡笑忽然有些意味深长,“说来你应该认识。”
“谁啊?”楚音若不由得八卦起来,“她现下在何处?可嫁人了?”
“嫁了。”端泊容颔首。
“啊,王爷你一定很难过吧?”楚音若咬咬唇,“她与她夫君,婚后美满吗?”
“听说不怎么和睦。”端泊容道。
“原来王爷一直在默默地打听她的消息啊。”楚音若发现自己心下一阵怅然,“若她真的过得不好,王爷可打算帮帮她?”
“怎么帮呢?”端泊容道,“她与她的夫君是否能美满,还得靠他们自己。”
其实,方才楚音若有片刻紧张,若在现代,对方随时可能离婚,随时可能回头来找她楚音若的老公……幸好,这是在讲究从一而终的萧国。
老公?楚音若发现,自己在无意识间居然用了这个词。呵,他真算得上她的“老公”吗?
“王爷当初是怎么喜欢上她的?”她忍不住继续问道,“妾身竟不知御学堂有哪位贵女如此出众,能得王爷青睐。”
“她啊……”端泊容略微思忖道,“或许因为当初她请我吃了一个梅花冻。”
“什么?”她愣住。
“梅花冻啊,”他仿佛在提示她,“王妃不记得了吗?小时候,京里流行的一道点心,其中嵌有梅花,外观透明似冰冻,故而得名。”
“哦……”听来跟现代的果冻布丁差不多。“就因为一个梅花冻?王爷原来……这么爱吃?”
天啊,他是好吃鬼吗?堂堂王爷,不至于吧?
“那年我想去给生母扫墓,母妃知道后震怒,命我在庭前罚跪思过。而她……正巧路过,当时她跟御膳房的人学做了许多梅花冻,怕我跪得渴了,便悄悄用油纸包了一个,让我藏在衣袖里,撑不住的时候吃一口。而我最终也没舍得吃。”
看来,回忆很美好,端泊容的脸上忽然泛起万般柔情,这种神情楚音若是前所未见的,哪怕在他面对最最宠爱的薄姬时,也不曾见。
“你也知道,我的生母酷爱梅花,而她闺名就单一个梅字。”端泊容道,“那天,是她的生忌。这个梅花冻,对我意义非凡。”
“王爷真是孝顺……”楚音若道。
她发现,自己的语调中竟有一丝微酸,好像,她是在吃醋了。吃那个女子的醋吗?天啊,简直不可思议。
“王妃可记起了什么?”端泊容却看着她。
“什么?”楚音若回过神来。
“王妃从前在御学堂的时候,也喜欢吃梅花冻吗?”他的眼神复杂无比。
“小时候……什么点心都爱吃吧。”她随口敷衍他。
“可曾记得有谁跟御膳房学做过梅花冻?”他一再暗示。
“谁?”楚音若连忙掩饰,“其实除了跟闻遂公主……我跟其他的贵女也不太熟,呵呵,王爷也知道,我身为太师之女,她们都嫉妒我。”
“看来王妃确实是不记得了,”端泊容却忽叹一口气,“或许,为着什么缘故,故意记不起来?!”
“啊?”他这话着实让她费解,越听越奇怪。
“本王真的有点倦了,”他侧过身去,“王妃回屋歇着吧,唤外面的随侍进来便好。”
这家伙,忽然闹什么脾气?她没说什么话得罪他吧?这忽晴忽阴的,真让她一头雾水。
“王妃——”外面突然有人禀报道,“闻遂公主府上派人来了,说是请王妃明日过府小聚。”
“闻遂公主?”这可真是白天莫提人晚上莫讲鬼,怎么刚说什么就来什么?
楚音若不由回眸瞧了瞧端泊容,她知道,他一向不喜她与端泊鸢姊弟来往,倒也不是因为他紧张她、为她吃醋的缘故,多半为了政治利害。
“闻遂既然请你去,你就去吧。”
半晌之后,她只听他如此道。
侧过的身子,看不真切的表情,他的脸庞埋在阴影处,越发显得阴沉。而听他的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悦,让她有些忐忑。
楚音若忽然觉得自己很没出息,她一个现代人,又没打算在他这儿过一辈子,用得着看他的脸色吗?不就是出门见个闺蜜吗?就算她去见老情人,他也管不着!
可话虽如此,他冷冷的态度,还是让她心里微疼……